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慕容夫人。据说是忤逆了我家家,给撵去了冀州。这一个月来,再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
他说的这位小慕容夫 人,就是慕容英娥的妹妹,以前也当过皇后。赵雍三年前入主邺城成为魏国的实际统治者之后,杀了几位前任皇帝,其中一个就是她的丈夫。她孀居才两个月,就被赵雍纳为侧妃,和她姐姐一起侍奉赵雍。眼下她失踪了一个月,着实蹊跷。而且时间恰好和赵琛死亡的时间吻合,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赵雍发现 之后,将他们两人都秘密做掉了?
月光凄冷地洒落了满室,她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周围格外宁静,这声音也就格外清晰,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一下紧过一下,仿佛要挣脱束缚,从胸腔里跳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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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如履薄冰 。。。
“这件事情之前,兄兄先去征山胡,凯旋班师后直接去了邺城。而他们出事,就是兄兄从邺城回来之后不久。兄兄长期不在府里,后院里那么多女人,难免寂寞些。家家何等精明之人,到处都安插了耳目,自然不会蒙在鼓里。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借刀杀人……”赵汶的推测和她完全吻合。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直坐到明月西沉时,牧云终于开口说道:“唉,你要是早点长大就好了。”
“为什么?”
“你长大了,就可以搬出府去,自立门户,以后就不用再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了。不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到处都是陷阱。”
“姊姊,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他极认真极认真地说道。
牧云苦笑一声,道:“你还没我高呢,怎么保护你?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赵汶本来就不擅言辞,这下被噎到了,羞愧地低下头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望着这个还是半大孩子的丈夫,心底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有同情,有怜悯,还有关爱。他是在这个冰冷的月夜里,唯一一个能陪在她身边的人。他对于她来说,很安全,很诚实,虽然无法像大山一样依靠,但有他相伴,起码不再那么寂寥。
她叹息一声,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好了,虽说如此,你也不必气馁,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况,你总会长大的。等你能够自立了,不再依赖他们,日子就好过了。”
“嗯。”赵汶将脸贴在她的肩头上,隐隐能够闻到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他默默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怀抱,并不言语。
其实,他每一个晚上,都要等她先睡着,自己再凑近些,闻着这种温馨的体香,渐渐入睡的。仿佛只要有她在自己身边,他就踏实了许多,安宁了许多。
“好了,不要多想了,睡觉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床去读书呢。”
他很听话地躺下了。她拉过被子,替他掖好,看着他闭上眼睛,这才躺下睡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王府里一切正常,没有再出任何事故,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得过且过。
牧云却忐忑不安起来,因为她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和以前似乎不一样了。这两年来月信一直比较准时,只有那次喝下王妃令人送来的益母草之后才突然有了变化。去邺城之后只行经一次,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扳指算来,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
真正令她担心的迹象是,她似乎长胖了,其他地方还好,肚子却略微有点凸起了,看上去像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令她发福,肚子上多出了赘肉。然而仔细用手捏捏,并不是赘肉。
她回想起在邺城时,和赵源在水榭里幽会时,赵源曾经抚摸着她的小腹,说要和她生个孩子。难道,那次交欢之后,他真的在她体内播下了种子?
牧云越想越是害怕,想要检验又不敢,生怕医官确认她怀孕了,到时候纸包不住火;她又想自己悄悄弄点药来把胎儿弄掉,却不舍得,毕竟这是她和赵源的骨血。她曾经多少次地幻想着和他成亲,生很多很多孩子。那些孩子个个都活泼可爱,酷肖他的模样……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宋氏在半个月前分娩了,她为赵源生下一个儿子。
这十月怀胎的过程中,王妃派人精心照料,所有饮食衣物都严格进出,仔细检查,并且不让任何人主动去探望她。平日里走路也要侍女小心地看护着,生怕她有半点磕碰。如此严密关照,终于保得她顺利生产,诞育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这是赵雍和陆昭君的第一个孙子,虽是庶出,一落地却依旧受到了万千宠爱。权贵官员们纷纷登门贺喜,送的丝绸堆了足足十间屋子,连远在邺城的皇帝也派人送来了极厚重的礼物,可见赵雍父子的权势之显赫。
这一天,赵汶对牧云说:“外面的人已经来庆贺得差不多了,咱们现在过去吧。不凑热闹,才更容易叫人记得。”
牧云这段时间来度日如年,整天愁眉苦脸的,赵汶还以为她闷着了,于是打算带她到外面去走一走。这探望宋氏,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
牧云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好跟他一起去了。
赵汶心灵手巧,他用杏核雕了个小小的装饰,上面有栩栩如生的山水和人物,甚至还刻上了“长命百岁”的字样,看得宋氏惊叹不已,对他的手艺大加赞叹。
他将这枚杏核穿到红线绳上,替小侄儿系在手腕上,又用手指轻轻地逗弄着侄儿那胖乎乎的小嫩手。小婴儿才半个月大,还不会笑,只是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瞧。
“咦,我这侄儿的眼睛倒是黑色的,不像他兄兄。”赵汶打量着襁褓里的孩子,说道。
赵雍是汉人,黄皮肤黑眼睛;而陆昭君则是鲜卑人,白皮肤,褐色的眼睛。他们所出的这几个儿女,都是黑眼睛,只有赵源一个人是蓝眸,所以一出生时候赵雍就颇为惊奇。陆昭君一直以来最喜欢赵源,理由之一就是因为他长得更接近鲜卑人。
赵汶明显属于不善言辞的那类人,哪里有说小孩子长得不像父亲的,让人听了尴尬,宋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牧云赶紧打了个圆场,嗔怪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不也是黑眼睛吗?别忘了,他家家是汉人。这孩子皮肤白白的,像他兄兄;眼睛黑色的,像他家家,多漂亮。”
赵汶不好意思地附和道,“嗯,就是,就是。”接着,他又问宋氏,“我这小侄儿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大王说,等大郎君回来再说,小孩子取正式的名字不着急,须得好好斟酌。”宋氏是个典型的汉女,说话时候声音柔柔的,姿态温婉。
牧云坐在旁边,瞧着宋氏怀里的孩子,问道:“我能抱抱他吗?”
