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有什么用,也不知北狐公子跟皇上做的什么交易”?远方哀声连连的女子终于走近,待在落霞宫大门外站定时,脸上竟无一丝愁容惨淡,好似刚刚说的话全是假的一般,哎,我不得不佩服演技,这才是专业的最深表现,一幅哭哭啼啼惹人怜爱的模样,向来是大家小姐的专利,因为人家有这个资本,若我也去做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端着如此模样,估计早被主人开了……。
宫内有女官来报,将她二人引了进去,不多会便又出来了,两人神情好似有喜,踏着月色,轻快的又打着灯笼走了,
北狐川跟皇上做了交易,原来如此,我觉得我可真傻,若不是他替我出头,要去找那千年菩提的种子,现在的我还能这么自由自在么?可是话又说回来,天下之大,他又去哪里找呢,看来,我还是要快点回云家山庄一趟。
因心理记挂着北狐川,我在杨柳树下晃荡了会,刚打算跟门外的那群宫女打探野溪原何时出宫,远远瞧见,刚刚那两白衣女子归去的路上,又来了群浩浩荡荡队伍,其中队伍中央有两顶豪华八抬轿子尤其显眼,宫女随从跟了一堆,发觉是到落霞宫的,我赶紧往柳树阴影里侧了侧,彼时,宫里又出来一批迎接的人,宫人落落在大门两侧站了好长一排。
打头的轿子先落定,一身白衣的轿中人探身出来,他背手而立,高大的身影融进空旷的风里,几日不见,这厮倒深沉稳重了许多,如今,他来落霞宫里又是做什么,难不成,他跟着宫里的人有某种关系?
我正在揣测,第二个轿子落定,突然从里面出来一个粉衣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如夜空下一只翩翩欲飞的彩蝶,她不顾矜持,一下就飞到薛轻舟身边,巧笑嫣然,那不是卿冷月么,她又是来做什么?
她刚伸出一只玉手,薛轻舟便毫无顾忌的接了上去,短短几日,看来他二人感情增温迅速,大庭广众之下,连男女有别之类的凡俗礼节都省了,
我发现我这人天生就很欠抽,早不早,晚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有一只讨厌的杨柳絮跟随着我的呼吸钻进了我的嗓子眼,于是我忍不住连连咳嗽几下,引得一众侧目,待发觉薛轻舟停住将要踏进宫门的脚,扭头看过来时,赶紧将野溪原留给我的水囊挡在脸侧,这个动作保留了有整整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我差点站着睡着了!
等我的神游离回来的时候,又被自己吓了一跳,站着都能睡,真的要疯了,刚重重
叹了口气,赫然瞧见野溪原一脸怪异的笑,
“怎么,有这么怕见到我啊”?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大的檀香木盒子,盒子上雕刻镀金的仕女图案,她们眉眼清晰,摆出各种妩媚的造型。
我忍住想抽风的嘴角没有打击他,以为他又给我带的什么好胭脂首饰之类的,正想接过来奚落他,双手沉了一沉,一个不稳,又差点摔个稀烂,幸好他在半空中将那锦盒接住,否则,一定会遭他一脸鄙夷,顺便被嫌弃。
“我特意准备的,不许说不喜欢哦”,他郑重的将锦盒盒盖慢慢慢慢打开,这个慢动作被他持续了整整有一个世纪这般久远,我还道是什么准备亮瞎我的双眼,事实也果真如此,一个用荷叶半包的猪肘子,一个用银箔锡纸裹着的黄亮亮的烤鸡……。
这会,好似我的喉咙里涌出了无数个柳絮,它们堵塞了我的胸腔,让我无法饱满呼吸,于是我又连连咳嗽了好多声才停下,他上前好心的将我的背拍了又拍,有宫人上前将食盒接起,然后,他拧开塞着水壶的碧玉盖子,掂量着大半壶水,皱着眉头道:
“怎么没有喝水的习惯呢,这可不好”。
