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莞尔一笑:“这样,张老板可以把家眷寄在路边旅舍里,开饭照着客饭开。衣物的话,每人每半年给个十尺布。伙计们穿什么品质的布,给的就是怎样的布。如此标准来解决衣食,只说是张老板得的工钱,先寄放在旅舍老板那儿,按期发放,不带简老板一个字,如何?”
张大佬人在矮檐下,只得低头道:“那就这样吧。”
“还有一件事儿。”救星道。
张大佬紧张的等着听。
救星推心置腹道:“尊夫人与老板结发情深,当然不用担心。可是尊小妾们如果过不惯这样的苦日子,想另攀高枝,咱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帮忙留人哪!”
张大佬咬牙:“她们要去,就去!别人想买她们,我老婆还能赚点银子在手里!”
救星拍大腿:“着啊!尊上有这样的决心,何愁日后不赚到钱买更好的妾啊!男儿双手赚黄金,千妻散尽还复来嘛!”
张大佬哭笑不得:“那简老板到底有何差遣?”
救星提点他:“现在,哪里还有活钱好赚?”
张大佬迟疑:“各城都有门路吧……只是一下子不好措手……”
救星提点得明确一点:“西边!”
张大佬“呀”了一声,冷汗要冒出来了:果然画城是冒险家的乐园!只是——“在下这身子骨儿,只怕还经不起那边的竞争。再说,听说那边不是又打起来了嘛……”
爵士向无常君宣战,这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大多数人的反应是:怎么又打了!就像旁边住个邻居,恶夫天天打老婆,一开始还有点气不忿,后来听惯了,只好摇摇头,嘴皮子上来一句:“造孽!怎么又打了。”
反正邻居只是夫妻大战,又不会打到旁边的院子。多亏上古圣人划下的格局!邻城的人都可以隔岸观火。
只要不跑到那个战局里去,就不会受牵连。
张大佬不想跑到那战局里,他苦着脸求情:“简老板是怎么想的?怎么我……我这样跑到那里,还能赚钱?我还能不能活下来哟!”
画城战火一起,活与不活,确实只能听天命。
其实画城自从各大佬们建立起割据秩序以后,已经很久没有热战了。各支商队,都已经习惯了遵守他们的秩序、文明经商、然后平安回家。
谁知爵士找到个好借口,逞着炽热已久的野心,向无常君宣战!
而无常君也不是省油的灯。旁边各家割据的老大们,静极思动,也都蠢蠢欲动。不知怎么一来。画城就打得挺热闹的了。
倒也不算太失控——如果战争还有“控制之内的战争”可言的话。好吧,画城的战事还算在控制之内。但各城都已经严密观注,如果有必要,不排除联合出手。
当圣人划下十二城的格局之后,各城池就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都不互相攻打,相安无事。但如果一个城池内部乱得太厉害,控制不了,乱战漫延,把其他城池都卷入混战中,那圣人的格局禁制……
再厉害的禁制,都禁不住千万年之下,人心贪欲。
一旦乱战漫延开,所谓十二城的格局,也就形同虚设。
一旦民不畏死,也就无法以死惧之。足够多的生命冲击在圣人的禁制线上之后,禁制线会在鲜血中瓦解。所谓十二城和平大局,将就此分崩碎裂,成为一个传说。
十二城的城君,都很了解这一点。
这么多年,十二城的格局还能维持下来,并不全靠温良恭俭让。该出手镇压时,十二座城,都不吝于流血镇压。
这就是十二座和平已久的城,都还保留各自军队的原因。纵然这一段和平时间特别长,很多地方都用华城的雇佣武士来代替了本土军队,但军队仍然顽强的存在着。
其中也不乏小熊侍卫长这样,热血沸腾的好男儿!
他向安城君洪逸请战:“君上!西境乱矣!熊愿出战!”
