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问着罗东林在哪里,别的侍卫指了我们的方向,他急急来到跟前,一抬眼看见侍卫装扮的我,瞬间,整个人就呆住了。
我心里却大喜,轻唤一声,
王统领。
他仿佛大梦才醒的,一下子回了神,对着我吃吃的说不出话来,我唯恐他说出什么来,于是学着罗侍卫的样子,抢在他开口前一拱手,小人罗东桓,见过王统领。
罗……罗东桓?
他显然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的缓不过神来。
是的,
我点头,脸色也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对他道,
王统领,朝廷里将要发生什么事,你比我明白,皇上要送我和昊儿出宫,为的是什么,你心里也清楚得很,只是这样的时刻,我怎能自己脱身而去,留皇上一个人面对那些事,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皇上的,你也别劝了,皇上跟前,还请王统领替我隐瞒住了。
王文华愣愣的看着我,久久不发一言,许久,他才轻声一叹,主子不肯出宫时,臣就已经猜到主子的心意了,只是主子妆扮成现在这样子,这……?
当初端嫔告诉我的那些事,全是从罗东林嘴里得来,是以,我们言语中暗藏了什么,他心中很是了解,这也是我放心当着他面说这些的缘故,果然,就听他道,王大人,小人已经劝过主子,可是主子心意已决,誓要与皇上生死相随,小人实在无法改变主子的心意。
王文华微微的一闭眼,颇是无奈,他叹了口气后,对我道,既如此,臣为了不乱皇上的心神,会帮主子隐瞒此事,也会调派几个贴心的人暗中保护配合主子。
我点头,心知他会为我解决一切,于是倒也不再提什么,只问他,昭仪娘娘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昭仪娘娘和太子那边,臣都已经安排好了,请主子放心,王文华忙回道,我听了,心虽然还悬着,也多少安定了些,只是转头间,突然看见罗东林焦急关切的神情时,我忙又问,那,端嫔呢?
端主子已经到了昭仪娘娘身边,昭仪娘娘知道是主子命送过去的,要臣转告主子,说既是主子的意思,她一定会对端主子多加关注,请主子放心。
王文华又道。
偷眼看罗东林时,他很是松了一口气,眼里就有了笑意,向我和王文华微微的一拱手,小人谢主子和统领大人了。
王文华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罗东林,不明白我送端嫔出去,他罗东林谢什么?只是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我不好解释,只得找别的话题岔过去了。
,当晚,王文华果然想得周到,他给我安排在清心殿英宏寝殿后面的小偏殿里住着,对人只说是贴身保护皇帝的高手侍卫,他是英宏极亲信的侍卫统领,他一声令下,清心殿的太监宫女无人敢来过问。
然而我却知道,王文华安排我住在这里,固然是为着隐藏保护我,亦是为着我将来的清誉着想的了,我纵然假妆侍卫,可我都只在皇帝眼跟前儿打转,谁人敢来质疑我的清白。
偏殿简陋,只是我哪里有心思在这些上面,一迭声只催王文华快走,瑛儿和昊儿一时不能平安出宫,我一刻都不能安心的。
王文华走后,我熄了灯火,专心听着英宏寝宫里的动静,若瑛儿和昊儿没能平安出宫,王文华第一个就要来回英宏,寝宫里就一定会有动静。
我的心揪成一片,忍不住双手合十,向天祷告着,
皇天在上,沈凝霜愿意减寿二十载,换得瑛儿和昊儿能够平安的出宫去,菩萨啊……
让我欣慰的是,我一夜不睡的留意着英宏寝殿内的动静,那边如我所愿的安静平和,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如此,一夜到天亮了。
这件事到了早上,王文华远远的向我打了个手势后,我就真正的欢喜放心了起来,如此,余下的时间里,我的全部身心就全在了英宏的身上。
英宏一如往常的,每日上完早朝就回了清心殿,有时一个人在清心殿内呆一天,有时,就是召了哪个大臣过来谈些什么,然而只有我知道,每天入夜之后,都有人要进清心殿内一呆许久,有时是几个老臣,有时,就是三两位武将,而清心殿外的守卫明里还是那么多,暗处却处处都是人手,处处全是眼睛,我心里清楚,英宏和那靖海王之间定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
清心殿前是风雨欲来的紧张肃杀,而后宫也因为端嫔的无辜失踪而乱了起来,罗东林告诉我,当时端嫔见是我叫,大约是因为心中有数的缘故,是以她是独自过来的,她的贴身宫女红杏儿久久不见她回去,就来浅梨殿相寻,裁雪却告诉她,端嫔早已经离开了,她遍寻不见端嫔的身影,惊急之下,就叫嚷得满后宫都知道了。
在慧妃被废黜之后,宫中没有主事之人,英宏得知此事之后也是一惊,在那日锦元宫的事以后,常珍珠和杨答应都暂时被禁足在自己的屋子里,如此,瑛昭仪之下位份最高的就是安婕妤,英宏颁旨,命安婕妤暂主后宫之事,端嫔失踪一事,亦交给她去处理,然而安婕妤并不是当得大任之人,没有查出什么端倪不说,倒将个后宫众妃闹了个鸡飞狗跳,好在英宏早如我所料的,命张才玉道我病了,不许人去吵闹搅扰,加上安婕妤知道我在英宏的分量,所以,满宫中,如今也就只有流元殿和浅梨殿内是清静的了。
