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虽然对骨科不精通,可看见她自个那个肿的跟猪蹄有得一拼的脚,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情况不是很乐观呢。
伸手摸了摸骨头,刘老头的声音有些许缓和:“万幸骨头没伤到,不过你要是再不好好的卧床休息,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人能救的了这只脚了。”
说完摘了手套就去桌边写病历。一边写一边开口:“住院一个星期,每天三次复健按摩,多吃点钙质胶原,这样会恢复的更快些。”
他话刚说完,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刘教授,我是脑外的麦航远,方便进来吗?”
刘老头指了指门外对肖蔚然开口:“这是来领媳妇儿的吗?”
肖蔚然笑笑去给麦航远开门,刘老头看见他上半身还缠着纱布,不禁又打趣他:“呦,这是负伤不下火线啊,怎么?怕你媳妇儿被我们骨科一帮老骨头给吃啦?”
骨科这帮老家伙年纪一大,啥话都说得出来而且还有点口无遮拦的,麦航远他们这一代年轻的医生们也是早就习惯了。
这不,麦航远十分的客气的开口:“我这求您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怕?您是骨科的泰斗了,我女朋友的伤还得依仗您的圣手了。”
一番话哄的刘老头哈哈大笑,他伸手点了点麦航远的门面:“整个医院的嘴还有谁比你更会哄人?肖蔚然那个人精都比不过你。”
麦航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来到了言承欢身边,俯身看了一眼她红肿的脚,一脸的歉意:“对不起,我为我妈和柳阳的行为道歉。”
麦航远术后没多久就跑出来,看见那惹人心烦的白色纱布,言承欢低声斥责了他一句:“你刚手术完,怎么能跑出来?我没事的,你快回去。”
麦航远又对她使出了摸头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你,以后要是变成铁拐李了,我可是不要的。”
她嘟囔:“不要就不要。又不是没人要。”
他嘶了一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还敢顶嘴,你这丫头,胆子大了是不是?”
刘老头摆明了是帮着言承欢:“小姑娘放心,只要你听老头子的话,好好休息,我保证十天之内让你健步如飞。”
麦航远一拍手:“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老头嘶的一声半眯着眼睛:“感情你这是给我下套等着我往里跳呢是不?”
麦航远连忙摆手:“航远这可不敢。”
刘老头和肖蔚然都知道电灯泡不好当,纷纷前后脚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这两个人,一个伤了脚、一个伤了肩。他脸色不太好,承欢就催着让他回病房。
麦航远死活不肯走,愣是挺着个枪伤坐在她身边:“柳阳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她爸爸是我妈原来法院的同事,我妈也是受人之托照顾她的。”
看他解释的满额头都是汗,一脸深怕她误会的样子,承欢不禁笑了笑:“我又没说你们两有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承欢,有些事情,你不问我再不解释,就容易产生误会,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低级的错误再导致我们之间发生矛盾。”
承欢摩挲着去握住他的手:“你我都知道,柳阳根本不是我们的阻碍,你父母的态度才是我们最大的难关,你妈说的不错,柳阳家世好、清清白白的对你又一心一意,我真是毫无可比性。”
麦航远嗤的笑了一声,大概是扯到了伤口她疼的扯了扯眉毛:“她和你压根没有可比性,是我找老婆结婚,不是我妈?她只有参考意见,最终我觉得谁合适那就是谁合适,这和家世清白与否没有一点的关系。”
他不顾肩上的伤单手将她揽进怀里:“承欢,今天才只是开端而已,或许以后我们要面对的还要更严峻,如果我们彼此对对方都没有信心,收到一点点打击就要退缩的话,那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因为动作的拉扯,麦航远肩上缠着的纱布渗出血来,承欢倚在他的肩头上正好看在眼里:“出血了快松开,你这样下去伤口会崩掉的。”
他固执的像头拽不回来的小牛犊子:“你还没答应我。”
承欢一时间气的白了他一眼:“麦航远,你怎么幼稚起来比小孩子还不如。”
他单手揽着她力道大的她无法逃脱:“这不是幼稚是承诺,这个时候你我必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那纱布上的红泛的越来越鲜艳,只看的承欢眸子都泛出了红色:“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松手让我看一下伤口。”
麦航远听她这么一说手里松动了些,承欢感觉到了动作利落的去检查他的伤口,刀口没裂开,只是缝针的地方正不断的渗出血来,手边正好有急救的器械,她清理了手帮他处理伤口:“血止住了就回病房去,千万不能在任性了,要不然又得受罪,你要是想让我早点把脚养好,你就好好的别再闹腾了,好吗?”
