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到了,整个岭城的百姓欢呼着迎来新的一年,烟花自大雪纷飞的夜空中升起,飞炸开来,在天际留下绚丽的影和光,将刹那的美丽留在天空,然后化成烟雾散去,消失不见。那可真是一种绝决的美丽,拼却一切朝着最高的点飞升,然后以粉身碎骨,换取最美的刹那。
但是,此时的屋内之人,并无心留意这些,帐中自有纠缠之乐,一片春意。
三更天,夏镜花自睡境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脑袋,感觉到身边有人,就睁开了眼睛,看到身侧熟睡的人。夏镜花打量独孤锦衣近在眼前的俊美五官,清冷眉宇间有微微蹙起,她抬起手来自他的眉心轻轻拭过,将那愁态舒展开。
“燕王说你从前受过很多苦,总要一个人咽下去,放心吧,以后你就有我陪着了。”
屋外大雪纷飞,夏镜花躺在这个男子身边,她感觉很温暖,安心。于是就不自觉地在唇边挂起一些微笑,侧了侧身子,倚着他的胸膛继续熟睡。
管他明天有什么事,管他太子还有什么后招,管他晋都京城里的人接下来要拿他们怎么办,不想,不问,不管,此时此刻她只想拥着身边的人熟睡一夜,安心做个好梦,那么就这样做吧。
建安十三年的第后一天,夏镜花成为了独孤锦衣的妻,并不是锦王妃,因为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那声势浩大的铺张,她觉得,那只是一次仪式,只要晚些时候将来补上一次婚礼,再让全天下人知道也不晚。但是,当时的她没有多去想过,这场婚礼将要晚来多久,而她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婚礼仪式将要晚来那么久,久到……甚至几乎耗费了她一生的光阴,久到让她几乎对自己的信仰险些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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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都城,皇宫,东宫。
华灯璀璨,灯宫明亮,大晋皇宫沐浴在春节的欢乐气氛中,灯女太监都换上了新衣,各宫掌事都将宫中下放的新年喜钱放到了手中,一切看起来和谐而美好。
东宫正殿之中,一身华服的太子立在金色的大殿之中,手中执一纸雪白宣纸,看着上面的文字,面目一点点扭曲起来,一挥手狠狠将手中的宣纸丢开,宽大的袖袍也将桌上的一只把玩玉器挥落到地摔了个粉碎。
“啊。”有女子正要进殿,被这样的碎裂之声吓得后退了半步,忍不住一声轻呼。
寻声看过去,是太子妃夏妍立在殿门口,身着金丝胭脂纹昙花雨丝锦裙 ,梳着云鬓高髻,头饰四枝金步摇,长长的珠帘侧垂于脸颊之侧,眉心点花钿,柳眉妙目,肤凝如脂,唇绛嫣红,十足的美艳漂亮。
在两动就到。夏妍旁边,站着另一个女子,与夏妍相比,她样貌平平,面容消瘦,眉眼也普通,若不是身上穿着的青色宫装做功十分精细,又梳着高髻头戴珠花,饰坠紫玉璎珞,很容易被人当成最普通的宫女之中一人。
“殿下,这是在为何事动怒?”夏妍一脸担忧之色入殿,一众宫人随后入殿上前。
不问还好,这一问,让太子更是怒火中烧,忽然一伸手就紧扣住了夏妍的手腕,将她拉扯到自己面前,咬牙道:“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的妹妹,又是你的妹妹坏了我的好理,当初我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剑杀了她。”
言罢,太子狠狠一挥手,夏妍那娇弱的身子就摇晃着连连退后,被摔倒在了地上,一众宫人赶紧上前搀扶。
“殿下,亥时将近,该到合欢殿了,不要让父皇母后久等。”一直沉默平静立于大殿门槛之外的女子开口,神色淡然,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人正是另一位太子妃,大将军李青的妹妹,李月华。
“殿下,五妹定不是有心得罪太子殿下的,殿下……”夏妍被宫人扶起身,欲要再次靠近太子,但太子却在她的手碰到自己之前挥袖拂开,朝着门外的李月华走过去,携一众宫人离开东宫去合欢殿陪帝后过守岁之礼。
第138章:返还京都
东宫大殿之中,妍慢慢拂开宫人搀扶着的胳膊,摇晃着走过几步,满目的悲戚和不解,她开始察觉,并且相信,婚姻真的是一切美好爱情的终结,特别是在自己有丈夫还有着其他妻子,有着无数选择的时候,每日的朝夕相处,让激情开始退却,让厌倦的种子落下发芽。
她曾经幻想,并为之拼出一切而追求着的爱情,从前如盛开的最美丽妖艳的花朵,现在它嗅到了一丝枯萎的味道。
但是她不甘心,当初的七夕夜会是那么的浪漫美好,她不甘心就这样将那样的美好抛却,她有美貌,有才华,怎么会甘心被李月华这个相貌不出众,平平无奇的女人赢走自己的丈夫。她要找到夏镜花,要夏镜花停止一切构成太子迁怒于她的事,但是她能做什么?若夏镜花有自己的主意,又岂是自己能改变的?
