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将流芳百世,我朝有如此仁君贤妃,突厥焉能不败,苍天如何不佑。”在那折子的最后,大臣还要求英宏,将我的封号“娴”改成贤德的“贤”字。
英宏欣然而准,到了第二日凌晨时,去静海寺的车马回来了,一个女子身着绚丽宫装,脸上蒙着面纱由宫女们扶下了马车,款款而进我住的皇帐。
到此时,我方才能够顺理成章的抛头露面,这大帐里闷了一个多月里,困得我实在憋闷,英宏亦是早就看在了眼里,于是,第二天早上才用了膳,他就笑着向我,“凝霜,你可要出去走走?”
“真的吗?这……可以的吗?”我不由惊喜莫名。
他的双眼闪亮如暗夜里的星辰,笑着牵了我的手,将一快绢纱蒙在我的脸上,抚一抚的我头发,轻声笑着道,“走吧。”
出了大营,一路上的奴才将士们见了我们,一个个扑通跪倒,口内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声音一时竟此起彼伏,英宏理也不理,有人牵来御马,他将我拦腰抱起,腾身上马,口里喝了一声,“驾,”就见马蹄得得,一阵的往营外奔去,我们的身后,有大队的护卫紧紧相随过来。
我双手抱着英宏的腰,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风声吹在耳边呼呼的响,面纱被吹得紧贴在脸上,一阵丝丝的沁凉,此时已经是五月里了,放眼看去,四下里极是明媚如画,处处都是极浓的绿,绿得仿佛像是滴出水来般的,而山野间的花朵,枝叶旖旎,舒展自然,连一茎野草蔓花、藤萝片叶,都带着勃勃的生机,天地间无限自在,连偶尔吹过的风,都是甘甜而恣意的野性气味。
我的心胸开阔,心情顿时大是畅快起来,马蹄得得,在英宏清亮高昂的爽朗大笑里,夹带了我如银铃般的咯咯娇笑,抛洒了一路。
走着走着,就见一个田里有几个村夫农妇正手拿镰刀在割着草,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孩正领了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在那溪边的桃树下玩耍,在另一边的一个水田里,两个壮年男子正赶着一头水牛卖力的耕着地。
第164章 拣儿 一
英宏将我抱下马尚未站定,身后大队的护卫也全都赶到了,呼啦啦四下里分散开来,这个阵势顿时吓得正在田里耕种的农人们魂飞魄散,惊叫着就要逃离。
我和英宏相视苦笑,一转头,我看见那个八九岁的孩子就在不远处,他惊得面色发白,然而他却不逃,双手紧紧的将那个尚有些歪歪倒倒的幼儿搂在怀里,虽然怕,眼里却是恶狠狠的光,就仿佛是一头护犊的小豹子。
我心头柔软,取下脸上的面纱来到他跟前,在衣袖上扯下一颗用来作装饰的小南珠递到他的面前,柔声道,“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他犹豫了半晌,似终于确定了我没有恶意,这才低低叫了一声,“姨姨。”
他这一叫,将在边上欲逃不逃的农人立时全都又吸引过来,英宏朗声的一笑,问他们道,“这两年的收成如何啊?”