洪逸很赞赏小熊这样一不怕苦、二很爱找死的精神。但是,作为君主,他比较稳重:“再看看吧。画城君说,他还控制得住局面。”
画城君召集了他能召集到的城内所有割据大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佬们都同意:不能乱。乱了,大家都吃亏。
其实大佬们内心深处,谁不想火中取栗……
但火势也要控制得住才行!如果火焰燎原,把猴子们都烤熟了,那栗子熟得喷香,又有甚用?
其余十一城的严重关注,大佬们都知道。他们更知道:就算他们有这个野心,一起豁出去,也吃不下整整十一城!他们没这么大的胃。
既然知道吃不下,只好老实一点、配合一点。大佬们都表示:他们会派兵,围住骚乱区域,坚决不让骚乱蔓延。
比安君洪逸更快,简竹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已经乘着风,悄悄往西边走了一遭,看了看宝刀、看了看无常君、也看了看爵士。无常君跟爵士的战争,演化为六方大战,其实他有推波助澜。大佬们说,骚乱不能蔓延。简竹在风中莞尔一笑。
☆、第三十七章 六霸之战
连无常君、爵士在内,目前共有六个割据势力卷入战斗。这一战,后来被称为“六霸之战”。
说是六霸,然而只有双方。
无常君为一方、爵士为另一方。
战事直接覆盖的区域,方圆两百里,约是几十个县邑的规模。
两百里方圆之外,被其余大佬们牢牢围住了。大佬们向里头喊话:打死不要紧,若敢打出来。谁先出来,大佬就打谁!
根据战力分析,这个喊话的意思就是:谁敢先把战火向外蔓延的话,谁就等于输了。
于是战事规模被控制住。
大佬们围控交战局域,华城等其他城池的军队,则在画城之外观控:如果战火超过两百里方圆,大佬们失去对交战区域的掌握,那么其他城池的军队也都要插手了。
“现在还没关系,”安城君洪逸对小熊侍卫长道,“还在掌握之内。毕竟若乱事升级,谁都不想看见。”
小熊相信安君的判断,不过有一点,安君难道没想到吗?他提醒:“君上!我们有一些百姓还陷在交战区里,没来得及出来啊!他们的亲友会很担心他们。”
说得不错。
就拿张邑为例,在几个重点商队店堂前头,都挤满了心急如焚的亲友团,从白到黑,都在问讯。有些人急怒攻心,甚至打算亲自到画城去救人。当然,这些人往往还没出邑,就被他们的亲友们劝了回来:肉包子打狗,何必呢?
有些肉包子比较冷静,有勇有谋,居然还真的出了邑,往城界线进发。当然,他们没有逾城,就被小熊手下的正规军们劝了回来:就算你有勇有谋,你走到了这里。还是个肉包子,往狗肚子里填,何必呢?弄不好火上浇油,令得局面更混乱、战事更升级。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么?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些人都被劝了回来。人是回来了,但心情不能说平静就平静。他们惊慌、惶恐、动荡、哭泣,这样的情绪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是很可能引起安城本身的麻烦的。
这时候,洪逸的长处就显现出来了。
他对小熊微笑道:“我正想到这点!你可以派些人过去,但不是军人的名义,是地保……不,民间互助会的吧!”
小熊惊呆了:“这样就可以进入战区吗?”
