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发动车子,缓缓提速,他慢悠悠的扔出一句话来:“既然不爱了,见与不见对你都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她倔犟的转头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眼神有点空洞:“至少我们曾经爱过,相爱相杀只会让大家都陷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去,何苦呢?”
他沉默下来,事已至此,他回不了头了。
知道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什么了。承欢将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的一根根滑过的路灯,热源吸引了很多小飞虫,仿佛在这寒冷的深冬季节。那束温暖的光源是它们唯一赖以生存的地方。而她呢?没有了父亲的庇护、没有了麦航远的爱,她的世界从光明一度沦陷进漫无边际的黑暗。
车越开越远,路越走越偏僻,很快外面荒的就只见大片的田地联排的农家村落,承欢慢慢的回过神来,这条路这个方向麦航远他是准备去南郊公墓?
窗外的松树越来越茂密,黑压压的一片挡住原本光亮的路灯,蒙蒙的光照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隐约见透着股子阴森和诡异来,很快承欢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一个个的清晰可见。
车子慢慢的减速,慢慢的停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牌子上那几个刚劲的正楷,一股子冷气直接从尾巴根蔓延到天灵盖。
她看着麦航远下车转到她这边来开车门,透过玻璃她看清他的脸,脸上冷冰冰的一点表情都没有,门一开冷风夹杂着他清浅的声音袭来:“下车”
一个女人三更半夜到墓地这种地方。就算承欢胆子再,脾气再硬,也是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感觉了,她木木的任由麦航远拽下车来。
出来的时候穿的就少,承欢早就冷的就差不多已经僵了,这会再往这空旷无比的地方一站,更是冻的上下牙齿直打颤。
麦航远不知道从哪里搞出了一条羊绒毯,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的直接披在她的肩上,完了拉着她就往公墓里走。
边走他还不忘吓唬她:“在这里,你最好跟紧了我,三更半夜的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冒出来。”
一直以来承欢都忌惮鬼神这一类的,再加上前些年在乡里山神庙的那出,她至今难忘那种脊梁骨发凉的感觉,于是一步也不敢拉下的紧紧跟着麦航远。
身边一排排掠过的都是已故人的照片,大多都是些老爷爷老太太,他们神情肃穆,方方正正的照片嵌在墓碑里半夜里睁着眼睛看着你,仿佛就像有生命一样。
承欢惊的头皮发麻,几乎是处于本能的两只手揽住麦航远的胳膊,紧紧的贴着他走。
麦航远感觉到了,低头看了一眼她揽着自己胳膊的手,竟微微松了口气将胳膊往胸口收紧了几分。
对承欢来说这条路简直漫长的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此时此刻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热乎的,僵硬的就像具木乃伊一样。
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到麦航远停下脚步来,她站在他的身后慢慢的探出目光来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而已,她脑子里的神经在那一瞬间尽数崩断。
她看到了什么那那块墓碑的上的照片,不就是她那年在美国见到的那个女人吗?那个和麦航远手挽着手耳鬓厮磨的女人
她慢慢松开麦航远从他身后绕到墓碑前,声音里充斥着不可思议:“她你你们不是”
麦航远看着墓碑上嵌着的照片,那个青春张扬,笑容灿烂的女人。他脸上一丁点多余的情愫都没有,就那么笔直的站着:“金晨曦,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我的女朋友。”
☆、072 她把她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给弄丢了
承欢不可思议的摇头:“她怎么会?”
麦航远慢慢的开口:“她是个毒贩,是整个东南亚金三角最大毒枭的情人,她的父亲因为我爸我妈而亡,所以她接触我,和我谈恋爱为的只是报仇。”
承欢倏地转身,眼神惊愕的看着麦航远,自从那次她去美国找他,亲眼看见他有女朋友之后,她一直以为即便没有她,他依旧过的很幸福。即便一直到现在她也从没想过,原来他之后的这段的爱情是这般的万劫不复。
原本星稀月朗的夜空变得雾蒙蒙了起来,露水说下就下,很快他们两个人就被打湿了,头发贴在额前,他垂下头来,浑身上下漾着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也许你爸是对的,跟着我,你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有时候我甚至再想,还好你选择和我分手,不然或许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指着金晨曦的墓碑问她:“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吗?”
她垂着眸不说话,纤长的睫毛上都是成串的水滴。
他轻轻的笑了两声:“其实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怪金晨曦,她骗我、利用我的感情又如何?我和她不过是彼此彼此的同道中人而已,你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吗?”
