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乐在响了一段时间后,嘉禾终于开口说话,奄奄一息的嗓音:“公子,留步。可否让小女子邀请公子来府上一聚,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程简说话了,低沉婉转,带着几分玩味,“姑娘的好意,谢某心领了。只是,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的芳名?”
“青冉……”
“好听的名字配上好看的人,果真。”
“不知谢公子真名是否能告诉奴家?”
“青冉,等你很久了,我很想你。”前面的那一句青冉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几乎就要让嘉禾错以为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
等等!嘉禾不可置信地望向旁边的人,她想起来了,程简刚才说的这句台词明显不是预先就写好了,根本就没有后面的那一句,而是、而是……他自己编的。
她的余眼无意之中又扫了一眼周围,目瞪口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房间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她和程简两个人。
灯光明晃晃地打在她的身上,房间里冷清了,就连温度都下降不少,她抱着胳膊扭头又去看他,赫然发现他一双好看的眸子正凝视着她,黑润透亮的双眸不断地吸引着她坠入。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纵有千言万语,她找不到最合适的一句话,说给他听。
对面人轻不可闻地叹气,紧接着绵长的气息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将她拢得严严实实。
“我的女孩,什么都不用说,让我抱抱你。”
他是那般温柔地说着话,用着好听的嗓音,让她迷失在这一刻。倏忽间,波涛滚滚而来,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终是成河决堤,滚滚地冲刷着面颊,也打湿了他的衣裳。
程简抬起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说话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哄她,“不哭了,我回来了。嘉禾哭起来我也心疼。”
可是眼泪就是收不住,不停地落。她的双眼都哭红肿了,一碰就疼。
可是接下来程简的动作却是叫她所有的动作都停止,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处,他唇上带有的温度落在她的额上,而后慢慢滑落至眉眼,仿佛是要去掉她此时此刻的哀愁。最终他终于贴上她的唇,薄唇带着泪水的咸味。他温柔轻巧地撬开她的齿背,舌尖扫过她的上颚,让嘉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她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一些,却被他拥得更紧,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檀香的味道,清淡好闻。
她被迷晕了脑袋,勾住他的脖子,青涩地回应他。这让程简的动作稍稍停顿,随后换来的却是更加彻底缠绵的一个吻,极尽温柔缱倦。
嘉禾的捏着他衣袖一角的手,像是在故意挑弄他,小手带着冰凉的温度滑进他的衣服内,似乎还有向下滑的趋势。
程简笑,她估计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循着本能往下探去,却不知道他此刻多么煎熬。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她面前,嘉禾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他又看了自己的手,轰地一下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肯看他。
太丢人了……她将他的上身的衣服都快扒光了,手还放在他的光滑的后背上。
头顶上传来程简的淡笑:“不着急。”
嘉禾的脸上更烧不过来了,整个人跟煮熟的龙虾没什么分别,脸红得似乎能滴血。她结结巴巴,相当不利索地说着:“那、那什么,我、我先出去等你了。”
说完就想跑,然而还是不及程简速度快,一伸手就将她捞了回来,揽在怀中,不容嘉禾有半点儿挣扎。
嘉禾认命般地埋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有力地心跳,嘀咕:“你回来了真好。”
和着他的心跳,她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句:“还想亲你。”
☆、回归(2)
她抬眸,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只听见突然之间,轰地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推开,若干人等像是堆积木一样,一个又一个的摞在一起,被压在底层一个正哀嚎着:“快、快起来,我喘不过气儿了。”
不出一分钟,所有的人都整整齐齐地站好,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笑意盈盈地对着嘉禾说:“你们继续、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了。”
嘉禾:“……”
所以刚才他们都听到什么……
原本就灼烧着的脸上这会儿是真的可以将鸡蛋放上面去了,分分钟即熟。她偷偷瞄了眼程简,面上无波无澜,但是盛着浅浅的笑意,眉眼之间都是暖意。
程简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微微颔首望着她,嘴里是一张一合地说着:“出去走走,散散热。”说罢就揽着她往外走。门一开,果不其然那群人还在门外,一个个装模作样地仰天深思。
倒是烨风不同,在一旁的小椅子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拿着手机在刷微博。瞅着程简和嘉禾出来了,他立马收起手机留下一个红艳艳的后脑勺给余下的人观赏。嘴上却是说着:“干活了干活了,都愣着干什么。开工。”
一干人等立马烟消云消,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话锋一转,烨风转过身来,笑:“你们也一样,去吧。”
