一声悠长的钟声响起,开考时间已经到了。
隔间的门被打开,之前那个小吏将一叠试卷放到了他的桌上,然后重新关上了门。
会试的内容其实和院试、乡试差不多,只是难度上会提高一点。
厚厚一叠试卷,四张墨意和经义,四张诗赋和帖经,还有两张策论五篇,最下面十几张白纸则是用来答题的。
徐明远将所有的试卷大概翻阅了一遍之后,心里也是大概有底了,反正足足有三天的时间,他也是不着急着做。
把试卷整理了一下,先把最简单的墨意和经义拿了出来,把剩下的试卷都放到了地上,徐明远深吸了一口气,将其他的念头都先压了下去,开始写墨意。
这两个月,他没少看书,这些能够从书上找到的东西,完全不成问题,只是写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别写了错字就行。
一个时辰后,文华写完了墨意,又是认真检查了一遍之后,才是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拿出了小夏准备的那袋干粮,那了最上边的那个被切成你刚刚好大小的烧鸡吃了起来。
吃了半只烧鸡,又吃了几块精致糕点,徐明远拿起水囊喝了两口,直接趴桌子上睡了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反正时间那么多,不如慢些做,慢工出细活,这次会试可得认真对待了。
睡了半个时辰,徐明远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写经义。
把两页经义写完,检查之后,吹干墨汁叠在了墨意的下面,文华又是写了一页帖经,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外面天色还没有黑下来,而且他也还有四根蜡烛没有用,不过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写了,今天都写完了,接下来两天可就很无聊了。
徐明远收拾好试卷,示意监考官员要出去如厕,那官员便是让一个捕快跟着徐明远一路去了厕所,站在外面一直等到他好了,回到小隔间才算完事。
策论的题目他已经看过了,一道讲去年冬天北黎犯境再犯该如何抵御,一道讲今夏黄河水患如何预防,一道讲均田制施行困难该如何解决,一道讲安西四镇之困局何解。
最后一道让徐明远有些意外,竟是问如何处理与南诏的关系,附带的资料上写的是这数十年来,南诏与大宛共同抵御南诏的资料,不过这两年的边境摩擦,也是被简略记载在上面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会试第三天下午,国子监终考的钟声响起,重监考官员开始收试卷。
小隔间中,早已收拾好东西的徐明远,再看了一遍自己写的那首关于明月的诗,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不能成为什么传世之作,不过在这会试之上拿个中上的分数,应该不算难事。
从之前两次考试来看,他最有优势的就是策论了,前边那些个靠死记硬背就能做出来的题目,对于那些个能够上榜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难题。
监考的礼部官员推门进来,见徐明远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试卷也是叠整齐地放在桌上,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后面的小吏当场把试卷糊名,这才收走了试卷,示意徐明远可以离去了。
微笑着看着那几人走出门去,徐明远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连着三天被困在这么一个小隔间里,虽然每天写的东西都不多,但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不过这一次考试,徐明远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他不知道这天下读书人的才学到底如何,但是这一次的考试,他可是比之前两次都要认真许多。
写完之后他还检查了两遍,上榜定然是没有问题了,只是能不能够登上榜首之位,还得看那几篇策论是否能够入那些国子监批阅试卷的老先生法眼了。
背了竹箱,提着已经重新收回到包裹里的薄被,徐明远打开隔间的门,向着门外走去。旁边的门也是陆续打开,徐明远一看,不禁一愣,原来方亭延他们几人也在这个试场里,只是这三天都呆在各自的隔间之中,所以他没有发现。
既然碰上了,自然是一同出去了,三天会试考完,可把众人给憋坏了,在那小隔间里睡觉都得收着脚,不然根本躺不下去。
“咱们喝酒去吧,今天我请客了。”方亭延笑着看着众人说道。
宁安志笑着点了点头道:“方兄请客,岂有不去之理,吃了两天干粮,今天可是不会客气哦。”百里瑜也是点了点头。
徐明远自然没有意见,吃了三天干粮,确实想吃点好吃的了。见一旁的郑直和马志萧有些犹豫,徐明远也是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一起去吧。”
两人听此,皆是有些感激地看了徐明远一眼,点头应下了。
科举虽然能够让一个有才学的普通人踏上仕途,但是能够在官场上走多远,或者说是达到什么样的成就,并非只由才学决定。
高高在上的陛下并不能了解每一个人的才学到底如何,他所关心的,除了国家大事之外,也就是像白墨楼、李牧那样的几个拔尖的年轻人能够入他的眼。
至于那些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年轻人,如果有朝中之人帮忙提携,将他推到了陛下的面前,那么在官场上飞黄腾达也就容易许多了。