烟雨濛濛中,她扬着头看着他,眸子里写满了黯然和神伤。远远望去就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鸦一样。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坚挺的墓碑:“去美国的第二年,学校安排我们去邻洲的公立医院交换学习,在阿拉斯加的莲花赌场,我第一次认识了金晨曦,那个时候她是小妹的死党,和顾应钦他们一起去美国度假,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赌场里输掉了很多,又不敢惊动顾应钦,于是便悄悄的找了我,我还记得那年阿拉斯加的冬天真冷,冷的好像打个喷嚏都能立马冻住一样,我领着她们两个人出来,金晨曦带着我们去华人街吃了一顿小馄饨,那味道好熟悉,熟悉的就和国内霞飞路的一模一样,之后我们便一直保持着联系,她活泼、阳光、健谈、开朗,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想忘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的人,后来一切开始的都无比的顺其自然,一直到所有的真相曝露”
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口:“如果金晨曦是玩弄了我的感情,那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想大概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做别人的替身吧?”
承欢可以看的出来此时此刻,麦航远看着金晨曦照片的眼神里有内疚有不安。
她慢慢的转过头,照片上的金晨曦笑的很美,眉宇之间和她确实有些许的相似之处,心里陡然间升出一丝怜惜来,不管这个女人的身份如何?不管她当初接近麦航远的心思是有多么的不纯,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麦航远摊开手来,那枚被他强硬撸下来的戒指就躺在掌心之中。他低头只能看见她圆圆的头顶,头发已经全部湿透了,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你真的希望我把这个送给金晨曦吗?如果你现在的答案还是肯定的,我现在就让人来开墓,让它永远和金晨曦在一起。”
承欢看着那枚自己一直保护的极好的戒指。不管尺寸是不是不合适,它却陪了她这么多年,每每在她最难受最难熬的时候,它总是能给她些许安慰,那个时候至少她还能感觉到他曾经是真真实实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过的。
曾经她亲眼看着他和金晨曦在美国的街头手牵着手过红绿灯。她被他绅士的护在内侧,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那一瞬间她突然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把她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给弄丢了。
她一直以为他过的很幸福,她一直内疚自己霸占着早就已经不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她想彻底了结这一切,却不想原来真相竟是这般的残酷。
只是已经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
她默默的摇头:“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
麦航远扯了扯唇,话语间有些凄凉:“这种劳什子。我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扔了的清净。”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转身扬手将手里的戒指朝着东南方向扔了出去,随即转身:“好了,这下总归扯清了。”
承欢就像被雷劈了一样,他就这么给扔了?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给扔了?她甚至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顺手锤了他胸口一下拔腿就跑:“你疯了吗?”
看着她越跑越远的背影,他轻声一笑:“言承欢,我想我是疯了,疯了才会在金晨曦面前任由你践踏。”
墓园很大。东南方向有上百棵青松高耸与云霄,大大小小的水池各异,承欢寻寻觅觅了一路未果,这个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等同于大海捞针。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四肢早就已经在冰冷的寒夜里冻的失去了直觉,轻轻一碰都觉得疼,脚下的青石板湿漉漉的都是水,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她却依然猫着腰继续在大大小小的墓地里寻寻觅觅。
青石板湿漉漉的一滑就倒,她摔了一跤,手心撑在路边的花坛里,里面尖锐的小石子太多,手掌心很疼大概是刺破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麦航远就站在路的最尽头,看着承欢坐在花坛里哭的声泪俱下,心里翻然掀起波涛骇浪来,慢慢走到她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扣着她的肩低头直接一口咬住她的唇。用力的恶狠狠的带着惩罚性质的,直到温热的液体在他的唇里漾开,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他才松口,哽咽出声:“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抛弃他?他一直都是你的,只是你狠了心的要舍弃。”
承欢嚎啕大哭,从小大到她从未这么狼狈过,黑乎乎的泥浆黏在脸上,血到处可见。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一句一字都像刀子狠狠的划过的他的心。
她说:“航远,八年前我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属于你的言承欢了,我配不上你,你明白吗?”
