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宣莞摇摇头说道:“大二的这个时候十月一假期,一个古诗词的教授让我们写一篇诗词赏析。我和同学去学校附近的书店买相关的书,从书店出来我遇见了高叔叔,高河。”说到这儿宣莞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是那次,高河告诉我有人帮我们家还了债。而假期过后,我写的那篇诗词赏析就是《长相思一重山》。”
“你是说,你和他两年前就碰到过?”顾城南眯着眼看向远方,牙根一紧。
这个老东西,明知道他在找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害得他一直以为她们是逃到了国外,以至于这么久一直查询无果。
这时,宣莞转过身来看向他,“城南,书上说‘你越是聪明,你的单纯就越是愚笨,最聪明的也是单纯处最愚笨的。’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我并不聪明,但却是在单纯处最愚笨的。我只是相信你这里,”她的手按在他心窝上,“有一份恩情,对……对贺家,”她抬起头看向他,目光里含了晶莹的泪花,那样迫切,“告诉我对吗?”
他突然觉得不对,今天的她突然多了他看不懂的心思。
他点点头,“对。”
她松了口气。
“和我结婚,只是因为贺家,不是因为别人,对吗?”
“不对,这跟贺家无关更跟别人无关,只是因为你。”
两人皆深情凝重。宣莞看着他,另一只垂在腿边的手掌暗暗攥成拳——他说谎了。
两天前的晚上,宣莞上来过一次——自从无意中发现了暗门后宣莞很少再上来。这次她把那本《二十四通史》放回去。但放回原处太高了,要搬梯子,万一又碰到按钮打开了暗门很麻烦。她就在眼前这一排找个空位放了进去。而她放进书的旁边她发现了一本小说,是她大学时期曾经很痴迷的。
一时勾起了回忆,她伸手把书拿了出来随便翻了翻,翻到中间时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宣莞把照片拿出来看到照片里的女孩子不禁吓了一跳。
猛然看起来她还以为是她自己!
但不是。
是别人。
照片里的女孩子,眉清目秀小小的鹅蛋脸,笑容淡淡,右边有个浅浅的酒窝。
这女孩子的眉眼和宣莞神似极了,她不明所以一时脊骨发凉以至于小月叫她的时候她手一抖,照片就脱手掉到了地上。
小月捡起地上的照片,看到上面的女孩时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惊慌地看着宣莞嘴一个劲儿地动着,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宣莞问:“小月你知道这是谁吗?”
“这是……是……我不知道。”
小月这副样子哪像个不知道的表情,连说谎都不会说了。
宣莞追问:“小月,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她……她死了。”
“死了?!”宣莞瞬间头皮一阵麻,这个和自己长得这么相似的女子死了,宣莞再看看小月手里的照片顿时觉得浑身发毛。
“对啊!所以你一拿出照片的时候我……我都吓死了。这个院子是先生回国后从别人手里买的,有些书应该也是之前的主人留下来的。这女孩儿应该是之前那家的吧?”
“那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宣莞半信半疑。
“我……我听说的。听之前这家的保姆说的,死人这事儿还能开玩笑不成?”
这倒是,无缘无故小月这么骗她做什么?但宣莞这心还是悬而未定,大概是这女子和她长得太像的缘故吧?她心里毛毛的,对小月的话充满疑惑。
“咱们下去吧,欣姨今天特地给你煮的面,一会儿要凉了。”小月三下五除二的把照片撕个粉碎,催促着宣莞下去。
☆、搬去新家
其实像小月这样从小吃苦过早在社会底层糊口的女孩儿,哪能连撒个谎都不会呢?只是顾城南太过在乎这位新夫人,严令禁止过任何人提起青,也收起了所有关于青的东西。她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这么阴险,走了走了还留了这么一手。
说起来,这个叫青的女孩儿是一年多以前搬进来的。一直住在一楼客房,虽然外面都偷偷传这女孩儿是顾城南包养的情人,但小月看在眼里知道顾城南和她的交集一直很少。而且这个女孩性子闷又有股子傲气,顾宅的人大多都不喜欢她,小月也同样。
对于给人打工的佣人来说谁不希望遇到好的老板?像宣莞这样性格随和总爱笑嘻嘻的就实属难得,更难得她还‘□□’的让顾大老板脸上都见了笑容。她现在也不用见了老板就吓得摔杯子,小月实在对她千恩万谢,也不希望突然冒出来的照片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但在丁宁这里,小月拙劣的慌话瞬间就轻松被推翻了。
“这两年顾城南对外从来没带过女人,也从来没承认过有女朋友。那时欧阳艺龄找过你时,我向夏旭打听过问顾城南是不是有女朋友。估计顾城南向媒体施了压,她也就想打发我,模棱两可地说是。我当时还觉得自己猜得挺准。”丁宁抿抿嘴,对当时的自以为是感到羞愧。
宣莞不说话,锁着眉,眼神直直地盯着手里的杯子,却像是能把杯底看穿了似的。
“但是。”话已至此,也不能撂这儿一半,丁宁继续:“其实顾城南几年前身边有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走了。他这几年来一直在找她。一年多以前,这个女人回来了。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去三院,我说见到一个女孩儿和你长得很像吗?”