“抱吧,小心点就行了。”宋氏将小婴儿交到她怀里,指点着她如何抱孩子,“用胳膊弯托住他的脖子和小脑袋,另外一只手托着屁股……”
现在是夏天,襁褓是单层的丝绸,很薄。她将婴儿抱在怀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软软的小身子,还有暖暖的体温。她低下头,颇为宠溺地凑到他的小脸上,亲吻一下,又深深地嗅了嗅。果然,有一股香甜的奶味,很好闻。
“唔……小乖乖,身上好香,小脸又嫩又滑,真惹人疼爱。”她越瞧孩子越是欢喜,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旁边的赵汶说道,“这孩子真乖,不哭不闹的,大概性子像你吧?安安静静的。”
宋氏有些羞涩地笑道:“女儿随父,儿子随母,兴许真这么回事。”
“未必呢,我现在不爱说话,小时候可不一样。哥哥说,我那时候可爱哭了,折腾得家家一晚上都睡不好。三五岁的时候,又经常饿得哭。他先是骗我说,明天就有肉粥喝了;后来不管用了,只好吓唬我,再哭就趁家家不在时把我丢到山沟里喂狼,我吓得不敢哭了。”
宋氏从来没听赵源给她讲过兄弟俩小时候的事情,现在听来颇感新鲜,很快被他逗笑了。
牧云并没有注意两人的对话,只是失神地望着孩子。
她越发地怀疑,自己是真的身怀有孕了。也许再过上五六个月,她也会为他生出个这样可爱的孩子来。然而,那是最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她哪里能像宋氏这般,大大方方地抱着孩子,毫无保留地给他最大的母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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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揭露 。。。
两人从宋氏的住所出来后,牧云径自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赵汶犹豫着问道:“姊姊,你整天老是蹲在屋子里,闷坏了吧?要不然,咱们出去走走?”
“算了吧,这里是晋阳,不是邺城。你家家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责怪你不好好读书,只知道冶游了。”
牧云此时的心情非常恶劣,一路上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自己的肚子,真害怕它会一天天大起来,纸包不住火。
赵汶见她实在没有这个兴致,也就不再啰嗦,默默地和她走在一道,一路无语。
在经过后花园的长廊时,两人意外地遇到了世子妃和她的几名侍女,连忙躬身行礼,避让到一边。
冯翊公主经过她面前时,突然停住脚步,冷冰冰地打量着她。目光从她的脸逐渐下移,到她的腹部停顿了,久久没有移开。
旁边的赵汶深感疑惑,还以为妻子的衣裳脏了,因此侧过脸来,偱着公主的视线朝她的身上看了看,她的衣衫上并没有什么,很整洁。
牧云的心急促地跳了起来,因为她觉得公主的眼神很不对劲儿,好像在狐疑什么一样。她出于本能地想要护住肚子,手刚刚伸出来,又突然警惕了,于是就势抬起,捋了捋脸颊边的发丝。
公主和赵汶夫妇一直关系冷淡,赵汶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训示?”
她忽然冷笑起来,“怪不得世子经常说你是个笨蛋,现在看来,还真没说错。”
赵汶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蔑称,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仍保持着恭谨态度,“如果殿下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要告退了。”
公主突然伸出手来,在牧云的小腹上一摸,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果然没猜错。”
牧云恼火了,一把将她的手拂落,“殿下莫非闲得发慌,拿我们寻开心吗?”
公主并没有理睬她,而是转向赵汶说道,“二郎君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呆,竟没有注意你这位夫人越来越胖了吗?”
