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新天地公司的注册资金中,绝大部分是可疑资金,剩余牛天河投入的那些算是正儿八经的赃款!
于是,警方宣布冻结了新天地公司的所有资产,停止其一切经营活动。
而且,警方查证得知,新天地公司刚刚中标了浣溪沙洗浴中心的所有权。而这个新天地公司都已经涉险违法了,随时有可能被注销,那么这中标也就没有了法律依据。此外,资产被安全冻结了,新天地公司交给招标方——也就是政府有关部门的中标资金,也必须全部追回。
这样一来,新天地公司中标的事情,彻底泡汤。眼看已经是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当李清芳带着一群干警奔赴招投标代理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公示期的最后一天的下午。李清芳把警方的意思传达之后,代理公司负责人当场发懵。这都是什么事?!但不管怎么说,新天地公司交过来的2150万元的资金,却必须由警方追回。这样一来,新天地公司的中标权就彻底没了。
李清芳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呵,浣溪沙那么大的一个洗浴中心,你们只设定了两千万的保底金额?而且几家竞争,竟然被新天地以区区2150万就给中标了?”
招标公司的老板满头大汗。他们只是代理,真正的招标方是汇文区政府国有资产管理部门。但是,这个招标公司的老板也大体知道背后的一些隐秘,这个招标确实不正规。说重了,就涉嫌侵吞国有资产了!
“领导,我们只是代理招标的。业主给我们定什么基准价,我们就怎么拍的。”招标公司经理有点紧张地说,“至于拍卖的价格低,我们也掌控不了啊。几家投标人的竞标兴趣似乎不大,他们报出一个价格之后,就不再往上追加了。我们只是个代理方,总不能拿枪闭着人家多出钱吧。”
“嗯,这倒也是。”李清芳说得似乎很简单,但眼睛却死死盯在那招标文件和几家投标人的名字上,盯得代理公司老板心里面发毛。他听说过,警方经常玩儿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明着告诉你没问题,私底下却死死盯着你。难道说,眼前这个漂亮的公安局副局长,已经决定追查这件事了?
李清芳笑了笑,把目光收回来,又盯着这个经理问:“对了,新天地公司的中标权不存在了,这个标该谁中了?”
貌似随意的一问,却让这个经理的心思飞速旋转起来。根据招标文件事先规定的,根据投标价的高低依次确定名次,第一名为中标人。要是中标人在公示期间存在什么问题不得不放弃中标权的话,就依次确定第二名为中标人,以此类推。
而牛天河所找的那几家陪标衬托的,一家报价是2000万,两家2050万。反倒是吴晓梅报了一个2010万,成为报价第二名,仅次于新天地公司。如今新天地公司中标权没了,所以中标权也就落在了“吴晓梅”的头上!
但是,这个招标代理公司的经理却知道,在所有几家投标人之中,其余几家都是一伙儿的,唯独这个“吴晓梅”是个圈子外的。要是让吴晓梅中标,背后那些人会不会发飙?
这个招标代理经历想紧急通知一下业主,但李清芳就在眼前,没有他反应的时间和空间。甚至,这个李清芳正在有意无意地翻阅招标文件。对于里面中标名次和中标权的确定,这个文件里写得清清楚楚,根本瞒不住。
“这个……根据招标文件规定,新天地作为第一名若是发生了问题,应该……应该由报价第二名的中标……嗯,就是那个‘吴晓梅’……”
李清芳似乎盯着“吴晓梅”三个字看了一会儿,说:“嗯,那你通知她中标吧。对了,把吴晓梅的电话给我,以备我们后续调查。”
“好!”这个代理公司经理忙写下了梅姐的手机号码。他心里面还在祈求:最好让李清芳把这个吴晓梅也给查了!要是也查出问题,那么中标权就落到了第三名的头上。而那个第三名,就又是业主那一方的人了。
随后,这个经理当场拨通了梅姐的电话,通知她已经中标,并要求在规定时间内,按照她的报价交足2100万的资金。
而李清芳则一直在招标代理公司守着,似乎不经意地查一些东西,以至于那个经理根本没有时间斡旋。等到下午下班了,新天地公司中标公示期也结束了,再也没有什么变数,李清芳才说:“打扰了!都到了下班时间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假如今后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希望您能继续配合警方。”
“一定、一定!配合警方执法是公民的义务!哦,李局长忙了半天了,不如我们公司做东,请几位同志吃顿便饭,大家都够辛苦的……”那个代理公司经理嘴上说得热情,心里面恨不得这群瘟神赶紧离开。
李清芳也识趣,笑道:“可不敢继续打扰了,谢谢您了!”
随后,李清芳就带着一群干警干净利索地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那些招标文件。那个代理公司经理心里面一紧:感情这个女局长,竟然想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了?要是继续查下去,恐怕就越扯越深了,日哦!
……
而在心怡酒店里,梅姐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她和周东飞正在她的房间里商量别的事情。接通一听,才知道是招标代理公司的经理打来的。梅姐一边听着,一边有点发愣。
“啊?呃……哦,好的……我明天就去把钱交上,放心。嗯,辛苦您了,谢谢!”
