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医生开的药,你想办法让她服下,睡个安稳觉。”秦秋把手中的药瓶递给吴妈,转身朝门口走去。
关上门,秦秋并没有径直离开,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般,倚着墙壁双目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某一刻脑海里突然闯入一个画面。有些话语从混沌的脑海中撕裂而出。
“阿秋,你千万要记得不要再靠近这个房间。”
“阿秋,快走,离开这。”
她突然想起这栋别墅的一个禁忌,那是一个本处于最佳位置的房间,那扇门却从未开启过。秦家人也像是约好了般,凡是路过都会加快脚步,更别说是停留。
从小到大,也未曾有人跟他说过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有几次她刚好在此处停留,便被吴妈叫走。
目光穿过天井,落在那扇门上。屋内渐渐静了下来,有脚步声渐近,秦秋轻轻旋开隔壁的房门,躲了进去。却还未等站稳,身体便被人旋了个180度,后背抵上坚硬冰冷房门的同时,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想要挣扎,奈何还未等有所动作,便被人扼住双手。
屋内遮着厚重的窗帘,光线很暗,她无法看清面前人的样貌,只能感觉得到是个高大的男人罢了。
“嘘!”
男人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也死死闭上双眼。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骤然撤去,她一把推开男人,旋开门的瞬间,有光亮从门缝中挤入,她却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愣住了。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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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卷风过后的多塞特郡,似是一具被剥夺了血肉的残骸。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
灾后救援仍在进行中,时不时会有鲜血闯入视线。那些有幸躲过皮肉上痛苦的人们,顶着满脸满头的灰尘,沉默地望着自己已经破碎了的所有。
如今的多塞特郡早已没有街道之分,更别说找到曾有的地标。
alvarez的这栋别墅,ray也只是听说过,而今她所凭借的地址也变得毫无意义。然而,随着龙卷风而来的,还有通讯的中断。
几经打听,数小时后ray终于找到了alvarez的住址。却并未如愿见到alvarez本人。
彼时,alvarez的住址前,tom正在和一群人交谈。tom发现ray后便匆匆几句结束了谈话,朝ray走去。随后,那些人也都四下散开似在寻找着些什么。
走近了,tom正准备开口却被ray抢了先。
“叶晨呢?”
狠狠一怔,“我们已经全力在找……”
“人没有被压在下面?”ray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一堆废墟中。显然那些四下散开的人并没有将这一堆废墟当做搜寻中的必须。
“我们已经找过了,而且当时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在阁楼上。所以……”tom深吸了口气,“以当时的情况,她很有可能不在这里。”
如果真如tom说的那般,叶晨是被龙卷风卷到别出,那么她存活的可能性可谓很低。
ray的心忽地一紧,眉心不觉间已是紧蹙,“你们把她关在阁楼上?”
点了点头,“我们并非有意,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犯|罪?!”ray深吸了口气,胸口的烦闷才好了些,“我要见alvar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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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稍后再拨……”
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穆晓凡放下手机。她抬眸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却几次尝试都无法弯起嘴角。
某一刻,她深深叹了口气,转回身,旋开了门把手。
是她做的过分,怪不得别人,而现在她该面对自己闯下的祸端了。
彼时,穆建明和秦城正在谈合作的事,秦城想要穆家的鼎力支持,而如今穆建明对秦氏尤其是秦城在管的公司早已失去兴趣,屋内的气氛已跌至冰点。
穆晓凡本想坐回穆建明身边的位置,却在经过秦城身边时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随后便被他拉进怀中。
“那我们就谈谈另一件事。”秦城示意穆晓凡坐在自己身边。穆晓凡自知无法摆脱秦城,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在他右手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穆建明眸光微敛,不置可否。
秦城拉过穆晓凡的手在手心里反复摩挲,“可能您还不知道,我和晓凡正在谈恋爱,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晓凡,坐回来,谈个恋爱而已。”穆建明冷笑一声,“或许明天就不再是了。”
穆晓凡正准备起身,却又被秦城按住,随后秦城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张化验单来。
穆晓凡一早便知道秦城今天会和穆建明谈合作,也会把他们所谓的关系公之于众。但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秦城一再强调让她今天不要化妆,要穿平底鞋。
果然,穆建明看到化验单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猜穆家不会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外孙。”秦城得意地看着穆建明,随后大手轻轻覆上穆晓凡的小腹。
穆建明颤抖地放下手中的化验单,勉强笑了笑,“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其实秦家和穆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即便我和晓凡没有走到一起。相信在秦氏的危急关头,穆家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事会让秦穆两家的关系更进一层,亲上加亲。”秦城拍了拍手,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而入,放下数盒礼后又走了出去。
“今天我是来提亲的。”秦城嘴角微微一勾,“婚礼的事得快马加鞭,不然等晓凡的肚子鼓起来,很多事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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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升将手中的合同翻阅了一遍,随后合上,“就按你说的办。”
却在抬眸间发现西怀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看着手机发呆。
秦升清了清嗓子,西怀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好,这件事我立刻着手去办。”西怀心不在焉地拿过合同。
“有人急着找你,不回电话吗?”秦升目光落在西怀的手机上。
虽然西怀也算是半个工作狂,但一连挂断四五个电话这种情况,还从未出现过。秦升自然发现了西怀的异常。
“你之前让我查晓凡的事。”西怀顿了顿,“我查出她现在和秦城纠缠不清。”
“所以你的纠结是?”秦升抬杯喝了口咖啡。
“秦城说他们是在谈恋爱,但晓凡说秦城拿一些事威|胁她。而我所查到的事也对晓凡不利。”
秦升眉心微皱,“所以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穆晓凡,就索性不接听她的电话?”
