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检查报告,身体各项机能还算是正常,CT上显示脑部也没有类似血块积压等情况,既然没有任何的病灶,就不存在对症下药这一说。”
承欢十指相扣不停的摩挲手指,麦航远顺势低下头摸了摸后颈,这大概是他们两个人的坏习惯吧?心情不佳或是紧张的时候,一个喜欢摩挲手指,另一个则是喜欢摩挲自己的后颈。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无数医生说过了,难道你也是同样的结论吗?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的希望了?”承欢又点失落,如果连麦航远都束手无策,那么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将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了。
麦航远无规则的敲打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昏迷是一种持续的、深度的病理性或心理意识障碍,通俗的一种可能是脑神经受到压迫而导致的病理性昏迷,也有可能是病人自己根本不愿意清醒过来的心理性昏迷,大多数的PVS如果在昏迷半年之后依然没有清醒的意识,那苏醒的成功机率几乎是零,你自己也是医生,我说的你应该很清楚。”
承欢陡然抬起头来,眸子里亮亮的被阳光这么一照仿佛鎏上了一层金色:“你的意思是我爸他很有可能是第二种?”
麦航远收回手指慢慢摩挲手边的钢笔:“既然检查显示没有任何的病灶存在,那只能暂时定性为心理性昏迷了。”
麦航远顺手端起手边的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清甘的纯水顺喉而下,舒服透心。
只喝了不过一口而已,他便放下了杯子转身准备出门:“走吧,我们去病房。”
她扬起头看着他笔直挺拔的后背默默的说了一声谢谢。
他站在门边,阳光浅浅的照在他倾长的后背上,他没有转身语调清淡:“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即便有万分之一醒过来的希望,我们也要尽全力而为。”
承欢挑了挑唇,嘴角边尽是苦笑:是啊,他只不过是做了个医生该做的事情而已。
无可避免的,承欢又是默默的跟在了麦航远的后面,去脑外的路上,她不禁想,以前,他总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这一次,却反过来变成她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026 即便有女朋友了可还是会被惦记着
一院脑外科,无论是从医资来说还是从医疗技术来说都是拿过国内外很多奖项的,通常这里的病房都是一床难求的,走廊里加床对这里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所以原本空旷的走廊看下去却显得拥挤不堪,来来往往的都是忙忙碌碌的家属。
言承欢就跟在麦航远后面,一路上很多医生都和麦航远打招呼问好。
虽然刚到一院不久,可麦航远在心外这一科上是拿过世界级学术证书的,他的技术在整个市里如果排第二,根本不会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而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只能是个千年老三,不……准确的来说,或许什么都不是。
迎面遇到两个小护士,两个人和麦航远打招呼热情的不得了,脸上的红晕都快蔓延到脖子根了:“麦医生,下午好。”
对待别人,麦航远脸上的笑容明媚的就像窗外的阳光一样能扫光一切阴霾:“下午好。”
小护士脸红的像颗上好的红富士,和言承欢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禁纷纷多看了她两眼,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不用多想,言承欢大概也能猜的出来她们在议论什么,她跟在麦航远身后,瞥了一眼他立体的侧颜:男人有时候长的太俊俏也不是件好事,即便有女朋友了可还是会被惦记着。
言致远一直住在脑外的一间单人病房里,里面环境很好,算的上是一院最好的私人病房了。
承欢一进病房就忙的没停下来过,又是帮言致远擦脸,又是帮他翻身、喂水、直到最后趴在病床前给他做手指康复操,一边做还一边和他说话:“爸爸,你猜猜今天谁来看你了,不过我想,你一定猜不出来。”
麦航远慢慢的靠近病床,记忆里那个气质清华、高傲自负、能言善辩的言致远老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的皱纹似乎也重了许多,躺在这里,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尊荣无比的医界圣手?
“院里为数不多的几间私人病房,言院长能落得一席,果真的不一样。”
承欢闻言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一改这段时间里的低三下四,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麦航远,:“爸爸之所以能住到这里,并不是我们使用了什么特权之类的,退伍前爸爸是大校军衔,这些都是部队给他的福利,再者,难道以爸爸这么多年为市里医学事业做出的贡献,连住上一间私人病房都没资格吗?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我爸,你可以对我用尽各种恶毒的语言,但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爸,虽然对你,当年他可能是过分了一点,可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能不能稍稍宽容一点点?”
