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冰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他不知道她到底长了心没有,居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他转而一想,心里更加难受,她应该是喜欢那个顾森然吧,要不,怎么会这么急着避嫌。
他拉起被子挡住脸,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她误会他喜欢丁杰的时候,他有多难受,他是从不哭的,不知怎的就忍不住哭了。他又不想让她看到,所以,只能躲在被子里--哭。
12。离别,再见
褚鱼打完电话,并没有立刻回屋,只是站在外面的窗下朝屋里看了看,依稀能看到许一冰用被子盖住了脸。
她眼睛就那么盯着看了一会儿,眼中的光亮暗淡下来,他连看都不想看到她了吗?
她觉得他们一直相处的很好,就算他对她没有喜欢,至少还是不讨厌的吧,哪里想到他却赶她走。他的始终不言不语以及默认,让她失望,也让她有些心灰意冷。
也许就这样吧,她和他拉开距离也好。
“褚记者!”身后传来喊她的声音,褚鱼回头,从手电筒的微弱光线中能看到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人,等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是个男护士。
没想到徐护士长的效率这么高,褚鱼一则感到意外,一则也有点失落。
“褚记者,我姓姜,是安阳县医院的护士。徐护士长让我过来照顾许医生,正好我来这边送药,就直接过来了。”姜南手里的确还拎着一个医药箱。
褚鱼勉强笑了下,说:“那麻烦你了,姜护士。”
说完,她拉开门,请人进去。
“褚记者,你说的什么话,这本来就是我们份内的事么。”姜南大约二十七八岁,也算是资深的老护士了,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男护士之一。他边往进走,边笑着说。
褚鱼只是微笑,却没再说什么。
姜南进了屋,许一冰已经擦干净了眼泪,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漠然。
褚鱼看着已经没什么表情的许一冰,心里越发的难受,等姜南查看了下许一冰的情况,也表示能够照顾好许一冰后,褚鱼将自己的行礼从许一冰床下拖出来。
“一冰,那我就先回去了,等,等你觉得我可以来,就让姜护士给我打电话。”褚鱼拎着行礼包站在许一冰床边,他并不看她,她感觉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在火车上的情形。
她无奈的笑了笑,说:“一冰,啊,不是,许医生,那我就先走了。”她下意识的挥了挥手,他还是没什么表示,她只得拎着行礼转身出去。
门刚关上,许一冰就转过头,眼中还含着泪水。
姜南刚刚给许一冰换了瓶药水,扭头就看到了许一冰眼含泪望着关上的门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他也是过来人,这两个人的样子分明就是都有感觉。
“她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姜南忍不住问。
许一冰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淌进了他包着的纱布里。
“不用!”他淡淡说道。
姜南还想说什么,看到他的眼泪滚入纱布,就什么都不说了。
褚鱼拎着行李包大步走进了夜色里,与回来时的心情不同,她此时只有失落和因为挫败而生出的窒闷。
“情人的眼泪最珍贵……”寂静中蓦然出现低沉的音乐,不知是让人觉得惊悚好,还是精神一震好。
反正,这个声音在寂静黝黑的夜晚出现,怎么听都有些吓人。
褚鱼正疾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听到这么个声音也吓了一跳,但忽然想起这是自己没事的时候设定的铃声,她才稍微舒了口气。
她放下行李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是主编大人。
褚鱼接起电话,那边是主编既兴奋,又有点焦急的声音。
“小鱼,你那边采访结束了没有?”
“我,杨大师刚回来,她这边我还有几张照片没照。”褚鱼不想那么快就告诉主编其实对杨大师的采访基本已经结束,她放心不下许一冰。
“只有照片没照啊?”主编接着问。
“嗯!”
“那有关地震方面的应该都结束了吧?”主编再接再厉继续问。
“地震的都结束了,可是主编关于杨大师……”褚鱼皱眉,听主编的意思,采访似乎有变化?
“杨大师的部分,暂时先不用急。褚鱼,地震的事我们要抢头条,这样,你坐晚上的火车,或者你雇一趟车,马上回来,我需要你把具体的照片,采访笔录都带回来,并作后期的排版。”果然,主编改变了主意。
褚鱼有些慌,她刚刚才和许一冰出现了些矛盾,现在走,岂不是把机会真的让给了丁杰。
“主编,要不,我把照片和采访笔录发给你,你看着办,我这边还有点事。”褚鱼咬了咬牙,她知道这样拒绝主编是不专业,甚至不敬业的,以往,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但此时此刻,她却不想这么做。
“褚鱼,你怎么搞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你只是自由撰稿人,对杂志社来说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人才,如果这次采访报道的好,你的身价将提高不知多少。”主编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是看好褚鱼的,只是平时褚鱼吊儿郎当惯了,没能有太多出镜机会。
“主编,我实在是……”褚鱼试图解释,却发现怎么解释都会让主编对自己失望。
“行了,褚鱼,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要是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兼婶婶,你就给我回来,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别忘了,你爸妈就你一个孩子,让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如果你一点成绩都没有,你让你父母心里怎么想?”主编的话软硬兼施,让褚鱼再也没法拒绝。
“……好吧,主编,我回去。”褚鱼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
挂了电话,她本欲回住处的脚步转了方向,直奔许一冰那里走。她不想留下遗憾,更不想就这么转身走掉。
到了许一冰住处的时候,正好姜南出来。
“褚记者,你怎么回来了?”姜南疑惑的问道,她不是回去了吗?