西怀沉默地点了点头。
“秦城这个人城府很深,即便是我也不能说对他有几分了解。相对而言,我倒觉得穆晓凡的话可信度高些。”秦升顿了顿,“不过这也要看你怎么看。”
敲门声正在这时传来,还未等秦升回应,秦斯已经推门而入。而后者却在看到屋内还有其他人之后,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生生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西怀站起身。
“不必。”秦升看向秦斯,眉心微皱,“有话直说。”
“还是让ray和你说吧。”秦斯递过手机。
秦升颤抖地将手机举到耳边,开口的瞬间声音已然沙哑,“我是秦升。”
“我们……”电话那头顿了顿,“可能找到她了。”
☆、第68章 他的选择
马路上车水马龙,黑色的轿车在其中急速穿梭着。某一刻,路口突然转为红灯,前方的车辆突然减速。急刹车的声音划破夜的繁华,车体终于在距离前方车尾几厘米处停了下来。
但还是有钢铁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辆面包车未能及时刹车撞上了一辆大型货车,本就拥堵的道路,骤然被车祸现场占据了大半,如今更是看不到尽头。
胸膛长久无法平稳,秦升深吐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是汗涔涔。
“她被龙卷风卷走,落地后被折断的钢筋穿透了她胸膛,右侧肺叶受损严重,很有可能要摘除。现在还在抢救中。”
拥堵的路段,车流终于开始缓缓挪动,但只是刚挪动不出半米便又停了下来。
秦升烦躁地按了几下车喇叭,但前方的车辆依旧没有半分要挪动的意思。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心中的焦急更多了几分。
来不及了!再过一个小时他的航班就会起飞,错过了这一班飞机,他就要再等十个小时,他等不起,叶晨更是等不起!
来不及多想,秦升推开车门,顺着马路一路向前跑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抬手按了下蓝牙耳机的按钮。
“秦升,你疯了吗?!秦氏现在什么情况?合作谈到一半你说走就走!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次合作谈崩,秦氏就要宣布破产……”
“秦氏没有我在,有很多人可以支撑,但叶晨只有我。生意失败了可以重新开始,但生命只有一次。”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秦升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每个人都该有选择的权利,这是我的选择。”
秦秋的心狠狠地一疼,那些不敢想的画面再次闯入脑海。如果当初给她一个选择,她或许也会这样选择。只可惜,在纪诚生命的尽头,他们并没有这样一次见面的可能。
“你去吧,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秦氏垮下去,但我不能保证可以撑很久,所以你尽快回来。”
“恩,西怀会给你关于这次合作的全部资料,还有,千万提防秦城。”
提防秦城?就在数分钟前,也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秦秋握着电话的手缓缓放下,一颗心反而提到喉咙。
秦秋转回身看向李牧原,“你继续。”
“我没有十足的证据,但秦家发生的多起命案都和秦城脱离不了干系。”李牧原顿了顿,抬眸间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这其中也包括纪诚的死。”
“你是说秦城杀了纪诚?”
