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月侧头避开他手指的抚弄,他却将嘴凑了过来,在她耳畔道:看你这么虔诚,朕就教你一招好了,要战胜敌人,首先得让自己爱上他,只有爱了才会全身心去了解,去研究,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敌动而先行!
淳于月气急转头,却让脸碰上了他的嘴唇,顿时耳根都红了,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也不敢去看他,回答却依旧冷绝:淳于月还不想死无葬身之地!
他虽与她有了两次更亲密的接触,可那都是在极怒之下,何况他从未这样亲过其它女人,虽是意外,这温良轻软的触感还是让他有些不自然,脸上却装着毫不在意:把朕说的如此可怕,还真伤朕心呢,要知道,你的那位姨妃可是渴望之极呢!
淳于月冷笑讥讽:是么?那可真得恭喜圣皇呢,不知与妻子的父亲共享女人,感觉如何?
其实正如淳于月所说,南宫逸永远不可能宠幸淳于仲廷的女人,他不过是要造成这样的假象,让淳于仲廷颜面尽失,可是被淳于月如此说出来,他心里很不舒服,或许是因这句话侮辱了他,又或许她提到了淳于嫣。
总之,他很不高兴,笑容也瞬间褪去,冷冷的审视她:淳于月,朕欣赏你的智慧和胆气,不过,朕还不会把你当着对手,可知道为什么?你的弱点太明显,你对自己可以残忍决绝,做到无心无情,可是对你在乎的人,你永远做不到漠不关心,所以,只要捏住这些人的七寸,你就永远翻不了身!
淳于月愣住了,他说得没错,她可以无视自己的伤痛,却做不到对在乎之人的冷眼旁观,他抓住了她的弱点,她就只能任他玩弄于鼓掌,不止是她,还有淳于国,淳于国的众生何尝不在他的捏放间残活。
他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痛苦,又忍不住补充一句:不过朕会帮你,朕会让你有一天能够真正与我一较高下!就如你所说,朕在地狱寂寞太久,真的需要你作陪!
淳于月惊愕抬头,看他眼中流淌着的残酷,她知道,他的帮忙,可能会让她失去更多的东西,他要剥夺她的人性,让她变成地狱里另一只恶魔。她忽然很恐惧,转身逃离,他却再次开口:难得你遇到问题愿意来问朕,朕又怎么舍得让你空手而回!
她这才记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骤然顿住脚,等他说下去,他则毫不着急,闲散的欣赏了花园很久,才又开口:你之所以猜不透朕的用意,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你的父皇,你觉得他会愿意这么早就让出皇位?如果要守住皇位,你猜他会怎么做呢?如果你猜不透,或者可以去问问兰妃,她现在一定在为想要算计朕的愚蠢行径自省忏悔。
旧情成伤
林闽原本是陪着淳于月来的,没有南宫逸的允许,他不能跟随进去,只能在门口等着,可是越等越焦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南宫逸和淳于月最好永远也不要见面,否则总会惹出事端,眼看着淳于月进去已经一个时辰还未出来,越发急躁不安。
他知道淳于月遇事比谁都冷静,比谁都淡然无谓,可是,一旦这些事关系到她在乎的人,她也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可以宽恕伤害自己的人,却绝不能原谅伤害她亲人的人,一旦伤害,她就算拼尽所有也要千百倍讨回,而南宫逸也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性子,两人碰到了一起,终究会有人受到伤害,所以他焦躁不安,他胆战心惊。
终于,门口出现了淳于月的身影,他的心总算放了回去,正要迎上去,却见淳于月神思凝重,脚步虚无,似有千斤重担在身,再多一丝毫发也会轰然坍塌,他跟着心疼,却不能表现出来,忙堆了笑,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淳于月开口问他:快入冬了吗?
林闽陡然一惊,惶然道:公主这是怎么了,离入秋还有大半月呢,您看,日头还这么扎人呢!
淳于月听他一说,抬眼望天,烈日突兀的直射入眼,条件反射般,她用手挡住了眼睛,才似回了神,凄婉苦笑:是呢,还是夏日呢,可是,为什么皇宫里这样冷!
这一刻,她只觉得被冻在琉璃罐子里,明明看着外边艳阳高照,自己却感受不到分毫的温度,南宫逸这一招太狠也太毒,他既要报仇,又要信守承诺,他比谁都懂人性,所以他打算利用人性的阴冷孤恶来实现他的计划。
淳于月呆立了很久,喃喃似自语,又像是问林闽:我的父皇,无论对别人怎样的残忍冷血,但是他是爱我们的,对吧?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很调皮,总是到处闯祸,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父亲都不会生气,自己哪怕是轻微的咳嗽,父亲也会守候一整夜,后来,自己有了心结,开始疏离他,出言辱骂他,他也未曾生气,就算她为了帮大姐,闯下大祸,他扬起的巴掌也未舍得落下,这一切不都说明,在这个世上,他为了皇权可以舍弃任何人,可还是保留了父子天性不是么?
林闽不知她为何如此问,同样也不知如何回答,淳于月忽然想起似的:浩儿应该还在学堂吧,去看看他!