“不!”洪逸摇头。“离开战区,把其他地方的安城城民,先保护回来。我已经派礼阁去与画城交涉了。画城城君已经首肯,也得到了各地主事的谅解。各地安城城民,愿意回本城的。可以返程。”
所谓“各地主事”,是各地割据者的委婉说法。洪逸身为安城的正经城君,不可能承认所谓割据者的地位。不管书面的、还是口头的,都不能承认。
但画城事实上存在割据势力,画城城君的君令不能直接在各地发生效力,除非得到这些势力的许可、帮助才行。
于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这些大佬们事实上割据完了之后。画城城君再给他们补一道君令,封他们为那一块儿的主事。其他城君要说起他们,总算也有个称呼了。
如今六霸大战,但其他大佬们的地皮上,并没有战乱,只是气氛紧张了很多。出于地盘上的经济民生考虑。这些大佬们当然不希望外地商人集体撤出。不过洪逸以城君之尊,派出阁丞去谈判,少不得许诺了一些食水啊、日常用品啊之类的好处,就算是援助了,换取他们同意。商人们如果自己想回来的,他们绝不扣为人质,任其来去自如。
再加上安城派出人马,护卫他们回来,这些城民的安全是很有保障了。
小熊大声应诺,然后迟疑:“可是在战乱区里的那些,岂不还是……”
“小熊,”洪逸口气简直称得上温柔,“你还是太嫩。”
隐在战区里那些安城城民,就数量和重要性来说,并不值得城君关注。重点是他们背后都有一些亲友。这些亲友们的恐慌互相感染,会造成局势动荡。
于是洪逸的重点,并不是救人,而只是稳定亲友们的心情。
早在礼阁与画城谈妥之前,洪逸就已经指示官员们,在各地举办祈福仪式。城君有大福,这福可以佑护万民嘛!万民们向君主诚心祷告,君主得到了万民的心意,福气一定可以更大、从而起到更强的佑护作用。
当那些百姓、官员们一起匍匐在地、祷告声汇合在一起,他们的心情就慢慢的安定下来了。任何灾难,当感觉不是一个人承受、而是大家共同承担,并且还有希望去禳解时,似乎就不再像原来那样难以忍受了。
画城殷勤的接待了安城使臣,这可说是个好消息。见得安城君主有仁德、有威仪,外城买帐。
画城接受了安城的要求,尽一切努力保证安城城民自由来去。而安城也会派人护送城民,这更是个好消息。而且见得安城城君有本事、衷心爱民。
从画城里,陆陆续续有安城城民逃出来了,相关的亲友都笑得落泪,欢欣鼓舞,口中少不得称颂安城的城君。
当然,这些城民,都是当时恰好在战区之外的。战区之外的,总比战区之内的多些。这些人的亲友都极口称颂安君对外交涉、以及派人护卫的功德。还没回来的那些人的亲友,也不知自己的亲人现在到底在何处,看着别人开心,暗暗泪垂,也不好破口大骂君主无能,只能祷告得更猛烈了,指望君福能多多佑护他们。
有些人从画城之内往外逃,有些胆大妄为的商人,倒看准越乱、越有商机,反而往里钻。画城里头食水从来比金银还贵,如今价格更是打着筋斗往上翻。而那些矿石很难运出来,卖价比以往压得都低。而打战的兵刃铠甲等需求飞快上涨。
华城吃喝都丰盛,兵刃铠甲更是本等买卖。至于打战危险?华城盛产武夫,刀头舔血,剑锋挣声名,怕什么危险!
于是,别的商人往外躲,华城的商人反而往前凑,为了这火爆商机,他们自己都几乎内讧。华城城君生怕画城里的战火,因为华城商的贪心,引到华城境内引起混乱,于是把华城境内也戒了严,把商旅严加控制。敢擅自去画城经商的,以谋反论。
有些商人被这个限制了,口出怨言,说这真真儿叫“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华城城君只准自个儿麾下的商旅去赚钱哪!太不够意思。
其实华城君雄韬伟略,纵然知道钱是好的,何至于就如此短视,与民争利?实在是为了控制局面,严格挑选了信誉卓著、历史可靠的大商家。这种大商家,难免一直都注重跟君主搞好关系,与各贵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下等的被限制的商人,说什么“只有关系户才能去搂钱”,实在也很难反驳。
华城君正在烦恼时候。安城等地的其他一些胆大商人,看到华城的同行赚了钱,难免也心动。更加上华城里某些受禁制的商人,宛转迂回,通过其他城邑往画城去,带动这些城邑的商人,心里就更痒了。
一来二去的,那边战火还在如火如荼,商人们才离火坑,又想跳回去了。
为了多捞点钱,商人本来就是最大胆的动物,都不怕烫爪子的,只要有几十倍的利益,就算冒着扒皮的险也要试一试。
现如今,画城做生意的利,都可以百倍而计了。
阿星问简竹:“你怎么不到哪里赚钱去?”
