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的衣服,斧子,都沾满了鲜血。
比佐从心底里升起了一阵由衷的恐惧——杨令元佝偻着背,像是委屈得快要哭了出来,他颤抖着举起了手,“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吵……我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那么大声……”
一斧斩下,几乎擦着比佐的衣摆而过,杨令元的动作像风一样快,那个操作台竟瞬间被劈成了两段。
比佐讶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令元无声地靠近,他浮肿的眼袋和深陷的眼窝让这张脸看起来更加阴森。
“我们家有一些遗传得精神病史……当然,平时的我看起来,可能很谦逊、谨慎、怯懦……但如果受了太多刺激……我也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带着歉意和真诚,杨令元走向比佐,这一次径直向着对方的脖子砍了过去,比佐仰面躲闪,却在抬头的一瞬间,从上方看见了杨令元的脸——他像是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用非人的速度!
比佐一声惨叫,空气中顿时血腥味弥漫,他的左臂被生生砍下。
杨令元动作稍停,他俯身拾起比佐的左臂,用心地摆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未等比佐反应过来,杨令元的身影又在他眼前消失了。
这速度是这样的快——以至于比佐甚至还没有感受到右臂的疼痛,他就已经看见对方斩下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臂,小心地放去了一旁。
比佐双膝一软,整个人颓然地跌倒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原来是你。”
杨令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不是很明白比佐的话。
尽管双肩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比佐的笑依然狠厉,他冷声道,“在赛场上,肢解了一个候者人的人……就是你吧。”
杨令元的脸上浮起一阵悲凉。
“不是我的错……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过我的人生……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就在比佐觉得自己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听见走廊上传来两人的脚步声,那是在话筒里听见了危险的哈库洛和玛莎,两人几乎是一路飞奔而来。这一路,到处都是散落的肢体,整个高塔都弥散着一股鲜血浓稠的气味。
“比佐!”玛莎在走廊上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发生什么事了?”
杨令元忍不住低下头,他啜泣着丢开比佐,起身站去了入口的门后。
“别进来!门后危险!”比佐大声嚷道。
可是已经迟了,就在哈库洛和玛莎进门的瞬间,杨令元飞快地伸手,竟然就这么直接贯穿了哈库洛的脖子——鲜血飞溅,玛莎本能地拔枪,对着杨令元的前额连打三发子弹——
可是子弹穿过杨令元的头颅,就像掠过一汪水泊,然后击打在他身后的墙体上。
玛莎无比震惊地望着眼前一幕。
杨令元挥挥手,将五指从哈库洛的脖子里□□,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如同鬼魅,带着浅浅的忧郁,安静地盯着玛莎。
玛莎微微颔首,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实力的悬殊。
“你是和那个姑娘——”玛莎稍稍后退,略一思忖,“你是和乔苓一起的?”
“乔苓”两个字一出,杨令元忽然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睛——他一直觉得自己大概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越焦躁越不能容忍周围的声响,只有强迫自己去消灭一切发声源——然而现在他想起来了,乔苓!
“乔……小姐,”杨令元低头喃喃,“她在哪儿?”
“她就快死了。”玛莎的嘴角勾起一个狠厉的微笑,“就在推进器附近,马上就要死了。”
杨令元的眼睛微微睁大,“死?你骗我……乔小姐……乔小姐让我在塔里等她,她不会骗我的。”
就在杨令元惊慌失措的瞬间,玛莎抱起比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往外跳了出去——下落时,她的ril稳稳地接住了两人。杨令元已无心去看比佐与玛莎,在一地的血腥中,他紧紧地将自己抱起。
而此刻的塔外,当乔苓终于看到一架ril接近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那不是别人——是伏羲。
黑色的伏羲降落在银色的降苓身旁,硬生生地打开了降苓的驾驶舱。
“乔苓!”
——是景策的声音。
景策将她从驾驶舱里抱了出来,在感受到景策体温的时候,乔苓微微一怔,仿佛忽然间,身体的痛觉又回来了,从脚底心一直疼到了脑仁儿里,景策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弄疼了她,她靠着景策,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疼啊,景策。”
“我知道。”景策轻轻挽起乔苓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的,我现在就带你走。”
乔苓微微抬头,她看见高空中有着乔苓此前从未见过的几架ril,她仰着头,“那些……是谁?”
景策抬头看了天空一眼,“他们是本届执行官。”
“你朋友?”
