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身边那个叫做史良的小崽子,竟然勾结外人。”周东飞把事情说了一遍。
清芳听得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大恼,恨不能冲到大院里面一脚踹死这个畜生。老爹虽然不刻意提拔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但由于史良经常在他身边,工作能力表现的不错,还是老爹亲自提拔他到了副处级。要是不出意外,等老爹离任的时候,还会将他提拔到正处级。三十岁出头的时候能和县长一级,这已经是知遇之恩了。但是,这小子竟然养不熟。“真是个白眼狼!”
周东飞冷笑道:“身边有狼,那就得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查出史良背后的人物是谁——这个隐蔽的家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能买通省长秘书的人物,肯定不简单。”
“会不会是省委或省政府班子里的人?要是寻常的厅局级人物,我看还不敢。当然,史良跟着老爹前程似锦,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厅局级人物而背叛老爹。”清芳说着,自己也有些心惊。大院里面的高人,一个个肚子里长满了牙,把你吞下去就能嚼得稀烂。“老爹被提拔的快,而且这次又招惹了一大批牛鬼蛇神,肯定有人看他不顺眼的。”
周东飞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能猜,猜错了就麻烦大了。要查,查出一个真凭实据。”
“怎么查?”清芳问了之后,忽然就笑了。联想到老公刚才问她带没带警服和工作证,作为一个警界的年轻老江湖,她当然一下子明白了老公的意思,当即在周东飞脸上亲了一口,“走,去移动公司!”
到移动公司的时候,清芳已经在这里面换了警服,英姿飒爽。走到了移动公司里面,清芳把史良的电话号码拿出来,对一个营业员说:“麻烦你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一个小时之内的电话记录。”
“请问你……?”查询别人的电话记录是违法的。当然,清芳的警服让这个营业员觉得不简单。
清芳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上面赫然加盖着公安部的钢印。老天爷,真是一个大人物。而且在工作岗位一栏上,还写着“全国打黑办公室”。清芳说:“公务。我们怀疑这个号码和涉黑势力有关联,需要调查。”
公安部的高级警官,而且亮出了工作证,基本上就解决问题了。虽然按说还要开证明信,但你能让一个中央某部委的人物回首都开介绍信?再说了,这位女警官既然身在河东省城,肯定是来临时执行任务的,也不会为了一个电话记录再回首都的。所以那营业员想了想,当即拉出了两个电话记录。
周东飞看了看电话记录的时间,一个是两分钟前的,肯定不是自己要找的。而另一个在半个小时之前,刚好就是史良在卫生间里那个时间段。
清芳指着半个小时之前的那个电话号码,说:“帮我查一下,这个电话的机主是谁。”
那个营业员输入进去,说:“这个号码的机主叫刘婷……您要她的全部开户资料?”
“嗯,麻烦你打印一份吧。”清芳说。
于是,拿着这个名叫“刘婷”的人的资料,周东飞和清芳当即离开了。回到车上,清芳还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外资企业的河东分公司经理,你说她打听老爹的事情做什么?本以为是哪个大人物呢,想不到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是个女人。这样的女人,凭啥找老爹的麻烦。”
之所以说知道这个“刘婷”是二十多岁,因为那张个人资料上有身份证号码。而号码之中,能显示出生年月的。
周东飞看了看“刘婷”备案的身份证号码,楞了。因为那身份证号码是“372902************”,而前面这个‘372902’,一般是河东省海阳市的人!
“我擦,372902,竟然遇到老乡了!”周东飞皱了皱眉头。
清芳也楞了,是啊!刚才只觉得数字熟悉,倒也没有太在意。不错,这样前六位的号码,就是海阳的人!
晕,难道背后对李正峰出黑手的,竟然是老家海阳的人!
清芳哼了一声,就打电话给海阳大学城派出所的所长,让他查一下这个刘婷的具体资料。这一查,问题就出来了——
刘婷,两年前毕业于海阳的安泰经济管理学院,现在“罗德投资公司”的河东省分公司任区域经理。更关键的一点,这个刘婷的父亲,竟然是当初因为诬陷李正峰、并且涉黑、贪污、制造谋杀而落马的海阳市政法委书记——刘子健!
原来是他!刘子健被抓起来了,判了死刑,早就化成火葬场的一捧灰了。现在看来,这个刘婷可能是蓄意报复李正峰?毕竟刘子健最终落马,是因为状告李正峰才引起的。实际上,刘子健的罪名,就是枪毙三次都不多。但是一个陷于仇恨中的女人,是不会理会青红皂白的。或许在刘婷看来,只有扳倒了李正峰,自己的父亲才能死得瞑目。
但是,这个刘婷怎么和史良勾结了?是蓄意接近的史良?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假如一个人想要报复另一个人,最方便的方式就是从对方身边人员入手。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史良会背叛李正峰了。或许要是一个厅局长、甚至是一个副省长要求史良背叛,史良也未必会做。但是,假如这个刘婷以色相、特别是以爱情来限制住史良,这个史良说不定还真的就动摇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为了自己心仪的女人做出一些昏头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到底,这个刘婷也算是个可怜的小女人。”清芳叹道,“虽然她老子不怎么样,但终究是她亲生父亲。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我还真懒得对她生气。”
清芳有这个好处,懂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即便是可怜,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刘子健多行不义必自毙,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周东飞说,“只不过是他那时候诬陷老爹,导致了事情最终败露。难道,这就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老爹的头上?”