农人们见英宏态度和蔼,也全都不怕了,一齐围了过来,见英宏如此问,一个年纪稍大点儿的人笑了回道,“托老天爷和皇上的洪福,年成不错,税也由六分降为四分了,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什么?四分税?”英宏的额头上青筋一跳。
那农人却笑道,“已经很好了,以前交六分呢,自从管税收的国舅爷被皇上贬了后,咱们如今只比皇上定的多交两分而已。”
这时,一个妇人盯着那孩子手里的珠子仔细的看了半天,突然过来热情的笑道,“这位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农户人家哪里敢要,”说着就双手捧了过来,我忙合上她的手,“也不值得什么,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这位姐姐可千万别见外了。”
那妇人见我如此客气,不觉很是受宠若惊,一时间,竟不知道手脚要往哪里放了。
不知道是因着英宏大计得成,还是闷了一个对月终于能出来散心,我心情极好,就拉着那叫小毛的孩子不停的问他话,正说得热闹时,突然只停得一声惊叫,“哎呀不好,拣儿掉进河里了。”
这一声惊得我们全都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那个尚走不稳路的幼儿,不知何时竟掉进了那小河里,河水虽然不深,然而他那么小小的身子却足已没了顶,正随着挣扎时激打出来的水花沉浮着,想是口里已经呛了水,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里人虽然多,可是无论是农人还是侍卫的注意力,此时全都在我和英宏两个人的身上,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幼儿的动静的。只听小毛脱口惊叫一声,“拣儿,”整个人就往那河边扑去,那妇人更是嗷的一声,软瘫下来。
不待我们赶过去,已经有离着最近的侍卫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只几下,就将那个幼儿托出水面,待我和英宏赶到跟前时,那个侍卫已经划着水上了岸了。
那个幼儿此时已经双眼紧闭,气若游丝,那个妇人连滚带爬过来一看,不由又是嗷的一声,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小毛也哇的哭出声来,连声叫道,“拣儿弟弟,拣儿弟弟,你醒醒,你醒醒啊?”
我的心不由自主的被揪紧,小毛的哭声如针般一直刺进心里,紧紧抓着英宏的手不停的摇,我抖着声音连声问,“怎么办,这可怎么好?”
英宏拍拍我的手让我不要着急,他一抬手,就有随行的御医急步向前,自侍卫手里接过拣儿,试了试他的鼻息后,欣喜道,“回主子,还有救,”说着,他抱起拣儿走到一匹马跟前,将拣儿趴放在马背上,又命人牵着马不停的绕圈子,众人正在疑惑间,只见那拣儿在马绕到第三个圈的时候,口里哇的连连吐出水来,众人顿时大喜,马匹继续绕圈,直到拣儿再没有水吐出来,口里发出嘤嘤的如猫叫般的声音,御医这才命止了,抱下拣儿,轻轻的在他的背上拍着帮他顺气,不一会儿,就听“哇”的一声,拣儿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
那妇人也早已经在御医的救治下幽幽醒转,此时眼见拣儿无恙,亦跟着哭出声来,只管扑过去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停,小毛在边上拉着拣儿的手,亦是涕泪婆娑的,让人瞧着,很是心疼不已。广估低巴。
御医又给拣儿把了把脉,点头道,“无恙了,只是经过这一遭儿,怕是要受不小的惊吓,小心护个几天,再弄点好吃的给他,过几天就没事了。”
拣儿的脸色此时已经发了青,窝在那妇人的怀里像是烈日摧残下的花朵,整个人都蔫儿了,我瞧在眼里,心内忍不住阵阵的发疼,我的睿儿若是还在,只怕,也是这般大小了。
忍不住走过去,顾不得那孩子身上犹在滴着水,伸手将那孩子轻轻的抱过来,他已经不哭了,也并不抗拒我的接近,小小软软的身子如猫在蜷在我的怀里,我轻轻的抚上他娇嫩的脸庞,柔声道,“怎么这样顽皮呢,要是你有个什么不好,你的娘和哥哥,只怕就要哭死了呢?”
他像是并没有听懂我的话,只用他那黑漆漆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里有畏怯,也有怯生生的好奇,他原本泥乎乎的小脸在经过河水的清洗后,露出他原本玉雪清秀的样貌,圆圆肉肉的小脸和沉甸甸的小身子,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家人平时对他有多疼惜,照顾得有多好。
我温柔的笑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他黑亮亮的眼睛,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我的睿儿,睿儿临死前,他也是这样看着我,那么的清澈单纯,那么的――信赖!