“嗯。”景策点头,“漠城金屑的异动,他们也发现了。”
乔苓低声喃喃,“是吗。”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歇息了一会儿,乔苓和景策一同去了高塔——杨令元还在最高的平台上等着她呢,乔苓说了要回去接他的,然而当二人从伏羲的手心降落在展望台,却发现这里正空无一人。
乔苓四下喊着杨令元的名字,没有回应。
景策拉住她的手臂,“你闻到了吗……”
“怎么?”
“血腥味。”景策指了指前方的高塔入口,“从塔中传来……”
乔苓表情微凝,随即脚下小跑了起来——塔里的景象让她忍不住又落泪,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残缺的尸体竟然随处可见,他们多是在塔内工作的军人,制服与身体被一同砍下,鲜血飞溅在墙面、地上……像是地狱般的景象。
“杨令元?”她一边跑一边喊,“你在哪儿……?”
快要到控制台的时候,乔苓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啜泣,她停下了脚步,那阵啜泣声似是在指引她的方向,渐渐变得大声起来。
她终于看见,杨令元浑身是血,蜷缩在一处低矮的桌子下面,像个被吓坏的少年。
乔苓的脚步慢了下来,杨令元缓缓抬头,终于与乔苓四目相对。
“乔小姐……”杨令元的啜泣几乎让他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他从桌底出来,怔怔地看着浑身伤痕的乔苓,眼里满是惊讶。“啊……你回来了……太好了……”
杨令元刻意止住了哭声,那张苍白的脸因此而开始微微变红。杨令元缓缓靠近,他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凝视着乔苓,“你受伤了……”
“嗯。”乔苓点头。
“疼不疼?”
“嗯。”
杨令元的嘴角又颤抖起来,他牵起乔苓的衣角,连呼吸也变得散乱。乔苓微微踮脚,抱住了浑身僵硬的杨令元——他看起来真的被吓坏了。
“我没事。”乔苓轻声道,“你也没事吗?”
杨令元微怔,乔苓的手是温热的,语调是软柔的,像是特别地值得信赖。
“我也……”他奋力地点头。
“那就好,我们都没事,外面也好了,一切都好了。”
杨令元忽然无由来地感到一阵委屈,他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跪坐在地上,乔苓的手轻抚他的后脑,杨令元啜泣着,靠在了乔苓的身上。
一旁的景策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年轻的乔苓神情平静而淡然,一切都与从前不再相同,在乔苓的身上,有什么正在发生着变化。
杨令元靠在乔苓的腹部痛哭起来,一时间,三人无一人开口说话。
这一日下午,乔苓回到降苓的驾驶舱内,她解除了完全手动装置,重新唤醒了降苓。
当降苓醒来的一刻,她已经从驾驶舱出来,坐在了降苓的前额上,“醒了?”
降苓缓缓起身,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躯壳已经恢复,以往的伤痕仿佛从未存在,只是精神上依然疲倦。
降苓伸手将乔苓从自己的脑门上捉了下来,放在了左手的掌心。
“……你刚才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回到金枝那里。”
“你猜。”
“我不猜。”他声音清冷,“但我希望那是最后一次。”
“我不能保证。”
“……”
乔苓与降苓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降苓凝视着掌中娇小的少女,良久,忽然开口道,“如果上一次遇见的就是你,就好了。”
乔苓一怔。
“接下来的事情,你喜欢怎么干,就怎么干吧。”降苓微微合起了眼睛,“我需要休息一会儿,需要的时候,再唤我醒来。”
“嗯。”乔苓点头。她被降苓放在地面上,仰头看着降苓解离。
乔苓心中明白,直到这一刻,她和降苓之间才真正成为了彼此的盟友,飞舞的金屑映着阳光,又一次发出璀璨的光芒。
“好好休息吧。”她轻声说。
第33章 逮捕令()
回程路上,景策陪着乔苓乘坐速度略慢的列车去弗里顿。他以执行官之名直接定下头等舱唯一的套间,背着乔苓进列车站,从优先级的通道直接进入车厢内部。
乔苓在他背上睡得很沉,一路上几有颠簸,她只是发出了几声不知所谓的呢喃,或是轻轻挪了挪头的位置。
一路上,经由各类身份验证环节而得知景策身份的车站工作者无不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与乔苓。乔苓看起来过于单薄和年轻,那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宛若淙淙的流水垂落,她是这世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带着过于普通的柔和与安静。然而背着她的景策一路无言,沉默中自有无限的威严,他是宇宙间权势盛极的执行官,有着传说中常人不可匹敌的力量和决断之力。
人们很难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是怎样走到的一起。
“午间餐车会向您提供特供的饮食酒水,届时是否需要直接送进您的房间?”头等舱里的列车员彬彬有礼地问道。
“嗯。”
“好的,请好好休息,愿您旅途愉快。”
当列车员退出车间,景策将乔苓小心地放在床榻上,他将白色的被子缓缓打开,然后盖在乔苓身上,乔苓肩膀微动,睁开了眼睛。
“抱歉,弄醒你了。”