程简:“恩,辛苦了。”
烨风挥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这两人,终于是在一起了,真好。
—
春寒料峭,一月份的W城总是陷入森森的寒意中,如何都温暖不起来。即使阳光遍布大地也抵不过薄凉的寒冷,反而觉得更加清冷寂寥。路上连行人都甚少,只有三两步行或是在跑步的年轻人。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路面上还有未清扫干净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雪白耀眼。嘉禾走在他身旁,时不时瞥过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她突然就笑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直至到了阳江桥上程简才停下来,掰过她的身子,将她纳入自己的大衣下。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哈着冷气,缓慢地说:“这样就不冷了。”
暖意携带着似有若无的檀香将她团团围住,嘉禾开始抿着嘴,傻笑。良久,她出声问:“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阳江桥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三年级升四年级那会儿,嘉禾突发奇想要去阳江桥上看日出,晚上七八点趁着最后一班公交还在就偷偷拉着他出家门。两个小小的人儿,就那样驼背弯腰地走在路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不怕有人贩子什么的将他俩抓走了。
从家里到阳江桥的路程不短,坐公交转地铁再走路过去,路上就花了三个多小时,到了那地方都已经快到了凌晨。他还记得当时自己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嘉禾捂着手哈气,冻得直哆嗦,说:“告诉你,在阳江桥上看日出可好看了。我从电视都看见了这地儿的场景,特别美。看了你不会后悔的。就是、就是有点儿冷。而且我看你也不大高兴,就带你出来走走,散散心。不要不高兴了。”
可哪有人在半夜的冷天里跑出来散心的,还是两个小不点儿,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他懒得反驳她,就那样蹲着抱紧自己双臂,盯着地上的某一处黑点走神。却未曾料想,嘉禾一个健步上前,就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美名其曰互相取暖,免得冻死街头。
到后来两人迷迷糊糊地都睡着了,回头再醒来已是在家里的大床上,浓浓的暖意包围自己而不是吹着街头的冷风呼呼地刮在自己脸上。
是被大人们找到,抱回家里去了。最终还是没能看上日出。
嘉禾抬眸望他,憋着笑:“我那会儿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带着你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当时都不吭一声,陪着我去。”
要是那会儿真出事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程简:“恩,喜欢跟着你。”
他的童年里缺少温暖,而她是他一路走过来唯一的烛火,照亮他的整个世界,所以长大成人懂事了,开始懂得了什么叫做喜欢,他才明白,他喜欢的就是那唯一的烛火。
太阳慢慢西斜,将影子拉得无限瘦长,微光从占着雪渣子树丫的缝隙中挣扎着挤出一丝丝光芒落在他的头顶,将他的整个面部线条辉映得无比柔和,就连原来瞳孔中的深黑此时都变成了浅浅的棕褐色,里面倒映出她的身影,面黄肌瘦相当营养不良。
嘉禾轻声低语:“程简,你还想做医生吗?”
头顶传来恩的一声,淡淡的回应,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良久,他吻了吻她的发丝,声音清浅地答:“不要担心,我现在没事。接下来还是准备回归老本行,中医。”
她小心翼翼问:“不后悔吗?”
他叹口气:“不后悔,我自己的选择。”
嘉禾抱住他的腰,知道他哪里不一样了,比之于以往,现在的这个人多了一份佛家人里面的洒脱,一份看淡的心情。也越发的会说了,动听的话语,动听的声音,全都来自他。
天色将晚,温度慢慢地降了下来,路上的霓虹灯亮起,沿着房屋逶迤一线,延伸向无边的远处。
嘉禾问:“回家吗?”
他一言不发,牵着她的手就往回走。还有一件是事情没有办,不回家办不了。
—
当程简两手提着满满当当地出现在嘉禾爸面前时,嘉禾爸惊得切菜都切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他将嘉禾扯进厨房,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比谁的眼睛大。
嘉禾爸实在是吃惊不小,“女儿啊,是程简吗?我怎么瞧着不像了。话说他怎么总是赶在老程不在屋里的时候就回来了,这次回来是……”
余下还没有询问的话都被嘉禾打断吞进了肚子里,她瘪嘴,“老爹,问这么多干什么!好不赶紧做饭,我和程简一下午没吃饭,肚子饿着呢!”
嘉禾爸哎哟,“这说话语气,咋就这么像小两口呢。”
嘉禾一噎,立马安静下来,在一旁帮忙这自己老爹洗菜煮饭。
程简则是很自觉地上楼去了嘉禾的房间,房间虽小,五脏六腑倒是俱全。大概地扫过一遍,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架上放置的一个小方盒子上。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终是被她发现了。
一封又一封的线条被拆开,他反反复复地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燃烧的纸条在不过几分钟后,殆尽,只剩下一堆残灰在垃圾桶里。
随后他拿起书桌上放在笔筒里的纸笔。无需思索,笔在纸间滑动,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一行又一行流利飞扬的字在纸上显现。
刚写完,嘉禾就上楼喊他吃饭。还没到屋门口,她就闻到一股烧糊了的味道,她忙不迭地跑进去。入目的就是他正伸手将盒子放在书架上,而后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嘉禾走近,看了眼垃圾桶,又瞧了瞧他,不解。
都烧了……
程简只是说:“嘉禾,结婚后再打开,好吗?”
