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娘,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替王姑娘看看?让她拖这么久,得多受多少罪啊?”
祝英台惊讶道。
青昭皱眉,道:“姐,我先背你去医舍。”
祝英台见识过青昭的冷漠,居然也稍稍习惯了。
王兰忍着疼痛,抓住青昭的手,向祝英台解释道:“青昭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我今天是一个人出门的。都是我自己不争气,才会受伤。”又对青昭道:“青昭,你怎么背得动我?你扶着我,我慢慢上去就是。”
青昭还未表态,梁山伯便道:“王姑娘,我背你上去吧。”
王兰脸上一红,连忙摇头。青昭倒是看到祝英台吃味地嘟了嘟嘴,眼神往别的地方游移。
“梁公子,我姐姐待字闺中,岂能让你背?”青昭冷声道。
“青昭,梁公子也是一片好意……”
“闭嘴!”
梁山伯也老实的过分了,王兰那倾慕的眼神他难道没看到吗?诚然,这是不能怪他,连同食同寝的祝英台的女儿身都没发现,怎么能发现王兰对他的喜欢?他频频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倒真是该死。难道还要告诉王兰,梁山伯喜欢的是他的祝贤弟?让她误会梁山伯其实喜欢男人,还是接受祝英台是女人的事实?
王兰身材窈窕纤细,倒是没什么重量。青昭又长期锻炼,有时为了采到珍贵的药材,还要翻山越岭,登岩自不必多说,是以体力和耐力都比寻常女子好上许多。将王兰背到医舍,也不见她喘气流汗。
青昭不知,方才她那一句“闭嘴”已经王八之气十足,震的其余三人只能乖乖顺从,而接下来以娇小身躯将人一口气背上台阶,回到医舍,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四个人回到医舍,马文才正在后院晒剩余的药材,趴在他脚边的人才听到动静,就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马文才身上的桀骜之气都被此刻的安宁所代替,浑身上下是众学子不曾见过的温润如玉。
梁祝二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马文才,又看看彼此。
——那个骄傲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的马文才,和眼前这个祥和的男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王兰也是惊讶的,不过,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马文才居然会出现在医舍。
而且,还在帮她们晒药材?
三个人忙着八卦别人的时候,青昭已经脱了王兰的鞋子,给她矫正骨头,趁着她想别的问题的时候,用力一捏……王兰惊呼出声,因为梁山伯、祝英台,[·]还有马文才这三个外姓男子在,她脸上一红,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着眼看着青昭。
后院的马文才拍拍手上的灰尘,朝前堂走来,人才摇着尾巴,跟在他的身后。
青昭顿时有种给人才取名“人才”真是没有取错的感觉——看它和马文才相处多么融洽?
“王蓝田已经上好药了,我也走了。”
然后,马文才对青昭一笑,施施然地出了门。
“王蓝田怎么又受伤了?”王兰道。
“哼,马文才这种人,嚣张跋扈,对同窗动辄打骂。一定是他打的王蓝田。”祝英台道。
“哎。虽然王蓝田是有不对,可马公子也不能打人啊。”梁山伯道。
三人不知是自说自话,还是一唱一和。然后青昭道:
“王蓝田眼神不好,常常走路的时候撞到柱子,肠胃也不好,吃完东西就要如厕。”
其实两者之间的关系不大,只是……
“青姑娘所言甚是啊。今天王蓝田就闹了一天的肚子。”
“闹肚子才好,这样就没时间有别的心思害人了。”
于是,相信青昭后半段话,前面那句也是信了。
压根不去想书院里哪里有那么多的柱子给王蓝田撞?