最终,她想到了一个人。
“来人呀,传我的口谕,去夏府接六小姐夏水月入宫,陪本宫过新年。”
“遵命。”宫人应话行礼。
合欢殿,是大晋皇宫里用以设宴的大殿,一般用于皇亲设宴,而每年的中秋,春节等大宴也皆于此处。今日宫中没有设宴,但皇帝却选在了这里摆安宴,与皇后及太子和太子妃燕王妃守岁过年。
太子一路上十分的沉默,越靠近合欢殿,他越来越紧张,害怕。这次南边之事,是他暗背着赵皇后所为,找了自己的表哥赵回去办事,想着将独孤锦衣一举拿下,只要自己成功,赵皇后不仅不会说什么,甚至会夸奖他,将他上一次的失败忘记。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他依旧失败,而且不仅失败,还将赵氏一族多年来布在岭南的各方人脉全部赔进去,只怕不用多时,赵皇后也将会接到这样的消息,他不敢想象赵皇后会怎么对待他。
合欢殿内,帝后皆已在,燕王不在,一身火红衣裙的燕王妃岳红衣已在。
行礼,入席,一切顺利,直到一封火漆急件上奉。
“锦王与燕王二位殿下身在南地,不能回宫陪帝后过节,特快马加鞭奉请安急信一封向帝后请安,祝二圣安康,祝天下太平永昌,大晋江山千秋万代。”宫人双手奉信上前,独孤宏政笑着接过,挑开火漆取出信件看了看,忽然就剧烈咳嗽起来。
宫人赶紧上前,赵皇后也侧身察看亲自替独孤宏政顺气,但这一切却没有多大作用,独孤宏政的咳嗽越来越厉害,最后竟然突然就昏厥过去。
独孤宏政面前的洒杯被宫人拂落到地,玉制的洒斛,落地碎成数片,宫人和太监凌乱的脚步在合欢殿内响起,还有赵皇后大声的下令传太医,立刻传太医。
亥时过了,新的一年来临,大晋皇朝迎来了新的一年,独孤宏政迎来了属于他的第三十一年当政,建安三十一年,虽然昏迷过去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年对于他来讲,将意味着这什么,对于他的皇后,他的皇子们都将意味着什么。
独孤宏政在宫人,太监,赵皇后,太子,太子妃等人的拥簇下离开了合欢殿,被送往皇帝的寝殿德政殿,原本热闹的大殿因为皇帝的突然发病而瞬间空旷下来,所有人离开,唯一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裙的女子一直平静地坐在那,观看着这一切的经过始末,最后才堪堪起身,不紧不慢地自大殿离开,走向那寒冷的夜幕之下,她没有带随从,所以也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好像她真的就是那么的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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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四年的第一日,夏镜花在独孤锦衣的床榻上醒来,身上仔细地盖着被褥,被角有被人仔细地掖好,而独孤锦衣已经不在身侧。
她坐起身,看到独孤锦衣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单衣立在窗口前,窗户开着,窗外大雪依旧在纷飞,将院落里的一切都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对面屋檐之上唯有檐瓦的边沿起伏着灰褐的颜色,屋顶也尽被白雪覆盖。
独孤锦衣长发松散着,被风吹拂着向后飞扬,也将他白色的单衣宽袍吹得指荡着向后翻腾飘起,一黑一白的纠缠着,那线条如被勾勒,有着优美和淡淡的哀伤。