被血染红的酒精棉花球一个个的被扔进器皿里,承欢每下一次手的时候眉头都会蹙一下,血水顺着倾长的后背流下去,染红了裤腰,他背对着她闷不吭声,看着那条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刀疤,她轻声开口:“疼就开口,别憋着。”
他嘴上说着没事,可颤抖的声音早已经出卖了他,承欢快速的帮他处理好了伤口。一个劲的催他回去:“回去吧,有事我们手机联系。”
麦航远知道凡是适可而止,再任性下去反而适得其反,见言承欢并没有因为柳阳的出现而生气,也没有因为母亲的刁难而心生退意,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算渐渐平静了下来。
临走前他叮嘱她:“刘教授的技术很好,你一定要好好的配合他治疗。”
言承欢盯着他眼睛骨溜溜的转了转:“好,我们都好好配合医生治病,这下你可以回去了吗?”
言承欢、麦航远双双负伤。承欢身子弱恢复期长,麦航远是皮肉伤,头两天易感期过去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只要不大幅度的伸展,基本上的日常活动都没问题。
赵诗音和麦骁自然没走,他们中年丧女,膝下就剩下麦航远这么个独子,现在遇上这种事情,打死他们也不可能扔下儿子不管两人回美国去。
父母和孩子永远都是没有隔夜仇的。尽管麦航远的态度多多少少伤了赵诗音的心,可她还是事无巨细的照顾儿子。
至于言承欢这个人,麦航远不主动提,赵诗音也就当没这么个人存在。
柳阳老老实实的回家住了几天,柳家的老两口子一听说麦航远住院了,上赶着张罗要去医院看他,麦航远这么个青年俊才,人品好、性格好、工作好、这样的孩子真要是能给他们做女婿,他们嘴都要笑的咧开来了。
柳阳她妈萧梅特地煲了太子参猪脚汤。带着丈夫柳毅和柳阳去了一院。
中途,萧梅和女儿聊天,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说说你,在美国这两年都干些什么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怎么就这么笨?怎么没出息?”
柳阳最烦她妈给自己唠叨这些,于是开口就朝着柳毅求救:“爸,你看看我妈她这都说的些什么啊?麦航远他是个人,又不是个东西,难道我说这是我的男人。他就是我的了?他不喜欢我,不喜欢这三个字拒绝的够清楚了吧?”
萧梅眼睛瞪的圆圆的:“什么,他居然不喜欢你?不是他凭什么不喜欢你啊?”
柳毅倒是说了句实诚话:“你瞧瞧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水准了,凭什么人家就得喜欢咱姑娘呢?”
柳阳也是彻底无语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会损人的父母吗?
女儿的心思,柳毅是明白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脸郁闷的闺女,他清了清喉咙:“不过我们也别气馁嘛。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总归还有机会的。”
萧梅连声附和:“说的是,说的是,我们家阳儿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有啥配不上他麦航远的?”
柳阳嗯了声心想:这话说的还差不多,只要他还没结婚,她就有追他的机会。
麦航远这些天天被赵诗音困在病房里,一来恨不得身上被困的要长毛了,而来他那颗心一直惦记着言承欢,虽然每天有手机联系,她每天总是报平安,可他不亲眼看见她的实际情况,这心里总是像吊着一口气似得。
前些天都一直是赵诗音在医院守着他,难得她今个上午有事没来,麦骁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麦航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透过眼镜朝着床上看了看笑了笑:“麦医生不会不知道,乱动会影响伤口恢复吧?”
麦航远一听腾的一声坐起来,很严肃的和麦骁谈判:“爸,你究竟是站在我这边,还是我妈那边?”
麦骁搁下报纸,摘了眼睛站起身舒展了几下身体:“坐了这一上午老胳膊老腿的都僵了,我下去走走。”
麦航远一怔,眼睁睁的看着麦骁抡着胳膊、甩着腿出门之后,他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还真是傻了,老爸这是明摆着站在他这一边的决定。
他连忙掀被子下床,不喜欢自己一身病号服的样子,于是直接去自个办公室换了件白大褂,也想着顺便去科里看看,他这几天不在,也不知道忙成什么样了。
现在这个点是休息时间,大家都在办公室休息,都知道麦航远病着住院。他不在大家也都没有平时那么拘谨了,休息的时候就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麦航远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他们悉悉索索说话的声音,他倒不是故意想听墙角的,只是大家的话题涉及到了言承欢。
于是午后灿烂的阳光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清俊男人站在偌大的玻璃门前,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一副油画。
“唉,骨科那边传的风风火火的,说老大被戴绿帽子了,女朋友住院的那一天下午就有个帅哥去照顾了。据说是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也是个极品中的极品。”
“这话还真不是传的,我去骨科送资料的时候,真见过,和我们老大比起来真的是不上上下,真不知道那言承欢是八辈子哪里修来的福气,身边竟然能围着两个极品男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老大眼光也就这样,女朋友那么瘦。抱着就不嫌硌的慌么?”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管的多呢。”
话说肖蔚然刚从外面吃过饭回来,手里还提着几杯咖啡,刚走进心外的大楼远远的就看见麦航远笔直的站在办公室门口。
他心里立马大呼一声不好,连忙掏出手机来给办公室里那般家伙通风报信:“你们就没有种气压变低的感觉吗?我说你们聊天都不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吗?老大就在外面,小心你们等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肖蔚然挂了电话直奔麦航远而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叨叨:这帮龟孙子,想都不用想一定再谈有关言承欢和麦航远的事情,被一帮手下把自己的私人感情当家长里短的聊天。麦航远不爆才怪。
肖蔚然之所以能做麦航远的左膀右臂,不单单是因为他过硬的专业素质,也因为他有颗类比女人的细心,更因为他能随时随地的摸透麦航远的心思,在麦航远下决心或是想做某些事情之前,他总是能提前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好。
就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的,肖蔚然在麦航远推门进去之前堵在了他的面前,戳着食指上下打量他:“身为科室主任不以身作则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反而出来乱晃悠,你想干什么?”
