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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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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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如何容身?再说,皇帝也不会如此做的,外面那些人的头脑有问题,他们以为皇帝夺媳为妻,要补报儿子,荒唐!”
  “那也不是,人人说寿王贤能。”杨玉环脱口而出。
  “寿王贤能?你和他夫妻一场,你看呢?”
  杨玉环缄默了,她回思往事,实在不觉得寿王是贤能的。
  于是,宫中的贵妃认真撇开这些烦人的事,为了排遣,为了转移,她再度热心地投注于娱乐,她召集梨园子弟,排演新的乐曲贺新岁。同时举行一连串的演会,皇帝自然乐于这样的集会,大唐天子的小阿姨,也偶然会被约参加。
  此时,朝中的争权斗争,由暗潮激荡而至表面化了!太子的妻兄韦坚与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两人,被杨慎矜告密,由李林甫查讯,两大臣下狱。
  两大臣事件牵及太子,据报:韦坚、皇甫惟明于正月十五之夜出游,和皇太子私会于景龙观道士的秘室。这是非常重大的事件,有人扬言:皇甫惟明以两镇之兵为后援,结合韦坚,欲拥立太子为帝。
  朝中谣诼纷传,有人说真有如此的阴谋,又有人说,这只是李林甫罗织的罪名。
  杨慎矜和御史中丞王錤、京兆府法曹吉温,受李林甫指定审讯这一大案。
  长安城在新的栗动中,大家以为太子的地位大约会不保了!宫中的杨贵妃,也得到讯息,自然有希望她从中出力的请求在内,她在惶乱中。于是,在和高力士相见时,她主动地提出询问了。
  高力士和杨贵妃之间,有极好的情谊,杨玉环的身份转变,高力士是主要的经手人,同时,自杨玉环入宫之后,从来没有过是非,这位获得君王特宠的女人,对宫中所有的人都很随和,肯帮助人,从未损害过人,更重要的是对政事完全不关心。因此,当杨玉环询问韦坚的事之后,高力士感到意外,他是老成持重和有机智的,不先回答,反问:“贵妃也知道了——皇上怎样说?”
  “皇上没有表示,好象,他有些心烦,我是听到下人们在议论,牵连到太子,我想,这种事很可怕——如今,日子过得好好地,怎么会出乱事呢?”
  “贵妃,大臣们权利之争,很难分清是非!”高力士苦笑着,“贵妃最好勿预闻这些事,因为……”他顿住了,看着明丽的杨贵妃,低喟。
  ——今天,杨贵妃着的是浅绿的绢衣,显出她的躯体停匀中略见丰腴,很动人,也很宜人。
  “我不预闻——我根本不懂这些,只是,我听说,事件可能闹大,我耽心皇上会不高兴。”
  “贵妃,我想这事可能会化小的,我请贵妃勿预闻,因为事连太子,而外面又牵连到另一位皇子,这……这对贵妃多有未便!”高力士含蓄地说出。
  这样的回答,她自然懂得,于是,她也喟叹着,忽然间,新婚时的光景,如魅如影,在她的脑际出现——在高力士面前,她少有戒心,在一时的冲动间,她脱口问:“力士,他怎样?新王妃……”她说到一半,把未竟之言忍住了。
  “贵妃,我想,一个人的生活是无可能回到过去的,一天过了,虽然还有明天,但明天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高力士机智地说出。