然而后宫之中发生什么事,我其实并不关心的,我只关心,那个靖海王,英宏到底能不能平安顺利的铲除。呆肠找才。
只要靖海王倒了,周家也就不足为奇。
如此,英宏才能不受太后的掣肘,而我,也才可以能和我的儿子相聚了。
只是事有好坏,在英宏掌控了国舅府和荣寿宫的联系,成功的稳住了太后以后,端嫔的失踪也适时的转移了太后的目光,太后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她不时将安婕妤传去荣寿宫,对宫中后妃的盘查日益严紧,并明显的将矛头全都指向了我。
而英宏以为我已经出了宫,倒也不在意,索性开始张扬他对我的宠爱,下旨命不许任何人踏入我浅梨殿一步,并在我的浅梨殿门口派了一小队侍卫,日夜巡逻戒备着。
太后眼见着英宏跟她作对的态度愈发的明朗,她盛怒之下,愈发的和国舅府以及靖海王联系得频繁,只是她再也不知道,她进来出去的书信,全被英宏命人模仿信上的笔迹写了另外的,掉了包儿了的,她有时明里暗里传唤周国舅靖海王进宫,亦被英宏模仿周国舅和靖海王的笔迹,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推掉,而宫门口此时自然全是皇帝的心腹禁军,不管是周国舅还是靖海王,都难进皇宫一步。
第313章 第二版本之 我在你身边 二
就这样,英宏成功的架开了太后和宫外的联系,并且利用假书信。将两边人的心态尽数掌握并且如意调控。
听了罗东林的这些话,我长舒一口气,英宏,愿菩萨保佑,你一直怎么顺利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无比的纠结矛盾,既盼着不要有事发生,又盼着能早日有事发生,这件事好早日过去。我之前还每天去清心殿门口当值,到后来。想来是太担心我的安危,王文华死活不肯让我再露面,让我每日呆在那间小偏殿内等他的消息,而我到底不好任性,王文华有句话说得好,纵然我不怕身份泄露了后,在太后那边会落下什么口实。也应该为皇上着想,万一他知道我还在宫内。要么,就是送我出宫;要么,就一定会分心走神。
如今正是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我如何能够让他分心走神呢!
只是一个人躲在偏殿里的日子着实难熬,一方面想着昊儿他们出宫后,被安排到了什么地方,一方面,又惦记着前朝的形势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每日里只盼着天儿快些黑,王文华的信早些进来的。
好在王文华每次带来的消息都能让我安慰的,他虽然没有说得很详细。却笃定的告诉我,一切尽在英宏的掌控之中,而他最大最硬的心腹至敌靖海王,也正慢慢的往套子里钻的,如此一切顺遂,要我放心。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也宽松了些,只是因为是在小偏殿中隐藏,竟然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的,日子突然就寂静起来,忧心英宏的同时,我偶尔会想起年少时,和栩表哥相处时的快乐,还有娘的慈爱,以及大娘,如今想来,当年的大娘虽然待我并不亲,可她处事到底还算公正的,若没有她弹压着二娘三娘等人,我和娘的日子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得苦难实在太多了,在我回想当年时,我心里居然全是温馨的感觉,就连凉薄的父亲,和刻薄刁钻的二娘三娘等人,再想到她们时,我竟也觉得很是亲切的了。
只是想到娘和大娘时,我心里不由一阵黯伤,父亲,娘,大娘,你们的仇,我几时才能顺利报得了呢。
天气很热了,可是外面的肃杀之气却更浓,随着王文华的那些消息,我时而欢喜,时而焦急,可是王文华纵然带给我再多的好消息,随着日子渐久,事情还在拖延不决,我的心逐渐沉重起来,日日不安。
忐忑紧张难以自持,我寻了书来压制心里的紧张,然而书上写的却尽数都是男人的历史,且不说春秋战国南北对峙的乱世时兄弟睨墙、父子成仇,单在治世,就有汉景帝的七国之乱,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
、诸子夺位、宋太宗的
斧声烛影
。一部史书,皆是刀光剑影、血泪写成。
全是兄弟之争!兄弟之争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皆是一瞬间。我的心颤颤地害怕,手一软,书便跌在了地上。
大肃朝的规矩是择贤不择嫡,而身为先皇嫡亲子侄的靖海王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暗里招兵买马野心勃勃,先皇驾崩后,若不是老叔王的全力支持,当今的皇帝不定是谁呢。
纵然英宏在老叔王的扶持下,英宏已将政局尽数掌握,可是靖海王的野心却如燃烧不尽的野草,被太后这个春风一撩拨,立时便蓬勃茂盛,日愈疯长了。
刀刃相向之间,谁不是做了万千的准备来的,谁胜谁负,此时说来,真的太早,如此,我如何能够放心!