结婚后……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嘉禾不得不点头,其实烧了就烧了,反正她都看过了,只是不懂为什么他说得那句话,结、结婚什么的,总感觉离自己好像不远了。
拔了抜额前的刘海,她说:“下去吃饭,我爸等着你呢。”
…
桌前,饭香四溢,嘉禾爸一直不停地瞅着程简,东瞧瞧西看看,连端在手中的饭都没怎么吃。他总觉着等会会发生什么大事情,他这心里头咋就这么兴奋咧,很明显的不对劲儿。可是程简这伙子真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啊,就算是他盯着人家吃饭,人家还是该吃就吃,丝毫没有一点不适,反倒让嘉禾爸觉得不大好意思了。
咳咳,一不小心就瞅得太入神了。
嘉禾同程简坐在一边,丢了一记眼刀给自己老爹,瞧那眼神,还不收敛收敛。没办法,她后来只好再桌底下踩了一脚自己老爹,看见老爹脸上拧着眉毛,这才将脚丫子收了回去。
嘉禾爸干脆放下碗,问:“程简啊,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程简不慌不忙地答:“还是中医。”
嘉禾爸一拍腿,高兴劲儿上涌,“安定下来了?不会再改了吧。”
这话一说完,嘉禾从桌子底下又踩了他一脚,小丫头片子,用得力气还不小,脚趾头都在发麻。
程简:“恩,定下来了。”
嘉禾爸点点头,慰心地笑,他这不就是担心嘛就是问问,自己闺女还那么紧张的样子,踩他的脚!是不是要上天了!
可是接下来程简说的话,让在桌上的一老一少皆是将嘴里的饭菜卡在了喉咙管,把自己呛得满脸通红。
程简再次重复,仍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却是带着无比的坚定和认真,“伯伯,我想和嘉禾结婚。”
☆、绽放(1)
嘉禾爸呛着嗓子,声音拔高两个度:“我没听错?你要和我姑娘结婚?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不好,只是得让我先缓缓,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得歇一歇。”
嘉禾则是捏着程简的小指,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她是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将她整个人炸得外焦里嫩的,这就算是女婿上门了吗,她无法相信。
程简偏头看她,目光沉沉,嘉禾看了一眼立马收回手。他还偏偏就是拉着不放,将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还学着她也捏了捏她的手心。
“咳咳。”嘉禾爸低头小声咳嗽,嘉禾刷地一下就收回了手,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随后下餐桌主动地倒了两杯水给正在做你看我、我看你的两人,然后立马逃之夭夭,出了门在外面溜达。
等嘉禾走了,嘉禾爸这才放下脸上故作的夸张表情,表情严肃地看向程简,讲真,他对程简这孩子从来没有什么偏见,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印象里给人的感觉都是干净清爽的大男孩,从小到大一直也心疼这孩子的过得不容易。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想着就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就好了,知根知底的人,到底是靠谱的。可是后来一想,女儿的选择权是在她自己手上,他做父亲的顶多出一个参考意见就行,没必要学着多年前的老迂腐来一个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也就打消了这门心思,任由女儿自己去找寻另一半。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女儿自个儿一头栽进了程简那儿,哎,时间真是妙不可言。
夹起一条小鱼,往嘴里一扔,他含糊地问:“日子选好了?”
程简:“选好了,伯伯如果今天把户口本给我,明天我就去民政局和嘉禾领证。”
得,嘉禾爸被鱼刺卡着了,灌了好几口啤酒才咽了下去,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感概万千:“你这小子,也忒着急了些。”
程简没吭声,他这次赶着忙着从香格里拉拜别了众人回来就是为了能早些见到嘉禾,心里也恐惧着等他一回来,嘉禾要是不在W城了,他找不着了怎么办。等真的见到嘉禾了,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念头,想结婚。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再也消失不去,在脑海里时时刻刻的蹦出来。
他压着嗓子,低沉道:“我特别爱她,只有她。”
他说话的声线尤其低,也饱含着难以言喻的神情。这样子让嘉禾爸忽然就没了言语,这小子,是真的很喜欢嘉禾啊。他没什么可担心的,把嘉禾交到他手上。
嘉禾爸正欲开口,程简打断他的话,继续补充,“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我的病已经治愈了。请伯父放心地把嘉禾交到我手里。”
傻孩子,他当然放心了。
“你们啊,真是让我既闹心又开心。吃好了就回去洗漱吧,明早来我这里拿户口本。”
…
从窗帘拉开的一条缝隙中,月光偷偷地溜了进来,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照得少许明亮,嘉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拿起床头的手机看看,一会儿又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