郑直和马志萧都没什么家世背景,到了长安无人引荐,也是没有能够结识什么有身份地位之人,现在有徐明远帮他们引荐结识方亭延他们,自然是对他感激不尽。
一行人从国子监的东门挤了出去,往前走了一会便是出了务本坊,方亭延他们的马车都停在东门外,众人也是把手里拿着的书箱和薄被都放到了车上,直接向着对街的平康坊走去。
这三天,不光是会试,武举的考试也是同时进行了,所以这几天李牧和蓝先武也正忙着武举之事。
虽然来时没有相约,不过徐明远倒是和他们说好了考完之后一起去春风楼一聚,所以方亭延问去哪里的时候,徐明远也是直接和说了和白墨楼他们相约之事,一行人径直去了春风楼。
一行人上了春风楼,方亭延还是要了上次那个三楼的幽兰阁,看来对于兰花,他倒是情有独钟。
屋里的兰花换了品种,白色的花朵还是盛开着,让整个房间都有股淡淡的清香。
方亭延先点了菜,人还没有来齐,让那小厮不着急上菜,先上壶好茶来润润嗓子。
众人闲来无事,也是探讨起试卷上的那几道策论来,策论向来与时事挂钩,这次的五道也不例外,皆是当下的国之大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执己见,倒是有些像一场辩论了,不过态度和环境好了许多。
郑直和马志萧皆是有些拘谨地坐着,听着方亭延等人讲着,不时点点头,若有所思。
众人正谈的起兴,楼下却是传来了吵闹声,徐明远侧耳一听,听出是李牧和蓝先武的声音,便是起身向着楼下走去。
徐明远走到门口一看,两辆华丽马车挤在春风楼门口,和那日亦媱公主与襄王的情景差不多。不过今天两边的马头都已经顶在一起了,看样子是都不打算让步了。
不过徐明远定眼一看,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两辆马车,一辆是李牧的,另一辆马车上掀帘而出,正对着李牧和蓝先武冷嘲热讽的人,可不就是那长安第一才子文华吗。
李牧向来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并非乖张跋扈之人,否则当初那牧云凡也得不到他那般照顾。
今天多半是那文华又出口相辱,以李牧的性子,又岂会白白受人之气。
文华的身份不弱于方亭延,在这长安城里,更是能够压着李牧半头,怎么说也是个地头蛇,毕竟李家的大本营还是在江南。
王子琪站在马车旁,微微低着头,并没有出声,倒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该掺和到这些个公子哥间的置气之战。
文华虽然被称作长安第一才子,不过要论嘴皮子,还真耍不过常年游连于各大青楼的李牧。
文华那边扯着四书五经,李牧这边已是明里暗里地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偏偏一个脏字都不带,听得原本还想上去帮架的徐明远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文华的脸色愈发难看,站在李牧身旁的蓝先武一直在笑,看着身旁的李牧,倒是有些崇拜起来了。
一亮马车在李牧的马车旁停下,一道身穿蓝白对襟身影掀帘而出,有些意外地看着正在对骂着的两人,愣了愣,奇怪地看着李牧道:“你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佳人心归何处
(端午节快日,祝福所有高考的兄弟们考个好成绩。)
白墨楼掀帘而出,接着说出的话,让还在争论的文华和李牧同时停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白墨楼。
李牧愣了愣,回过神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蓝先武更是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还站在马车上的文华脸色涨红,手指颤抖的指着白墨楼说道:“白墨楼,你……你……”却是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好吧,小白都发话了,那我也不跟一个娘们计较了。小白,走,咱们上楼去。”李牧笑着看着那文华说道,又是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子琪,最后看向了白墨楼。
白墨楼下了马车,却是冲着那文华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长安第一才子文公子,抱歉,一时没注意,看错了。”
文华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白墨楼冷笑道:“白墨楼,你以为当个铮臣就能在官场上横行了吗?官场可不是你们白家在南疆杀那些吐蕃蛮子那么简单的,就不怕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寸步难行。”
“这就不劳文公子费心了,官场也不是作几首闺怨诗就能行得通的。至于吐蕃蛮子好不好杀,可不如你嘴巴说的简单。不过像你这种丢到那里,那些个吐蕃蛮子说不定还真舍不得杀。”白墨楼神色平静,声音却是冰冷的说道。
说着又是看了眼站长马车旁的王子琪,微嘲道:“走哪都当狗,就不怕哪天被人给烹吃了?”
说完没等那面色微微发白的王子琪说话,已是和李牧、蓝先武向着春风楼门口走去,这才看到笑吟吟站在门口的徐明远。
四人相视一笑,徐明远也是转身和他们一起往里走去。
“蛮夷之地的愚民,你们都给本公子等着。”文华站在马车上,冲着徐明远他们的背影狠狠叫道。一摔车帘进了车厢,尖声叫道:“回府!”
