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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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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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似乎因她们的相配合而更加奋扬,他挥动鼓槌,悉心擂完一支鼓乐曲。
  玉真公主用力打了一下方响,行礼,笑道:“皇兄鼓技又有进展了,好象已有一年多没有听陛下擂鼓了!”
  杨玉环在玉真公主行礼时,退后两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听了皇帝擂鼓之后,她由衷地钦佩,虽然她对音乐中的大器毫无心得,但她能辨出好与坏。
  皇帝因急擂用力,稍有些气吁,额上也微汗,可是,好胜的皇帝却暗自调匀了呼吸,作出全不介意的神态,待她们两人行完了礼,随说:“现在,轮到玉环了——”皇帝脱口而出,叫了媳妇的名字,那是不该唤的,他在叫出了后才发觉,但他很会掩饰,转而向玉真公主:“就在此地,我们兄妹观赏一下寿妃的表演!”
  杨玉环没有留心皇帝唤自己的名字,但玉真公主却注意到了,她乖巧,顺手一拉杨玉环,随问:“婆罗门乐章,我完全不通,你舞哪一段,要不要找几名乐工来?”
  王妃起舞而找不相熟的乐工,当然是极不好的,杨玉环摇摇头,稍思,说:“我会的不多,胡乱试舞,用不着召乐工,我想,就舞刚才皇上欢奏过的那一支曲的下面一段舞章!”
  “那么,我权充乐工!”皇帝欣然说出,放下鼓槌,转向箜篌前面,弹抚着长弦——李隆基是极聪明的,他因刚才一阵擂鼓,手臂有些抖,不再去接触笛箫一类乐器,也不敢动琵琶。
  于是,在竖箜篌的引发下,杨玉环起舞了——婆罗门乐章是慢舞起居,而她所选的,却是其中一节快舞,以左右垂手开始,接着是折腰与旋转。
  她没有着舞鞋,也不是适宜于舞的衣衫,但是,杨玉环将新学到婆罗门舞舞得很好。实在,她也不曾学会,只会其中四五支,由于她喜欢快调,婆罗门舞章中三支快调,都学了,其中两曲已练舞几次,今天,就舞了其中之一,自然,这是她自己满意的一支。
  就在她舞罢行礼时,宫中有人来了——一名侍女先来报告玉真公主,公主很快就向皇帝说:“高力士来迎陛下了!”
  “这老奴!”皇帝爽朗地笑着,一扬手:“我们出去吧!”他让玉真公主先行,随着,低声向媳妇:“你有些汗了,先揩一揩!”
  杨玉环自己不觉得出汗,皇帝一说,她羞涩,有些失措,但是,李隆基却很知趣,若无其事地先行,她取汗巾轻轻拂拭,调匀了呼吸赶上去。在外起居间,高力士庄重地对皇帝和玉真公主及王妃行礼,他谨守着奴仆之礼。
  “力士,不必如此吧!”玉真公主笑说:“皇帝在我这里,你也不放心?”
  “不敢!”高力士拱拱手:“大家骑骑马就出来了,没有嘱咐宫闱局,老奴来侍候皇帝和公主——哦,寿王妃也在!”
  “我是约宁王妃和寿王妃午餐的,宁王妃没有空来,我们没有吃饭时,皇上突然驾莅!”玉真公主以自然的神气说:“力士,你带了多少人来呀!”
  高力士明白公主所问的意思,也轻松地说:“不敢惊动,老奴只带十几个人来侍候!”
  玉真观的游乐,至此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李隆基只得表示自己先回宫——杨玉环到此时也有了顾忌,今天的事,皇上虽不介意,但在皇家的礼制上,这总是不合的,因此,她也向玉真公主告辞。
  她们自然要先送皇帝——高力士乘了车来的,但只是宫廷的小车,没有徽记,皇帝看了一眼,随说:“我骑了马来的,还是骑马回去,这车,送寿王妃回府吧!”
