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深呼一口气,抽噎道:“我那些日真是怕啊……怕死了……”
“娘……”孙璟瑜可以想见李氏那些日的情景,真不知道该说是谁的错,的确没照顾好小孩子是大人的疏忽,但是李氏却为了救孩子去了半条命。
“如今都好了……我也能安心的去见你爹了。”李氏喃喃的低语,一脸轻松的笑容,如暖春的清风。
孙璟瑜见她如此一阵后怕,忙道:“娘,我带小谦来看你。”
说着飞快的跑出了房门,不一会,孙璟瑜抱着儿子,身后跟着秋娘和两个女儿,再之后大哥的一家人,小弟的一家人,全聚在李氏床前。
孙璟瑜蹲□轻语呼唤:“娘,小谦过来看你了,大家都来了。”
李氏闻声艰难的张开眼,含笑望着众人,孙璟瑜让李氏抓住儿子的手,小家伙还认得奶奶,顺势便爬上床铺,在李氏身边笑嘻嘻的闹腾:“奶奶,吃糖,甜甜的~”说罢吐着舌头上的糖,炫耀似地给李氏看,胖墩似地小身子让李氏感觉有点沉重,心中却是无比的欣慰踏实。
李氏伸出枯槁般的手抚了抚孙致谦饱满的额头,温柔道:“以后要好好读书,孝顺你爹娘……致远……致修……你们也是要听话……要向二叔学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孙致谦最小,不懂奶奶说的什么,依旧天真的吃着糖,稍大的孙致远孙致修兄弟有点害怕病重的奶奶,但是在孙大海的推桑下,兄弟二人便乖巧的应声道:“我们一定会听话的,以后跟二叔一样考进士,做官。”
“恩……还有致想……小虎子,你要好好教导他……别让孩子以后跟你一样东奔西跑……”
孙致想是孙家最小的孩子,才出生没三个月而已,是小虎子与妻子梅氏所生,头胎得男是大好事,只是李氏却已经无福分多看这孙子两眼。
成亲后在外头做生意,只比孙璟瑜早两天回家的小虎子此时乖乖的顺着李氏,梗咽道:“娘别说了,我没出息,对不起你,我一定让致想跟二哥学。”
“大海你是长子,你最老实,跟你爹一样,娘对你没多大要求,你守好家业祖产便是。”
“娘说的我会牢记在心。”孙大海保证道。
李氏满意的呼口气,最后目光落在沉默的几个儿媳妇身上,看了许久,忽而颤笑了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李氏笑过以后才慢慢说道:“我几个儿子都很好,儿媳妇也好……大媳妇虽然不够机灵,好在老实肯学,肯吃苦,这个家以后由你和大海管,我也没什么不放心。二媳妇……秋娘你打小来到我家,我看着长大,却似养个女儿……我心里还是疼你的,不曾纯心刁难过你,你嫁给我最出息的儿子,也是天生一对,你伴着他,我也不操心。三媳妇,你过门最晚,年纪最小,你跟小虎子要做生意就好好过,你机灵,心眼多,那是好事,不过莫用在自家人身上,安心做生意吧,有事多听听兄嫂们的意见。”
这番话说的几个儿媳妇沉默点头,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大嫂算是苦尽甘来,婆婆临终总算认可了她一回。秋娘想到未与孙璟瑜成亲的那几年,那几年她每日单纯的做家事,给孙璟瑜送饭,与李氏之间相处融洽,不曾被李氏打骂过,那些年的李氏,的确犹如母亲,对她颇是关心。最小的梅氏闷闷的不吭声,觉得婆婆冤枉了她,她心眼哪里多,何况尚且和家里人不熟。
“我累了,你们去忙吧,今夜还要守孝,别累坏了。”李氏下了逐客令,屋中人缓缓离开屋子,孙璟瑜走在最后,将宝贝儿子一起抱走了。
虽然沉浸在母亲的话语中,然而淘气的儿子一下就将孙璟瑜的神志拉了回来。小家伙不认识孙璟瑜,在孙璟瑜怀里待了一小会就不高兴了,嘟着嘴巴冲秋娘喊道:“娘抱……”边喊边往外挣扎。
孙璟瑜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没好气道:“只认娘不认爹?以后不让你娘买糖你吃。”
孙致谦闻言严肃的看向孙璟瑜,似乎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秋娘笑着走过来,对孩子道:“小谦,这个就是你爹,亲爹,以后要买糖就找你爹拿钱,你不听话爹就打你屁股,懂吗?只要你听话,爹娘都喜欢你。”
孙致谦闻言乖溜溜的喊了声:“爹,亲爹,我乖乖的~”
秋娘和孙璟瑜噗嗤一笑,骂道:“小糊涂蛋一个!”