最后,王兰叹息道:“是啊。都说恶有恶报,王蓝田平时为非作歹,原来身体不好。”
青昭留他们三个在前堂脑补,自己去了后院,结果在药架子的第三层发现了一张小字条,方才这后院只有马文才一人,留纸条的人当然也是他。只见上面写着:青念我读书日夜操劳,夜间莫以巴豆药之。
看来他早发现自己的小手段了?她微微挑眉,将纸条塞到了袖子中。
酉时,青昭午睡初初醒来,刚刚到大堂,就听到梁山伯和王兰的交谈声。原来梁山伯主动要求陪王兰散步,让王兰早日康复。
青昭便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出去了。
难道梁祝的剧情真的会发生改变?梁山伯这么关心姐姐,该不会真的是对姐姐有好感吧?
一路随他们经过蹴鞠场,学堂……最后,穿过一道拱形门的时候,青昭就看到站在另外一侧的祝英台和马文才。两人似乎在争吵什么。最后,祝英台朝他吼了一声:“你才是癞蛤蟆,你全家都是癞蛤蟆!”
青昭看的哑口无言,马文才冷笑一声,显然也看到了青昭,不理会跳脚的祝英台,就朝青昭走去。青昭清咳几声,疑惑地看着他。
马文才耸了耸肩,道:“我看梁山伯与王姑娘走在一起,就说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祝英台本来一脸吃味地看着梁山伯,结果听我这么说,就朝我凶来了,莫名其妙。他不是也喜欢你的姐姐吗?”
汗、你骂她的心上人是癞蛤蟆……她当然是会生气的。
没揍你一顿是厚道了。而且,梁山伯长的分明挺帅的,怎么着也不能变成癞蛤蟆啊。
只是,这误会可大了……
“看什么呢?那贱民早就走远了。”马文才扳过青昭的肩膀,“那些贱民有什么好的?他们祝家也算是上虞大户,竟然和贱民交好。”
按马文才的意思,他刚刚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打算接近祝英台,和上虞祝家交好的的,结果……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可显然,马文才这人会不会拍马屁是个问题。
此刻,梁山伯和王兰已经走远,青昭看不到他们。她正欲回去,马文才就说什么,要和她一起散散步。青昭皱着眉头,和他道:“马文才,你现在是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整天琢磨一些有的没的。”
他要是不无聊到琢磨祝英台,怎么别人都没发现祝英台的女儿身,就他发现了呢?当然,最好也不要天天往医舍跑,也……不要天天揍王蓝田。伤疤在脸上也太明显了,怎么的在暗地里动点手脚也比这么明显地揍人好。他再这么继续下去,估计会被她爹喊去做一番思想教育。
听完这话的马文才冷哼了一声,黑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青昭摇摇头,也自回了医舍。她也不该天天琢磨梁山伯和王兰的事情,还玩起跟踪来了。哎、难道是她最近被马文才同化了,变得一样无聊了吗?
第十七章 :执念
青昭受伤的消息不知如何传到了师母和山长的耳朵里,当即被叫去问了一番话。
入夜之后,谢道韫听说青昭是送自己回房后才受伤的,也前来探望。
青昭与谢道韫接触的不多,倒是一时无话,只谢道韫说什么,她点头称是。
谢道韫笑道:“青姑娘小小年纪,可性子却寡淡了些。天色尚早,青姑娘可要与我对弈一盘?”
青昭现代的家庭可谓是书香传世,非但是医学世家,父母对琴棋书画的造诣更是深,虽然青昭对这些东西都没兴趣,却耳濡目染,会一些围棋,象棋。来到古代之后,娱乐剧减,闲暇之时也会摆弄摆弄棋子。
如今还不到她入睡的时间,左右无事,又不好拒绝谢道韫的好意,便答应了。
谢道韫棋艺精湛,青昭输了她三子。
谢道韫道:“我今日与诸学子下棋,其中马文才棋艺最是精好,青姑娘的棋艺竟是与马文才不相上下。”
青昭知道谢道韫有话要说,便恭敬道:“请先生赐教。”
“马文才善兵法谋略,然后杀戮过重,一将功成万骨枯,乃乱世枭雄,治世亦枭雄也。青姑娘深谋远虑,兵法韬略不亚于马文才,若是男子,必是良将之才。你行棋虽冷静,杀伐果敢,却处处考虑士卒生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是,执念太深,若是放下执念,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方能过的快活。”
青昭心中一动,执念太深吗?