夏镜花起身下榻,将搭在屏风上的披风取下,走到他身后,将披风轻轻盖到他的肩膀上,顺势轻轻拥了他的腰身,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后,道:“这里风大,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独孤锦衣回身,冲夏镜花微笑,轻吻夏镜花的额际,道:“习惯了早起,怕吵着你,就没让人进门伺候。8”
夏镜花笑了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想到昨夜之事,和这屋中依稀还残留的暧昧气息及惷光余味,她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北镜通史。晋成帝传》记:建安十三年,辛巳年末,帝受困于南,遇污难于狱下,然不顾自危,急于民事,义薄于世,后平反于昭雪,民 意大喜。随之,帝携金剑于堂下,折令周始,挥斥开堂,得破结党之舞弊旧行,当即收押四十三人,去官袍,除乌纱。接连七日,帝责成迅雷之势,南地肃清,收案共七十三人有余,赃款三十余万两充于国库,史称“岭川四十三案事”。岭南之案,乃大晋建朝之始自未有之大案,牵涉波及之势令天下闻变,以此为警,通改南地官仕结党之风,大惊全国,再无人敢孝,有此德行者,皆暗退自危,百姓闻喜,皆赞帝之风魄。
这一次,独孤锦衣以“岭川四十三案事”完成了一次华丽的逆转。结局以他不仅洗脱了太子欲要加害到他身上的罪名的同时,还反转式的拔掉了赵氏一族在南地的势力,收拢了南方百姓的人心而结束。但是,这样的胜利所带来的欣喜和成就并不是持久的,更不是终结,甚至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这个事件中,太子与赵氏一族的惨败和独孤锦衣的大胜,所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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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四年,元月初三,独孤锦衣与独孤燕携带众人踏上返还晋都之路,但是却不知怎是因为雪大,还是什么原因,自岭南回晋都城的道路,一路上多处被毁,有的地方山石崩塌将道路阻止断,有的地方桥梁断掉。所以,这一路北归,行行停停,连带着还要自己修路,走的异常之慢。
元月初九,身在郑州一个叫平安川的地方,他们迎来了一个自晋都城驰马而来的送信小史,打马径直驰到二王面前,并带来了一个消息。
春节守岁宴上,晋仁宗独孤宏政突发心塞之症,昏厥于宴上,现太医院全院太医全天轮职守侯,皇宫已经戒严,要二王速速回城。
初春的寒风依旧凛冽,如一面面细小的刀刃划过面颊,将独孤锦衣和独孤燕身后的狐裘披风高高吹起,只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并没有多的任何迟疑犹豫,独孤锦衣下令,全速赶路,两日之内赶回晋都城。
建安十四年元月十一,独孤锦衣一行人到达晋都城外,但却没有进城,一队龙虎骑兵给挡在了城门外。
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男了扯马自骑兵之后走出,面目无甚特点,年纪大概四十出头,看着独孤锦衣和独孤燕,拱了拱手,道:“二位王爷好,太子有命,二位殿下回京后暂在城个等侯旨意。”
“本王与锦王要入城觐见父皇,太子也无权阻拦。”独孤燕扯马上前,呵斥那个将领,丝毫没有客气。19CKr。
“燕王殿下,皇上已不在晋都城,就在昨日,皇上已与皇后迁驾前往热河温泉宫修养,今日早朝之上太子已受命宣旨代行监国之权,现在朝中大事由太子把持定断。”有一个声音自兵马之后传来,所有人闻声扯马让道行礼,夏镜花顺着那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赵长年一身青灰色铠甲扯马自从群之后行来,随后旁边还有一与他并行的,还有另一张熟悉的面孔,赵回。
