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想要给裴颖提个醒,好让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不是多慌乱,面对这种情况也可以应付得来,绰绰有余,但是却没有想到,她这话刚说出口,厨房里就发出嘭的一声响动。
辛曼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想要往厨房里走,而沈易风已经先她一步冲进了厨房。
地面上,一个玻璃罐子摔掉在地上,刚刚刨的冰洒了一地。
裴颖蹲下来捂着脚趾,痛的眼泪汪汪的。
“砸到脚了。”
沈易风大步上前,直接就把裴颖打横抱起来,反身向客厅的沙发走去,将裴颖放在沙发上,俯身低头看着她脚上的伤。
被一个厚重的玻璃罐子砸到了脚趾,倒是没有流血,只不过很快就肿了起来,连带着裴颖的脑子也混沌了,只觉得留下了痛处,连面前坐着的是沈易风都给忘了。
辛曼在后头站着,眼看着裴颖的脚趾肿了起来,只听沈易风说:“拿冰过来。”
她匆忙从厨房,将裴颖还没有来得及打磨的一块冰拿了过来,沈易风用手握着,等到四四方方的边角被磨平磨圆,再贴在裴颖肿起来的脚趾上。
“先消消肿,一会儿一看看还疼不疼。”
裴颖没有吭声,只是抱着膝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男子。
沈易风低着头,没有看她,额头的头发偏下来,遮住了半边的脸颊。
辛曼看着也觉得不是个事儿,端了一杯水给沈易风放在茶几上,“喝点水吧。”
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样的开场白,只好用最客套的开场白了。
辛曼在桌边,看见了沈易风的购物袋里面,有孕婴喝的牛奶,不添加防腐剂的,就知道,沈易风肯定是知道了。
其实,辛曼心里清楚,那天在医院给裴颖做检查的时候,既然是遇上了沈易风,他就绝对不会离开,肯定是会在事后去打探。
不过,她并没有让裴颖改期。
因为,她到底想要看看,沈易风对于这个孩子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裴颖脚趾消了肿,沈易风扶着她起身,在地上走了走,问她有没有什么异样,裴颖摇了摇头,“没事了。”
她自从上一次在裴家家宴之后,这是第二次和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她似乎是低着头一直在调整着表情,嚯的抬起头来,“谢谢你啊,姐夫。”
沈易风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叫,“我就是路过,上来送点东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辛曼拿起衣架上的一件轻薄的空调衫罩在衣裙外面,“我送你。”
沈易风看得出辛曼是有话想要跟他说,便没有回绝。
在电梯里,辛曼说:“你知道了吧。”
沈易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虽然都没有明指,但是,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辛曼问过这句话,长久,沈易风都没有回答,直到电梯下降到五层的时候,有人进来,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直到了楼下,夜风拂动,辛曼将空调衫掩了掩,才说,“其实,在小颖一个多月之前,检查出怀孕,我就带着她去过医院,要流掉这个孩子。”
沈易风脚步猛然一顿。
“但是,手术室里面,小颖踹了那个手术医生一脚,然后跑了出来,她说,她看着那个东西要进入身体里面,就怕的不得了,她哭的满脸都是泪,她说她不做了,”辛曼说,“我本来以为她就是一个借口,想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的借口,不想和你断掉的借口,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因为原本说了要给她依靠的那个男人,失言了。”
沈易风依旧没有说话,双手插兜向前走,在灯影下,觉得他的脊背有些佝偻。
“小颖有一次喝醉了,哭着给我说,明明是她先认识你的,明明你答应了要娶她的,但是为什么她从国外玩了一圈回来,在你面前,名字叫不得了,就成了姐夫?”
辛曼顿了顿,继续说,“我也知道,你有苦衷,也是被人算计,可是这难道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么?”
她忽然快走了两步,拦在了沈易风的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带着某种可以堪透的魔力,看向他。
“我现在就问你要个准话,这个孩子,你要,还是不要?如果不要的话,那好,你就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抹去,也不要时不时地再来这里撩一下小颖,她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对于你的这种撩妹手段,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哪怕是现在你过来,对她说一句,当我的情妇吧,我敢说,她都会抛却自己的三观,然后去没名没分的跟你。”
这些话,可能说的有些过了,辛曼也知道,裴颖最厌恶的就是小三的角色,但是,她喜欢沈易风的程度,也是在这段时间才清楚的知道的。
喜欢,真的能冲昏一个人的头脑。
良久,沈易风说:“小颖的孩子,留着,不要动。”
“然后让他生下来就父不详?”
辛曼说完这句话,没有看到沈易风的表情如何,倒是自己的心口,陡然间痛了一下。
沈易风说:“不,我会离婚。”
辛曼笑了一声,“可是,如果离了婚,你在沈家的权势该怎么办,拱手让人么?”
