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楼至二楼的隔档板被撞开,一批黑衣人迅速涌了上来,与夏镜花和夏青城交锋。
从前是夏青城用来休息作乐,赏月闲玩的阁楼,此时刀光剑影寒风阵阵,阁窗被打斗所毁,楼阁外的劲风呼啦啦地吹进来,将阁楼内的帘帐全部吹翻,在屋内形成了一层层的蒙胧层障。
夏镜花开始觉得吃力起来,胳膊被人划了一刀,疼得她额头渗出细汗,旁边的夏青城动作也越来越慢,身上又伤了一道伤。
“小心。”夏青城忽然伸手,拉了夏镜花一把,夏镜花后退,她旁边站过的地方的地板就被一柄大刀斩出一个大坑来。
夏镜花余惊未定,转过身就要向夏青城说声谢,却发现,在此之前夏青城先闷嗯了一声。
夏青城的眉头紧拧着,双目眼角微微颤抖,动作停在拉开夏镜花的那个动作没有再移动。
一股恐惧自夏镜花心底升起,她的目光渐渐下视,落到夏青城的腰际,发现有一柄尖锋刃头正在那里闪着寒光,刀锋之上有血正顺着刃面滴落,落到夏镜花与夏青城的脚尖之上。
越过夏青城的肩膀,夏镜花看到一个黑衣人马匪正握着一柄剑,那剑自他的手直刺向夏青城,然后穿过夏青城的腰侧,伸夏镜花的面前。
“不……不要这样……不要……”夏镜花摇着头,小心地喃念,一股无力的恐惧在心中升起,像在心上挖了一个深渊,她就站在深渊边沿,只要那个执剑的人动手,她就会被推下去。
夏镜花在心里一声接一声地祈祷眼前的一切只是错觉,是她看错了,祈祷那个拿剑的人放弃接下来的动作,祈祷坏的事情不要发生。不要,不要伤害夏青城,不要那么做,不要。
但是,那个黑衣人并没有因为夏镜花的摇头和,夏镜花内心祈祷的不要而手软,只见那黑衣人手腕一用力,剌在夏青城身体里的剑刃便就又插入了几分。
“刺……”一道皮肤被利刃划过身体,然后被穿体抽出的声音在楼阁内响起,那黑衣人抽回了剑,一道血虹飞起,落到了楼阁里被风吹着翻腾漂浮的纱帐上。
“不!”夏镜花厉声一叫,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让她似乎全身在此一刻有被点燃的感觉,全部的力量。
几乎就是在这同一瞬间,夏镜花手中的剑翻落在地,她扑上前去接抱住倒下的夏青城,伸手捂住他腰际的伤口,语无伦次地道:“我接住你了,我接住你了,夏青城,夏青城……”
“咳……”血自夏青城的唇边涌出来,呛得他咳嗽,而腰际的伤口,血涌不止,瞬间将夏镜花的手和衣袖染红,自夏镜花五指的缝隙间溢流出来,在地板上汇成了小溪。
“夏青城,我给你买的礼物你还没看呢,我还欠你四十两银子,还有你还有事情要告诉我,你你撑下去,撑下去……”夏镜花揽抱着夏青城躺在自己的膝上,厉声地命令着,想要摆出一副威胁的口吻,但眼泪却不争气地就流了出来。
“夏青城,这世上没几个人对我好,能让我相信的,你对我好,我相信你,你若死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死,我不许你死。”夏镜花狠狠地吼着,呵斥着,揽在夏青城胳膊上的五指用力收拢,似乎是要扣进夏青城肩头的肉里,似乎这样就能抓住他的生命,不流逝。
曾经,夏水月,夏青城,三娘是她在这个世界,这所大府院里能相信的人,但是就在今夜,三娘和夏水月让她幻灭,现在连最后一个夏青城也要被夺走吗?夏镜花心内的愤怒犹如怒吼于江面的波涛,但又同时她又觉得无力,对命运的无力,那种犹如十指握流沙越想要握紧,流逝越快的无力,让她欲哭无泪,欲怒而无方。只有一团团火在胸口聚集,烧着她的心,让她痛苦。
“夏青城,活下去,活下去好吗……求你了……当我求你……求求你……”夏镜花来到这个世界,吃过很多苦,受过险些致命的伤,但她从没有求过人,就算是那日大娘对她用家罚,她也眉头未皱一下的接受了。但是现在,她哭着用最小心、最柔软的声音乞求,如一个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子,乞求有人带他离开黑暗,带她回家,乞求不要将她独自留下。
“锦王可信任……”夏青城在此时,觉得自己是必然将要死去了,面对此时的局势,独孤锦衣应该不久就会赶来,若自己死了,独孤锦衣作为自己的好友,是会照顾夏镜花的,若是能这样,他也放心了。
“不要说话了,我不要听这些,你活下去,不要死……”夏镜花依旧语无伦次的乞求,摇着头。
“真是可惜,看不到你送的礼物……”夏青城苍白地动了动唇,撑着力气开口说话,声如蚊蝇,才说到一半,就再没了声音,眼皮缓缓垂下,闭上了眼眸。
“夏青城,夏青城……”夏镜花叫了两声怀中的人,但怀中人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夏镜花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垂下头,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半晌,夏镜花才慢慢松开紧揽着夏青城肩膀的手,将他轻轻的放到地板上躺下。然后,夏镜花缓慢地侧过身,站起来,同时顺手将方才她弃在一边的龙泉金鸣剑拾了起来。
一手提剑,夏镜花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看向对面方才刺杀夏青城的黑衣马匪,目光所及之,让那人不由的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似乎就是在一刹那的间隙里,原本立在那里的夏镜花忽然如出洞之蛇,身子猛然向前,一只手径直伸伸向前方,不顾对面那人有可以就此攻击她的可能,以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上了那执剑之人的脖子。
