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爷,恨不得天天守在小姐身边呢。”关海沧自浸河里的那夜之后似乎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碧遥总觉得,他每次望着白明玉的眼神中,除了原本的怜爱痛惜,还多了一层忧虑不舍。究竟为什么,碧遥不明白,关海沧也不说。
“哪是他想就能的。”白明玉淡淡笑了,“我与他,其实太多身不由己。现在这一段,已经是难得的松闲时光了。”听着欢呼声更大了,尤其喊着“明赫尔”的名字。白明玉也不再说关海沧,反问,“碧遥,他们在做什么,听着真是热闹呢。”
“回小姐,他们在跑马射箭呢。”碧遥探过人群,看了一眼,被射向靶子的一箭惊了一下,“好不吓人的。”声音跟着弱了下去。
白明玉倒笑了:“若是往日,我倒有心和他们试试呢”
“怎么,小姐也擅长骑马射箭?”明赫尔不知何时来到了白明玉《文》和碧遥的身边。骑马原是《人》能想到的。他知道倾《书》雪是白明玉的坐骑,能够驾《屋》驭这样的神骏的,必然骑术高妙。何况那日打虎,白明玉用的是枪。明赫尔认得,那是中原人的马上兵刃,想来白明玉也是擅长马上战的,倒真的与一般的女子有异。
“算是擅长吧。”白明玉骄傲一笑,一点没有谦逊的意思。
“比我北狄人如何?”明赫尔不禁来问。北狄骑射,天下闻名。
“我若是说只强不弱呢?”白明玉挑了眉梢,斜向明赫尔,似笑非笑。
明赫尔只见那双本就略挑了眼角的眸子,仿佛有神采飞扬出来,即使白明玉根本看不见。这是五年前的她的眼中,从未有过的神情,自信,骄傲,又倔强:“可惜了,暂时见识不到。”
白明玉想了想,却傲然一笑:“也未必。”唿哨一声,划破长空。
明赫尔不觉愣怔,忽的就听见马蹄子急响,那一串銮铃乱摆,从别处冲了过来。
白明玉仔细听了一会蹄声变化,拿开了碧遥的手,陡然提气纵身,腾跃出去。
碧遥一声惊呼,吓得浑身发抖。
明赫尔也紧张了,忙跟着跃出去,就在一片人声的惊叹中,见着那女子从容落在倾雪的马背上。
马蹄疾奔了一阵,被勒住了。空阔的平地上女子的声音清越高昂:“碧遥,取我弓箭来我今儿要向北狄的勇士们讨教讨教”
“呼啦”欢呼震天。白明玉的飒爽英姿教北狄的汉子也不禁折服。
明赫尔松了一口气,却更感了兴趣。五年前的女子羞怯忧虑,今日的白明玉骄傲飞扬。同样的眉眼,同样的面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碧遥匆匆忙忙的取了白明玉的弓箭来,小心翼翼的到了场上,递给白明玉:“小姐,你真要骑马射箭?你眼睛又看不见,怎么射箭?倾雪虽然通灵性,可也得注意些才行。”
“放心。”白明玉清冷卓然,“我自有办法。”
碧遥听了,也只能烦愁的退了下去。
“别担心,若是白小姐有什么事,我一定及时去救。”明赫尔安慰着碧遥。
碧遥却只蹙眉摇头,想了想,仍是回去帐篷里,要推醒关海沧。
明赫尔也好奇得紧,究竟白明玉要如何射箭。
白明玉在场中慢慢的兜着马,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她,等着看她的举动。她却并不心急,只慢悠悠的转着。
忽然空中一声雁叫,在静默中极响亮。
白明玉听了也就一笑,弯弓向天,拉弦如满月,“绷”的一声弦响。
雁鸣立刻缭乱了,被那声惊了,使劲的扑着翅膀,凄厉叫着。
苗沅的汉子们却大笑,原想着这瞎眼的女人能怎样厉害,原来也只是虚张声势,根本射不中。
明赫尔眼中却亮了,佩服得紧。
白明玉不惊不燥,又取了箭来,弯弓搭箭,再次向天,随着雁声,她渐渐在马上拧身仰倒,背脊紧贴着马背。这一次放弦,一枝箭“嗖”的射出去,直奔天宇。
“嘎”的一声痛呼,大雁跌落在地。
苗沅汉子一声不禁噤了声,不敢置信。有孩子跑了过去,捡起来大雁,高高的举着在场中飞跑。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箭射中的是大雁的脖颈,直插了进去。