她原本走的很快,临近了却又犹豫着,似有些不敢去见他,她一心为了恢复淳于,想要扶持他,却从未想过会陷他于这样的危机,她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得太失职,这些本是她该想到的,难道真的如南宫逸所说,她还太不了解他,所以在面对他时才如此后知后觉么?
淳于浩的学堂近在咫尺,她却不能再往前,远远的听到一阵笑声,那是父皇的声音,那是盼子成龙的父母在子女取得好成绩时欣慰的笑声,淳于月唯恐自己听错了,又侧耳屏息听了一会,果然是淳于仲廷的声音,这声音有如冰天雪地里忽然艳阳高照,寒冷瞬间消融,淳于月觉得自己有如沉溺寒潭太久终于浮出了水面,一股清新之气迎面袭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重重的呼了出来。
常德远远的看到淳于月,忙赶着过来,行了礼,问:公主是要见皇上还是太子?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淳于月说:不用去打扰,只是随便来看看,并无特别之事,这就回去了!
她说完,透过窗户细微的缝隙,似乎能看到父慈子孝的天伦喜乐,终于放心的走了。
才出来,就与宁少卿遇上,对面看着,他瘦了很多,眉间眼角满满的忧郁,曾经牵引着她喜怒哀乐的那丝温暖笑意荡然无存,才松下的心又被捏紧,疼得无法呼吸。
林闽见此情形,忙挥退所有人,自己也退的远远的,宁少卿从她进入眼帘的那一刻,边贪禁的将她纳入眼里,一刻也不肯放松,林闽等人的动作到惊醒了他,他勉强笑了笑:公主来看太子殿下?
淳于月心中凄苦,他已经很久没有称她为‘公主’,可是现在。。。她点头:父皇在陪他,我就没进去!
宁少卿也点头,声音干涩:皇上视太子为淳于的希望,很想用心的栽培!
淳于月勉强笑了笑,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宁少卿也沉默下来,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却不知如何谈下去,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如今就这般相逢陌路了,世上可还有比这更加悲哀的事么?
似乎过了很久,淳于月尴尬的笑了笑: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不敢再去看他,错身离去,宁少卿却流下了泪: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淳于月脚步凝住,再迈步,却重如铅石,他转身看着望着她的背影,那一声‘月儿’凄伤哀绝,鸟悲叶落,不忍听闻。
淳于月撑起了笑意:那日你不看到了么?如大家所说,我为了守住权势,攀上了高枝,我为了荣宠,出卖了自己,包括我们的感情!
宁少卿凄苦的笑着,眼泪流了下来:要我死心你为什么不编的更像一点?我的月儿,从来都不是会为自己争,为自己抢的人啊,天塌下来,也想自己一个人撑着,地陷下去,也只想一个人入地狱,唯恐伤害别人,唯恐做的不够好,所以选择伤害自己,让自己变得完美,我的月儿,就是这样一个傻,所以,每次我怨她不肯信任我,我恨她不肯依靠我,到最后,我却只怨恨自己,我努力让自己强大,想着,这样,至少有一天,我可能成长到值得她信任,值得她依靠,那时候,或许,她就会告诉我,她到底在哀伤什么,她到底在痛苦什么,可是现在,我失去那样的机会了吗?月儿,我不能有那样的机会了吗?
她知觉得心有了裂痕,疼的无法呼吸,用手按着心口,却让疼进入了骨髓,她心中疼绝,悲苦的想着:是,太迟了,少卿,真的太迟了,所以,你我都是失去了,那样的机会!
绝情的话说不出口,她却给了他一个决然的身影,他却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连追逐的勇气也没有了。
亲人?敌人?
对于这段感情,淳于月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豁达,这个男人,是她噩梦中唯一的童话,如果没有这变故,她毫不怀疑自己会与他相守白头,可是,世间事没有如果。。。
她回去的步伐很急,干燥的空气随着她胸口起伏的节奏汹涌的灌入口腔,一个不慎,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扶着身旁的宫墙,咳得山崩地裂,林闽手足无措的远远看着,却不敢上前。
“很辛苦吧!”一个沉静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轻轻替她顺着背,递上手巾,满面慈爱。
淳于月身形忽然僵直,暗自调整呼吸,渐渐止住咳嗽,侧身拍开那双递送丝帕的手,直直的站了起来,那原本被咳嗽激满眼眶的泪也奇迹般的干涸,似笑非笑:不过偶感风寒,何来辛苦之说!
林凤瑶看着她,脸上露出疼色:月儿,我从未少过对你的疼爱,在我面前,你又何必苦撑,向以前一样,疼了,苦了,委屈了,都跟我说说不好吗?