“哎,文公子,我还没上车呢。”有些失神的王子琪看着马车驶去,轻声叫道,那华丽的马车却是丝毫不停下。
站在床边的宁安志看着街上有些落魄的王子琪,和身旁的百里瑜轻声道:“还真像一条被遗弃的狗呢。”
百里瑜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自重者,又如何能让人尊重。”
徐明远等人上了楼,方亭延也是吩咐那小厮上菜。
看李牧和蓝先武的模样,这几天的武举自然是没有问题了。不同于科举,武举考核之后,便是差不多能够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了。
虽然武举也有文试,不过占得比重并不算大,而且以白墨楼和蓝先武的出身,这些自然不成问题。
而一身怪力的二人,对于那些个武举项目,什么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之类的,更是得心应手了,皆是得了高分。
不过和科举有殿试一般,武举也有最后的殿试,有陛下钦定前三,第一者为武状元。
而届时还能够互相挑战,想来这也是李牧和蓝先武之间极为期待的一场比试,上次在国子监门口交手,蓝先武惜败于李牧手里,他可是一直没有服气。
白墨楼之前那句话把文华气得不轻,可是让李牧大感爽快,和屋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后,便是直接坐到白墨楼的身旁,向他请教起如何揭人短的技巧。
蓝先武则是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他和李牧进来可是感情大好,天天一起出去喝酒击鞠,领着手下那帮公子哥,听说在宣阳坊的那些个击鞠场,已经是连续二十几场不败了。
而李牧和蓝月婵之间的关系也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每次见到李牧也还是不给他笑脸的。
半个月前还出了个小插曲,蓝先武请李牧去他家喝酒,蓝将军也在,三人喝了不少酒,都有些醉了,李牧竟然当场说要娶蓝月婵,第二天醒来就被丢在大门外了。
后来蓝先武才告诉他是被蓝月婵给丢出来的,而且还不让他家车夫把他拉回去,好在蓝先武给他弄了两床厚实被子,这才没有被冻死。
李牧也没想到自己喝醉了竟然做出了这等事,连着几天都没敢去找蓝先武,后来再见到蓝月婵的时候,也是变得收敛了不少。
酒菜上来,众人纷纷落座,连着吃了几天干粮,所以众人都是先吃了点菜垫垫肚子,这才开始喝酒。
这段时间下来,他们几个没少一起喝酒的,彼此都算熟悉了,话题也不少,喝的到也尽兴。
徐明远坐在郑直和马志萧身旁,不时和他们说说话,到也不至于把他们两人晾在一边。
酒局喝到一半,郑直和马志萧便是起身告辞了,二人也不如何能插上话,今日能够认识这些人,也算是很满意了。他们住在崇义坊,如果晚上还想回去住,现在是该回去了。
李牧见二人要回去,还特意让自家马夫送二人回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两人要是走回去,恐怕是走不到了,所以谢过李牧之后,也是没有拒绝。
郑直和马志萧走了之后,众人推杯换盏,又喝了不少酒。
不再缠着白墨楼后,李牧又是看着徐明远笑着说道:“小徐,听小方他们说,你进国子监前还和文华那娘们起了冲突,是不是因为曾家大小姐呀?”
众人听此,皆是看向了徐明远,一旁比众人多知道些东西的白墨楼也不说话,端着酒杯慢慢饮着酒。
徐明远听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没办法,你说他日思夜想,心里视作天下第一美人的意中人,却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被那身旁的小喽啰一怂恿,可不就气上心头,要来找我不自在了吗。”
“啧啧,小徐,要我说,对你我可真是服气。且不说你这么年轻就和我做了兄弟,要是让那些还等着曾家大小姐来长安,准备去大献殷勤的公子哥知道你竟然和他们的梦中情人青梅竹马,那可不知道要碎了多少人的心了。”李牧啧啧感慨道。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啊。”徐明远翻了个白眼,又是笑着说道:“其实我和她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从小认识罢了,小白还不是一样从小就认识她的。”
白墨楼脸色不变,看着将视线转到他身上来的众人,轻叹了口气道:“我是从小认识,不过我可没有什么临别赠衣的福分,佳人心归何处,应该不用我多言了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状元与赐婚
白墨楼随口一句话,众人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到了徐明远的身上。
“来吧,咱们就互相伤害吧。”徐明远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冲着众人眨了眨眼道:“晚上咱们逛倚翠楼去,我请客,听秋水姑娘弹曲去。当然,要是白师兄愿意的话,说不定咱们还能听听两人合弹呢。”
“好!”李牧第一个附议。
“我也想听!”蓝先武再附议。
“两位可是近来长安城里名气最大的才子佳人,看来今晚有耳福了。”宁安志笑道。
白墨楼一口难辨众口,也是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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