“我……许医生睡了吗?”褚鱼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
姜南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点为难,说:“可能是累了,许医生已经睡着了,要不,我去叫醒他?”
褚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比较不幸运,就算姜南说要叫醒许一冰,她也不忍心。
“算了,别叫他了,我就是想看看他,今晚我就要回去了。”褚鱼说着,有点难受,没等姜南回话,她自己拉开门,进了屋。
屋里的灯光调暗了些,褚鱼走到床边,许一冰真的睡着了。
在他有限的脸部线条里能看到他的面部表情有一点忧郁,那俊俏的轮廓里带点小忧伤十分让人着迷,褚鱼甚至有一刻是想要伸手抚上他的脸。
还好,她适时的缩回了手。
她总有种感觉,他并不快乐,他次数不多的笑容里都带了那么点克制,若是不能开怀大笑,便是没有真正开心过。
她轻轻地,轻轻地伸出手,手指轻抚过他皱着的眉心。
一冰,希望你能快乐,也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她收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封信。
“姜护士,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许医生,我可能没办法亲自帮他去办曾经答应他的事了,不过,我已经跟那边打好招呼,他带着东西去就行了。”
褚鱼站起来,把信交给一直站在窗边的姜南,并加以说明。
姜南不知道褚鱼和许一冰的约定,便也只好答应下来。
“褚记者,其实,许医生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姜南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清楚,他只能靠自己所能表达的意思来表达。
褚鱼本已走到门旁,听到姜南的话,转回头,笑着说:“我知道,谢谢你,姜护士。我走了!”
她挥了挥手,走了出去,门半天才合上。
姜南从窗户里依稀能看到褚鱼那有些落寞及孤单的背影,他叹了口气,把那封信放在了许一冰的床边。
褚鱼坐上车的时候,心中的失落以及惆怅,是旁人无法感受到的,她不知道待了很长时间的这个地方在她回去后还能记住多少。不过,她想,也许唯一让她念念不忘的就是许一冰,那个美好而倔强的男子。
三个月后,安市市立人民医院。
褚鱼走进医院大厅,左右找了找,才发现大厅的候诊席里有自己要找的目标,她赶紧几大步走了过去。
“小舅,你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舅妈也不陪你?”褚鱼走到靠边这头的一个座位坐下,她旁边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被褚鱼称作小舅的男子笑眯眯的说:“她工作忙,我就没让她跟我一起来。其实吧,我谁都不用,我自己都可以来的,他们可乖了呢。”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褚鱼也低头看着他的肚子,这肚子怎么看都有八个月,可实际上只有五个月,上次检查说是双胞胎。
“小舅,舅妈也真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你也真够胆大的,要不是舅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挺着大肚子就敢挤公交车过来。”褚鱼说着,心里难免也有些突突,接到舅妈电话时,她正在赶一个稿子。
现在,她也算是杂志社的一个记者了,时不时的就得去杂志社坐坐班,真是苦了她这个热爱自由的人。原本以为那场地震的报道大概会埋没在许多新闻之中,哪里想到却引起了那么多的关注,随着那则新闻的爆红,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小鱼,你陪我走走吧,还得好几号才能到我呢。”大着肚子的是褚鱼姨表舅,刚和妻子搬到安市,人生地不熟,只有褚鱼算是亲人。
褚鱼忙扶住他的胳膊,帮他慢慢站起来,走出座位。
“小舅,现在二胎政策是放开了,可这两个跟老大也差了太多岁了,你们征求过他的意见吗?”她小舅今年都四十岁了,唯一的儿子都十六了,现在又怀了双胞胎,将来这兄弟兄妹不得有代沟吗?
