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在勋的眼神逃避了一下,咬了下牙,把手里捏得已经变形了的信封递给凉至,“颂贞给你的。我想,她最想跟你说的话应该是‘对不起’。”他朝她欠了身,“对不起,替颂贞,也替我。”
凉至颤着手接过了信封,扯了扯嘴角,“在勋哥哥,你不用……”她话没说完,韩在勋却忽然站直了身子大步向前,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
凉至身体一僵,双眼微微瞪大,良久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双手回抱着他,“你们……要回去了吗?”说着,她眼里竟也有了雾气。
韩在勋紧拥着她,眼底湿润,好半天才从喉间溢出了一个“是”字,过后,他又道:“一个学期,不到半年的时间。原本我争取这个机会只是想离你近一些,我以为只要我呆在你身边,你就不会爱上别人,可是凉至,我竟然错了。”
带着哽咽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韩在勋放开了凉至,面含着笑意像大哥哥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半年的时间没能让你爱上我,但是能看到你终于找到了心中所属,我也不枉此行了。”
“在勋哥哥……”
凉至的喉咙有些发堵,说不出话来,只微微哽着叫了他一声,“在勋哥哥,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更值得你去爱的人。”
“会的。”韩在勋说着,但心里却清楚得很,最好的已经属于别人了。不经意地抬眸,韩在勋看到了转角处某个伟岸的身影,唇畔勾起了一抹深意,“其实,我挺嫉妒夜廷深的。”
“嗯?”
“所以……”他突然眼疾手快地拉过凉至,微凉的唇就那么落在了凉至光洁的额头上,凉至浑身都僵了,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韩在勋,然后伸手推开了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果然,夜廷深站在长廊的转角处,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许是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却也隐隐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阴冷之气。
他迈着修长的双腿,不急不缓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离得越近,凉至越来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
当然,那压迫感不是针对她的,但是却同样让她有些窒息。
他走到他们的面前,却没有预想之中的狠言相逼,也没有大肆的争吵,相反,紧张的、情绪外泄的只有凉至一人而已,不平静的也只有她一人,而一前一后的两个大男人都是出奇了的淡定,谁也猜测不出他们心里的情绪。
淡淡地扫过韩在勋之后,夜廷深便将视线落在了凉至身上,伸手略微用力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掏出手帕当着韩在勋的面擦拭着她的额头,然后将手帕随手扔进了走廊旁边的垃圾桶。
可想而知,韩在勋的脸色有多难看,但夜廷深却故意视而不见似的,手指轻抚过凉至被擦得有些发红的额头,唇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走吧。”话毕,他直接牵起了凉至的手拉着她离开了,留韩在勋一人孤寂地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他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自言自语:“所以,至少我还是给夜廷深心里添了堵,不是吗?”
*
直接拉着她走出了医院,夜廷深才像赌气似的松开了她的手,径自走到自己的车跟前。本来不想说话的,但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就没好气地喝了句:“上车!”
凉至吓了一跳,忙乖乖照做了。
坐在副驾驶室后,凉至刚要系安全带,夜廷深的身躯便压了过来,直接把她抵在了门和他的胸膛之间。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凉至心里“咯噔”了一下,再看夜廷深板着的脸,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虽然她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刚刚那个吻并不是她自愿的,所以凉至认为,她没有做错事,完全不需要理亏啊!
这样想着,她的背脊也直了,虽说贴着门,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理直气壮,“你不能这样,我没有做错,你这样子会吓到我的。”
吓到她?
夜廷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接扳过她的肩,恶狠狠地说:“不吓吓你,你不知道花儿什么那样红!”话毕,便粗鲁地吻上了她的唇,整个人的力量都往她的身上压去,手也直接覆上了她的腰。
太具有侵略性的意图,还真把凉至给吓到了,赶忙避开他的唇,“行行行!我认错,我认错!”
“这么快?”
这有点儿出乎夜廷深的意料了。
“是,我认错了,赶紧起来,我的腰要折断了!”
凉至神情痛苦的模样吓坏了夜廷深,赶忙起身,刚想问她怎么样的时候,这妮子就反应极快地开了车门,“哧溜”一声跑下了车,只留给他车门带来的一股强气流和一声巨大的“嘭”。
夜廷深只觉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肺都差点气炸了!
*
医院病房。
韩在勋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的时候,韩颂贞微微睁开了眼,苍白的脸衬得她的瞳仁愈发的黑,也愈发地显得无神。
“都交给她了,放心吧,她没有怪你的意思。”韩在勋轻声说着,抚摸着韩颂贞的额头来安抚她的情绪。
两行泪自眼角滑落,韩颂贞微微张了嘴,声音极轻地嗫嚅着:“她……没事吧……”
“放心,没事。”他说,“别自己吓自己了,凉至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夏叔叔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闻言,韩颂贞心里才稍稍好过了些许,点了点头,“哥,我想回家。”
“好,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就回家。”
*
即便没能得到北京设计界权威专家的认可,期末,凉至仍旧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拿下了除开社会实践外的全优成绩,但光是社会实践那一项,就已经让她够头疼的了。
老教授给她下了死令:一个寒假的时间如果没法把这项变成优,别回来见我!