乔苓笑了笑,只是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软和的被子贴在肌肤上,像是有人在无声地哼着安眠的歌,可是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乔苓却觉得越来越清醒。她叹了口气,又重新睁开眼睛,却看见景策依然站在床前,带着一点她不解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她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乔苓的脸突然就开始红了起来,景策说话的表情很是认真,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上午那种情形,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景策搬来椅子坐在一旁,他的脸上依然没有笑容,看起来有点凶,有点严肃,又让人觉得可靠,“你知道吗,直接从推进器终止全程,是所有可采用方案中最危险的一种,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没有人会用它。最好的办法是进入高塔,经由设置在那里的控制器来对推进器进行内部操控……我们在对话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时间紧迫,但其实一切都来得及,但你还没有听完我的话,就擅自行动了。”
“嗯。”乔苓点头,对此,她并不打算做任何辩解。
景策靠近,伸手揉了揉乔苓的头发。
“我知道这里是你故乡,你着急。但很多时候,事情总是有更优化的解决方式,比如今天。”
“抱歉。”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景策点头,他略一沉默,接着道,“我是真的被吓着了,以后不要这样突然中止通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
“……好。”
乔苓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景策紧紧抓住了她。他忍不住俯身坐在了乔苓床边的地板上,头枕着床沿,一切好像又回到乔苓被反噬的那天晚上。两人十指紧扣,乔苓向着景策的方向稍稍移动,“其实我也有一点。”
“有一点什么?”
“吓着。”乔苓说,“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三年前大河之舞的情形,真的很害怕一切会重演……那个时候,好像生死都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事情,我毕竟……知道得太少。”
景策一笑,“你知道得不少了,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恐怕根本束手无策吧。”
“景策。”乔苓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你一定要连任。”乔苓认真地看着他,“一定要连任,绝对不能输给比佐那种家伙。”
“嗯。”景策点头。
“……我可以成为你的剑。”
景策一怔,乔苓看着他的目光与他一样严肃而笃定,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犹疑,这眼神让景策一时失神。
“我可以成为你的剑,”乔苓又重复了一遍,“今后,我会越来越强的,我确信。”
“想什么呢。”景策又笑了起来,握着乔苓的手又用力了一些,“我知道你一定会变强的,但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的力量所在,当我坐在降苓的驾驶舱里,我立刻就明白自己是无敌的……所有的胜利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我又是那么软弱啊……”乔苓的目光看着天花板,她的声音轻而又轻,“我害怕有一天会被降苓看穿,他会发现,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也会害怕,会逃开,等到那个时候,他还是会失望的吧。”
景策并不非常明白乔苓的话,她也没有看他,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今天的事情让我确定了一件事,如果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意义,我就不会被任何危险吓退。”乔苓扭头看向景策,“我想做正确的事情……但我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
“所以,要把这样的力量,借给我吗。”
“嗯,我相信你。”乔苓靠近,贴着景策的额头,她浅浅一笑,“不然,何以金枝要将我们绑在一起。”
景策也笑,他扶着乔苓的脑袋,轻轻点头。
乔苓还未回到弗里顿,漠城高塔的危机已经传遍了整个裴菲柯特。尽管她阻止了大规模的金屑井喷,但全国范围内,仍有十一人死于金屑的异动,所有的电台、电视,以及内部通告上都在反复播送这件事情。军方封锁了更多消息,在媒体所能拿到的资源里,只有降苓并不清晰的残影落在巨大的推进器上,没人知道这段视频是如何流出的,但作为唯一的视频线索,它的播放量在一个小时内排到了整个星际网络的前三。
次日清晨,列车抵达弗里顿,那里的火车站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景策带着乔苓从另一处安全的通道离开,站在可以俯瞰整个弗里顿车站的高空通道上,乔苓看见自己的车厢外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闪光灯。
“他们在干什么?”她回头问。
“都想采访你吧。”
“因为我拯救了世界吗~”乔苓笑着敲了敲窗户,“不客气呀。”
景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乔苓很快跟了上去。这一路没有其他人,乔苓的心情也还不错。她跟着景策,一路通畅无虞地回到了帝中——再次回到这里,简直恍如隔世。校门口有些老旧的宣传牌上还写着「做有责任的裴菲柯特人」——乔苓看着它,心中浮起一阵隐隐的自豪感。
她离开这里的时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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