挂了电话,梅姐还处在半失神的状态。对面,周东飞坐在椅子上抛来一个暧昧的眼神儿。凭他那狗耳朵,电话内容全都听到了。
梅姐咬了咬下唇,一下子扑过去,“啪”的一下在周东飞脸上猛亲了一口。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捂着嘴巴笑了:“你这犊子,还真行啊你!”
也难怪她失态,那可是个大生意哟!
要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为了中标浣溪沙,她准备把手头上的2700万全部砸进去。既便如此,也未必能中标。
而根据现在的情况一盘算,反倒是仅仅用了2100万就拿下了!不但节省了六百万,而且还提前得到了牛天河送来的四百万。也是就是说,她实际上的付出只有1700万!和原计划的2700万相比,一前一后,刚好节省了足足一千万啊!老天爷,要是一千万现金摆在脸前头,那该堆成了多么高的一座小山!
“姐,左脸被亲了,右脸也来一下呗,不然右边有意见,嘿。”
“干脆晚上姐陪你睡觉得了。”
“真的?”流口水。
“去死吧你,哈!想得美!姐去找小宁凑钱去喽……”
第61章 赵伟的交代
白小宁从梅姐口中得知,她们竟然得到了浣溪沙的中标权,惊讶得有点合不拢嘴,觉得仿佛是在做梦。两人仔细合计之后,确定了出资的比例。这一次,白小宁的胆子显然大了不少——
由梅姐出资1000万,白小宁出资1000万,周东飞出资500万;等浣溪沙真的到手之后,梅姐和白小宁各占40%的股份,周东飞占20%股份。当然,梅姐手里面没有1000万现金,不足的地方算是借周东飞的。
本来周东飞不想入股,但梅姐觉得过意不去。至于白小宁呢,也觉得周东飞加入进来的话,生意会很稳妥。
她们凑足了2500万,而交给政府2100就行了。剩余的四百万,算做是得到浣溪沙之后的启动资金。毕竟那个洗浴中心被查封了,恢复营业、雇佣员工、简单的设施改造都需要花钱。就这四百万活动资金,说不准还不够用呢。不过白小宁拍着胸脯保证了,要是到时候真的出现资金紧张,她可以再拿出几百万,算是借给集体使用的。梅姐忽然觉得,这丫头还真不小家子气。
第二天一早,梅姐就把2100万交了上去,就等着公示期的结束了。在此期间,周东飞和李清芳可不想出现什么闪失,免得被对方如法炮制般的再度翻盘。而在这一星期的公示期中,只要牢牢抓住了牛天河,加大对他的审讯压力,甚至把目标隐隐指向他的背后老板,那么对方就没有精力考虑浣溪沙的事情。
……
海阳市南郊那个别墅里,“老板”几乎气炸了肺。
刚才,新天地公司的工作人员通过某些方式,紧急汇报了警方查封公司的消息。这么大的事,牛天河怎么没有亲自汇报?“老板”觉得不对劲,心里甚至有些不详的预感。他没有贸然拨通牛天河的电话,而是通过其他渠道打听了一下。这一打听不要紧,牛天河竟然被汇文区公安局给抓了!
由于牛天河的问题,直接牵扯到新天地公司被查封。当然,浣溪沙的中标权也随之泡汤!
苦心经营的一场好戏啊,到头来却还是两手空空。不仅如此,还白白扔出去四百万!而那个白得了自己四百万的吴晓梅,竟然最终还是中标了浣溪沙!
顿时,“老板”几乎要掀桌子了!
但是,“老板”不是一个莽撞人。他想了想,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把牛天河从公安局里挖出来。至于浣溪沙那方面的事情,必须暂时放一放了。不是浣溪沙不重要,而是牛天河更重要。这家伙和自己结合得太深了,万一承受不住公安局的审讯压力,一旦把“老板”供出来,那可就是泼天的大麻烦!