  “我知道的,力士,我不会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只是,有时候,由于过去在一起的日子,会关心,你知道,我以前有两个孩子,为此……”她的声音有些呜咽了:“我不能生孩子……”
  “贵妃,人事已如此——”高力士被一个人的至情所感动,终于接触到不能接触的问题:“殿下自然不曾忘记过去,殿下受到优待,可是,殿下……哦,孩子很好!”高力士原想说寿王殿下在环境变化之后,只能守着,不可能有其他的发展了,但他又及时抑止,便说:“外面的事不论如何闹,我想,皇上不会兴大狱的!皇上那一回三皇子事件后,内心很难过,易储之事,不可能有了。”
  “哦——”她漫应着,为寿王的想望落空而难过。她相信,高力士的话是有一定的根据的。
  事实也如此,李林甫掀起的大案,不曾如他所愿的发展,非但太子不曾受到牵累,两位主要的大臣,也只给予贬官的处分,不曾有人在这一大案中被杀。
  李林甫的最大目的是废太子,但做不到,不过,他终于把自己的政敌踢出了政府,韦坚和皇甫惟明被贬之后,他再进一步迫左相李适之自动辞职。
  大案虽然未成,但李林甫的相权,却由此而进一步地巩固了。
  在这一风潮中,有一个小人物,利用时机而获得了特殊的晋升——那是杨钊。他在这一事件中周旋于杨慎矜和王錤之间,由王钊提出,以杨钊为侍御史。
  侍御史的实际,不及他在户部的职位好,可是,侍御史是清贵官,和大臣及皇帝相见的机会多,晋升为高级官,也较在户部时容易得多。
  杨贵妃不曾留意到这位再从兄的职位转移,她只为寿王的事而困扰着。
  咸宜公主来告诉她,这一大案不曾成功,寿王处境非常险恶,人在栗栗危惧中过日子。
  她为此而烦,也为此而担忧——在这时候,李林甫又发动了第二个回合的权力斗争。
  韦坚的两个弟弟:韦兰和韦芝,因为皇帝对这一案的处分从宽,他们以为,自己有机会翻案,上书为兄讼冤。李林甫在第一仗中不曾得到自己所期望的胜利,便运用韦氏兄弟上书的事而将之书扩大。
  有一些人支持韦氏兄弟的,结果,落入了李林甫所布的陷阱,太子又被提及了,有不少人上表攻击太子妃韦氏的家族有异谋,欲使太子早日为君……
  太子李亨本身,在遭遇第一次风暴来侵时很安定,但是,第二度风暴来得太突然,他的妻族自行坠入陷阱,使太子本人无法再不出声了。他只能上表,请求离婚——那是为了求取自己脱卸关系。
  这是严重状态。朝廷中人密切注意着发展,人们认为:倘若太子妃被迫和太子离婚,那么,太子的地位就无法保持了。
  在李林甫这边,认为这一回合可以获胜,他们很谨慎,由于第一个回合的不曾成功,在第二回合,便把目标分开,第一步是打倒太子妃,迫使离婚,然后,再设法打倒太子。
  太子在紧张中,请托了张垍、张均兄弟为自己求取缓和,同时,又使人游说杨慎矜,希望他不要太积极。
  李隆基很烦,在和杨玉环共同生活之后,他的处事态度有了不少变化,他不愿多生事故,由于太平和富足,他的雄心,比之开元时代减退了,他满足于现状,不愿多事。太子妃家族的所为虽然严重,但他不愿因此而扩大到换易太子的地步,太子李亨平易敦厚,才分虽不足,但极为稳重;他喜欢寿王,可是,由于杨玉环的关系,立寿王为太子的可能已失去。其余的儿子,李隆基不觉得有什么特出的,再者,换一个太子,兹事体大,他耽于安乐,不欲多事。
  于是,在一天的晚饭时,李隆基居然和杨贵妃谈到政事,他说出自己的意见,杨玉环自然地回答:“能够少些麻烦事,总是好的。”
