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车回了会所，心里跟大雪封山一样，冷的我心寒。
颤颤巍巍从车里下来，走到会所门口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冲出来，一下抓住我胳膊，急切道：“姐，是你吗？”
我抬头一看，登时吓得魂不守舍。
我竟然把张峰的事忘了！
“你，你认错人了。”我几乎下意识地低下头，猛地推开他的手，转身就想跑。
可我那两条腿根本跑不动，才跨出去两步，就被张峰一把拽住胳膊，他激动道：“姐，是我啊，你是不是傻了？”
他半蹲着身子，仰头看着我，我慌乱地想扭开头，可是力气根本比不上他。
看到我身上穿的衣服，他气急败坏道：“你……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昨晚那个人也是你对不对？我喊你你也没答应我。还有那个男人，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带你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一连串发问，问的我脑子里轰隆隆一团乱，根本不想搭理他。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推开他想进会所，他却抓着我不放，不依不饶道：“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不然你别想走！”
我不耐烦地甩开他胳膊，皱眉道：“你又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回家上学吗？”
“现在我们在说你的事，你别想岔开话题。”他理直气壮地站在我面前。
“还能干什么？”我强忍着性子，才没当众朝他发火，指着会所大门说，“我在这里当服务员，挣钱，养我自己！”
张峰一下气的不轻，肩膀一耸一耸的：“你还想骗我？这里头有正经的服务员？不行，你不能再干了！给我回家去！”
这小子横起来的时候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把将我扔在肩膀上，扛着我就要拦出租车。
“把人给我放下！”忽然，门口处传来红姐冷冰冰的声音。
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捶着张峰后背，着急道：“你快放我下来！你要害死我是不是？”
他被我狠狠捶了几拳，不甘心地把我放到地上。但是一只手挡在我身前，警惕地望着红姐他们。
门口处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要是被人撞见了，对会所的影响很不好。
红姐直接把我们带进办公室，一进去，她脸色就冷了下来，点了根烟塞进嘴里，沉声道：“张楚楚，你到底怎么搞的？”然后扭头看着我弟弟，“这谁？”
我赶紧把张峰往我身后拉了拉，小声说：“红姐，这是我弟弟，他只是担心我。”
红姐的目光在他的保安制服上停留了一下，随后不耐道：“给你一天时间，把你家的事解决好，再让我碰到在会所门口拉拉扯扯，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蛋！”
张峰脾气一下上来，把帽子往地上一扔：“我呸！滚蛋就滚蛋，就你这破地方……”
我吓的脸色一白，没等他说完，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张峰瞬间哑巴，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我怕他再捅出什么大篓子，一边跟红姐道歉，一边拽着他就往外走。
将人拖到会所后门，我不禁一阵泄气。
还没等我说话，张峰脾气到上来了，质问我：“你是不是在干那种事？”
他口气中的鄙夷我听的一清二楚，不禁抬头望着他。
“我问你是不是在外面卖？！”他语气发狠，“专门陪那些老男人睡觉，赚那些脏钱！你怎么那么贱？！”
我心中的怒火和委屈一下被他勾起来，忍不住抬手，在他脸上狠狠甩了几个耳光，打的我手掌心一阵发麻。
“是，我在卖！我他女马就是下贱，你满意了？！”我不禁痛哭出声，“你以为那五十万大风刮来的吗？我就是不吃不喝攒十年，我也赚不到五十万，我不卖我还能怎么办？！”
“现在你骂我贱，骂我赚脏钱，当初搞大别人肚子害人家跳楼的时候，你有替我考虑过吗？”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犯贱替你还了那五十万，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我就是贱，也用不着你管！你给我滚蛋，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着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我在会所上班的事，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害怕家里人知道。
哪怕他们并不怎么爱我，我也希望我能给他们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可我万万没想到，张峰看到我以后，会骂的这么难堪！
当初我也有机会逃离这个牢笼，可是为了五十万，我毫不犹豫地又一脚踏了进来。当时还觉得自己真他女马的伟大。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张峰一下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张大嘴巴望着我，脸上的震惊和痛苦一览无余。
他双拳握紧，脸上的肌肉不停抖动，忽然抬手一拳砸在墙壁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姐，我不知道是这样，是我对不起你……”
我实在不想跟他说话，心里累得慌，哽咽着说：“你回b市去吧，别在这里干了。我先走了。”
“不行，你不能走。”张峰一边哭一边抓着我胳膊，“你别在这里干了，我们不做了，换一份工作好不好？”
他拦了辆出租车，强行将我带上车，报了我妈那边的地址，非得带我回家。
我看他情绪崩溃，一时间估计也好不了，只能给红姐打了个电话，陪他回去。正好让我妈骂他两句，把他骂回b市读书才好。
到了小区楼下，看张峰熟门熟路的样子，我猜他之前应该就跟我妈联系过。
推门进屋，我妈连麻将都不打了，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虽然她嘴上说儿子没良心，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张峰这次过来，她脸上的喜悦是真心的，为此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全都是张峰喜欢的。
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在家这些年，她从来没这么关心过我。