麦航远转到病床床脚看医生查房记录,他神色坦荡淡定丝毫没有因为言承欢的质问而显的局促或是尴尬,:“尊重是互相的,只有正真懂得尊重别人的长辈才能得到我麦航远的尊重。”
言承欢刚刚还挺的笔直的后背一下子就被打断了不少,究根结底,麦航远的话并没有说错,当年爸爸确实没有尊重过他,甚至有些所作所为是强烈的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和骄傲。
☆、027 我可以将我爸转回慈铭吗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健朗的男声:“航远……”
麦航远扬起眸子,看清来人之后,连忙迎了过去:“张教授。”
张教授一把拍了拍麦航远的胳膊:“你这小子,是不是算好了时间,知道我前两天刚刚结束学术交流,所以正好卡了时间给我打电话?”
麦航远笑着摇头:“航远可不敢,这不是有个病人情况十分紧急?教授您可是脑科的权威,我自然得向你求救。”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啧啧啧,还有能难得到你这个全科天才的?行了,不说废话了,病人呢?我看看?”
麦航远连忙将张教授引到床边,承欢连忙站起身脸色惊愕不已:“您……您是……哈弗医学院的驻院教授,张天明张教授?”
麦航远连忙给张教授介绍:“这位就是病人的家属,言小姐……”
张教授眯了眯眼睛,神色中流露出一抹似曾相识:“你……你爸爸是言致远?”
承欢连忙让开,病床上的言致远立马跃入张教授的眼帘,张教授只看了一眼便回头冲着麦航远笑了笑:“原来你说的病人是言老?”
麦航远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您看这……”
张教授俯身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言致远的瞳孔,完了又听了他的心脏,站起身的时候一边收回听筒一边和承欢说话:“身体机能还算是正常,脑部也没有类似血块积压的回音情况,只是为什么会陷入长期的昏迷状态?会不会是之前受过什么刺激?导致他心理上根本不愿意醒过来?当然了这种昏迷状态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自我恢复的过程,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清醒过来,对了,别看言老一直昏迷着,但他的听觉还是有感觉的,所以丫头你没事就多过来陪言老说说话,听觉刺激多了也会连带引发其它感官的觉醒和恢复,对待这种病,千万不能着急,耐着性子来,总会好起来的。”
张教授的话再一次和麦航远的诊断不谋而合,承欢觉得或许她现在要做的、能做的也就是剩下和时间做斗争了。
心里刚刚扬起的一点希望的小火苗转眼间就被无情的扑灭,承欢突然间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她抬头问麦航远:“既然这样,我可以将我爸转回慈铭吗?”
对于承欢来说,既然最后一点希望都已经泯灭了,同样是卧床静养那还不如回自家医院来的更方便,况且现在一院有麦航远在,总是来来回回的跑她心里有点别扭。
正所谓眼不见则心不烦,以前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何苦再自找没趣,给双方都平添烦恼呢?
麦航远好像压根没听见言承欢的话,一个人慢慢踱步到窗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倒是张教授思纣了片刻才开口:“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动,这种查不出病灶的重度昏迷,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一旦有了变动会不会再有别的闪失,以防万无一失,我不赞同现在这个时候转院。”
承欢想自己也许真是问了最蠢最蠢的问题,她是打算拿爸爸的命来开玩笑吗?
☆、028 你和言家那丫头是不是又……
承欢神色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再也不提及有关转院的任何话题了。
张教授走的时候,麦航远也和他一起,临走的时候,言致远又大便失禁了。
言承欢细致的帮父亲处理身下的污秽之物,没有一点点的犹豫或者是嫌弃的意思,甚至中途她还不停的和父亲说话:“没关系……没关系,一定是最近我们又输消炎药了,所以才又干坏事了,乖啊,很快就舒服了。”
这一幕被麦航远一帧不差的收进眼底,他沉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不是已经出了门的张教授催了他一声,或许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陪张教授回办公室的路上,麦航远很恭敬的开口:“我给您带了今年新出的春茶,来的时候放在您助理那边了。”
张教授冲着他摇了摇手:“你这孩子,每一次礼数总是尽的这么周到。”
麦航远摇头:“您不辞辛苦的为我从美国飞回来,这些都是应该的。”
张教授停下步子:“你和言家那丫头是不是又……”
麦航远立马伸手摇了摇:“没有,您别误会,倘若不是知道言致远住在我们医院,我也不会多管这闲事了。”
张教授若有所思的拍了拍他的肩:“有没有,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其实以言致远现在的状态,转院到慈铭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以后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麦航远垂眸没在说话,张教授见状则是笑着转身离开。
很快空旷的走廊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慢慢的走到栏杆边,早晨出来还晴朗无比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小雪了,密密麻麻的又铺满了一层。
他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掌心里像是一团细细的绒毛,不消一会就融化成了水,化开的多了,很快手心手指里便都是水淋淋的,他用力握了握拳无奈却是什么都没抓的住。
一个下午承欢在医院里都是忙忙碌碌的,言致远大便失禁弄脏了一堆的东西,她不免又是一顿洗洗涮涮,其实这是活明明都有护工可以去做,可她还是选择自己亲自动手,爸爸贴身用的东西假以别人之手,她总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把东西洗好挂好晾好的时候,她腰酸的连站都站不直。
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了,她忙了一天连饭都没顾的上吃,这会子闲下来了不禁也觉得有点饿了,于是便泡了碗面准备当晚餐。
等面熟的中途,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林俊佑,想到自己连招呼都没和他打一声就私自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期,她心里不禁有点毛毛的,难不成是已经听到风声了所以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的?