我拿起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他说的对,我是没有喝水的习惯,不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我就不会想起了要去喝水,可是,他带着一只烧鸡,一只猪肘子给我又是作甚,还用那么奢侈的锦盒装着,真是浪费感情,难不成他希望看着我抱着一只猪脚,边走边啃,然后满嘴流油,满手油腻的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耀武扬威着……
苍天啊,虽说,他并非我眼里的如意公子,但人却也不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在他面前自毁形象,还要不要活了,
“表哥,原来你在这里啊“,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居然是薛轻舟,待他发现我时,眼里并无多少惊讶,
“云姑娘,别来无恙“。薛轻舟说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紧挨着我站着的野溪原,我看了看他一脸复杂,又见野溪原嘴角意味深长的笑,
“薛公子,别来无恙”。我用袖口里随意掏出个丝帕,捂住直打哈欠的嘴巴,因打哈欠而挤出的眼泪甚是恼人,我不得不分开两个手依次去擦拭,暂未轮回一圈,便听得野溪原悠悠的打趣道,
“怎么,不过两三天不见我,你便着急成这个样子了”,薛轻舟从宫人手里接过刚刚那个锦盒,那食盒被他优雅的一提溜,真心觉得里面不应该装满肉啊,还是肉啊这个样子。
“你在说什么”,我瞪了他一眼,说实话,薛轻舟待我们不薄,但我跟他的关系算什么啊,刚刚他明明还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真是郁闷,对他我才不急呢,我就是想赶紧回家。
“若是不愿意我离开太久,以后跟我说声便是,用不着自己委屈”。他上前用那知空闲的手,直直的将我握住手中的帕子拽下来,我才发现,这白帕子是北狐川送我的,赶紧又从他手里抢过来,好生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野溪原看着我们,好似将我跟薛轻舟的过往已经理顺,只尴尬的笑了笑,道,
“几天前贤弟来信说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女子,今日得见,果然很是可人,如今本王也找到了原本思慕的女子,既然贤弟认识,本王便不再引荐了”。
☆、死有余辜
宫里的夜比云家山庄寂寞,也许熟悉跟不熟悉之间隔着一片长长的寂寞海,我对云家山庄周边的一花一草皆是熟悉,甚至连山间的风都是有感情的,所以,从不觉得有多少寂寞,但如今,深宫之于我是如此陌生,寂寞便被无限放大,
后来,我重新认识了一位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子,是个公主,她弹的一手好古琴,画的一副好画,有着绝色的容颜,更为人称道是啊,有相国之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她粉嘟嘟的小口中,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白的。
我当然是很钦佩她,自叹弗如的同时,也暗暗希望自己能如她般完美,但后来想到,人跟人本来就是不同的,那些弘扬人人生来就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的连篇鬼话,都是假的!