清芳苦笑道:“所以啊,她不仅仅是个可怜女人,也是个傻女人。算了,一个小人物而已,我看别处心积虑找她麻烦了。直接把这件事告诉老爹,让他防备着一些就是了。至于史良,肯定要把这小子从老爹身边调走的。”
周东飞说道:“我不想找她麻烦,但事情并未结束。第一,这个刘婷是不是亲自撰写匿名信的?这一点不能确认,那就不能肯定刘婷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黑手。第二,刘婷这个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什么意思?”
“罗德投资公司,或许你没大听说过,因为这个公司很低调。”周东飞说,“但是据我所知,要是没有强大的背景,或者具有国际级企业主管的能力,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不可能攀上这家公司区域经理的位置。”
“这么牛?”清芳楞了,“哪怕是微硬、四菱这样的大企业,也不至于要求这么高吧?”
“但它就是这么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背景很大。你知道,这个罗德投资公司的背后老板是谁?”
“谁?”
“罗斯柴尔德家族。”
第466章 磕头
能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公司里获得高位,只能证明这个刘婷并不简单。你要是以一个普通外企区域经理来评价,那么肯定是过分低估了她的能量。
而一个具有不小能量的女人,含着仇恨对你虎视眈眈,那肯定是一件相当不爽的事情。
“这么说,还是要查?”清芳问。这样牵扯到阴暗面的事情,在家里肯定是周东飞做主的,清芳从来不会干预。
“要查,一个危险的棋子,哪怕暂时不起眼,将来也会形成大祸。当然,更要命的是这个刘婷现在已经说明了她自己具有一定能量了。”周东飞说,“先告诉老爹,让他注意一下史良,多少防备一下。我最近有点事要出国,暂时没工夫去细查。争取在两天之内,查出一点点头绪来。”
“出国,去哪里?”
“参加金球奖颁奖典礼啊。”周东飞笑道。“到时候,说不定能遇到几个不错的国际明星呢,带回来给你当‘妹妹’。”
“我也去。”
“人家没邀请你嘛……”
“谁说不能带家属的……我就是要去……”
“呃……”周东飞讪笑着说,“等一下,我安排安排。”
于是,又拨通了方燕绫的电话,让她准备一下清芳的东西。别人护照办理需要好几天,但是以心怡的能力,还是相当快速的。
这时候,清芳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哼,有姐姐在,看哪个狂蜂浪蝶敢靠近你!可惜,出境的时候可能不允许姐姐带着枪。”
……
随后,周东飞就跟李正峰说了说基本的情况,让他防备着史良,以及罗德投资公司的刘婷。并且明说了,刘婷就是刘子健的女儿。
“臭小子,你还是去查了!”李正峰说,“不过史良这孩子,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一直以来很听话,能力也不错。”
虽然李正峰不会打击报复哪个人,但身边有这样一个始终觊觎自己的人,当然也不会很舒服。特别是像史良这样的,李正峰全心全意待他、栽培他,结果却又被他暗地里捣乱。李正峰哪怕再宽宏大量,但终究是喜欢不起来了。而且,这样一个处心积虑谋害领导的人,也不适合做秘书,因为职业道德这一关就过不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李正峰就把史良调换了一个岗位——让他到省政府办公厅去做一个普通的文员。没有开除,没有降级,也就谈不上什么打击报复。
但是,这种职位上的调动,对于史良而言可就是大大的失落了。省长身边的机要秘书、大红人,年轻的副处级,肯定被视为前途无量的有为青年。因为按照正常的升迁轨迹,李正峰这一任届满之后,差不多会提拔史良为正处级。到那时,史良也就是三十三四岁。而后哪怕就是熬接近三十年资历,若无意外的话,退休之前估计也能做到正厅级的位置。华夏官场之人上千万,最终能到厅级也算是修成正果了,毕竟是和市长、市委书记一个级别。而且要是机遇好的话,这史良本有可能爬升得更高。
但是,一旦离开了省长光环的照耀,他的前途就顿时不可捉摸了,原本光鲜的前途突然暗淡了下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一个被主要领导抛弃了的秘书,很难得到重用。比如省政府办公厅主任想要提拔他,肯定要考虑省长的意思。而省长既然把他“外放”了,那就证明省长不待见这个人,办公厅主任也肯定不会去提拔照顾这小子。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大家都能意会。
所以,当史良听到李正峰的决定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省长,我……”
“你别有什么想法,我觉得还是到正常部门锻炼一下比较好。”李正峰没必要用挖苦的言辞说他,在李正峰眼中,这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在我身边,只是为我一个人服务,起不到多大的锻炼作用。办公厅是个综合性的部门,有能力的年轻人更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你去和小张交接一下,先下去吧,赵省长他们马上要来我这里开会了。”