这时才爆发了呼声,惊天动地。
白明玉得意的收了弓,慢慢带着倾雪来到场边。
“白小姐果然射术如神,在下佩服得紧。”明赫尔自然的将白明玉接下了马,扶着她在地上站稳。
白明玉静静的,清寒若霜,却不掩傲然得意的笑意:“献丑了。一时逞强而已。”只是走路却不那么利落了。
“白小姐怎么了?”明赫尔急问。
白明玉红了脸,嗫嚅着:“方才逞强,落在马背上时不太准,扭了脚了。”
明赫尔也不禁跟着笑:“小姐这又何必?其实等小姐眼睛好了之后再来试,不是更好?”紧紧搀着她,看她走路似有些艰难。他也有意将人抱起来,不教她再走路,却不能那么做,毕竟,白明玉是别人的妻子。
“太久没活动筋骨了,实在憋闷得厉害。”白明玉轻轻说着,“如今是个废人样子,什么都要人照顾。海沧也罢了,碧遥尽心,我也很感念。连明赫尔先生都被我拖累了,不能尽兴去顽,却是不该的。”
明赫尔知道,白明玉是说他现在只跟着她,却不能跟部族里的汉子们去骑射演示了:“这有什么?骑射随时都可,白小姐现在还重要些。”一直送了白明玉回去她和关海沧、碧遥的帐篷,“怎么,关先生和碧遥都不在?”却愣了。
白明玉也奇怪:“海沧也不在么?他不是该在这边睡觉的?”
“也许有什么事出去了。”明赫尔笑着,“白小姐想要些什么?我替白小姐取来吧。”
“那怎么好?”白明玉摸索着,尽量自己坐在地上,“明赫尔先生是苗沅的酋长,我怎能教酋长来替我跑腿?使唤一个海沧,已经够奢侈的了。”使唤着个侯爷鞍前马后的,确实奢侈,虽则这侯爵现下里是虢夺了。然而知道内情的谁不明白,这次的事情了了,那爵位仍旧是关海沧的,跑不掉。
明赫尔倒是不以为意:“白小姐尽管吩咐就好了。我们部族中多不懂汉话,即使有心,也难以照顾小姐周道了。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同我讲就好。”
白明玉听了,却心中有些微的着恼,小声嘀咕:“语言不通,他也能同人拼酒的。往日只见他稳重,怎么自打成亲,整个人都变了?”阿酒每每抱怨,说男人成亲后与成亲前两个样,白明玉只道关海沧是不同的。现下来看,原来也没逃出那窠臼去。
明赫尔没挺清楚白明玉的话,忙又问了一遍:“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白明玉紧笑了,“对了,明赫尔先生,前**给我饮的酒,爽口清凉的,却是什么?带着甜滋滋的味道,好喝得紧。”
“那是紫玉浆,小姐若是喜欢,我去替小姐取来。”明赫尔忙说,“只是小姐不可多喝了。紫玉浆原是后劲足的,怕小姐白日里就醉了,那可不好了。”
“如此多谢明赫尔先生了。”白明玉听见人站了起来,也跟着仰了脸,“我一定注意的。你们的马奶酒我实在喝不惯,倒是海沧喝着还喜欢。”
明赫尔边走边笑:“我也奇怪了,中原人喝马奶酒,多不大惯的,倒是关先生喝得不错。”
“大约与他出身有关,他是黄麟边城出身的,小时候偷尝过也说不定的。”白明玉听见明赫尔的脚步出去了外面,她才慢慢的摸着爬着,去找关海沧的被子。抓在手里,早冷了,也不知道人究竟是出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第十八章 醉酒
第十八章 醉酒
明赫尔一出帐篷,就见着关海沧带着碧遥在外头站着,似乎碧遥在着急的说着什么,关海沧却依旧淡定。碧遥看见明赫尔,猛地住了口,红着脸低下偷取。
明赫尔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却忙笑着招呼:“关先生回来了。白小姐在里面等着呢。”
“多谢明赫尔先生。”关海沧也就笑了,似乎仍是醉意熏然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进了帐篷。
碧遥却没跟进去,反而随着明赫尔走。
明赫尔不觉奇怪:“碧遥姑娘,有什么事么?”