麦航远脸已经明显垮下来了,他指了指里面:“科里那么多病人病理不讨论,谈论起别人的私生活倒是头头是道,这个月绩效全体扣除,另外以后心外科不许谈论和工作无关的事情。”
肖蔚然笑眯眯的递了杯咖啡过去:“行了行了,消消气,他们也是关心你。”
麦航远瞥了一眼那咖啡,一脸的嫌弃:“说过多少次了,咖啡喝多了会影响手的稳定性和自身的情绪,死性不改。”
说完板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刚走出没几步仿佛又想到什么退回来,指了指肖蔚然胳膊上搭着的白大褂:“给我。”
“遵命,太上皇”说完,肖蔚然立马将自己的白大褂双手奉上。
套上白大褂,麦航远离开前不忘又叮嘱肖蔚然:“还拿着?是想等着我帮你扔?”
肖蔚然连连点头:“扔立马就扔”
结果呢,麦大主任前脚刚走,肖蔚然立马皱了皱鼻子:“言承欢买的咖啡就不影响心情?影响手的稳定性了?果真是红颜祸水啊,以前那个事事讲究原则的麦航远被祸害到哪里去了?”
承欢住院的那天下午。林俊佑在机场收到承欢在一院骨科住院的消息,立马安排了别人北京出差,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一院。
看到她那只肿的像猪蹄一样的脚,他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顿骂:“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言承欢你没脑子是不是?”
林俊佑突然回来,杀的言承欢措手不及,她不敢回一句嘴,生怕他会刨根问底最后知道赵诗音和麦骁回来的事情,现在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在节外生枝才好。
所以这些天她都一直乖乖的配合医生积极治疗。也乖乖的听林俊佑的话,他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总之闭口不提有关麦航远的事情。
这不刚刚又被他盯着喝下一碗猪脚汤,这些天她一天三顿总归有一顿是猪脚,放下的碗里还有一块白乎乎的猪脚,她嗓子眼突然就涌起一股子油腻来,掀被子下床就要往洗手间跑,林俊佑眼疾手快一把打横抱住她:“刚好点,又下脚了,要去哪,就不能说一声吗?”
最后承欢吐的稀里哗啦的,刚刚下肚的一碗猪脚汤全数进了下水道,溅的衣服领子、发梢上都是,漱口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狼狈无比的自己,对递面纸过来的林俊佑一脸祈求的开口:“哥,以后能不能不喝猪脚汤了”
林俊佑见她脸色都吐白了,不禁点头:“好,我让阿姨换别的煲汤。衣服都脏了,我去给你拿衣服,头发我来帮你洗。”
承欢连忙摇头:“你休息一会吧,我自己可以的。”
林俊佑指了指她的刚好了没多久的脚:“你是想功亏一篑吗?听话,好好坐着,我马上就来。”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清,言承欢又不是不知道,可不管她怎么拒绝,林俊佑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给她拿好衣服、兑好洗头的水。
站在她面前一边卷衬衣袖口一边开口:“干嘛?不好意思?小时候又不是没给你洗过,快点过来。”
以前林俊佑是给言承欢洗过头,而且还不只是一次,可问题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小啥都不懂,现在他们这个年纪这么做总归有点不合适。
她仰头望着他:“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他伸手一把按下她的后脑:“别闹。”
她无奈只有盯着那一盆清水,听着那哗啦啦的水流的声音一动不动的由着林俊佑捣腾自己。
为了避免看见什么自己不愿看见的场景,麦航远进门之前还特地敲过门的,没人应他,他也就不请自入了。
他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床尾放着一件男士的西装和大衣,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看来别人没乱传,林俊佑没去北京。
洗手间的门半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声音来,因为离的得远麦航远听的不是很清楚,走近半掩的门缝里上演的小温馨刺痛了他的眼睛。
双脚仿佛被钉住了一样,明明心里有个声音让他不要再看下去,可眼睛就是挪不开。
下午的阳光正好将整个洗手间照的发亮发光。承欢坐着低着头双手扶着盆子,林俊佑弯着腰,清水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