  高力士应着是,嘱咐了一名内侍,然后,服侍皇帝上马——皇帝来时,随行有六人,高力士带来的十多人分散在各处,他们分批拱护皇帝而去。
  杨玉环谢了玉真公主,上宫车——这虽然是宫廷的小车,但气派并不小,四匹马拖拉,车台上有一名监门的军官和一名内侍以及御者,车前,又有一名内侍,杨玉环偕自己的侍女入了车厢,车前的内侍关上了车门,那辆宫廷小车就徐徐行进。杨玉环发现,宫车向东行,直入宫城的掖庭宫西门,她吃了一惊,她想:怎的把我送入宫城?但不久她又明白了,宫车之前有两名有品阶的内侍骑马引路,直入西苑,经夹城,通过玄武门禁区,再绕越大明宫而向她的寿王邸。
  ——这是属于皇帝的专用通道,即使是皇太子,未奉皇命,也不能通行的;武惠妃活着时,是除皇帝外有权可以自由通过和准许旁的皇族人员通行之一。杨玉环因此而在夹城中经历过;但不是到玉真观的路。现在,她乘车走这一条秘道,心中有些惴惴,她不解皇帝何以会予自己这样特殊的恩宠?
  走夹城,要绕道,会比市区的通路远上十多里,但夹城和玄武门禁区道路,可以放车疾驰,路虽远,行进反较快速,四匹马拖拉的宫车疾驰而趋入苑坊。
  车中的杨玉环浮想很多,由路径,她恍然领悟,何以皇帝能悄悄地出来,到玉真观——自掖庭宫转夹城路出,等于在宫禁区内,自然没有外人知道了。
  宫车直至,先有报告,寿王匆匆出迎,他派人款待官使,并且厚赏每一个人。他惊疑不已,入内室,急促地问妻子是何原故。
  杨玉环在非常兴奋中,她絮絮地把今天在玉真观的经过说了一遍。寿王却有着迷茫感,他虽然知道父皇对玉真公主很好,但以前未听说父皇轻出,驾临玉真观,他只记得母后生前说去过玉真观,可是,以他的常识判断,皇帝不先行通知而赴玉真观,应该是极少有的事。
  于是,他再询问,杨玉环对此等细节全不关心,她喜孜孜地讲述皇帝擂鼓的事,又讲高力士来迎驾的事,随后,她稚气地说:“阿瑁,有宫车送,走夹城,穿宫过苑,就是宵禁了,也一样能回得来!”
  “玉环,这是异数,难得有的事,由此地到曲江的夹城,我们常可获得在夹城中通行,穿宫过苑,王妃中,只怕你是第一人,母后在日我也不曾有过象你今天走的那样长,通常,我只是入宫,今天,你从西城绕过北门直到东城,玉环,很少人能绕过北门禁区的!啊,除皇上外,很少人能如此!”
  她依然不着急,向丈夫说:“北门那边,可真大,路也宽阔平坦,车在北门路上走,既快且稳,我还是第一次到此门禁区!”杨玉环稍顿,盈盈地笑着:“阿瑁,皇上一点也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他着了骑服,擂鼓时的样子,比忠王殿下还要有精神!”
  ——忠王是现在的太子,寿王不愿提到的人物。因此,他不再说了。不过,寿王对今天的事仍然感到淆惑,自他懂事以来,在记忆中,父皇似乎从来没有过如今那样的事,他不解,父皇何以对自己的妻子如此好?