夜廷深看着一脸苦不堪言的凉至,好奇地问:“把这项变成优有哪些方法?”
“比赛的荣誉证书、专家认证、权威市场的首肯等等,可这些……我一个都没拿到。”凉至抓头。
“权威市场具体指什么?”
“涉及到市场的品牌或者公司的认可呗,越是权威的认可加的分越多。可是……”凉至抿了抿唇,“可是,我不想回夏氏。”
夜廷深微微挑眉,明了。
尤夏是绝对的奢侈品市场权威,正好与凉至的专业挂了钩,又加上“香如故”等产品签下的授权书,凉至本来完全可以借助尤夏的获优的,但是她死活不肯同夏家染上关系,至少在毕业之前,她不想。
“死要面子活受罪。”夜廷深点着她的鼻子,提醒她:“寒假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我才郁闷啊!”
对此,夜廷深只丢给她俩字:“活该!”
*
然而,某人“打脸专业户”的名号可不是随便给的,头一天还幸灾乐祸的人,第二天便顶着黑眼圈拿了几分文件和合同递放在凉至的面前。
“这是什么?”
“授权协议啊,你不是要权威的认可吗?”夜廷深指着某份文件答道,“记得上次邀请你参与设计的那个灯具灯光展示么?”
闻言,凉至双眼一亮,“不是被驳回了吗?这都多久了啊!”
“笨啊你,这是新季度的!”夜廷深扔给她一记眼刀。
凉至恍然大悟,认真地看着项目策划和协议书,逐字逐句地推敲下来,不难发觉某人的用心。为了这个项目,他怕是又熬了一整晚吧?
收了协议书,凉至伸手摸了摸夜廷深的头,“辛苦你了。”
“你知道我喜欢实际点的。”夜廷深坏笑。
“很实际啊,我刚刚不是摸摸头安慰你了吗?很少人能有这待遇的。”凉至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心里却开始憋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夜廷深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问:“很少人的意思是并不是没有人。还有谁?”
“奈绪美家里养的宠物小白兔。”
“……”
…本章完结…
☆、145走岔,女大不中留
寒假,瑶楚楚被禁足在了夏家。
准确地来说,是凉至和夜廷深安然无恙地回到J市之后,夏漠寒立刻派人把瑶楚楚抓了回来关在了夏家,勒令禁止她踏出夏家半步。
为此,瑶玥又是哭又是闹,指着夏漠寒的鼻子破口大骂,尽说些难听的话,说夏漠寒就是被苏笑那践人迷了心窍,说夏凉至就会花言巧语来骗人,说现在夏景逸才是瑶楚楚的父亲,而他夏漠寒没资格禁足瑶楚楚,等等等等。
除了波及到苏笑母女时夏漠寒脸色有些难看,其余时候他都任由着瑶玥哭闹了。夏景逸在一边脸色也尴尬不已,拉住瑶玥,结果她反到头来骂他无能,才会被夏漠寒牵着鼻子走,弄得夏景逸脸红一阵白一阵。
夏漠寒脸色铁青,“闹够了!”便对身后的老管家说:“把二夫人带下去。”
女人的哭声终于远离之后,夏漠寒有些头疼地按着眉心,看到夏景逸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有几分抱歉地说道:“难为你了。”
夏景逸摇摇头,“大哥说的哪里话。”
“擅自做主把楚楚关了起来,还希望你能体谅。”
“大哥。”夏景逸叫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楚楚身上流的毕竟是你的血,大哥想怎么管教自然有你的道理。况且这一回,确实是楚楚做得太过。”
闻言,夏漠寒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再看夏景逸的眼神里也装满了愧疚。
是啊,即便瑶玥嫁给了夏景逸,瑶楚楚是他的亲生女儿,这是他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
关着瑶楚楚的房间是夏家老宅一个空置的小洋房,比起瑶楚楚自己的房间要小了些,但环境设施的基本都相差无异。禁足的目的就是切断她同外面的联系,所以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
小洋房外,好些个保镖候着,见到夏漠寒过来都毕恭毕敬地欠了身,并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瑶楚楚安静地靠在床上看着书。她同凉至都继承了夏漠寒的眉眼,从侧面看的时候,两人是有几分相似的。
没由来的,夏漠寒想到了凉至小时候。喜爱看书是凉至自小便有的好习惯,从她开始识字起,苏笑便开始培养她的这个习惯。最早时,是苏笑伏在她的床边,在她入睡前用母性特用的温柔声音给她讲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为她的童年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这也是为什么早些时候,凉至安静乖巧得像个不染凡尘的小天使。
“爸……”
见到夏漠寒,瑶楚楚赶忙把书合起来放在一边,从床上跳下来局促地站着。按说母亲嫁给了夏景逸,她该叫夏漠寒一声大伯的,但是这称呼硬是没改过来,她还是管夏漠寒叫“爸”,管夏景逸叫“二爸”。
严寒的天,虽然屋内开了暖气,但瑶楚楚赤脚站在地上的一幕仍旧叫夏漠寒有些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即便她的存在是个意外,但没有什么敌得过那血浓于水的亲缘。
“坐下吧,我说几句话就走。”夏漠寒说着,习惯性地在瑶楚楚坐在床沿上之后蹲下来给她抚掉脚掌的灰尘。
凉至小时候也常这样,赤脚在地上踩了之后就直接往床上钻,夏漠寒总是会耐心地用纸巾将她脚丫子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凉至怕痒,每次他捉到她的小脚丫时她总会咯咯地笑着,然后收回去,夏漠寒总会逗她,故意挠她的小脚掌。