碧遥咬着嘴唇,半晌才肯说话,声音不大,却坚决:“小姐和爷是对恩爱夫妻,请明赫尔先生自重。”说完便走了,再不回头,瞅着连脖子都红透了的样子。
明赫尔愣怔,随即苦笑。当年错过了的,当真追不回了。他原本要替白明玉拿紫玉浆,想了想,还是叹息,唤了他亲随的小奴朋亚去给白明玉送去。
“主人怎么不自己去?”朋亚便是在关海沧面前与明赫尔吵的少年,他向来跟着明赫尔惯了,却没什么顾忌,“主人自己去,不是才显得心诚?”
“你去就是了。”明赫尔说,“长老唤我,说有事情,皇室的使者等我好些天了。”
“哦。”朋亚不情不愿的。
“你常去服侍白小姐和关先生去,就你一个会汉话的,还总溜得不见了”明赫尔斥责,“倒丢下白小姐一个人无聊”
“知道了”听见白明玉,朋亚立时开心起来。
明赫尔见着朋亚的欣喜,倒有些担心了:“你别说些有的没的”
“知道~”朋亚拉长了声音,“不会乱说的”说完抱着紫玉浆的罐子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明赫尔摇头,对这少年没什么办法。
朋亚找到了白明玉的帐篷,连声招呼也没打就钻了进去:“白小姐”笑嘻嘻的唤着。却在看见眼前景象的时候绷了脸,心情阴沉下去。
白明玉正坐在关海沧的怀里,被关海沧搂得紧紧的。
“是朋亚么?”白明玉一下子脸红了,自关海沧的怀里爬出来。
关海沧也就坐开些,不再紧挨着白明玉。
“白小姐,主人教我送紫玉浆来”朋亚直接忽略了关海沧,只顾着招呼白明玉。
“多谢了。”白明玉清泠笑着。
朋亚立刻乖觉的斟了酒,递到白明玉的手上。
白明玉沾着嘴唇,才在冰水里镇过的紫玉浆味道香甜,舒爽得很。她不禁笑了,把杯子递向关海沧:“海沧,你也来尝尝好喝极了”
关海沧凑过去,在白明玉的手中就喝了一口:“确实好喝得紧。颜色也漂亮。用着透明的琉璃盏盛着,倒真是跟紫玉一样,极漂亮的。”
白明玉撇了嘴:“真想看看呢。”
“你又急,哪有你这急性子的?”关海沧宠溺怨怪。
朋亚咳嗽了一声,看不惯关海沧腻着白明玉的样子:“关爷想喝,直说就是,何必要用白小姐的杯子。”又倒了一杯给关海沧,放在地上。转脸向着白明玉的时候却笑了,“白小姐喜欢就好若是想看,来日眼睛好了,我用族里最漂亮的夜光杯斟来给小姐看那才叫好看呢保准小姐喜欢”
“好。”白明玉应着,“辛苦你了。”
“能伺候小姐,才不辛苦呢”朋亚得意。
白明玉又喝了两杯酒,也觉得有些上头了,倒是这紫玉浆确实后劲很足,便也不敢再喝了:“朋亚,你若是有事,便不用在这边了。自去忙就好。”
“我没事能陪着小姐就开心呢”朋亚忙说着。
白明玉倒无奈了。她原是觉得累了,想躺一会的,朋亚这样,她倒不好就躺着。
关海沧看白明玉脸上泛着春色,有些倦意,瞥了眼朋亚,知道那少年此时正兴奋,怕说什么也不会走的,便坐到了白明玉的身边,将人拉着靠在自己身上。
白明玉倚着那人,不觉将脑袋搭在人肩头:“你昨儿不是喝了一夜?怎么现在倒没事了?不去睡了?”
关海沧也是眼睛困乏,有些眯瞪,却强撑着,不想给白明玉知道:“没事的。”想了想,转头向朋亚,“朋亚,小姐脚上扭伤了,你能不能取些冰来?”