可不管他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电话她总还是得接的,不然等他回来了她会死的更惨。
接了电话了,还没等她开口呢,那边林俊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串疑问句:“为什么请那么长时间假?何钰那边我一直没联系上,是她哪边照顾的不好吗?还是爸爸有什么问题?你怎么事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承欢安静的等林俊佑说完才慢慢开口:“不是何钰照顾的不好,爸爸这边也没什么突发状况,只是快过年了,我想好好陪陪爸爸而已,你去英国是工作的又不是旅游,这点小事何必惊动你让你跟着操心?”
☆、029 究竟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林俊佑那头沉默了一小会才又开口:“真的没有别的事情?你没什么瞒着我吗?”
承欢嘴边扯出一丝苦笑来:“真的没有。”
林俊佑这才舒了口气:“我这边还有十几天就结束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承欢嗤嗤的笑了两声:“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吃什么?”
林俊佑没再说话,只是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小欢……”
承欢蹙眉:“怎么了?”通常他都不会这么亲昵的叫她,除非是有求于她或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
林俊佑的语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等这次回来,我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
承欢没料到林俊佑会突然提结婚的事情,一下子有点措手不及,给不了明确的答案只能敷衍:“等你回来再商量这事儿成吗?”
林俊佑声音黯了黯:“我想,如果我们结婚了,也算是了了爸爸一桩心愿,说不定他知道了就会好起来了呢?”
承欢慢慢的垂下眸来:“我希望爸爸亲眼看着我结婚,我希望可以得到他的祝福。”
电话那头的林俊佑不再说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出爽朗的笑声来:“你瞧你,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看你紧张的,行了,你好好的陪着爸爸,不说了。”
承欢点了点头:“好……你也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林俊佑慢慢的搁下手机,手边是助理刚刚送进来的咖啡,他端起来,黑色的液体里倒映出来的却不是他而是言承欢的影子,他双手捧着瓷杯,声音悠长:“承欢,究竟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电话打完,面也差不多泡发了连汤都没了,言承欢也是真的饿了,没多想挑开了就准备吃。
面还没进口呢,门突然就响了,她不得不又放下泡面:“请进……”
进来的是位新面孔的小护士,承欢起先还愣了愣,不过看见她娴熟的给爸爸换水,她才忆起来,之所以不是何钰,是因为之前她答应过麦航远,所有看护的人都要换掉。
小护士换好了水和她说话:“言小姐,麦主任刚刚打电话来,说约您晚上滕王阁吃饭。”
她一听麦航远要请自己吃饭,原本还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连忙将腿上的笔电挪开摇了摇手:“那个能麻烦你帮我告诉他一声我晚上有事吗?”
小护士一脸的为难:“言小姐,我只是帮麦主任转达的,如果您不去这恐怕得您亲自和他说才合适吧?”
承欢被小护士这一句话给驳的无话可说,人家说的也对,她只是个护士而已,总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外人去得罪自己院里的科室领导吧?
于是跟小护士要了电话,移步去了阳台给麦航远打电话。
电话大概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麦航远,请问哪位。”
麦航远接电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大概是身边有其他什么人在吧?承欢想了想还是选择直奔主题:“是我,言承欢。晚上我还有别的事情,所以去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030 病人家属,你们想多了
承欢话说完,隔了一会才听见麦航远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
完了没过一分钟,电话里再响起他的声音时已经是和平常无异的了,也许是现在方便接电话了吧?
“约你吃饭是有些东西给你,上午张教授给了我一些有关PVS的护理资料。如果你觉得没必要了解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那就算了。”
承欢一听眉头沉了沉,许久才回话:“好吧,那晚上滕王阁见。”
麦航远扯了扯唇,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大家都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坏笑,还没等他落座,就有人开始打趣他了:“一院谁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