临夜,天儿愈发的闷热,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和煎熬,我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只是睡不着,雁心湖方向隐隐有蛙声传来,若不是不时的一声更鼓,或是那偶尔的皇宫之中特有的值夜奴才们响动声,我真要以为身处在哪个小村田野间,凉风习习处,流萤飞舞,蛙鸣声声。
端的是东山隐境呵!
听着蛙声,我的心慢慢的竟宁静下来,数着蛙声,不觉的似睡非睡起来,渐渐的沉入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只是睡意深浓,我迷糊中甩了甩头,决定不去理它。
嘟哝着翻了个身,我努力的不让那个声音干扰到我,然而那个声音却像是锥子般的,死命的往耳朵里钻,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啊,
我昏沉中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脑子立时变得清醒,呼的翻身坐起,凑耳细听时,身上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是的,那正是铜铁相击时特有的声音,一声一声,尖锐刺耳……
突然间,我仿佛是长满了刺的刺猬,瞬间竖起了身上的尖刺,根本就没有想什么,我就已经从枕下抽出罗东林留给我的那把匕首,因为早知道是非常时期,所以我这些天睡觉从来不脱衣服不脱鞋,如此,匕首一到手,我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外面也不知道已经乱了多久,远远的,只见四面八方都是火光冲天,喊杀阵阵,宫里也是处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受了惊的宫人四处乱窜着,看着眼前情形,我心下一紧,怎么,靖海王带兵进了宫么?
正在我努力的要看清宫内形势的时候,就见边上冲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低哑着嗓子吼道,主子,您快进屋去。
我一惊之下,定睛看事,却正是罗东林和另外一个侍卫,他低着嗓子道,主子,靖海王造反了,正在攻打城门,小人二人受王大人的命保护主子,主子快进屋去。
纵然我事前早在心里做了万千的准备,事到临头还是吓得脚软,心惊之余,我一连声的问,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他……,
罗东林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起来。
我一见他居然是这样的表情,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若不是男女有别,我几乎就要去揪他的衣领子了,他,他怎么样了,你快说啊,你快说啊……?
急切间,我已落下泪来。
罗东林见我慌急,不敢再瞒我,
回主子,皇上亲自披甲上阵,去了城墙上了,
说到这里,他随即又安慰我,
主子您放心,靖海王埋伏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十万大军的后援,已经被皇上暗地里瓦解了,此时围在城下的只有一万兵马,而勤王的兵马却有五万之多,城内亦有两万兵马,如此前后夹攻,靖海王必败无疑,主子只等着皇上凯旋的好消息罢。
照你这样说,叛军都还在城外?
罗东林语气肯定的回答,
是。
那么,这些宫人如此慌乱,是什么缘故?
我指着那些仓皇的宫人,向罗东林问道。
罗东林愣了愣,随即道,
想来是天下太平以久,宫人咋见今天这番情形,心下慌乱所致,主子放心,叛军既攻不进城来,更进不了皇宫。
我此时心绪稍定,点了点头,向边上另外的那个侍卫道,你传令下去,嗯,就说是皇上的旨意,命各宫关闭宫门,各自为政,在午门钟楼钟响前,所有人都不得走动慌乱,违抗圣旨者,立杀无涉。
那人神色一凛,飞奔着去了,我不肯再窝在这个偏殿内等消息,执意要去皇城午门的城楼上,午门的城楼极高,远可以遥见城门,近,能尽见皇宫的全部。
午门城楼的台阶极长极高,我却丝毫不觉得艰难乏累的,一口气登了上去,眺目远望时,就见远处城墙顶上,人声鼎沸,火把蜿蜒成?,只是到底隔得太远,看不清那边的情形,我细细辩望许久,就见火光四面连接,仿佛在城墙顶上套了个火做的围脖儿,然而火光一直都在城墙上,并无向内延伸的迹象,这是不是说明,城门没有被破,所以守军也全都在城墙周围的。
我不放心,问罗东林时,罗东林是习武之人,他的目力更甚于我,上了城楼就一直关注着城墙那边的动静,见我问,他忙告诉我说,城门没有被破,城墙上的守军很有秩序,叫我不要担心。
如此,我心里这才多少松了口气。
转身时,不经意间,我看见宫里虽然仓皇奔跑的人少了起来,可是各宫的灯火全都通明透亮,白摆着大家全都在战战兢兢的戒备着,尤其是荣寿宫内,更是亮如白昼。
因为午门城楼比宫内的建筑都高,我很明白的看见几个女子站在荣寿宫正殿前的院儿里,其中一个躬着腰,分明在对中间的一个说着什么,而这个中间的女子正被另外一个人扶着,就见那个扶人的女子,又对着躬着腰回话的女人手一指,那气势,像是在呵斥什么,又像是在吩咐什么的。呆肠找亡。
如此情形,我不必多想就知道,扶人的是被废黜为嫔的周玉漪,而被扶的女子,一定就是太后了。
远远的看着她们,想到我血溅金銮殿的两位母亲,想到午门外被斩的父亲,我心里的霎时如六月钱塘江的潮水般,翻滚奔腾着涌上心头,就是她,就是那个被扶在中间的女人,先帝在时,她翻手为云的将英宏的亲生母亲杀死,先帝死后,她又将我的父母逼死,更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