  她没有为寿王进言,那也是她无机会更无可能进言。
  于是,一宗大案的第二个回合,又大事化小地解决了,太子不必离婚,但韦氏一族人都受到贬斥,而且还牵涉到一位王,那是嗣薛王李珎,被贬为夷陵别驾。
  第二回合使数十人受到流放和贬斥之罪,但仍没有一人受到死刑。
  这是人们所料不到的宽大。
  在出人意外的宽大中,有一宗意外事件发生了——据报:寿王的长儿病危,母子之情使杨贵妃忘记了禁忌,她自行出宫去探望病危的儿子——消息由一名唤作王利用的内侍于清早传入,杨玉环闻讯惊愕,此时在她身边,有宫廷中最著名的舞伎谢阿蛮在。谢阿蛮是一个既无视礼节又任性的女人,在宫廷中,她以技艺卓越、美丽,人人都容让她,她从来就不守规矩,此时,她建议贵妃出去看看。
  宫廷和豪贵之家,亲情大致都很淡,可是杨玉环出身并非豪贵,因此,她对亲人情感一般地来得浓,长儿病危的消息使她方寸大乱,对谢阿蛮的建议,就不经思索地答允了下来,她吩咐备车。
  杨玉环在宫中的地位使她有行动的自由,她带了谢阿蛮以及两名侍女,两名内侍,匆匆而出。
  由苑门入夹道时,她才记起吩咐车赴寿王府邸。
  御车的内侍错愕着,叫了一声“贵妃”,但她并未省悟,御车内侍不敢晋言,但在出宫门辇道行进中,他通知了随卫,骑马前行的领班内侍。那名内侍发觉兹事体大,立刻着一人回报高力士,同时,稍稍思考,到车旁启奏。他婉转地说出,以贵妃之尊,贸然前往一位亲王府,实在不便——他不敢说玉环和寿王昔日的关系。
  “不妨事的,我会向皇上说明原因!”杨贵妃不着意的回答,她念着自己的孩子病危,对宫廷的种种禁忌都忽略了。
  但是,在另一面,寿王府邸的内侍王利用却于被质询时惊慌了。他支吾着说是只奉命入宫报告,并没有请见贵妃以及请贵妃到寿王府去,再者,他又呈明自己入宫,先通过宫闱局,由贵妃相召才直接报告。在被诘问中,他惶恐和言词散乱,抢着解释自己的任务只是奉命入宫陈报,并无其他,同时,他又自称不知道寿王世子的病危是怎样的情况,他要求回去询明再来,但被拒绝。
  宫廷中的侍从不能赶去向贵妃进言,可是,他们心知这是一项大事,因此,他们等不及宫内高级人员指示,先着二人驰赴寿王府告示。同时设法使贵妃的车队行进暂缓,他们争取时间来设法阻止。
  于是,寿王李瑁的侧妃,昔日和杨玉环交情很好的魏来馨,及时在储王宅区外阻止了贵妃的乘车,由于事急,她没有着礼服,匆匆地入了杨贵妃的车厢,请求回车再说。
  杨玉环允承回车,然后问及孩子的病。
  “小殿下只是小恙,毫无危险,这中间有传言之讹,贵妃,你先拿主意,车驾往何处?”魏来馨紧张地再说:“小殿下完全没有事,贵妃已出宫,必须到一个地方去转一下,否则,会很麻烦。”
  杨玉环相信魏来馨不会骗自己,不过,她又不重视出来一次必有一个去处的劝告,她茫然问:“如果孩子没事,我也去寿王邸看——”
  “贵妃,即使小殿下真有事,你也不能赴寿王邸,贵妃,想一个去处——哦,去太华公主邸可好?”
  太华公主已下嫁杨锜,贵妃的从弟,照理,杨贵妃也不该去的,但她在紊乱中,魏来馨一说,她就同意了。
  于是,贵妃的车转移了方向。
  在车内,魏来馨以有侍从人在,不敢说话,杨玉环却很自然,为她介绍了谢阿蛮以及另外的侍从,并且说:“我和她们都象姐妹一样,无论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再者,她们也都知道我的事。”
  于是,魏来馨茫然问:“贵妃怎会轻车自出,到寿王邸来?我们事先完全无所闻。”
  “王利用来告,僾儿病危,我一急就来了!”