小舅拍了拍肚子,微微一笑,说:“老大说,他不管我们生几胎,只要他的地位不变就行。反正他都大了,现在上高二,也很少回家。”
褚鱼眨巴了几下眼睛,这孩子也忒开通了吧,现在哪个独生子女不是因为父母要二胎寻死觅活,这个倒是想得开。
“许医生,孙医师请你过来帮个忙。”褚鱼刚扶着小舅走到大厅门口,就听身后有人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底里一直有个人,所以听到跟他有关的,她都会下意识的去关注。听有人喊“许医生”,她立刻半转了身,回头看去。
在急诊门口,她果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只是他比以前看到时瘦了不少。此刻,他正跟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说话,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的笑意,而他身边的女医生也只看到个侧脸,脸上也带着甜腻笑意。
13。你是我的借口
看到他,褚鱼的目光几乎就移不开了。多少次,她都想拨通那个号码,可又多少次选择了放弃。她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去找他,跟他说明白,她喜欢他,又无数次犹豫。思来想去,一晃就是三个多月。
现在,在这里,真的又重新看到了他,只是他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他,终究是耀眼的光,让无数人想要追逐着他。
“小鱼,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小舅扯了扯她的胳膊,她才终于回神。
她调回目光,又问了遍:“小舅,你说什么了?”
程澍看看自己的侄女,摇了摇头说:“我说你认识那边那位美男医生啊?”他朝那边许一冰所在的方位扬了扬下巴。
褚鱼又看过去,刚才在那儿和那个女医生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她难免有些黯然,终究她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不认识!”罢了,她想,既然无缘,何必再牵挂,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烦扰,兴许也会让别人不得安宁。
程澍的目光移回来,狐疑地说:“你刚才看过去的眼神有那么点嫉妒,还有那么点爱慕,你居然还敢说不认识。好看的人,人人都爱看,你多看两眼也没什么,你现在这个态度可有点不对哟!”
褚鱼没想到小舅会这么敏锐,她只能挽住他的胳膊,带了点无奈地说:“小舅,你看我都单着这么久了,难免对好看的男人有点那啥,我真是不认识他。你不是说要散步,走吧,我陪你去走走。”
程澍知道褚鱼的性子,要是她真不想说,谁也撬不开她的嘴,也只好作罢。
天气不算太热,在医院的公园里走了一会儿,约摸着大概能到号了,褚鱼赶紧扶着小舅回了医院大厅。
大厅的显示屏上正好到了程澍的号,褚鱼又扶着他到了夫产科门口。
里面的护士扶住程澍,褚鱼本想也跟着去,护士来了一句“你是他爱人吗?”彻底打消了褚鱼要进去的意图。
在门诊室的走廊里坐了一会儿,她还是打消不了心中对许一冰的渴望。褚鱼站起来走到大厅,可惜,许一冰再没出现。
她走到导诊台,值班的护士看到她,问:“女士,需要我为您帮什么忙吗?”
褚鱼犹豫了下,还是问了:“请问你们这里有位叫许一冰的医生吗?”
“许医生啊?当然有啊,他现在是实习医生,在各个科室轮换呢。嗯,现在轮换到儿科了,是由孙欣医生带。”小护士很热心,查了排班表,才告诉褚鱼。
儿科?不知怎的,褚鱼想起了火车上,许一冰为了救那个孩子,向自己借手机的事,他,其实应该很喜欢小孩吧。
“您认识许医生吗?”小护士好奇面前这个年轻女子,为何会问起许一冰。
“啊?啊,不,我不认识……不是,我认识许医生,以前他给我看过病。能请问下为什么他是在这里实习,他不是原本就是医生吗?”褚鱼对医院的这些程序呀,规定啊,不是很了解,她知道许一冰原本就是医生,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成了实习医生了。
“是这样啊。许医生来的时候,院里就给的实习生的头衔,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护士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褚鱼知道自己问她这个根本就是无意识的,所以在知道她也不清楚的情况下,也只能道了谢,赶紧回夫产科了。
到了夫产科门口,护士正在喊人。
褚鱼走近了才听到,正在喊小舅的家属。
“护士,我是程澍的侄女,怎么了?”褚鱼赶紧拉住护士,问。
护士看看褚鱼,才说:“侄女不行,赶紧叫他妻子或者其他直系亲属来,他有早产迹象。”
护士说完又赶紧跑回检查室,褚鱼懵了下,才赶紧掏出手机,给小舅妈打电话。
打完电话,她站在门口,想要进去,门却是关着的。
褚鱼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她不知道小舅这次是不是会有危险,到了四十岁,已经可以算是高龄产夫了。
她其实有点弄不清楚,为什么小舅都这个年纪了,还要生二胎,大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他们应该是可以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了,却偏偏还要给自己找麻烦。是的,在褚鱼的字典里,孩子,就等同于麻烦。生一个孩子,将来要付出的成本太高,她承认她是自私的,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人活着几十年,如果不能按自己的心愿去生活,那太苦。
正在褚鱼想一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褚鱼循声看去,正是小舅妈。
她的发髻有些散开,一些头发披在肩头,显得很狼狈,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显然正是从工作中急忙赶来。
“小鱼儿,你舅他怎么样了?”还没走到褚鱼跟前,张阔芸就喊道。
褚鱼赶紧往她那走了几步,两个人在走廊中间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