休养了多年的伤口这一瞬间被撕裂,痛得秦秋几近窒息。
“当时这个案子因为有人从中作梗,以瓦斯泄漏草草结案。但后来我有偷偷看过当时的监控录像,是有人潜入你家中打开了瓦斯,而后由纪诚点亮的蜡烛火引发爆炸。”
“这个人叫董民宇,事发之后他和他的家人突然消失,案子就断了线索。但我一直在查,终于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他的妻儿。才知道事发当天,他突然给妻儿一笔钱,让他们连夜出走,而那之后他就再未出现。经过他的妻子指认,董民宇曾经和秦城身边的人有过接触。”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他杀了纪诚。又有什么用?”秦秋只觉得头脑发胀,尽力平复心绪,却还是感觉得到双眼的温热。
“董民宇除了给了她妻儿一笔钱外,还给了她们两样东西。一个u盘还有这个。”李牧原递给秦秋一个密封口袋,口袋里装着一条玫瑰金的项链。
秦秋一眼便认出,这是纪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项坠的背面还刻有她的名字。隔着一层塑料她抚摸着项坠背后的纹路,胸口如同被人生生撕裂般疼着。
“董民宇当时顺手拿了这条项链是想送给妻子,优盘中是一段录音,我已经放到了手机中。”李牧原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请按了一下。
熟悉的男声传来,“你只需要偷偷潜入,打开瓦斯阀门。事成之后,我会付给你100万……”
秦秋突然笑了,一双眼却已是通红,“我居然信他的话,以为是这一切都是秦斯做的!”
“既然我们有了证据,还等什么?抓他啊!”秦秋突然发疯般想要夺过李牧原的手机,而后者却将手机握得更紧。
“阿秋,你冷静冷静。”李牧原握住秦秋的双臂,“阿秋,他手上绝对不止纪诚一条人命,而这些我们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还不能打草惊蛇。”
“我一直在暗地里跟踪着他,他最近还在密谋着些事,这也是我偷偷潜入秦家的原因之一。数罪并罚,才能让他彻底失去翻身的能力。”李牧原的目光坚定,“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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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秦升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叶晨所在的医院。这场龙卷风过后,医院里早已是人满为患,秦升几经周折,才在重症病房外找到了ray。
隔着厚重的玻璃,秦升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头脑一片空白,胸口像是被人突然撕裂了一般疼痛至极。
“摘除了右侧肺叶,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ray深吸一口气,“还有就是,她脸上的伤口很深,以后很有可能无法恢复。”
秦升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声音颤抖至极,“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alvarez确实想拿叶晨来要挟你,但天灾这种事任谁也无法预料,我相信他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ray的双手渐有汗渗出,“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希望,这一切罪|责能由我来承担。”
“如果你是这样想,我只能说我很抱歉。”秦升转身正准备走,却听得背后“扑通”。
“就当是我求你。”ray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什么就冲着我来!”alvarez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他上前一步扶起ray,看向秦升,“我做的事,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秦升冷笑一声,一拳打在alvarez的左脸上,alvarez一个不稳径直跌坐在地上。随后,秦升抓起alvarez的衣领,握紧的拳刚抬起,却被ray拦了下来。
“别打了!我知道已经造成的伤害已没有办法弥补,但是这样拳脚相向也没有用啊!”ray死死握住秦升的拳头。
“你所承受的痛,还不及叶晨的十中之一。”秦升凑近了些,眉宇间尽是戾气,“她所承受的一切,我会加倍从你身上讨回来。”
秦升放开alvarez,缓和了数秒,才勉强平复了些许,“小心呢?”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她接到这里。”alvarez抹了把嘴角的血。
小心已经经历过一次惨烈的生死,这种阴影或许她一辈子也无法摆脱,医院这种地方不适合她来。
“带我去见她。”秦升走到病房旁,看着病房中依然处于昏迷的叶晨,声音微小似在说与自己听,“我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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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怀刚一来到公司,便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拆开来,竟然是穆晓凡与秦城大婚的请柬,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胸口像是突然堵住了什么,烦闷感渐渐将他吞噬。思忖了片刻,他还是找到穆晓凡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西怀便问道,“你在哪?”
“我在家,怎么了?”穆晓凡有些摸不到头脑。
“等我,我去找你。”
“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喂?喂!”穆晓凡话还未说完,西怀已经挂断了电话。回过身来,又发现秦城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没事,一个同事。”穆晓凡扯了扯嘴角,眼神不自觉地开始飘忽不定。
“哦,刚好一会我们要去挑婚纱和礼服,可以叫上他一起。多个人,多个建议。”秦城嘴角微勾,得意地将穆晓凡的慌乱收入眼底。
半小时后,西怀来到穆晓凡家门口,呼吸还未平稳,便抬手敲了门。
门刚一开,西怀便一把拉住穆晓凡的手,“你确定要嫁给他?”
如果穆晓凡之前说的都是真话,他绝不会让她留在秦城这样的人身边。又或许,其实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
穆晓凡不动声色地推开西怀的手,点了点头。
西怀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晓凡,我想清楚了,之前的事是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