我的鼻子微微的发酸,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我不敢让别人……特别是英宏看见我的伤悲,忙掩饰着笑了向那妇人道,“你这孩子生得倒俊得很,也乖,”我又摸摸在边上的小毛的头,真心赞叹道,“有如此两位佳儿,大姐可真是有福气的很!”
那妇人听我这样说,破涕为笑了起来,满脸的欣慰,“多谢夫人夸奖了,嗯,这两个孩子也确实是乖呢,”说到这里,她又歉意道,“还是我抱罢,已经脏了夫人的衣服了呢。”
我的身上果然被洇得湿了一块,我却并不在意,拉着那孩子的手,我只是觉得有着万分的不舍,那孩子想来已经是不怕了,忽然的冲着我咧开小嘴笑了一笑,他的笑容清纯干净,如早暗夜的昙花开放,顿时,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春花烂漫,心里如春雪消融般,所有的烦扰苦闷,立时荡然无存。
我掩不住的羡慕,叹道,“这孩子,真是招人疼。”
那妇人也笑着道,“是啊,我自从见了这孩子,也是忍不住的要心疼,时间一长,我倒觉得这就是我亲生的了。”
“什么?他……他不是你……”我顿时吃了一惊,说话也忍不住结巴起来。
“是啊,这孩子是前年底里,我当家的去赶集卖货回来时,半夜里在路上拣的,唉,想想真是可怜,那样寒冬腊月的,就那么被亲生爹娘给丢弃在大雪地里,若不是我当家的遇着了,只怕早就没命了,”说到这里,那妇人满脸的惋惜,“因为是拣的,所以就叫拣儿了。”
“前年底,大雪地里,在哪里,是在哪里?”她这一番话顿时惊得我浑身颤抖,一把揪住她的衣袖,我抖着声音连声催问。
“啊,这……,”她冷不防我会有如此反应,英宏也觉得不对,忙过来将我拢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道,“凝霜,你怎么了?”
我却一把推开英宏,只管揪着那妇人的衣服,“你快说,在哪里拣的,是在哪里?”
正在这时,一个肩抗布袋的男子大步飞跑过来,远远的就在喊,“毛他娘,什么事儿?”
有侍卫要上去拦时,只见英宏一摆手,侍卫忙退了下来,那男子已经快步如飞的到了跟前,小毛娘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见丈夫来了,声音里顿时带了哭意,“毛他爹,你可来了。”
小毛爹一看这哭的哭叫的叫的,顿时愣了,我也顾不得莽撞,只指着拣儿向他急急问道,“这位大哥,听说这孩子是您在前年的一个大雪天里拣的,可不可以问一下,是在哪里拣的?
小毛娘此时已经有点儿回神,见了我这番模样,她不由的警觉起来,将拣儿紧紧的抱在怀里,向丈夫的身后退去。
小毛爹看了看拣儿,摸着头道,“唉,夫人这样问,小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天天气冷,小人卖了货舍不得钱住店,就连夜往回赶,因为天气寒,小的就一路喝着酒驱寒,不知不觉的就多了点儿,这孩子在哪里拣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像是要印证他话的真实,小毛娘连连点头,“是呢,是呢,他回来时,把这孩子往炕上一丢自己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他都不记得自己拣了这孩子回来了的,”说到这儿,她试探的问,:夫人,你这样问是……”
第165章 拣儿 二
我沉浸在自己的失望和伤心里,恍若未闻,英宏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他心痛的将我拥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提醒,“凝霜,不可能的,睿儿当时不是已经……已经……”
他的声音沉重痛楚,不肯将那个字说出来,我却像是有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心来,是呵,不可能是睿儿的,我的睿儿没有这样的好命,是我亲手将他掐死在我的怀里,我亲眼看着他咽气,我真切的记得他的身子在我怀里一点一点逐渐变凉,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紧咬着唇,我死死的看着拣儿,身子微微的颤抖,手指想要抬起却又无力,好半晌,我哑了声音向随从道,“谁带了银子。”
那个叫王文华的,赶紧解开银袋子过来双手捧上,我看也不看,问道,“有多少?”