“你杀了他,你杀了夏青城。”夏镜花大声地喝问着,一手在身后提拖龙泉金鸣剑,剑尖自阁楼的地板上一路划过痕迹,而另一只手,只死死掐着那动手之人的脖子,一路推着那人后退,直到阁楼的窗户前,因为用力之猛而硬生生撞到窗户上,将那窗户撞飞出去砸落到一楼的院子里。
那个黑衣马匪的大半个身子被推到窗户外面,后背时悬空着,唯一不让他掉下去的力量就是被夏镜掐着的脖子。
马匪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他看着眼前的人,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少女子,满面的血渍污迹已经辨认不出她的容貌,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晰可见,那里面此时全是怒火,愤怒,和杀机。
“你杀了他,你当着我的面杀了他。”夏镜花狠狠地咬牙念叨着,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扬手一推送,那人就被她从窗户重重摔下了阁楼,落到一楼的地主发出一声惨叫。
一楼的院子里,此时火光通明,那一阵原本站在前院的马队现在已经来到了这阁楼下,为首的人端然坐于马上,一身黑衣,黑布蒙面,仅余一双狭长犀利的眼睛在外面。
被从阁楼上扔下的人正落在为首那人的马蹄下,那人却动也没动,连身下的马儿受了惊,哧出一口气来摇晃脖子,那人也安然坐于马背上,连身姿都没有半点动作,只目光锐利地向上抬望,看着二楼阁窗口处满面血污,又眼杀机恨意的女子。
旁边有马匪要挥手示意身后的人继续进楼去补增力量,将夏镜花赶尽杀绝,为首的黑衣人却缓缓的伸出了右手的食中两指,表示稍缓,身后的人便就又都扯马退回了原地立着。
狂风怒吼,夜黑天高,被熊熊烈火包围的人和马,心都也渐渐如这热火一般,翻腾出火热的气息。马背上的综毛被狂光吹指着不停翻拂,马背上的人伫立风中,静看那个女子的困兽之斗。
阁楼上,夏镜花将那个伤了夏青城的马匪丢下楼去,回过身,睁大着尽是杀气和愤怒的眼睛扫视过屋内的人,让所有人不由的背后一寒,这双眼睛,太可怕了,被她盯看,就如同有千年的寒冰碎片自头顶哗哗落下,让人发寒。
大风将阁楼上的窗户吹动着,不停开开合合,啪啪作响,那自阁楼客户转过身来的女子,侧手提剑,渐渐向前。
“一起动手。”阁楼里的马匪吆喝一声,一齐朝夏镜花扑来。
夏镜花唇角冷冷扬起一个弧度,毫不惧怕的迎刃而上。
阁楼外立在院中马背上的人,安静地听着阁楼之上的兵器交锋之声,铮铮作响,犹如一曲弦音,只是这弦音奏的却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人命。
半盏茶的功夫,阁楼上传来最后一声身体和兵刃倒下的声音,然后是一片宁静。整个世界似乎都宁静了下来,唯有狂风在天地呼啸作响,肆虐横行,而那些大火也终于将阁楼引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16434203
院中的人,不动,不说,静静地立着,直到面前的阁楼大门处渐渐走出人来。
阁楼内着了火,火光之下,身材清瘦的女子用一只单薄的肩膀,架着一个已经瘫软如泥的男子一步一趔趄,一步一摇晃地走出来。
她迎视所有立在院中的人马,不惧,不怕,只是愤恨地用目光一一看过,然后一步步向前,走到院中央的一处万年青下,将夏青城放到那里,将他扶着靠稳。
转过身,她提剑回屋,撑开已经着火的帘帐,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一只精心包装的长形小礼盒再跑出来,走到夏青城面前蹲下身,抬起他的手腕,将那只长形小礼盒放到他的手中握住。
“夏青城,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夏青城,其实你很帅的,夏青城是大好人,才高八斗过子建,貌胜潘安赛宋玉,是这世上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靡万千少女的大好人。黄泉路上肯定也很多漂亮的女鬼喜欢你,所以就算你死了,也别担心,会好好的。”夏镜花伸手,替夏青城扶开散在他脸颊边侧的染血乱发,絮絮地叨念着,眼睛不自觉地就发了酸,眼泪自眼眶滚落出来,滴落到夏青城的手背上。
曾经那么神采飞扬的男子,跋扈,纨绔,有点自恋,有点自负,风流多情,有时候嘴贫毒舌。可是他对自己的好,夏镜花全都知道,因为稀少所以才宝贵,因为所有人对他的坏,她视夏青城的好如若珍宝。
今夜,她知道了三娘对她一直以来的欺骗,知道了关于算计和圈套之下的虚伪,夏青城就成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觉得安慰,唯一觉得是值得她维护和珍惜的人,但是老天就是这样残忍,就这样把他带走了。而这一切的发生,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因为这场该死的闯府厮杀,仅仅就是这样的一个夜晚而已,把她所视为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全部夺走。
夏镜花缓缓站起身来,提起龙泉金鸣剑,慢慢转过身,迎向那些高居坐于马背上的人,抬剑指向为首之人,道:“你,是你做的这些恶,将所有对我好的人夺走了。”
马背上的人,迎视夏镜花满是杀机与恨意的眼睛,平静无波,动也不动。
狂光席卷着,身后的阁楼已经全部燃起大火,如一只高高的篝火架子,将一切映得通红雪亮。夏镜花的长发被吹散,在风中翻腾不息,一身黑衣,黑发翻腾,唯有…》小说下栽+。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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