宣莞仔细想了想,“记不清了。”
“你记不清我却记得清楚,当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就是顾城南。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又离开了。夏旭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详细的没人清楚,也许就像那个小保姆说的,死了吧。”
“所以……”宣莞看向丁宁,那个女人死了“你说的,替代品指的,是我吗?”
“宣莞。”她握上宣莞的手,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和那个女孩儿的确很像,我承认。但,但就因为我和她像他就帮我们家还了那么多钱?”
“你知道的,他很有钱。”
“不,不是,我觉得……我觉得,不是,不可能就因为我和那个女孩像,他就会出手帮我!他明白的,再怎么像我都不是她!”她提着一口气,心里慌得不行,赶紧闭上眼睛慢慢地把这口气顺了去,她才平静。“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替我们家还钱,他就一定是和我们家有关系的!很有可能是我父亲曾帮过他,很有可能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
他性格就是这样,一眼望不穿的深沉,太多的事情藏在心里对外滴水不漏。也许和贺家相关的也是他童年最痛苦难捱的那段经历,他不愿提起也是常理。所以她才没有直截了当地去问他。
结果,宣莞觉得——都有。
那份恩情他不说谎,必定是真实存在的。关于结婚,他说只是因为她,也许就是吧,因为她的长相像极了他多年的爱人。感恩、替代品双重的理由,也对,都是因为她,他才娶。
“我们后天搬家,你收拾好了吗?”顾城南一手环在她腰间,一只手握上她攥起的拳头,那宽大的手掌仿佛把她包进心里。
最后的时候丁宁问了她一句话——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宣莞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加速。
……
希望你以结婚为前提,好好考虑考虑。
宣莞,这样的你很好。
宣莞,别让我觉得娶你是委屈了你。
不用你会,在我身边就好。
……
把他的好嵌进心里的感觉比当初喜欢经佑的那份青涩赤诚要深,至于深到何种程度,那份感觉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是爱吗?她不太能辨认,只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都好,她不想离开他。
对于过去,她很擅长遗忘。
自从顾城南再次找到宣莞,他就让房仲的手下一直暗中保护着她。
晚上的时候顾城南给房仲去了电话。
房仲回:“她这两天除了在家就是去见那个姓丁的女的,没见其他人。怎么了?”
他伸手掐了掐鼻梁,因为这两天熬夜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现下放松下来有些酸胀。他回了句没事了,就挂了电话。
许是这两天事情太多,他太敏感了。
第二天中午,两人收拾齐了东西就离开了北区去了景御园。
景御园是市中心里最好的小区之一,小区内风景如画,内设一流,安全系统严密。
两人的新家是跃层区里最朝阳的一栋,四跃五,不高不低,二百平米,两人住正好。
内是韩式风格,简约清新,是宣莞喜欢的调调。格局同北区差不多,主卧在一楼,右侧有一间客卧,楼上是整层书房。厨房和大厅同样大,顾城南喜欢自己做饭倒是把厨房装修的十分精致,厨具一应俱全。
两人把行李放到主卧,宣莞默默地收拾东西,从昨晚到现在她的话少之又少。顾城南坐在床沿看着她的背影,让他头疼的是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住在一起她还不愿意吗?
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好,她拖着箱子去衣帽间放衣服,顾城南随之跟了进来。衣帽间的空间并不大,他从她身后拉起她的胳膊两人一侧身,宣莞的背就贴在了墙上。
“你怎么了?”
两个人这样逗留在衣帽间里使空间变得局促。
他们身子紧紧相贴,他低着头,鼻尖扫在她太阳穴的位置,湿润的气流打在她的耳朵上,搅乱她心神。宣莞稍稍偏过头低了下去又摇摇头。顾城南突然想起来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不说话,让人束手无策。
良久,他弯下腰把她手里的衣服放回箱子,拎着箱子出来。
宣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以为他生气了,跟着他出来双手拽住他的胳膊。
顾城南回头见她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一声不出地咬着嘴唇抬头看他。
她这个样子让顾城南顿时心里一团乱,就像有人拿根棍子在搅他的五脏六腑。
他松开箱子回身把她搂在怀里,温湿的掌心抚着她的头发,“莞儿不要不说话!不要拿对待别人的方式来对待我,我不是外人,你应该对我有喜怒哀乐!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要对我发脾气,要对我使小性子,不管你怎么发泄,摔东西也好……千万别不说话,别自己在心里委屈。”
宣莞脸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哭出来好,总比让她憋在心里强。
顾城南紧绷的太阳穴渐渐松缓下来。任由她哭了一会儿,他放开她,屈下身子双手给她擦着眼泪,“我说过,任何事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强迫你。你如果还不适应就说出来,我可以等。我先去隔壁住,你住在这儿,嗯?”