想来,这样平常的举动,夏漠寒却一次也没有对同是他女儿的瑶楚楚做过,也难怪此刻瑶楚楚会浑身僵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了。
松了她的脚,夏漠寒掩过了眼底的几分不自然,掀起被子让瑶楚楚盖好。半天后,他才语重心长地说:“楚楚,女不教父之过,是我亏欠了你的,才让你的性子变得如此。是我的错,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做父亲的,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负面的情绪而毁尽了自己的一生。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去追求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浪费在仇恨上,不值得。”
方才因夏漠寒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瑶楚楚眼底本有了潮湿的雾气。但他刚刚那一番话,虽只字未提及夏凉至的名字,但横竖都是因为她。因为她,自己才不被生父所待见;因为她,自己才会被仇怨所控制;因为她,自己才会被禁足在这里;也因为她,父亲才会变得不像是她的父亲。
都说父爱如山,但瑶楚楚几时感受到过如山的父爱?夏漠寒于她,更多的时候像是可望不可即的上帝,连母亲都只能瞻仰他,何况她呢?
“我知道了。”借由眼底的晶莹,瑶楚楚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情绪,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一项技能。
她和凉至,同样都是管理情绪的高手。不一样的是,凉至是压制,而她是伪装。她用她招牌式的甜美微笑,把所有不良善的坏情绪全部隐藏了起来,让人觉得她是纯真无害的,其实那笑下面却藏着一根足以让人毙命的针。
关于这一点,夏漠寒又怎么会不知晓?这根针太毒,曾扎伤过他最爱的女儿,自此,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轻拍了瑶楚楚瘦小的肩膀,夏漠寒抿了抿唇,转身便离开。
“爸!”
看到夏漠寒微微顿住的背影,瑶楚楚隐着泪意问:“如果当初夏凉至不是因为我而命悬一线,您会不会对外承认我姓夏?”
*
寒假前期十分太平。
春节将近,家家户户都开始囤起了年货,苏笑自然也开始鞍前马后的忙着准备过年。因为要回上海过年,所以准备的东西比往年要多许多,凉至想着苏笑近几年的身体不大好,生怕她累着便想帮她,结果被她几句话呵斥回去乖乖地准备产品图稿了。
然而,苏笑在其他方面的品位和眼光都算不错,唯独在吃的上面……
凉至实在是不敢恭维。
内心小小地争斗了一番之后,凉至对着正在拆卸窗帘的苏笑说:“要不还是我去准备年货吧,你看你的事情也挺多,要打扫卫生,要缴纳各种费用啊什么,还要陪着我爸……”
“闭嘴吧你。”苏笑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囤的都是你们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你妈年纪大了,不适合!”
“我可以再多备一份老年人吃的。”
苏笑炸了,“死丫头!你说谁是老年人?”
“我可没说是你,某人对号入座了。”凉至挑眉笑道。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她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还不等苏笑说她便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我不回老宅,我也不希望你回去。”
拆窗帘的动作便僵了僵,苏笑的神情有了几分不自然。将窗帘拆下来叠放在怀里之后,苏笑轻叹了一口气,“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想了想,她又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我们在自己家里过年,初二的时候去老宅走一趟就好。不管你再怎么不想见他们,至少要把明面上的做好,哪怕是做戏。”
“去了他们也知道是做戏。”凉至态度坚决,抓住苏笑的手,“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你也不准去。瑶玥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夏太太,指不定怎么嚣张跋扈呢。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跟她吵架,你要是一个人去的话,她欺负你怎么办?”
苏笑白了她一眼,故意道:“还有你爸呢!”
“你想让我爸为难?”凉至直接一个白眼过去,“反正说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
年底放假前,也是工作最忙的时候了。夜廷深在公司里忙得晕头转向,没法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地往J市跑,难免会记挂她的安危,除了每日会抽空给她打电话之外,他也一直在催促她赶紧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