尽管家里在办白喜事,然而如今不同往日,几个兄弟都已经成亲生子,光是孩子们就有一大窝,在屋里闹哄哄的跑来跑去,倒是冲淡了悲伤的气息。
讣告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去后,早有准备的客人们便及时赶到孙家,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八位老者便将死者抬入棺木内,随即封棺,上香祭拜,一些规矩过后才是晚宴。
孙璟瑜几兄弟和孙铁锤的几个兄弟一起通宵守夜,熬到早晨,十八棺杠抬起的棺木在鞭炮声和哭声中向渔家村祖坟山而去。
几个孝子走在棺木最前头,孙大海在最中央,一边走一边哭,几个小孙子也紧紧跟着棺木,或许他们还不懂死亡的悲伤,但是太多人在哭泣,因此都乖乖的不敢说话。
棺木走到一半时落地,众人跪拜默哀,女眷便到此为此,不可再前行。
秋娘几个妯娌目送棺木远去,各自抱着孩子慢慢回家。
家里只留了几个下人和几个看来帮忙的女客,见她们回来了,一婶子忙上前匆匆道:“大海家的赶紧的,你婆婆快断气了,眼看就不行了。”
几人闻言大惊,忙向屋中跑去。
那婶子也是懂规矩的,立刻央人将李氏抬下床,在堂屋里铺好稻草和床单,然后将李氏放上去。
李氏眼神已经涣散,眼看就剩一口气了。
大嫂着急的央人去祖坟山报信,不过估摸李氏得不到几个儿子回来了。
果然,报信人前脚离开,李氏后脚便去了。
死相颇安详,估计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孙铁锤刚入葬,这下李氏也得办了,讣告倒是不用再写,客人依旧是那些客人,连宴席都能简单许多。
几天之内连办两场丧事,孙家人心里颇不好受。外人也有偷偷称奇的,有说李氏是舍不得老伴独自上路所以去陪他,有说孙铁锤将李氏喊了去,有说孙家今年要换风水云云。
众说纷纭里,两老的葬礼结束了。宾客散去,孙家一下冷清下来。
为父母守孝规矩多,孙璟瑜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在后院书斋看书,偷闲便教教小辈们。
小虎子和梅氏成亲时因老宅子不够大,房屋不够,因此李氏花钱在老宅子旁边重新修葺了两干房屋,原先是猪圈和鸡舍的位置全拆了,挪在后屋去。新建的两干屋子与老宅的墙色格格不入,小虎子和梅氏便住在那儿。这梅氏的陪嫁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一家人住那新屋正好合适。
两老刚一去世,梅氏便怂恿小虎子与两位兄长分家过,原因是吃不惯老厨子的味道,想自己开伙单过。梅氏手里有钱,不乐意跟着大哥二哥吃斋守孝,巴望自己单过了可以随意吃些荤腥。她进门不久,对公公婆婆更是没有半分感情,小虎子又不肯读书,倒是反过来跟着她大哥做生意,做生意的钱和门路都靠大哥张罗帮助,梅氏便很是瞧不上小虎子,觉得自己虽是商人女,嫁过来很吃亏,孙家却占了她的便宜。
小虎子哪里肯听她的,两口子反而大吵一架。
孙璟瑜和孙大海来劝架,得知弟媳妇的想法,孙璟瑜不由怒道:“不想过就自己卷铺盖回去,我爹娘尸骨未寒,你莫在家里吵闹不休。”
孙璟瑜对梅氏完全不了解,看她完全像个小女孩不懂事,训斥起来也不留情,再不懂事也不该如此任性。训完梅氏又瞪着小虎子:“你成日在外奔波生意,有空也该管管家里事。”
小虎子闷声点头,对梅氏更是恼怒。
梅氏本来有点小性子,嫁妆丰厚,一来就生个儿子,难免恃宠而骄,真当自己耍耍性子小虎子不会对她如何,大哥大嫂也是好脾气,却没想到孙璟瑜训了她一顿。心中颇是愤愤,暗道孙璟瑜不过芝麻大的官,如今还丁忧在家,派头倒是十足,真真气人。不过生气归生气,也不能奈他如何。
如此过了七七,小虎子却称生意不能耽搁,不顾长兄反对,带着梅氏和孩子一起走了。梅氏是不想与兄嫂们相与,小虎子是真担心生意,若是守孝三年,什么生意都糟蹋了。
孙大海见他们走了很是生气,孙璟瑜却叹道:“走便走了,他是老幺,又无出仕的念头,想走留不住,外人也不会多说。”
孙大海点头:“还是不懂事啊。”
大嫂哼道:“走得好,小弟媳妇我特合不来,就仗家里有点钱,成日耍性子娇气滴滴的,不走迟早要吵架。”
兄弟两闻言不好接话,默默各自忙碌去。
孙大海性子和孙铁锤最像,本就是闲不住的人,如今他当家了更是感觉责任重大,每日必定亲自去田地看看庄稼,和那些佃户闲扯,一扯就是一天。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庄稼。
大嫂如今管家有道,算盘打得好,账目记得好。比往日长进了许多。
秋娘闲暇时看看书,绣绣花,带带孩子,也很悠闲。
孙璟瑜不便外出走访,倒是接二连三有昔日同窗来看他。除了看书,孙璟瑜便热衷钓鱼,偶尔也会和孙大海一起去田地里转转,熟悉自家的庄稼。
三年说慢很慢,说快很快。
三年里吕秋明已经有了个儿子,当爹了。且悄悄然的将父亲的骨灰迁回了家乡祖坟,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让秋娘担心的念头。
三年里,孩子们都长大了。最小的孙致谦已经启蒙入学了,虽然老师是亲爹。
大嫂的长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定了一门好亲事。
团团圆圆出落的越发标致,都像大姑娘了。
又是春暖花开时节,家乡的槐花盛开,成片成片的洁白花瓣铺满了乡间小路。
一路清风相伴,香气宜人。
秋娘踩过一地细软的花瓣,走到村头渡口,伸出手,搭上孙璟瑜宽阔的手掌,孙璟瑜牵着她上船。
夫妻二人林立在小船上,回头看了眼村子,怅然而又畅快的扬起了笑颜。
孙大海一家在岸边挥手:“璟瑜保重,上任后记得常给家里写信,有什么困难要告诉大哥。”
孙璟瑜大力点头,无言的挥手告别。
小船在孙大海一家的目送下,渐渐消失在家乡的湖光潋滟中。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番外不定,这个文写了好长……写的最久的一个文,不过终于写完了,很激动。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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