“她极少出去活动,胖一点也是正常的。”
“呵呵,是啊,肚子一点一点地大起来了,当然要好好在家里养胎,怎会轻易出去活动?”
牧云原本正在忐忑不安,可真等她说出这些惊人之语时,竟反而镇定了。她冷冷道:“殿下休要大惊小怪了,这王府里可不是乱说话的地方,风太大,会闪着舌头的。”
赵汶知道公主来者不善,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耽搁,伸手拉住牧云的手,“咱们回去吧。”
公主似乎早有预谋一般,她挡在了两人前面,对赵汶嘲讽道:“你和她成婚四个月了,在她身上爬上爬下那么多次,连她有孕了都不知道吗?”
他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眼神幽深地朝牧云的腹部望了望,却没有说话。
牧云知道这种时候,越是露怯就越容易暴露,于是反客为主,笑道:“总以为殿下整日无所事事,原来殿下已研习了医道,光看一眼,就知道我有孕了。要不要再给我号号脉,看看是男是女,多少天了?”
赵汶沉默片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神色,对公主拱了拱手,道,“玩笑不可乱开,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当做没听到,希望您也自重些,不要再如此荒诞了。”
“别以为她嫁给你,就收了心,不再出来勾三搭四了。世子对她是不会死心的,她也必定耐不住寂寞。我好心劝你,最好早做打算,别等过些时日事情闹大,到时候连累了世子。”公主说完这些,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转头走了。
牧云心乱如麻,表面上装作镇定,等她从自己面前经过后,自己也朝原来的方向走去。
公主的几名侍女和她迎面走来,却一个个毫无恭敬之态,并不退让。其中最后一个经过她身边时,一不小心踩到她的裙袂。
牧云此时正心神恍惚,自然没能注意到脚底下,步伐陡然受阻,绊了一下。侍女慌忙抬脚时,她已经失去平衡,面朝下地跌倒在地。
身后传来赵汶的惊叫声,“姊姊!”
她的手掌和膝盖都火辣辣地痛了起来,这倒也无关紧要,最要命的是,她感到小腹里隐隐作痛,有点坠胀。紧接着,体内似乎有一点点暖流渗出。
赵汶赶忙上前来将她扶起,她强忍着疼痛,直起腰来,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姊姊,你哪里摔伤了?”
她皱着眉头,脸色苍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怒了,转头向公主一行人大喝道:“给我站住!”
公主其实知道她摔倒了,却假作不知,愕然道:“哎呀,弟妹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神气活现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赵汶并不回话,径自上前。几个人紧张地盯着他,不知道他要接下来干什么。
当他走到那名踩到牧云裙子的侍女面前时,突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啪”地一记耳光掴下,打得侍女鼻孔冒血,人立即懵在当场。
公主愣怔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你怎可如此无礼,公然在我面前责打我的人?”
“我听说在王妃面前奴仆,只要不小心打翻个杯子,都得拉出去抽上一顿鞭子。这就是规矩,我渤海王府的规矩。就算是殿下,也不能违背规矩,袒护自己手下的奴仆。”赵汶冷笑道。
公主哑口无言了。
那名挨打的侍女半边脸颊很快浮肿起来,她吓得流泪,想要跪地求饶,却因为被赵汶牢牢地抓住头发而动弹不得。惶恐之下,她急忙辩解着:“郎君手下留情,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给夫人叩头赔礼!”
“晚了。”赵汶慢悠悠地说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奴仆害得主人受伤,到哪里都是死罪。只不过,我今天心情好,暂时不杀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侍女面露欣喜之色,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赵汶的后段句话就跟上来了,“死罪可免,皮肉上总要吃些苦头,你害得夫人受伤,理应由夫人惩治。”
侍女吓得瑟瑟发抖,向公主连声求救。
公主万万没想到平日里闷声不响,老实巴交的赵汶会突然如此发难,而且他讲得句句在理,她根本无法反驳,更不能为了一个婢女,公然和太原公反目。
“殿下要是认为我做得不对,不妨去王妃面前去诉说。我可懒得在这里耗了,告辞。”
说罢,他上前搀扶着妻子,又冲那名惹祸的侍女踢了一脚,“愣着干嘛,往前走!”
公主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无计可施,只能看着三人远去了。
牧云回到住所之后,直接躺到了榻上。赵汶坐在她跟前,关切地打量着她,问道:“伤了哪里没有?我叫医官来为你诊治。”
这会儿功夫,肚子里渐渐不痛了,她稍微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手掌和膝盖有点疼,现在差不多好了。”
“那我看看。”
她见他那副认真的表情,难以拒绝,只能伸出手掌给他检查;又撩开裤脚,让他看自己摔紫了的膝盖。
赵汶仔细打量打量,确认没什么大碍,不需要医治,这才替她盖上被子。又安慰道:“姊姊受惊了,且好好休息,我替你惩治那个不长眼的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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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谁比谁更狠 。。。
“行了,兴许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