她想要为裴颖打算,所有的可能性,都要可以想得到。
“我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但是人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夜色静静地流淌,辛曼并不知道,现在对沈易风说出这样的话,是否对裴新雯是不公平的,而沈易风,如果在沈氏被剥了权利,又该如何。
可是,她知道,人的一生就这么一次,幸福来之不易,她没有闲心管别人如何,她只想让她在乎的这些人,过得好。
就在辛曼目送着沈易风的车开走,转身的时候,听见身后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
转身就看见在后面的一辆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摇下的车窗,有一张熟悉的面庞。
梅珏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好口才。”
辛曼冲梅珏笑了笑,转身就要向楼上走,梅珏按了两声喇叭,一句话将她给勾了回来。
“你为了你妹妹,还真是宁可拆散一桩婚啊。”
辛曼转过来,径直走向梅珏的车边,“把你刚才听到的忘掉。”
梅珏忽然一笑,“你觉得我的记忆是鱼的记忆么,只有七秒钟?”
辛曼皱着眉,“那你想怎么样?”
“我这个人就是玩儿的开,大嘴巴,说不定你今儿在这儿说的事儿,我一转脸就给说出去了。”
“那你想干什么?”
梅珏看向辛曼,“上车。”
辛曼无法,只好绕过车头,上了副驾的位置上。
她一上这辆车,就有点奇怪,觉得这辆车有点熟悉,也是保时捷,貌似之前坐过的某辆车,也是保时捷的,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梅珏踩下油门,已经开着车出了门。
辛曼说:“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拿,你如果是想要我请客给你封口费的话,我现在可给不出,你给一个数,我回头直接打给你。”
“我像是缺钱缺到需要花女人的钱的男人么?”
梅珏笑了笑,“因为,薛淼说要见你。”
他也不知道薛淼到底是抽的什么风,之前死活都不想见面,结果现在傲娇劲儿忽然就过了,又想要见辛曼了。
不过,如果不是他临时开车过来,也难得看见辛曼和沈易风对话的那一幕。
来到医院,辛曼从车上下来。
她只穿了一件家居的宽松棉麻裙,空调衫,下面是一双拖鞋,头发也是松松的挽着的,没有化妆,发上没有任何发饰。
梅珏扭头看了她一眼。
辛曼将空调衫掩了掩,“没见过家庭主妇么?什么眼神……”
梅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我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妇。”
他特别加重了“好看”两个字,辛曼不用想都知道梅珏是什么意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来到病房,梅珏先于辛曼推开门,“进来吧。”
只不过,在病房里,除了靠坐在床上的薛淼之外,还有一个人。
便是已经两个月未见的梁锦墨。
梁锦墨在南方去开了两个多月的研讨会,人晒黑了一层,他转身看见辛曼,眼睛都瞪大了,怎么……淼子还没有和辛曼分干净啊。
不对,也分不干净了,兄妹的关系,都已经是一家人了。
梅珏直接将梁锦墨给拉了出去,“走,几个月没见,出去陪我抽支烟。”
梁锦墨眼看着这边病房里的两位,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梅珏勾住了脖子,拦到门外,差点没有闭气。
“他们两个还没分啊。”
梅珏笑了一声,“当然了,好着呢,都怀孕了分什么分。”
梁锦墨眼睛蓦地瞪的好像是铜铃一样,“卧槽,怀孕了?!”机
☆、141
“怀孕了怎么了?”
梁锦墨的这种反应,简直就是比发现新大陆更加的震惊。
梅珏看着梁锦墨,一脸的不理解,“有性生活难道不应该怀孕么?难不成是你有问题?”
“当然不是!是因为”
梁锦墨有点呕,话就在嘴边,可是偏偏就不能说出来!有口难辩啊。
梅珏蹙眉,“因为什么?”
梁锦墨觉得脑子快炸了,还是重新回到辛曼怀孕这个事儿上,“辛曼怀的是谁的孩子?”
梅珏特别无语地扫了梁锦墨一眼,老神在在地说:“我的。”
梁锦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淼子的等等”他猛地抬头,“你说是谁的?!你的?”
梅珏抬步就往吸烟区走,“是啊,我的。”
梁锦墨已经是被一道雷给劈中了,急忙就跟上去,“不会吧,兄弟妻不可欺啊,老薛知道了还不要气死。”
“嗯,还不知道。”
梅珏到了吸烟区,抽了一支烟含在口中,咔啪一声点燃了打火机,“而且,你不是说了他俩不能在一起么,这不正好,反正我也挺喜欢辛曼的。”
说着,梅珏还又瞥了后面紧走两步跟上来的梁锦墨。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他到现在,还都没有闹明白,为什么两人好好的,薛淼会执意要和辛曼分手。
而现在听梁锦墨的意思,像是一个知根知底的,况且梁锦墨本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哎,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辛曼肯移情别恋的话,也就不用一直粘着老薛了,让老薛也是左右为难,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
梅珏瞳孔一下子紧缩了一下,烟蒂上的火星明灭,恍然烫了一下手,“血缘关系?”