青昭沉默的时候,谢道韫看着棋盘仿佛出了神,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青昭问:“先生何故叹息?”
谢道韫摇头一笑:“看棋盘如人生,叹万般是命。”
青昭皱了皱眉,道:“先生不是说,既来之则安之吗?”
谢道韫笑看了青昭一眼,道:“青姑娘所言甚是。时辰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青昭自送谢道韫回了客舍。回来的途中,心中想着那一句——执念太深。
却说夜凉如水,初夏的星空高远浩瀚,青昭刚经过学子们的宿舍,身后就扑上来一个大黑影,青昭条件反射,回身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就笔直地栽倒了,借着朦胧的月光,青昭看清楚此人正是那日在书院门口讨好马文才的秦京生。她那一拳正打中秦京生的左眼,乍看之下,吓了青昭一跳,他左眼发黑,眼睛似睁非睁,嘴里还念念有词。
青昭凑近了听,居然是“小玉……小玉……我对不起你……”
她皱着眉,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伸手去给他把脉,正看到秦京生手里捏着的一朵桃花。
“秦京生、秦京生。”青昭叫了他几句,他两眼还是不清明,然后眼珠子定住,看了青昭一眼,忽然跳起来,叫道:“青……青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青昭往后退了退,幸好她反应快,不然秦京生这么忽然地跳起来,就要撞到她的脑袋了。
“我倒要问你,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
秦京生连忙把手里的桃花往身后一藏,也不管眼睛痛不痛,掉头就往宿舍跑,嘴里叫道:“青姑娘,我没事……就是做梦、对,做梦做糊涂了!”
青昭拍拍衣服,心道,书院中可没有叫小玉的人。
然,一路回了医舍,她也没多想此事。
翌日,谢道韫带诸学子在后山进行实地军事演习,陈子俊为敌方将领,更是不出意料地败给了谢道韫。而期间,马文才和祝英台双双消失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祝英台的手臂负伤了,马文才则是黑着一张脸。
梁山伯关心祝英台,唯恐他的小贤弟被马文才所伤,连忙冲上前,把祝英台拉倒身后,质问马文才:“你对英台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王蓝田在哪里?!”马文才狠狠瞪向秦京生,秦京生连忙下马,跑到他面前,道:“我刚刚看到他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啊。哎呀,文才兄,你怎么受伤了?!”
马文才脸色很不好,梁山伯正要说什么,祝英台却跟他生起了别扭,而且人也虚弱地昏了过去。梁山伯只能关心地抱起小贤弟,朝医舍冲去。
马统看到自家少爷肩上有一道血迹之后,大叫了一声,道:“少爷!你流血了!”
“闭嘴!滚开!”马文才踹了他一脚,而被踹的马统抹了一把幸酸泪,果然马不停蹄地滚了,只是,他是滚到了医舍请青昭去了。少爷受伤了怎么办?请大夫啊!少爷生气了怎么了?有请青姑娘啊!
听了马统的来意,青昭问:“他怎么不自己来医舍?”