于是第二天,汇文区公安局的现任局长赵伟就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唐三案的刑事问题处理及时,但经济方面的问题也不能拖,要尽快结案。只有经济问题也结案了,整个案子才算给上级和群众有了一个圆满的交代。但要以和谐大局为重,不要扩大影响面,不要翻历史旧账,否则越扯越远、越挖越深,这案子永远也结不了。
这是口头指示,说得语重心长。但赵伟听得出来,领导或许是有意袒护牛天河吧。在牛天河被抓之前,上级一言不发,只是说唐三案办得好、办得及时。可是牛天河一旦被抓了,马上又来了这么一个态度。
赵伟觉得,这样的形势对工作的开展很不利。要是继续深挖下去的话,就是违背了领导的意图。他找到李清芳,而李清芳刚刚从审讯牛天河的地方回来。
“清芳局长,牛天河的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赵伟问。单纯的经济案件,而且是唐三案子附带出来的,犯不着他这个区局一把手亲自挂帅,就交给李清芳这个副局长具体负责了。
李清芳说:“嘴硬的很。但是对于收受唐三财物、充当涉黑势力保护伞的事情,他没有否认——证据确凿也否认不了。这至少确保咱们没有抓错了人,因为就凭这一点,就能给他量刑。”
“嗯,很好。不但拿死了他,而且还为国家至少追回了上千万的赃款。单是这一点,这就是个大功劳。”赵伟话锋一转,说:“但是,不要深挖他背后的人员了。牵扯得太多、打击面太大,说不定到最后会出现无法收拾的局面。”
牛天河曾经是公安局局长,这是全区的要害职位,远比一般科局的一把手更重要。所以,他背后牵扯的势力、背景肯定很多。用一句官场老话来说:想做什么级别的官,就必须有更高级别的背景。当然,大体上是这么一个意思。至于李清芳这么机缘巧合的例子很少见,属于特殊情况。
想当初,若没有区主要领导的支持、没有市局领导的认同,牛天河能担任区公安局局长?而要是继续挖下去,一旦挖出了什么区领导、市局领导,怎么办?再说了,这些区领导、市局领导的背后,肯定又有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每个屁股上都不干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越是到了最后,有可能就越是没法收拾。甚至,整个汇文区公安局都下不了台。
李清芳想了想,问:“赵局,这是您的想法,还是上级的意思?”
“既是我的想法,也是上级的意思。”赵伟笑了笑,“不瞒你说,刚才区政法委的关书记来电话了,说让我们‘不要扩大影响、不要翻历史旧账’。其中的味道,你该品味的出吧。”
看李清芳有点迟疑,赵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清芳,我现在算是你的领导不假。但从年龄上看,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跟你的父辈差不多吧?呵呵。”
这也不算什么倚老卖老,赵伟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要不是牛天河和贾政京接二连三的落马,他可能就要在政委的位置上内退二线了。
李清芳点了点头,笑着说:“嗯,我爸也就比您大了两岁,呵呵。”
“嗯,那我不以领导的身份,而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几句,算是咱们叔侄谈谈心。嗯,我这么说,没意见吧?呵呵!”赵伟笑道。随后,这个苦熬滚打了几十年、接近退二线的老局长,给李清芳上了一堂很深刻的政治课。这些话对李清芳的影响很大,甚至影响了她今后的工作风格。
“我熬了几十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对得起自己的警衔,对得起自己的薪水,老老实实混到退休就行了。前头先是牛天河,后头是贾政京,接二连三的事情搞得我应接不暇、心惊肉跳。不怕你笑话,确实是心惊肉跳——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混了大半辈子的所得,顷刻间失去会是多么的恐怖。地位、荣誉、财富、家庭……统统没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像你们年轻人,跌倒了还能再爬起来。像我们这些人,往往是一个跟头栽下去,就有可能彻底摔死了。”
“你瞧那牛天河,看似完成了由官员到商人的转变,看似站了起来。但现在呢?他还得老老实实地趴下——起不来啊!”赵伟叹了口气,联系到了他的中心意思——
“那么要是扯出了牛天河背后的人,那些人能不能再站起来?我看到最后呵,还是个死。而且站的越高,摔得越疼。但也正是为此,你觉得他们会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任凭我们揉捏?所以,他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肯定会做出更多自我保护的举动。而那些层级的人的一个小举动,到了下面就是指示、就是风向,甚至是一场运动。这样的压力,你顶不住,我也顶不住,咱们一个小小的汇文区公安局都顶不住。”
“所以啊,年轻的时候有些理想报复是对的,否则就老化了。但也要有些自我保护的意识,不能让冲动压垮了理智。办案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要知道适可而止,凡事要掂量着来,要把握好一个尺度。该进取的时候要一往无前,该收手的时候也要毫不犹豫。”赵伟最后笑道,“我都是快退下去的人了,说的东西少不了一些颓丧气。这些都仅仅只是一个老警察的心里话,不是局领导的指示,呵呵。”
李清芳点了点头,说:“谢谢赵局。”其实这一类的话,李清芳的父亲也偶尔提到过。但是对于父亲的话,她是从来不听的。今天一个外人忽然说到了这些,她才觉得这些确实是老辈人的人生经验,与职位高低无关。人老成精,一点都不假。眼前这个赵伟或许比牛天河、贾政京清廉些、本分些,但毕竟也是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家伙。
赵伟又笑了笑,说:“当然喽,也不要让我这些消磨志气的话,把你的工作积极性都打击掉喽。你是年轻人,前途还长着呢。还是那句话,凡事掂量着来,把握好一个尺度。我先回去了,牛天河的案子你再费费心。”
李清芳答应了一声,但又问:“牛天河的案子可以不深挖,但已经露出水面、甚至他亲自招供的事情,还是不能就此罢手吧?不然的话,草草结尾的痕迹就太明显了。我看要不继续保持一点压力,让他老老实实的。等过了几天,就结了他的案子。当然,我会把握住尺度,将案情的范围尽量限制在他本人身上。”
“不是‘尽量’,是一定。”赵伟转身离开,说:“嗯,至于具体的细节和方式方法,你自己把握好就行。”
赵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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