看到赵回,所有人不禁微微皱眉,早先在岭南,他悄无声息地在春节当夜离开,原来是赶着提早回了京城。再想到一路上,道路被毁之事,所有人不禁暗中咬牙,想来就是他先行所为,自己经过的道路,然后再派人毁掉,拖慢独孤锦衣等人回晋都的速度。
“赵都统,你不在皇宫驻守九宫营,什么时候也管起了龙虎营的事了。”独孤锦衣开口,声音冷淡。
“下官不才,王爷不在之时,皇上封了下官一个龙虎营教头行走之职,偶尔在龙虎营走动教导一二。”赵长年笑着回应,面对独孤锦衣丝毫没有惧意,言语之际他的目光落到独孤锦衣旁边的夏镜花自上。
夏镜花一身棉衣,披着青色鼠绒加厚的袭衣披风,大大的毡帽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半的眼睛。赵长年与夏镜花的目光相交,有意无意地动了动唇角,却也没多留驻目光或是说什么,转而看向独孤燕,道:“燕王殿下,皇后离宫之时曾留下一道口谕,要燕王殿下回京之后即刻启程前往热河伴驾。”
“为何要本王去热河伴驾。”
“兴许皇后娘娘是觉得燕王殿下比较有时间吧,太子要监国,锦王您如今受天下百姓爱戴,自然事多,都脱不开身。”赵长年笑说着,目光再一次不经意地扫视到夏镜花身上,令夏镜花不自觉地摸着摸住了袖下的短刀。
随后,燕王因要入城准备随后前往热河伴驾之事而被准许入城回府准备,与独孤锦衣和夏镜花等人在城门外作别。赵长年也扯马领着身边的赵回一起回城离开,独孤锦衣继续被要求在城门外等候太子的允许才能进入晋都城。
“太子明摆着这是要给王爷下马威。”樊虎沉不住气,扯着马狠狠一砸掌心。17070239
“你知道就好,所以主城门咱们也硬闯不得,否则就正中了太子的下怀,他也就有了王爷的把柄,有借口治王爷的罪了。”公孙亦在旁边接口提醒。
“现在皇上不在太子监国,王爷可要吃大亏了,这太子要找麻烦挑刺儿真是处处都是理,难不成王爷就要任他欺负。”
“那你有什么办法,你要冲到太子面前将他揍一顿?这可就是犯上作乱的罪,杀头都有余。”
樊虎与公孙亦在旁边一个暴躁报怨,一个冷静分析,旁边的独孤锦衣一直端然坐于马背之后没有说话,夏镜花也在旁边拉马立着,寒风肆虐,将长袭披风上的细小绒毛吹得不停拂动,马背后的马综也扬扬洒洒。
夏镜花打量独孤锦衣的侧脸,看到他的一愁伤和忧心,他是在担心皇帝,还是在担心自己?夏镜花没有追问,她冲身后的阿西吩咐了两句,随后扯马靠近独孤锦衣,道:“你有没有办法?”
独孤锦衣摇了摇头,道:“我不能主动抗旨。”
夏镜花点点头,然后侧身扯马,一夹马肚朝城门驰过去,却被城门的龙虎骑拦下,道:“方才的命令你们没有听到吗,不许锦王入城。”
“你们瞎了吗,我是锦王?我不过就是一介普通百姓,我的姐姐是太子妃,还不让开。”
听到夏镜花的呵斥,拦她的人一愣,朝首领看了看,那首领知道夏镜花的身份的确是太子妃的妹妹,摸不准其中利害,只得点了头让人先进去。
夏镜花驰马入城,宋安与阿西随后,在城门内,夏镜花让宋安和阿西先回府去报信儿。自己隔着城门扯马回身,冲门洞外的独孤锦衣点头,独孤锦衣也点头回应,随后夏镜花也不多耽搁,回身扯马跑着前行。
城内的街道之上,夏镜花朝前驰马,看到赵长年与赵回正领着一小队人在前面,夏镜花一想到赵回就心头生火,就是因为他拖延了独孤锦衣回城的行程,才让他见不到皇帝,现在如此受太子为难,再加上方才在城门时他的一脸得意神情,夏镜花打定了主意驰马追上前去,在经过赵回身侧之时迅速抬脚一勾,将赵回脚上踏着的妈的马蹬勾起,而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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