  但在此后十日间不再有事故,玉真公主也没有来邀,偶然的事故就淡了下去,再者,宫车送寿王妃回寿王宅也传开,对寿王,这总是有利和增加安全感的事。
  在平静的秋初时,杨玉环的父亲杨玄璬,有了特殊的擢升,由国子博士晋为国子监的司业。
  国子监以祭酒为主管官,次官是两位司业,官阶都是从四品下阶。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和各卿同级(太常卿的地位则比其他各卿高一级),司业和少卿同级,但国子监是一个清高的衙门,国子监司业通常要学者才可以充任的,杨玄璬出身为地方佐官,又为椒房之亲,一般说来,他实在不够资格作国子监司业的,自然也有人感到意外——短短数年间,一个正七品下级的地方官,升到从四品下,已经太快了,何况又在国子监。但人们探索之后,杨玄璬在国子监很受器重,他由国子博士晋级,虽因一位司业外调,但举荐的却是国子祭酒,而且通过中书省和由皇帝核可。
  有人说,这是因为杨玄璬的曾祖杨汪在隋皇朝曾官国子祭酒之故,又有人说,杨玄璬献了一部解经的著作,为皇帝欣赏,又在参加整理校对开元礼时有贡献。
  人们完全不曾想到杨玉环的关系,因为藩王妃的母家,通常不会得到特别好处,何况在清贵官方面,椒房之亲,反而不易有进身之阶。
  杨玉环因父亲晋官为司业而回了一次家,她的哥哥,已婚,承荣郡主成了杨鉴的妻子后,彼此很合得来,他们有赐第,但杨鉴夫妇又常住在父亲家。
  杨玉环来向父亲致贺时,还看到从兄杨铦,那是她已故的大伯父杨玄琰的长子,杨玉环祖父直系的第一继承人;还有,她也看到族叔杨明肃,那是玉环叔祖父的儿子,她还在婚前几年见过的。
  在家中,她又得知了曾参与婚礼的小从妹花花,今年秋冬之间曾结婚,夫家为巴蜀的巨家大族裴氏。
  她在父亲家中和亲人闲话,杨铦又告诉,她有一位族兄、伯祖父的长孙杨钊,在巴蜀为新都尉,秩满,入节度衙门——杨玉环幼年时见过这位族兄,但早已没有印象了;只是,她这一次回家,得知了自己曾祖以下的亲族情况,她的从兄杨铦,为人较精明,把祖父辈三兄弟的后人,列写一纸,送给美丽的堂妹妹。
  她在喜悦中回寿王邸,她的丈夫却在发愁——因为内侍牛仙童收受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重贿,谎报奉命查察的事,被人检举而处死——牛仙童和寿王有来往,李瑁听到一些谣传而紧张着。
  他告知妻子,杨玉环惘惘地相看,稍后,她表示自己的见解,如果有事,在牛仙童死前就会牵连到,牛仙童既已被杀,那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这是合乎情理的解释,可是,寿王仍然发愁,他再透露,自己的一名小内侍,曾在无意中听永王宅邸的内侍谈及自己,有不大友善的意思,他向妻子解释,永王和太子是很接近的人。
  杨玉环为此而喟叹了,她向丈夫说:“真想不到,帝王家有那么多的烦恼!”
  寿王苦涩地一笑,对此,杨玉环不能深入领会,由于她本身在欢乐中,心情不同,她恣放地以双手捧住了丈夫的面颊,摇撼着说:“我想,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地,没有过失,总不会把你的王位革掉,放逐!”
  “玉环,帝王家的事很难说,你可记得前太子和鄂王、光王,他们被赐死!”寿王沉不住气了。
  “他们要谋反呀!”她据所知而脱口说出。
  “不,玉环,在帝王家,罪名加到你身上时,会连自己都不知道,我真有些担心——唉!母后故世太早了!”
  从武惠妃故世之后,杨玉环一再自丈夫处感受到危难,她是开朗的,经常不以为意,但一次又一次,她终于感受沉重了。
  十月丙戌,皇帝赴骊山温泉宫。
  诸王、公主、大臣及命妇,从驾的人数比往年多。
  天下太平,宫廷和朝廷都富足,开元皇帝似乎也很舍得花钱了,夏秋之间,除了再修造东都的明堂外,骊山的若干宫殿也经常修葺,又新建了几所堂皇的宅第,供诸王、公主居住。又建宅赐大臣。
  诸王赴骊山,由太子绍统率——太子原名李玙,这回赴骊山之前,皇帝为他改名绍。这是传统,太子的名字与诸王不同偏旁。可是,在寿王看来,却有隐痛,他以改名一事忖度,太子受到父皇器重。他以为,这对自己是不利的。因此,在欢乐的日子中,寿王的心情仍很沉重。