她有一个世家仇人,她跟我说,那人住在一片水泽中,那片水泽的名字叫:一暗千年,我想,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还是,这个地方原本就是她杜撰出来的?想归想,我依然信她。
后来,我同她一道前往那个地方,我们原本散了一回,自那次以后,便是真的散了,这些后话后续再讲吧,先说说眼前的……。
在宫中遇见薛轻舟那晚,他酒瘾又犯了,非拉着我跟野溪原一道喝酒不可,我深知他的酒品,料想放倒他不过一杯酒的事情,答应的有些快,等在野溪原的孔雀宫正殿前落座后,那厮竟千杯不醉,我有些头晕,在他表兄弟二人又一次拼酒的同时,悄悄开溜了。
因不记得路,清风带我回到雨花苑后便又赶回去待命,我进入屋内,发现离若正抱已经睡着了的小妮坐在桌前等我,面前一只孔雀蓝瓷器被她插上了好看的绿萝,紫色花枝垂下,漫过桌边。
“小妮好了吗”,我在离若对面坐下,并给自己倒杯茶水解渴,野溪原只知道我不喜欢喝白开水,但他并未知道,其实,我倒是挺喜欢喝茶的,他跟薛轻舟说,我是他思慕的女子,殊不知我跟他才认识多久,又怎但得起思慕二字呢,
“好了”,离若淡淡的答道,并将小妮小心翼翼的放进身旁的鸟窝里,怕夜里凉,还贴心的给笼子上搭了条锦绣毯子,
这一番功课做好后,突然又发现什么似的,问“姐,你有心事啊”。
“没有啊”,我给自己连灌了几杯茶,假装这些茶下到肚子里全是酒吧,终于有勇气将心里的话一点点说出,
“今天我见了那个被关押在水牢中的女子,她跟你一般年纪大小”,
“哦”,她依旧不抬眼睛,刚刚清洗过的手,好看的从眼前一堆小零食中挑拣了半天,终于抓了个圆圆的核桃果仁出来,自己并不吃,却递给我,“这么小啊”,
“是啊”,我接过那颗核桃仁,塞进嘴里嚼了嚼,索然无味的感觉,“我觉得很奇怪,明明人就是我杀的,不知她为何要替我背负这个罪名”,
离若在水晶盘中继续扒拉果仁的双手猛的一停,而后睁大眼睛,非常震惊的用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后极不相信的语气响起,
“人,是,你,杀,的,啊……”?
“是啊”,我点点头,轻飘飘的接着说,“她以为我是鬼,就吓死了,我想,这么胆小的人还活着干嘛呢,不是被我吓死,也保不准会被他们吓死,所以,没理会她就走了,野溪原说她是被吊死的,我想,那多半是假的,反正一个原本就死了的人,再死一次不管怎么死,性质都是一样的”!
“这,这样”,她咳了半天,眼珠子转了又转,然后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保墙根外没旁人偷听时,才又小声说,“姐,这事你没让旁人知道吧,知道了可不好,要杀头的”。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我将手里的白瓷杯放回到眼前的桌上,我等着她良心发现跟我坦白,哪知,半天过去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我多少有些失望,虽然我并未指望她要对此事负责,但,我是她姐姐,如果她连我都不信任的话,那这或许是我的问题。
“姐,你今天见了西宫娘娘了,她怎么样”?她又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哦,我并未见到娘娘,只是皇上问我要那前年菩提的种子,我给了,莫国师一见,非要说是假的不可,他们不依不饶,非要我给真的种子,我估计得回去好好找找”。我终于吞吞吐吐的将事情说完,虽然我也骗了她,要告诉她西宫娘娘就是娘吗,可是,她有难言之隐,并不想与我们相认;告诉她西宫娘娘不是娘吗?可是,我做不到,这该是多么残忍一件事情啊,
“姐,你骗我”!离若气鼓鼓的将手里抓着的果子一扔,怒目圆睁,“川哥哥离去前,明明告诉我,你是见过了娘娘的”!
“我……。”,我不知如何狡辩,他说的没错,她说的也没错,
“我们一起入宫,为的就是看看生病的娘娘跟咱娘有没有关系,你既然见了她,自然是知道,为什么连我这个妹妹也要欺骗”,离若说着说着,好似很是委屈,差点哭了出来,
“没错,她是咱娘”。我决定豁出去了!
夜渐深,我跟离若隐在西宫的后山,各倚一只树干,她执意要来西宫见娘,我没有办法,只好跟她一起,但因皇上不眠不休的守在西宫,七层高台护卫深严,我们要想贸然前进谈何容易。
树梢的月亮圆了又圆,这场景又像回到了小时候,只是,没有桃花,也没有奶奶,从离若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昨日一早她随意溜达,没想到居然跑到公主住的寝宫里去了,在后花园一处假山旁,她遇到了一身华服的女子,她原本是要让路的,但那女子却故意绊了她一下,她一个侧身,那女纸的坏心眼没有达成,重重磕到一旁的石头造型旁,毁了半张脸,
活该,叫你使坏,离若冷冷的扫了一眼哭的很大声的女子,直到很多宫女侍卫赶过来,她才知道,原来,那坏女子是西落公主!