  “王利用?”魏来馨错愕着,欲言又止,随说:“想来是弄错了,王利用原是侍奉已故惠妃的,后来陪侍咸宜公主下嫁,在驸马府,贵妃应该记得他到寿王邸的时间——”
  杨玉环对侍从内侍的人名记不真,她只认识王利用,便随口哦了一声。
  “贵妃,我想,一定是王利用这人夹缠不清,弄错了,他应该是到咸宜公主邸去的,无人命他入宫。”魏来馨努力以松弛的口气说,同时以目光暗示。
  杨玉环怀疑了,她不相信会弄错,正要进一步问,在她旁边的舞伎谢阿蛮,却快速地接口了:“贵妃,那也有趣,反正我们出来了,就去看看太华公主,我们有好些时候没有见过太华公主了。”谢阿蛮虽然是张扬而不通世故的人,可是,她智巧,自魏来馨的说话中看出了情形有异,便插嘴说话,同时也碰了杨贵妃一下。
  杨贵妃在狐疑中忍住了不说话。
  此时,内侍已赶着去通知太华公主了。
  驸马都尉杨锜不在家,太华公主于无限意外中安排接贵妃的驾。
  于是,魏来馨找到机会,悄悄地告知杨玉环,寿王只想和贵妃亲近的人联络一次。王利用的报讯一定出了意外的事,有人从中作怪,她请贵妃设法盘诘王利用。
  杨玉环在茫茫中问:“王利用入宫报讯的事不是出于殿下所授?”
  “不是——”
  她们的悄语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宫使来迎贵妃了。
  宫使来了六人,由内常侍,位阶很高的袁思艺领队。袁思艺在内侍省为高力士的副手,由他出面,当然是极重大的事,杨玉环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过,她不满,她以为自己出来一次,用不着如此紧张。
  但是,太华公主已经知道兹事体大,她婉转地劝杨贵妃从速先回,其他的事留后再说。同时,为了避免旁人的注目,她将寿王侧妃魏来馨留在自己府中。另外一面,她又派了自己最亲信的人去通知咸宜公主,太华公主和寿王、咸宜公主是同母的,他们的休咎有一致的地方,太华公主深知今日的事不会轻了。
  在送了杨贵妃上车之后,太华公主又单独向袁思艺说:“王利用这人有问题,必须设法扣留他,查明原因,他是宫中的老内侍,不会不懂规矩的,而他今天的作法,似乎在于蒙骗——”
  袁思艺点点头,低说:“今天可能出大祸事,我不敢作主,王利用这人已被监视了,如何处置,我要向高翁请示。”
  今天,毫无疑问是出了大祸事,但是,杨贵妃却一些不觉得,她为了被人追回而不快,回入宫中,在生气中直往长生院。
  袁思艺在内苑的中门就告退了,杨贵妃在入长生殿之后,牢骚满腹,向谢阿蛮说:“岂有此理,我出去一次,他们竟对我这样子!你看,会不会是皇帝命他们这样做的?”
  谢阿蛮一怔,她是建议人,此时,她终于想到了中间一些问题,不过,她又不紧张,笑说:“算了,等皇帝来时问问,我想,一定是高老头儿出的鬼!”
  谢阿蛮扮了一个鬼脸,“这老头儿人虽然很好,有时,却也有些怪气的!”
  “他是好人——”杨贵妃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是谁,但一定和皇上有关的,没有皇帝的主意,袁思艺可不敢追我来的!”
  就在此时,张韬光来告:皇帝立刻会来。他暗示,谢阿蛮应该回避一下。
  谢阿蛮伸伸舌头,欲言又止,转身向左侧的门走,而杨玉环真的不满了,她愤愤地说出:“我出去一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啊!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地,好没来由!”
  “贵妃,宫中的事,有时会出人意外!”
  这时,又来了报告:皇帝驾莅——平时,皇帝来,不会有这样一再报告的,一再报闻是官式,照理,杨玉环应该出迎,但她没有,她在气恼中,对宫廷礼节已完全忘记。
  皇帝到了,并无特别的严重神气,可是,皇帝的神态与平常却有些不同,但在和杨玉环相见时,他依然有一些或者是装出来的笑容。他问:“玉环,我在朝散时,听说,你出宫去——”
  “我出宫一次,”她在气愤中接口,“我又不是逃走,你却要人追回!”
  “玉环,他们报告,你私出,赴诸王宅,这事和体制不合的,不但会闹大笑话,而且,还会出更严重的事——”皇帝的面色转为严肃了:“玉环,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们来报告说阿僾病危,我就出去看他。”杨玉环直率地说出。“不论如何,他总是我生的,我不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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