他如同迎头一击:“言承欢。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很快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些不堪肮脏令人作呕的画面,想到这些承欢脑子里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一个字疼,疼的她恨不得亲手把自己的脑袋劈开来,把那些糜烂黑暗的记忆都驱逐出境才好。
“好疼,我头好疼,求求你,别再问我了好不好?”承欢不停的重复这些话,抵在麦航远胸口的脑袋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是麦航远对不对?这样就好,航远,就这样抱着我就好,她想伸手回抱他,可眼皮却重的怎么样也抬不起来了,她好累,好疼,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打断了一样的疼。
外面的露水越来越重。麦航远整个人都被打湿了,他抱着言承欢一路小跑,她紧紧的贴着他,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的热度,低头用脸颊试了试她的额头。她发烧了,而且温度不低。
送她上车的时候,他要撤身去开车,她却死死的揪着他的衣领说胡话:“疼航远我疼。”
麦航远安抚的拍着她的手:“承欢你发烧了,你乖。松手,我送你去医院。”
他空灵的声音在她耳边缠绕,她拼了命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眼他,可眼皮子仿佛缝合在了一起,不管她怎样努力都只是徒劳。
眼下离南郊最近医院就只有慈铭。麦航远想都没多想转了方向就直接往慈铭的方向去了。
林俊佑从英国回来之后,医院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下午从一院回来之后就一直再忙,审好了最后一份采购案之后他整个人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神经紧绷的久了突然这么一松开,疲意瞬间侵袭而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他干脆和了衣服准备去休息室凑活几个小时。
大概刚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听见手机突兀的叫嚣起来,他摸过来一看。来电显示的是夜间急诊。
接通了,声音还有些迷蒙的沙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小护士跟被火燎了头发似得,声音尖锐的像冲击钻一样来势汹汹:“林副院,您快到急诊来一趟吧。”
林俊佑立翻身坐在床边逼迫自己快速的清醒过来:“什么急诊?”
“是言主任,高烧39,我们已经注射过退烧针了,可热度依然没退。”
林俊佑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特地反问了一句:“你说谁?”
小护士以为他生气了,这院里谁不知道啊,林俊佑和言承欢是众所周知的一对,那爱护的就恨不得是明珠一样的捧在手心里了,这会听见病了那还不是心急如焚,怕引火烧身,于是声音立马降了几分贝:“心外的言承欢言主任。”
这下林俊佑是听的真真切切的,话都没回应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就出门往急诊的方向去了。
☆、073 当年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半夜,急诊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言承欢在检查室里一直都没出来,麦航远在外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个时候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这个所谓的全科专家根本就是一个摆设、一无事处。
林俊佑刚推开急症室的玻璃门远远的就看见在原地不停踱步的麦航远,脚下的步子瞬间停顿住,承欢发烧。送她过来的却是麦航远?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昨晚一晚上他们俩是在一起的?
庆幸自己的理智都还在,他不断的告诫自己,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只是这会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对麦航远笑脸相迎的事情来。
麦航远看见林俊佑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这里是慈铭,是他的地盘,有关于言承欢的事情他第一个得到消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一如既往的,林俊佑选择了无视他的存在,他这个态度,麦航远也早是习以为常了,以前他对自己就是这么一副视如空气的态度。
治疗室里正好出来个小护士,低着头慌不择路的一头撞在林俊佑的身上,一向对下属还都和煦的林副院长头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发了火:“三更半夜的是不是犯困了脑袋发晕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护士被训的脸红一块白一块的:“我孙医生让我去拿冰贴。”
林俊佑一把推开小护士,周遭的气压极低:“这个时候还拿什么冰贴?39的高烧退烧针都不管用,物理降温还有什么用?准备200l生理盐水,3l的阿奇霉素、2支病毒灵输液。”
小护士连声应承。一路小跑去药房拿药,林俊佑板着一张脸进了治疗室,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承欢,小脸像花猫一样,有泥浆有血液,脸色酡红酡红的,短发湿湿哒哒的贴在脖子里,额头、脸上、脖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手上都是血,无名指上一道深深的伤痕显而易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近,探了探她的体温,沉声吩咐身边的值夜医生:“我已经吩咐护士去取生理盐水了,等会直接输液就好。”
说完脚步一转就出了门,门咣当一下被关上,声音惊动了在走廊里出神的麦航远。
他顺着声音抬头,还没来得及望过去呢,颊边就狠狠的捱了一拳,口腔壁撞到了牙齿上,温热的血立马在口腔里奔涌而至,腥甜腥甜。
林俊佑这一拳几乎是用足了全力,麦航远直接被掀翻在地,下一秒就像是食肉动物窥视了很久很久的猎物一样,被狠狠的攥住了衣服前襟。
一夜未眠的两人均是红着眼睛,尤其是林俊佑,狰狞的仿佛恨不得要一把捏死麦航远才肯罢休:“从小到大我们从来舍不得让承欢受一点点的委屈和伤害。可是自从她认识了你,大伤小伤不说,最后还叛逆到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你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心心念念护着的宝贝凭什么在你这里就要受尽伤害和委屈?”
麦航远是典型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更何况眼下和自己对峙的是一直以来就不对眼的情敌呢?
他松了松脖子,伸手掰开林俊佑的手,面色阴沉。话语中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