心里直觉不好,她趁着乱成一团的人群,赶紧跑了回来……
“姐,你说那西落公主不会真毁容了吧,那她岂不是嫁不出去了”,离若闭着眼,细细的问我,
“不会”,我心想,皇上都说了不会毁容的,自然是有把握的,但若是公主伤了离若,那我能怎么办呢,把公主打一顿,或直接杀了她,她若像离若一样跑了,我能发动什么样的力量来找她算账呢?
或许,我只能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找到天涯海角,或守在她老窝里,等到她倦鸟归巢,仅此而已。
“她都是自找的”。我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开心点,毕竟事情也过去了,可是她依然提起,看起来还是心里存在疙瘩,没有完全放下,
“姐,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去上个厕所”。她一脸不好意思的笑,看起来格外羞涩,我让她就在林子里解决,她执意不肯,说这里风水好,不忍破了,我想想,还是觉得她长大了,学会害羞的缘故,便同意了。
离若离去后,我看着月下的冷寂湖泊,两岸站满了侍卫,我看见娘寝宫的露台,这一会,来来进进很多人,不知娘有没有醒来,那些人行色匆忙,看起来眼神很是焦急,我想,娘的病一定不容乐观吧。
因怕离若回来找不见我着急,所以我只能留着原地等她,约摸半个多时辰,她终于
回来了,一脸轻松,还带着笑容。
我正要找话茬同她聊天,突然一眼瞧见她腰间那块鱼跃龙门图案的御赐玉佩,心里突然像被什么塞了一块,“你觉得皇上怎么样”?
“很好啊”,离若依旧笑了笑,躺在原来那根树枝上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我的心又被塞了一块,好像已经被塞死,浑身倍感压抑,皇上送她玉佩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都不肯亲自跟我说,不说也就算了,还大大咧咧的挂在腰间,她想表达什么呢?这个男人纵然大权在握、纵然对娘宠爱有加,可他不是我们的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姐,你太多疑了吧”,她好似有些不耐烦,在树枝上转了个身,给了我一个背影,
“你背着我做的一些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丢丢多么无辜的孩子啊,却因她的一时恶意而送命,而她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内疚么?
“姐,你知道什么”?她一咕噜从树上坐起来,脸上不悲不喜,眼神不卑不亢,“你就会质问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宫女那段其实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么,我就是杀了她,怎么了,谁让我躲在那颗树上的时候,她正巧醒来,叫我妖怪也就算了,还大声呼救让人来抓我,难道你真的想看我进大狱么“?
我呆若木鸡,一时哑口无言,是啊,她冰雪聪明,我的那些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住,她只需稍稍一推敲便知晓。
“从小到大,你都比我命好,到处都是疼爱你的人,同样是奶奶的孙女,她却格外偏爱你,而对我却总是一副不管不问的冷淡态度,甚至就连姓穆的夫妇都会欺负我,如今我们不过刚踏入江湖短短几日,川哥哥便罩着你,默默为你做了很多事,二殿下就更不用说了,对你几乎有求必应,你莫不是真的以为他不知道谁是杀人凶手吧,只因为你我实在是太像,若他真的抓了我去水牢,保不住你会把一切都替我担着,他没必要去试这个险,也不必,这一切,难道你都没有看透么,你真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都是好心人,换个旁人也会如此的吧”?
“……”,我觉得我的口中此刻能塞进一个鸡蛋下去,我看着正襟危坐在梧桐高枝上的妹妹,此刻她有着相当凌厉的眼神,我竟不敢跟她对视,她说的对,这些可能全是真的,但也不全对,打出生,她便是父亲的一块心头肉,而我就是那株墙头草,若他不曾远走,一定会给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