王文华轻声答道,“回主子,大约有二百两。”
我解下身上的一块羊脂玉佩来,亲手系在拣儿的身上,我柔声对小毛娘道,“我和这孩子有缘,这个东西就给他做个念想罢。”
又命王文华将那银袋子交到小毛爹的手上,对他们夫妇嘱咐道,“这孩子好命,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善心人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怕以后是个有造化的也未可知,你找个先生教这两个孩子念书罢,让他们长大了好为国家效命。”
小毛爹娘惊慌失措起来,连连推脱,哪里敢要,小毛爹向我们道,“这……这……二百两银子,太多了啊,我们农户人家一辈子挣不到这个数的,爷,夫人,小人万万不能要的。”
这时,王文华劝道,“快收了罢,你们如此心善,这是你该得的,况且刚才我家主子也说了,叫你找先生教孩子读书,就为这个你也不能推了。”
那小毛爹这才无奈的收了,又拉着小毛娘和两个孩子跪下向我们磕头,小毛娘道,“爷和夫人救了拣儿,如今又如此待我们,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了,请爷和夫人一定得留下名字来,我们回家给爷和夫人立个长生牌位去。”
小毛爹尚不知道拣儿落水的事,就有边上的邻居们简单的向他说了一遍,他是个耿直的汉子,顿时磕头如捣葱般,一定要我们留下名字。
其实,我们这样的阵势和装束,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不俗,此时这样问,只怕亦是有着许多的好奇在心里,王文华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由为难,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英宏,英宏略略的一思索,点了点头,王文华会意,凑到小毛爹的耳边轻声的耳语几句,只见小毛爹顿时脸色大变,他扑的将头直直的磕在地上,再不敢抬起来,口里哆嗦着道,“小民……小民见过……见过……”
他想来是不知道该不该将我们的身份泄漏出来,结结巴巴的说不周全,英宏点了点头,道,“你只好好的待这两个孩子就妥了,”说着,他一把抱起我,走到御马前翻身上马,扬声喝道,“回营。”广估上圾。
马蹄急急,我透过披风的缝隙回头看去,拣儿靠在小毛娘的怀里早已经沉沉的睡得香甜了。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的心要越来越空,眼里的泪大滴的落下,风儿扑在脸上,脸颊上一片沁凉,睿儿临死前的那一刹,早如一根毒刺般,深深的扎在我的心上,纵然好了创口,亦只是表面,任何轻微的触动,立时,就疮疡立现,鲜血流溢!
待回到营房里,已经是过了午了,才进大帐里尚未来得及更衣,就有人回禀道,“太后派了人来,有事要启奏。”
英宏漫不经心的道,“唤进来罢,”我有些担心,“太后来说什么?”
英宏笑道,“左不过是因为边境告捷的事,派人来贺喜,场面儿上的事,没什么。”
我这才放心,退进内帐里更换衣裳,蒋秀小青看了看我,立时便吓了一跳,小青忙道,“小姐,您是不是哭过了?”
我照了照镜子,脸上果然还隐有泪痕,想到拣儿,我心里又苦涩了起来,正要将这件事说给她们听时,突然就听外面英宏暴怒的一声,“胡闹。”
随着暴喝声,只听“咣啷”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顾不得更换衣裳,忙起身欲出去瞧个仔细,然而又想起后宫不能干政,只得站在帘子后,用心的听着。
英宏像是已经怒极了,“她们打的好算盘。”
有人哆嗦着连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英宏一声暴喝道,“滚,”有脚步声向内帐过来,我不及回避,帘子一掀间,英宏阴冷着脸站在我的面前。
“皇上,什么事,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我眼见装不得糊涂了,忙轻声问着。
他看了看我,眼里满是庆幸和气愤,将手里一封诏书递到我的手里,“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