马统就深深有感慨地表达自己对他家少爷的看法:“少爷他哪里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他一定是不想被青姑娘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然后,说了许多的废话,最后,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他家少爷是个别扭的人,不肯乖乖就医。
此时,梁山伯也抱着祝英台来了医舍,说了下前后发生的事情,祝英台受了这么重的伤,人都昏厥了,说不定马文才也是伤的不清。既然医舍里有王兰照顾祝英台,青昭也答应虽马统去看看他家少爷。
出门的时候,青昭看到马统腰上一个黑乎乎的脚印,方才在医舍中被马统的袖子挡住倒是没看清楚,看来这马统是被马文才狠狠踢了一脚。也不知道马文才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书童,被他如此打骂还能如此为他着想。
王蓝田刚刚趁乱意图杀了马文才。如今,杀人不成,反而被马文才发现了,心中更是怕的要命。可书院只有这么点大,他躲又能躲的到哪里去?当即畏畏缩缩地回了宿舍,只见马文才气定神闲地在喝茶,然眉宇间的阴鸷和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已经显露了他此刻不那么愉快的心情。
“回来了?箭射的不错啊。”
这是在跟他说话?王蓝田头皮一紧,心知逃不过此劫,双腿一曲,跪在地上,挪着爬到马文才跟前,颤声道:“马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对付祝英台的!”
马文才转动杯子,呵呵冷笑一声,道:“对付祝英台?王蓝田,我看你是要杀了我,好做书院的老大吧?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马文才微微俯下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王蓝田差点被吓哭了,浑身发抖,话语不清地道:“马公子,我不敢、不敢,不敢啊……”
“不敢?”马文才微微提高了音调。王蓝田就赶紧给他叩头,道:“是我不敢,是我不敢……”
马文才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然后递到王蓝田面前。王蓝田心知此人是要命的喜怒无常,此刻言笑晏晏,心思却不知是如何的歹毒反复,初次到宿舍中,他可不就用茶杯砸了自己一个头破血流。不过,这次马文才只是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王蓝田脸上吃疼,居然一个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马文才一挥衣袖,将被子砸在地上,道:“王蓝田,得罪我马文才的人,我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祝英台是,你?哼,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了你?!”
王蓝田赶紧在地上叩头,道:“马公子!因为我王蓝田是你的一条狗!呜呜,你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愿意做马公子最忠实的一条狗!”
马文才哈哈大笑,道:“狗?你也配?忠实?你也算?!王蓝田,我告诉你,本公子不杀你,是因为本公子现在心情不错。本公子要杀你,哼,比捏死一只蝼蚁还要容易。”
说完,一脚揣在王蓝田的脑袋上,王蓝田的脑袋就磕上了后面的茶几,顿时破了个大洞,大声地哭了出来。马文才弹弹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拂袖离开。
而就在门外,他看到了青昭和一脸着急的马统。
他一怔,也不知道青昭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马统本意是让青昭来给少爷看伤的,哪里知道反而让青昭看到了少爷那么血腥地揍人呢?!他倒是想要出声提醒少爷,却被青昭一记冷冷的眼神给镇住了,其实青姑娘发起狠来完全不亚于少爷啊!
马文才显然也想通了青昭为何会来这里,狠厉地看着马统。
“看来你没事了。那我就先离开了。”青昭看了看他的肩膀,他已经换过干净的衣服,里面的伤口估计也处理好了。她倒也的确是讨厌王蓝田,听马文才刚刚的意思,王蓝田是有心杀了他,那么他挨揍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而马文才既然还有力气把人揍成这样,那么伤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医舍中只有王兰一人,她昨日又受了脚伤……
马文才沉着脸,将青昭一把扯进了房里,对里面的王蓝田吼道:“给本公子滚出去!”
王蓝田连忙捂着自己受伤的脑袋滚了。马统自然不敢得罪盛怒的马文才,还很体贴地把房门给关了。青昭一脸郁郁地看着马统和关上的门,目光又转移到王蓝田刚刚跪的地方。地上是碎了的茶杯,茶几边缘是猩红的血液。
马文才注意到青昭的目光,将的人的肩膀一扳正,冷声道:“你在看什么?看到这样的我,很意外吗?你要是也想滚,现在就给我离开!”
到底是谁把人扯进房间的?
到底是谁钳住谁的肩膀的?
是谁口口声声吼着让人离开,一双阴鸷的眼睛却透露出……你敢离开,老子就杀了你全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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