一家四口围着饭桌坐下，张峰就说：“妈，我姐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妈无所谓地瞥了我一眼，给张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催促道：“吃菜吃菜。”压根没问我的事。
“妈！”张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生气道，“我说的是大事。”
“她能有什么屁事？”我妈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她都结婚了，傍上了大款，眼睛鼻子都歪了，哪里还认我这个穷鬼。”
我被她一句话堵的难受，饭也吃不下去了，闷闷不乐地坐着。
我弟弟直接被这句话吓傻了，半天才问我：“你结婚了？”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火气登时起来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你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你个没心没肺的，有钱了就不认我这个妈，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败家子！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翅膀硬了就看不起你妈了是不是？！”
我被她气的浑身发抖，我什么时候不认她了？还不是她逼得我有家不敢回，有学不能上，连租个房都要去堵我，她怎么这么大脸！
“我不想跟你废话！”我站起身，扭头就走。
本来这次跟张峰回来，我还心存幻想，希望能修复一下我跟她之间的关系。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钱钱钱，她眼里只有钱！
张峰伸手要拉我，我妈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开始撒泼：“让她走，死在外面最好！我一辈子没享过福，到老了还摊上这么个祸害……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哭，我的眼泪也被她勾出来，心里痛苦的想，是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哪个当妈的不把孩子当宝，只有她把我当棵草。
我两条腿刚踏出大门，忽然头皮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我整个人被人拽回去，一把扔在地上。
第53章
我屁股摔得生疼，手腕重重擦在地板上，更是钻心的疼。
“你干什么？”我弟弟吃了一惊，赶紧跑过来扶起我，然后怒瞪着我继父。
徐怀元龇着他那一口因为吸烟而变得黢黑的牙齿，冷冰冰地望着我，狰狞道：“我跟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硬声道：“你想怎么样？”
“二十万，你给二十万，我就放你走！”徐怀元狮子大开口，嘴巴一张就找我要二十万。
我惊得瞪大眼睛，这个吸血鬼，他怎么不去死！
“你做梦！”我冲动地吼出来，气的胸脯不停颤抖。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徐怀元根本不在意我骂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你从小到大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买的？还有我跟你妈老了以后的赡养费，难道你一分不给？”
我简直快被气笑了：“我吃的喝的，哪一样是你买的？我上初三的时候，你把我赶出去捡破烂卖，我上高中的时候，你逼着我去当暑期工，这些你都忘了？”
一想到当初站在大太阳底下发传单的日子，我就特别想哭。
尤其是遇到同学的时候，看他们跟着爸爸妈妈开心地逛商场，我却带着太阳帽站在商场门口，我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不管，总之这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徐怀元态度特别强横，胡搅蛮缠道，“你嫁了那么有钱的人，二十万都不够你塞牙缝，凭什么不给我？”
我一时间被他气的手脚发颤，跟他这种人比无耻，我实在甘拜下风！
就算我嫁了个有钱人，凭什么就要给他钱？！
“你……你……”我脑子晕得很，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没吃，眼前直冒金光，连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耳边传来张峰焦急的声音，我软倒在他身上，双腿跟面条一样。
张峰把我拖到椅子上坐下，突然疯了一样朝徐怀元扑过去，一拳砸在他脸上，大吼道：“你个畜生，叫你欺负我姐姐！”
徐怀元被他一拳打在地上，嘴巴立刻流出血。
张峰还不解气，揪住他衣领，拳头对着他脸上一阵猛砸。
我真怕他把徐怀元打出个好歹，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想要制止他，可是嗓子里一点生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我妈刚才还泼妇一样哭的惊天动地，此时却吓傻了一样，愣愣地站在桌旁，眼睁睁看着我弟弟揍人。
我拼命朝她使眼色，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啊”的大叫一声，朝他们扑过去。
徐怀元面相凶狠，可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被张峰这么一揍。缩成一团屁都不敢放一个。
“再让我看到你对我姐姐不客气，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张峰气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愤怒地瞪着徐怀元。
我妈扑在徐怀元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骂我没良心，一会儿骂我弟弟不是人。
张峰气狠了，指着他们两个人，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只是脸色发青。
他一把扶起我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以后都不回来了，这都什么破事，我呸！”
他上班没两天，我又舍不得去住宾馆，只好带他去我在会所的休息室。
我们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张峰缩在沙发上不说话，闷闷不乐的。