的确,曾经的林凤瑶是慈爱的,母亲太爱争宠,儿女往往就沦为道具,淳于月因她母亲的自私没有少受委屈,而不能生育满腔母爱无处安放的林凤瑶就成了她避风的港湾,可是,那仅限于曾经。。。
淳于月平复了心情,淡漠了笑容:往事如烟,早已随世事变迁而湮灭,我不相信你忘记了那段血腥岁月,正如我不相信你会爱上一个杀了你丈夫的男人一样。
林凤瑶凝固了面容,叹息也变得苦涩:月儿,你还太年轻,才不明白事事难料的残忍,如果在仇恨里埋下爱的种子,它也可能会发芽,开花。
淳于月冷然不屑:笑话,从你进宫那一刻,不,应该是从你处心积虑制造机会重新出现在父皇面前那一刻,你就没有停止过复仇的计划,你将柔兰两姐妹进宫迷惑父皇,拉拢前朝旧臣伺机而动,与淳于邵里应外合,这一切自认做得天衣无缝,瞒得了迷恋你的父皇,瞒不过我,我不拆穿你,不是顾念旧情,只是那仅有的一点罪恶感,但是,如果今后你再敢打淳于百姓的主意,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淳于月的话震慑了林凤瑶,她那样谨慎小心、步步为赢,却不想丝毫未逃过她的掌控,看着她的眼神,只觉浑身被寒气笼罩,这个侄女,果然早已不再是受了委屈扑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她不再辩驳,一切的自圆其说在这个女子眼里,变得毫无意义,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林闽见两人剑拔弩张,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过来,向两位主子行了礼,就附在林闽耳畔一通细语,林闽脸色都变了,低唤一声‘公主’,淳于月明了,跟林凤瑶虚行了礼,转身继续前行,拐过一个弯,才问何事,林闽忙将小太监的话重述了一遍。
谭明,掌管淳于借调的三万尤国军士的将军,谭力是其亲兄弟,自小不学无术,是个十足的痞子无赖,自从他的哥哥镇守淳于,他就投靠了过来,在淳于皇城做起了霸王,四处惹是生非,耀武扬威,又与淳于月二公主淳于芯亡夫的亲弟弟冯毅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花天酒地,无恶不作,这次的事就是这两人惹起的,两人看上了一个农家媳妇,打死了她丈夫将其强掳入府,女人婆娘两家亲人告上了官府,那冯毅仗着与淳于芯的暧昧关系,威吓官府,将此事压下,又派人除掉告状之人,却被柳庄平知道,柳庄平依法严办,丝毫不给淳于芯面子,两人无奈只好躲入谭明的将军府,柳庄平且会善罢甘休,带人直闯将军府捉拿人犯,谭明护弟心切,蔑视淳于败亡之国,又仗着南宫逸在淳于,哪里将一个小小御史放在眼里,双方因此起了冲突,柳庄平的属下眼见他要吃亏,因牵涉到尤国,也无人敢管此事,只得让人将消息传与淳于月。
林闽说完,小心的观察淳于月的脸色,她却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半晌她才懒懒说道:林闽,去告诉云风,带上他的精锐,把谭明的将军府给本宫围了,没有本宫的允许,一只蚊子也不准放出!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叙说家常话,可是却震得林闽肝胆颤动!
他虽然很想提醒她南宫逸还在淳于,可是,终究也未出口,急急忙忙的去了,淳于月抬眼望天,已是日正中天了,抖落一身颓靡,径直朝宫外而去。
淳于月去似闲庭信步,云风却雷厉风行,两人几乎同时到达,略微对视,心照不宣,云风在前开路,淳于月优雅跟随,正巧遇上谭明大发雷霆。
柳庄平到底是武状元,他的不管不顾,谭明的护卫也讨不了便宜,一场打斗难辨输赢,谭明怒火中烧,下令调集军士过来,要对柳庄平下杀手,他的令一下,淳于月的声音已经响起:谁敢伤他分毫,本宫要他全家陪葬!
她的声音轻而冷,语音所到之处,瞬间冻结了空气,谭明怔立当场,淳于月瞟眼去看柳庄平,啧啧打趣:真是狼狈!
淳于月的到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听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怔,低头去看自己因打斗弄乱的仪容,不禁苦笑:公主何不等下官咽气后再来!
淳于月懒懒道:本宫还不想替你收尸!
她说完,视线直直投向谭明,语气十分客气:是谭将军主动交人,还是本宫派人去请?
她说的是‘请’,语义却不容辩驳,谭明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又关系到亲弟的性命,于是强硬道:谭力是尤国人,淳于任何人都无权处置,淳于在我尤国的脚下贱如蝼蚁,你不过一个败国的公主,竟闯入我将军府拿人,凭什么?
公主发威
“云风!”她轻喝一声,云风默契的将剑奉上,宝剑出鞘,手腕舞动间激起一串剑花,手腕松动间,利剑窜了出去,擦破谭明的肩,带起一串血点,直直的没入他身后的原木柱子,叮的一声,剑身剧烈颤抖,然后慢慢减弱,继而归于平静。
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惹得在场的人都想拍手称好,不过到底只是想想而已,谭明身为武将,并非避不过去,只是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竟愣在当场,这一次,他总算见识到这个女人的厉害了。
淳于月冷冽的眼神扫过尤国的兵士,最终钉在谭明身上,一字一顿:我这个淳于公主,要与整个尤国为敌或许不能,但要杀一个将军却易如反掌,在场的人给本宫听仔细了,只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