梁锦墨一时间懵逼,顺嘴就给说出来了。等到现在梅珏反问,才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梅珏眯起了眼睛,“已经在一边掐了烟,你刚才说,他们两个有血缘关系”
“那是因为”
梁锦墨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他在想到底能用什么法子将这个事儿给搪塞过去,毕竟梅珏也不是吃干饭的,但是
“老梁,别想蒙我。”
梅珏的一双眼睛闪着精明的光,缓慢地说。
梁锦墨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看来辛曼怀孕的这个事儿,让他一下子心神俱荡,结果一不留神就把这个原本应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他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得了,就当我刚才说梦话吧,这事儿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淼子。”
梅珏没有跟出去,而在吸烟室里,眯着眼睛抽完了一支烟。
血缘关系?
难不成是父女关系?
而此时此刻,在病房里。
一坐一站,遥遥对望。
明明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而现在看起来,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走不到一起了。
薛淼的脸色好了很多,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瘦了,因为瘦了,面上的棱角显得异常锋利深邃,眼睛如同深海千年不化的玄冰湛冷。
辛曼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说:“你不用做出一副讨厌我讨厌的要死的表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薛淼脸上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容,乍然出现了一丝裂痕,并不明显,可是瞳孔已然骤然紧缩。
“什么”
“我帮你整理住院所需的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那份亲子鉴定,”辛曼低着头,睫毛微闪,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我知道了真相,薛淼。”
薛淼心中像是有一个锋利的爪子。顷刻间就将他的心脏抓挠的鲜血淋漓。
他想要用隐瞒真相的这种方法,来保护辛曼,可是最终她竟然知道了。
辛曼看到薛淼此刻惊觉的面庞,忽然笑了起来,“淼哥,其实,我不是不知好歹,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一直纠缠你了,也不会非要缠着你和我上床了孩子的话,你放心,我会打掉,十分谢谢你,在这一年来,给我带来的美好的回忆,这个秘密,我谁都不会说,我爸妈不会说,最好的朋友不会说,我会一个人带到坟墓里去。”
她说完这些话。便转了身,“再见。”
看着辛曼的背影,靠坐在床头的薛淼,深深的闭了闭眼睛,眼角流淌下来的眼泪,流淌下来浸透了身上宽大的病号服。
隔天,辛曼去参加了周多多的婚礼。
因为怀孕的缘故,不能穿高跟鞋,不过即便是平底鞋,辛曼高挑的身形也穿出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在新娘新郎致辞的那个环节里,当李岩说出她们从大学到现在,平淡而细水长流的故事的时候,周多多哭了,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等到互换结婚戒指的仪式结束,周多多一边抽噎着,一边问辛曼,“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丑爆了?”
辛曼为周多多递上纸巾,“你今天是最美的。”
然后是新娘在台上扔鲜花花束。
周多多特别吩咐辛曼,“靠前站点儿,我把花束扔给你。”
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位幸运的新娘。
辛曼笑着摇了摇头,她也并不是因为这一次感情上的创伤,就不结婚了,只不过,没有那么快了,她想要这段时间里,带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去走走,也算是带给自己腹中胎儿的第一份礼物,当然,也是最后一份。
她没有特别去抢花束,可是,捧花却直直的向她抛了过来,周多多就是看准了辛曼的位置抛的,辛曼身边最近的人都离的有五六米远,辛曼想要有人和她抢都没有人及时赶到,只好接过了捧花。
周多多比了一个V字,对身旁穿着着帅气逼人的新郎礼服的李岩说:“怎么样,我在大学的铅球没有白练了吧,绝对稳准狠。”
李岩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是的,没有白练了,胳膊又粗又壮。”
周多多横了李岩一眼,“你竟然敢嫌弃我胳膊粗?好,今晚的新婚夜泡汤了,你去找一个细胳膊细腿大胸的美女去暖床吧。”
李岩笑着将周多多搂在了怀里,“刚婚礼就要你帽子上泛绿光啊,放心,别的人再美,也入不了我的眼。”
周多多甜蜜蜜的笑了。
她看着辛曼手中的捧花,心里祝福着她,一定可以找到如意郎君的。
周多多放了婚假,辛曼等到请假期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周多多空着的位子,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感触的。
辛曼并没有去人事部门销假,直接去了主编办公室,相反,是要续假。
宋主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来身后榜上金主了就是不一样了,先是病假一个多星期,这又要请两个星期的事假。
辛曼被宋主编眼镜后面的小眯眯眼盯的浑身不自在,刚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宋主编忽然倾身过来,“可以,但是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