“唉?小姐脚扭伤了?”朋亚急问,爬了过去要看,“严重么?可要找大夫来?”他这才注意,白明玉一只脚上的鞋子褪了,脚踝里被厚厚的白布裹了起来。
“不用了,只是轻伤而已,海沧看过了。”白明玉忙说,收回了自己的脚,“若是有,便帮我拿些冰来镇一镇吧。”
“那我就去”朋亚忙应着出去了。
白明玉这才松了口气,彻底窝到关海沧的怀里去:“这孩子也太热情了些,受不住呢。”
关海沧心里却明白,朋亚的热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脚上怎样了?我只给你简单的处理了,若是不行,还是请大夫来看吧。”
“哪里就那么多事了”白明玉嗔怪,“以往还不是随便处理下就上阵的?倒是你,究竟去哪里了?倒教人着急。”
“不过随意走走,醒醒酒而已。”关海沧敷衍着。
“那你可看他们骑射了?”白明玉好奇。
“没有。那里人太多,醉酒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向着偏僻处走了。”关海沧淡淡的。
“我也醉了。”白明玉靠着人,半闭了眼。
关海沧不禁笑了:“哪有白日里就睡的?一会朋亚还要回来的,你还是坚持一下吧。”
“坚持一下,有什么奖励?”白明玉借着些酒劲,故意撒赖。
“你想要什么?”关海沧也同样带着酒意,轻轻摩挲着白明玉的脸。
白明玉也就在他粗粝的大掌里蹭了蹭:“你抱着我睡吧。你怀里舒服,安心。”
关海沧心上一紧,也就说:“好。”他何尝不喜欢搂着白明玉的感觉呢?
两人才有些腻歪着,朋亚又闯了进来,惊得白明玉慌推开关海沧,坐直了。
“小姐,冰块来了”朋亚喜滋滋的捧着冰。
关海沧也就接过来,替白明玉敷在脚踝上,好缓解她的疼。
朋亚看着白明玉,见白明玉并不大在意那疼的样子,不禁问:“他们说,小姐骑射很厉害的,方才射了只雁呢”
白明玉听了也就淡然笑了下,却不掩骄傲。
“小姐,走过很多地方吗?”朋亚想了想,慢慢的问。
白明玉倒好顽:“是呢,走了不少地方。差不多黄麟国内,都快走遍了。”或者说是打仗的时候,都打遍了。
“那,小姐有没有,去过珞城?”朋亚不敢看白明玉,低着头,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服。
珞城,对于白明玉和关海沧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回忆。白明玉小产被俘,关海沧的救人废了双臂,都是在珞城。
那时白明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强自去与人战,不想与人拼力,虽然当时胜了,回来却突然腹痛,原来竟被打掉了孩子。她当时的悔意有多少?她若是知道自己有了那人的孩子,一定会想要生下来的。即使不能与那人在一起,至少,有个他的孩子,也是一重思念。他的孩子,却没了。
关海沧其实是抗命救人的。童揽江当时腹背受敌,不得不放弃珞城,也等于要放弃白明玉。关海沧知道,以他们当时的情况,不难将敌人打退。然而一旦拖延了时间,白明玉的生命却要受到威胁。于是瞒了童揽江,一意孤行去救人。人救了出来,为了护人,双臂被挑断了筋。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做个废人了,倒是遇着了个好大夫,竟也给他调治好了。只是,连累了白明玉。
“珞城,我去过。”白明玉的声音彷如叹息。
“什么时候?”朋亚追问,随即发觉失礼,忙又说,“我也曾随着主人去过珞城。没准还曾在同时呢”
“是么?”白明玉抓住了关海沧的手,紧紧的攥着,“我,是在五年前。”
关海沧一直沉默着,从朋亚问起珞城开始。
“真巧”朋亚兴奋,“主人和我也是在五年前去的就在珞城城破的那段时间小姐可是那个时候?”
“是啊,是那个时候……”白明玉黯然,不忍再说。
朋亚猛觉白明玉似不大想说,忙住了口,想一想,那个时候珞城城破,也许白小姐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何况与主人两情相悦却被迫分开,也是极难过的。若是小姐眼睛能看见了,发现主人就是当初的人,会不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