虽然他下手狠，可胳膊上还是被徐怀元拿东西划破了。
我再怎么烦他没事找事，也不禁心中一暖，毕竟是为了我跟徐怀元大打出手的。
到底是我亲弟弟，关键时刻总是护着我。
想到这里，我妈跟徐怀元说的那些话，也都不重要了。
随便他们怎么作吧，反正我是懒得搭理。
“来，我看看。”我拽过他胳膊，从床底下拖出小药箱，替他处理伤口。
酒精擦到胳膊上的时候，他无聊地把小药箱翻了个底朝天，问我：“你屋里怎么有这东西？”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会所里的姑娘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总不能屁大点伤都跑医院，药箱已经是大家常备的东西。
他也忽然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偷看我。
“姐，你这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呀？”良久，他小声问我，“他们是不是一直对你都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矫情给谁看？”我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给他胳膊上贴了个创可贴，把药箱放回去。
现在要是跟他诉苦，他肯定又要气冲冲地跑去跟人算账。
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罗里吧嗦地又开始发问。
“你不是在读大学吗？怎么不去上学？”
“就算不上学，你那么聪明，也可以做别的工作呀。”
“你要是没学费，以后我打工给你上学。”
我一下被他说的眼睛发热，差点哭出来。
女马蛋，平时看他混小子一个，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这么戳人心窝子。
“你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烦都要被你烦死了。”我故意板着脸，凶巴巴地教训他。
他像受到惊吓的小狗一样，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去，出去买点吃的，饿死我了，刚才都没吃好。”我摸了一张一百的递给他，让他出去买点吃的。
他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很快拎着两份牛肉面回来，还给我买了一盒酸奶。
“姐，刚刚外面好像有人找你。”他替我摆好筷子，一边扭头跟我说，“还是个大美女，特美。”
我心想这小子看谁都是美女，就听见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开。
拉开门一看，果然是个大美女，还是一个不怎么熟的老熟人——孟然。
“哇塞——”张峰夸张地大叫一声，眼睛都盯在人家身上。
“吃你的面。”我不客气地瞪他一眼，“我出去有点事。”说着关上门推着孟然去了会所后门。
上次在周子希家里见到孟然之后，我已经挺长时间没再看到她。
今天一见，她脸色苍白的吓人，原本就瘦小的脸颊，如今只有巴掌大，而且脸上毫无血色，薄薄的皮肤下一层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我心头不由一跳，她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找我有事吗？”我肚子咕噜咕噜叫，还在惦记牛肉面的香味，实在不想跟她废话。
没想到我话音才落，孟然眼眶刷一下红了，委屈地望着我。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孟然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道，“你把子希害的那么惨，你都不知道羞愧吗？还这么理直气壮，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我被她说的一懵，愣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周子希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说他能怎么了？”孟然答非所问，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说的话却一句重点也没有，就知道望着我哭，满脸无辜。
我心里烦的要命，你有事就说事，光哭有什么用？真是急死我了！
“你到底说不说，周子希他到底怎么了？！”我急吼吼地抓着她的手。
孟然又抽噎两声，才说：“他在城北。”
“城北？他在那儿干什么？”我着急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孟然说着就往前走了两步，我才看清路边停着一辆车。
我也没心情吃牛肉面了，给张峰打了个电话，让他老实呆着，说我出去一趟，然后就上了孟然的车。
很早以前我听周子希跟何老板他们谈过城北的事，好像要在那里建一座娱乐城。
现在周子希在那儿，就是为了这事吗？
城北还没有开发好，车子跑了一个小时才到。
一下车，我们立刻被毒辣的太阳包围，四周空气似乎凝固住一样，让人窒息般难受，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边项目已经动工，工地上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石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其中一间工棚外面围满了人，孟然朝那儿一指，说：“他就在屋里。”
我愣了一下，正想凑过去看清楚，就见围拢的人群慢慢散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周子希。
看到他的一刹那，我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才十多天没见，他竟然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神情颓丧，眼睛里布满血色。头顶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身上是脏兮兮的民工服。
昔日的贵公子形象，霎那间被打个七零八落。
周子希，他这段日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我猛地捂住嘴巴，害怕自己会哭出来，一时间心疼的无以复加。
“你怎么来了？”他视线瞥到我们的方向，皱眉问了一句，随即脚步踉跄地走过来。
我心乱如麻，真想扑过去抱住他，可脚底却像生了根一样，怎么都迈不动。
他一步一步缓缓而来，我微微张开胳膊，想和他拥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