宣莞却没有回答他,垂着眼睑,泪珠还是时不时地会流出来。
“我们,会离婚吗?”她突兀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顾城南脸色一沉直起身子。
“不会。”他音调平常,却坚定。
“任何时候?任何人出现……任何人回来?”
“对。”
她看着他又红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因为是你,贺宣莞。”
因为是你,贺宣莞。
贺宣莞。
她突然开窍。过去太多,要怎么去刨根问底?
现在一句话,还不够吗?
够了,贺宣莞。毕竟他真真切切叫的是你的名字啊!
宣莞抱住他,什么都不想了。
良久,顾城南说:“我把东西拿到隔壁,你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好吗?”
他以为宣莞听了会松手放手开他,没想到他脚下一动她却抱得更紧了。
她不肯放手,不肯放手……这意味着什么?
顾城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却抑制不住地心脏狂跳起来。
顾城南不确定地问:“你……想好了?”
她也不确定地答:“我……试试?”
“好!”
☆、母亲教导
这件事顾城南没有再问过宣莞也知道了缘由——青的照片。
严旗一打响指,认定了自己的推论。
“是嫂子想反了。当初咱们是因为青长得像嫂子才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她,但嫂子却认为咱们一直找的人是青,是因为她长得像青你才会和她结婚。她那个朋友在杂志社有人,不明就里、添油加醋,她们一定是这么告诉她的。”
房仲疑惑:“那个姓丁的女的?她不是老三媳妇的表妹?”
“是,不过萧沁那个女人虽然性格不怎样但是嘴还是挺严的,就算她表妹问她什么,我想她也不会随便说话。给她们透漏风声的应该另有其人。”
顾城南站在落地窗前一直遥望着外面,最远处的山尖云腾雾绕似檀香倒流。他手中的半根烟冒着点点火星升起丝丝缕缕的烟雾,撩拨过往。
四年前顾城南逐渐在龙企有了地位和自己的人脉,随后开始偷偷地找寻宣莞的下落。因为贺家的巨债她和家人藏了起来,他远在美国,又要背着艺龄怕她捣乱,更不能让黑石帮的残党听到风声,这样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偏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他回国,他偷偷在外寻人的消息被一些人知道了,朋友、敌人无从计较。恰巧这时顾城南遇上了青,他们则顺水推舟放出风声说要找的人已经找到,并把她留在顾宅,转而在国内继续暗中找宣莞的下落。
原本随着青的离开,也不会有人再提及,顾城南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真可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现在她误会了,怎么办?
关于照片的插曲顾城南忧心宣莞是否又憋在心里暗自伤心,但她却像是忘了似的,恢复了之前整天笑嘻嘻的模样,也准备着开始上班了。
搬过来的这两天顾城南一直忙,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宣莞已经睡下了,有时他也会在书房睡一晚,早起做个早餐和宣莞一起吃完再走。
两人始终也没真正睡在一起过。
今天是宣莞去出版社上班的日子,比平时待在家时起的要早得多。她满怀兴奋爬起来去做早餐,可厨房里顾城南忙碌的身影已经在了。
宣莞回头看看墙上的表又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起这么早?平时这个点儿你还睡着呢!”
“今天你开始去上班了,怕你忙手忙脚的吃不上早饭。”说着他打开柜子从筐里拿出两个鸡蛋。
随着‘兹啦’一声鸡蛋下了油锅,牛奶再微波炉里转着,面包机里的土司也已经蹦出来了。
宣莞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他高高的个子,一身灰色睡衣,头发较短的一侧还微微翘着,看上去滑稽而实在。他就这么乐不思蜀地忙着这一切就是为了她这个临时工上班前能吃上早饭。
今生有幸能遇上这个男人,应该是她上辈子为世界造了大福吧。
她鼻头一酸,心里大大的感动却更嘻嘻地笑着来到他跟前,“要不要我帮忙?”
顾城南手里边忙着给鸡蛋翻个边脱下拖鞋,“穿上它去找你的拖鞋,再把它拎回来。”说话时鸡蛋已经出锅了。
宣莞穿上他的大拖鞋蹦蹦哒哒跑去找自己的,之后两人吃饭。
送她去上班之后顾城南就直接去机场出差了,为期三天。原本顾城南是想要带宣莞一起去的,但宣莞已经订好了上班时间,不想改来改去有失诚信。而且因为之前住在北区她好久都没回娘家了,贺母也十分想念她。宣烈又上了大学,头一次两个孩子都不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孤独了好一阵。
这回趁着宣烈还没走,正好借他出去的三天,她回去住。
十一黄金周已经过去了,再没有大批的游客和人群徘徊在街上,坐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