简竹大讶:“我在你眼里是这么要钱不要命的人吗?”
阿星啐了一口:“我相信你能在那儿赚到钱,还能保住命!”
简竹摇头:“我也做不到如此地步。人类一征战,我也驾驭不了。若我去,也是冒险的。就算我能够借着法力,全须全尾回来,我的伙计我也保不住。”
“哦?”阿星立刻打蛇随棍上,“你的伙计保不住?宝姑娘你也保不住吗?”
简竹告饶:“一个飞小子已经够我头大了。星姑娘怎么也在乎起那丫头的生死来!”
这些日子,慕飞绝对是“焦躁亲友团”的铁杆成员。
其他亲友们急就能豁出来急、哭就能光明正大的哭,慕飞不是宝刀的亲戚,友情的话,说是冤孽比友情还更多些。他没法往自己头上安一个堂堂正正的亲友牌子。
偏是这份冤孽,比亲情微妙、比友情去得更深。慕飞心里想:我不在乎她。她跟我没关系。可是……
可是他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怕做梦,怕梦里会见着她;更怕不做梦,怕只有梦里才能有机会见她了。
慕飞去商队、去衙门探听消息,又去简竹面前求:“师父,你能救她的,对吧?”
“咦,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佛菩萨。”简竹摊手道。
“可是师父你以前都说她西去,你会关照的!”慕飞顿足。
“是啊,只要她跟着商队,就没关系。”简竹道,“但如果她自作孽,我就没法儿了。”
“什么叫自作孽?”慕飞急问。
“不知道啊。总之我们等着吧。如果没事儿,商队回来,她自然也回来了。”简竹道。
就为这句话儿,慕飞居然恨上了简竹。
☆、第三十八章 雪白火焰
“你可真控制不住你的徒弟啊!”阿星笑话简竹,“反了一个、又恨上你一个。”
“徒大不中留嘛。”简竹无所谓道,“人类就是这样,我也习惯了。”
“不会啊!”阿星反驳,“你看我也是人类。我手下的,一个何四,一个你,不是都很忠心嘛?就连伯少君,都乖乖成了我盘里的菜。”
“那是那是。我没有姑娘的美貌,没有姑娘的魅力嘛!”简竹索性谦逊到底。
“你也很漂亮啊,只要别把脸遮起来!”阿星凑近简竹的脸,有意撩拨他玩儿,轻轻朝他吹气,“不愧是名动一时的狐君!就连——”
简竹目光一冷,后退:“星姑娘,不用闹了。我虽然叫你为姑娘,但是。”
说到这里,有意顿了顿。
阿星眨了眨眼睛、扯了扯嘴角:“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我是狐。你以为狐狸交配时,闻不出对方的气味吗?看对方毛皮颜色、耳朵长短,就会上当?”
“别说了。”阿星脸如玄冰。
简竹便不再说。
阿星直起腰,挽了挽衣襟,大踏步的踱了几步,动作比以前一切时候都粗野。
这两年来,她也长大了些,个头比一子还高半掌。至于体格……难道她劳作比一子辛苦、练功比一子更勤奋?她体格比一子都更结实。
“哦,你知道。”阿星口中喃喃自语,脚下一步比一步跨得大,似要跨到天边、又似要一步登天去揽星月。
忽然她步子停下来了,瞪着简竹,道:“何四也知道!”
“唔。”简竹一点都不意外。阿星自幼逃亡,一直是何四保护。阿星的一切,何四最知道。
“何四都知道。他还是迷恋我!”阿星挺了挺腰杆,满面生光。
她知道何四那偷偷的、自责极了的、卑怯极了的迷恋。她厌恶何四这份迷恋。然而她仍然觉得那在某种程度上是某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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