说着,李正峰有低头批阅文件。史良的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要是心中没鬼,他肯定会缠磨一阵子,但是想到领导对自己的栽培,再想到自己把领导家里的私密事都整理了透露给外人,也就没有了继续纠缠的勇气——对不起人啊。特别是因为自己整理了李正峰详细的家庭资料交给外人,导致李正峰到这个年纪还必须离婚,这样的事情一想起来,史良内心就备受折磨。
史良幼年丧父,是个单亲家庭出身的年轻人,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其中也没少得到李正峰的照顾和提携。一直以来,政治上他把李正峰当成自己的贵人、恩人,内心深处更是几乎把李正峰当成父亲来看待。
但是,就因为认识了女朋友刘婷,自己鬼迷心窍的就陷进去不可自拔了。陷入热恋中的年轻男女,是最盲目的。当初刘婷要求他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内心抗拒过、抵制过,但终究没有抵挡住刘婷的温柔攻势。
当然,史良也不知道李正峰为何突然要让自己离开,莫非是被李正峰发现了什么苗头?要知道,做了这种事的人,内心的狐疑最多。而且以史良对李正峰的了解,即便李正峰发现自己背叛了,也最多就是将自己调离。因为李正峰很正直,正直到了不会以牙还牙。
所以,史良终究没敢纠缠。看着李正峰两鬓的白发,想着他没日没夜的劳苦,想着他对自己的教诲和提拔,想着他曾亲自看望自己生病的老娘——虽然当时只是顺便路过……史良眼里面一热,这个男人竟然流出了两行泪。甚至,他有种冲动:要把自己的卑微和下贱都说出来。
但是,他又没这个胆量。万一李正峰只是真的为了让自己去锻炼,并不是发现自己的丑事呢?
“哭什么,没出息。”李正峰发现史良没走,放下签字笔淡淡的笑了笑,“好好去干工作,哪个岗位都有发挥自己才能的空间。”
史良眼睛闭上,想要阻止泪水的滑落。但是,这反倒更加刺激的泪腺分泌的速度。大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史良却感到千夫所指的痛。二话不说,这个个头儿一米八的男人噗通一声跪下,竟然在省长办公室里磕了一个头!
然后啥也不说,转身出去了。
当一个男人默不作声的在你面前突然磕头,这种视觉冲击是很大的。李正峰眼皮抖了抖,却没说什么。
当初贫贱之时,史良那个守寡的老母就对儿子说:“儿啊,男儿膝下有黄金,那是人家有身份人的说法。咱们穷门小户的孤寡娘俩儿,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不弯腰?不弯腰就捡不到别人遗落在地上的机会。挺直腰板做人是不假,但有时候黄金也藏在你这一对膝盖骨里。”
很少有这样教诲儿子的母亲。但是,这是多少辛酸和血泪才总结出的经验?
史良自负,但也知道母亲这话的力量。这辈子,他磕过三个头。第一个,是他年幼的时候,地痞流氓想欺负他的母亲。为此,他找到另一拨比较仗义的混子头目,也是他的邻居,求他帮忙。对方不想帮,但他一个响头磕下去,对方就撑不住了,出面喝退了寻衅找事的流氓。第二个,是他以第一名的身份考进省政府的公务员编制,结果却被人暗箱操作弄了下来。他直接找到人事厅,硬闯进厅长办公室。也是在办公室中,一个突如其来的响头震惊了厅长的神经。于是重新调查,让他得以绝地反击进入了这个令人羡慕的岗位。
今天,是他这辈子第三个响头。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官场铁汉,这个头似乎没起作用。
当然,即便不起作用,史良也没觉得自己磕头磕得冤枉。他对不起李正峰,对不起这个曾被自己潜意识里视作父亲的老领导、老人家。即便是磕个头,也阻止不了老领导两口子的离婚了,也阻止不了老领导和自己女儿、女婿划清界限。
史良走后,李正峰沉闷的叹了口气:本是一个好苗子,一念之差就这么动了坏心思。希望他端正自己的心态,堂堂正正的走自己的人生路吧。
史良母亲的教诲也不错,至少他这第三个响头下去,让李正峰产生了不少惋惜和感慨。
……
走出了省长办公室,本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史良静了静心思,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越是这时候,他越不能让人看低了自己。
但是,当看到办公楼里其他人的目光时,他还是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以前大家见到自己,都会很热情。而现在,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自己就像是一团瘟疫,所有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
这,只是他自己一点错觉。人在事业突然受打击的时候,往往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其实别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脸上还是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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