  咸宜公主也随驾到了骊山,她对弟弟的处境是关切的,由于她在外面,所知较多,她鼓励弟弟,不要绝望,她告知弟弟,首席宰相李林甫和侍中、兵部尚书牛仙客二人都和太子合不来,这两人,一文,一武,昔日都因武惠妃之故,建议立寿王为太子的,这两人现在的地位极重要,他们有机会时,会打击太子,她又告知弟弟,太子改名“绍”,虽有克绍箕裘之意,但绍字很平凡,并不特出;从小地方看,寿王还是有机会的。他从咸宜公主处得到安尉,一些自我陶醉式的安慰。
  这是一面,在另外一面,寿王妃杨玉环,在骊山温泉宫,由玉真公主相邀,又和皇帝相见了。
  大唐开元皇帝对这位媳妇具有微妙的喜悦感,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内心的情分;名份已定了,他为皇帝近三十年,自命是继承太宗皇帝的英主。他自我检点着,不愿做出滋人议论的事,因此,在玉真观和寿王妃见了那一次之后,就竭力忍耐着不再私见,玉真观那一次相会,是他托小妹安排的。
  此后,他不着痕迹地擢升了杨玉环的父亲,他想念着媳妇,但在宫城中,即使利用玉真观,消息一样会传出去的,他不愿被人所议而自抑。可是,在自抑中,对媳妇的思念却越来越深。
  在渴想中,他以为见见也是一宗偷情的事。
  他只求见见,但在长安城内,他尽力克制他这项欲望,到了骊山温泉宫之后,在温泉中享受了几次沐浴之后,渴思再也无法抑制。终于,他又托了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早已看出了皇兄的心意,她虽然知道这样的事传开去,不大好,但不能拒绝皇帝的请托。
  她自行去邀了寿王妃出游,到了外面,她坦率地告知杨玉环,同去看皇帝。
  杨玉环有讶异感,她问:“公主,我的身份能随便去见得皇帝的吗?”
  “在制度上,这自然不行,但有例外,第一,这不是在宫城;第二,皇帝在骊山,虽然一样处理天下事,但名义上,在骊山总算是假日,不必深守制度,”玉真公主笑着相告:“还有一点,皇上自武惠妃故世之后,少有娱乐。上次在玉真观相遇,皇上很愉快,也很想再见你,所以,我来约你——皇上还想和你商量着如何改编婆罗门乐章。”
  杨玉环对玉真公主的述说感到淆惑,她以为,皇帝不应该找媳妇陪着玩的啊!以前,没有这种先例。
  但已经出来了,又当着玉真公主,她自然没退回的可能,于是,她到骊山温泉宫的一所名叫萼绿的别院来见皇帝。
  她们的车直入别院宫门,至内苑殿阶,这又是特殊事件,平日,皇族中的人,车只能停在宫门之外。
  在一所向南的宽广的屋宇内,杨玉环拜见皇帝,皇帝身边只有两名侍女。显然地,他们的相见又只会是三个人!杨玉环内心泛起了不安,那是奥秘的直觉,很难解释,只是,她以为自己如这样地和皇帝见面,总是不大妥当,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会尴尬。
  大唐开元皇帝的态度,有如光风霁月,他和煦地接待小妹妹和媳妇,在初步的礼节和寒暄之后,他引她们入有阳光照到的平台,赐座,随后,他向杨玉环说了上次见面之后,已有多时未见,他说,在长安宫城,一个皇帝的行动受到种种限制,不方便自由找人,特别是找儿媳——李隆基说到此处,发出了笑声,似有遗憾地说:“做皇帝的人,有时比平常人都不自在,譬如在公余,要找一个人玩玩,也难。”
  皇帝说话的平和,使寿王妃难以接嘴,但她那一双大眼睛却看着皇帝,好象是询问:“后宫如此多的人,为何找我?”
  “难道,一个做皇帝的人真会少陪伴游乐的人?”在她的观念上,做皇帝的人,应该要什么有什么的。李隆基似乎明白她的心意,接下去说:“有许多事,你一时不会明白,皇帝除了发威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平时,受到种种限制,举一个例说,今天上午,我想去打马球,高力士告诉我,太子领了一队人在打球,此外,还有一队吧——这样,我就不能去了!”
  杨玉环虽然在皇家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时日,但由于夫妻之间恩爱,许多皇家礼法,为她所疏忽,此刻,听到皇帝提到马球,她的童心又滋兴了,她见过打马球,但不曾正式参观,自然也没有玩过,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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