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浮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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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浮沉录-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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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裁雪坚定的点头,眼里和我一样,闪着不认输的光。
    官银贪墨案因着父亲的死落下了帷幔,而父亲二姐的死,让周国舅等人亦无法再指证我毒杀瑾夫人、算计皇后之事和我家人有关系,如此,我和剩下的家人,一时亦都无恙了,王文华暗底里让裁雪告诉我,沈家的家产虽被抄没,可是之前父亲听了我的话,在祖茔附近添置了许多田庄房产以供祭祀,按律法,即便有罪,祖茔祭祀的产业却是不必入官的,此时大哥哥已经带了父亲和二位娘亲的身子回了乡下,纵然败落,有那些田庄房舍,也足够他们温饱度日了。
    我到此时,真正的将那颗牵挂家人的心全放了下来,心里宁和安静,我虽被禁足浅梨殿,然而好在浅梨殿较为宽敞,那李嬷嬷不知何故,竟也再没有为难过我,一时间,只要不出浅梨殿的门,虽然饮食穿用上,没有小福在时瑛儿的关照着的好,可是,我亦是自由的。
    长日漫漫,无事可做,闲来我就跟着裁雪一起做针线,不过是些打络子绣荷包等针织刺绣的活儿,娘的针线手艺本是极好的,进宫前,娘已全都传了给我,虽然疏离了这些年,再拿起针线来,针脚落处亦丝毫不逊往日,裁雪见了我绣出来的东西,不觉大是惊喜,连声的夸赞道,“呀,没有想到小主的手艺竟然这样好呢!”
    我淡淡的笑,“不过随便帮着做几件,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传出去了叫人笑话。”
    裁雪不依的摇头,“才不是呢,这样好的绣品,就是尚衣局里的绣娘们,亦未必做得出来,别人知道了,只会惊叹而已,哪里却会来笑小主的,”说到这儿,她却又担忧的捧起我的手看了看,“只是小主的手哪里是做这些个的,以后还是奴婢来做就好,小主千万别劳累了。”
    我抽回手,又拿起一副绣囊的料子来,“这些东西全是你接的别的宫女的活儿,你当我不知道么,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做,其实都是为了换些银子打点御膳房等处,力求我这里的吃食儿和穿用上好些,我知道若不让你做这些,你定不听的,我左右闲着,正好也借着打发时光,嗯,你就别跟我犟了。”
    她久久不语,我抬头看时,就见她眼圈儿红红,又要哭的样子,我心下感触,忙笑了止住她,“你又怎么了?可是怕我的手艺太好,让你见不得人么?”
    她才眼泪要下来,被我这句话一说,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扭着身子不依的道,“小主就爱打趣奴婢的,”然而话是这样说,她拿起我才绣的丝帕道,“伺候常小仪的琉璃姐姐前儿才夸说,我帮她做的鞋样子绣工仔细,极精致呢,哼,可是凭她怎么夸,奴婢就是不告诉她,那其实是小主您的手艺,否则她们知道自己脚上穿的鞋子竟是小主动手做的,不定得意成什么样儿呢,”说到这儿,许是这件事着实让她心酸,她眼儿一红,到底还是落了泪来。
    我放下针线,心里却是极平和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心志,苦其筋骨,饿其体肤,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我今儿不过是绣几方帕子,做几双鞋样,算得了什么,比起旁人来,我这样也算是极好的了,一旦被我们抓住了机会,又焉知不是翻身的时候到了。”
    重新拿起针线来,我淡淡道,“且等着罢。”
    裁雪一想也是不错,当下破涕为笑,抹了眼泪,也跟着忙了起来。
    有事做,时间也就打发得快了些,不几日,已是大选秀了,裁雪因着接针线活来做,各宫里走动得极勤快,各中的消息也就知道得不少,传进我耳里时,我一一细细的听着,捡那要紧的用心记住,看着浅梨殿外的那条青石甬道,我暗自握拳,人都说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纵然英宏对我有心,也难免会新人如玉,夺了他的心去。
    红颜未老恩先断,向来是宫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信他,亦不敢信他,这种感知一直都矛盾而又执着的在我的心里盘桓。
    就在我一心观察宫内形势,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翻身的时候,常小仪却找来了。
    她来时我正还在睡,我虽被禁足,却也有好处,那就是每天不用赶早起身去给慧妃请安,是以裁雪叫醒了我告诉她来了时,我朦胧中愣了许久,方才想起她如今是小仪,无论她来意如何,我也不能不见。
    一边起身梳洗,一边暗想着她大胆,当日英宏将我贬到这里时,分明说过,不许任何人进来看我,慧妃敢来,那是她有恃无恐,怎的常珍珠也胆子这样大了起来?
    难道,她的荣宠亦到了足够违抗英宏的旨意了么?
    一边想着一边急忙收拾好出来,常珍珠却并没有因着我的怠慢而发怒,她甚至还有些尴尬般的向我笑笑,似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毕竟,在今日之前,我每次在她面前出现,可都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呵。
    她终究还是向我极恭敬的屈一屈身,我忙一把扶住,自己就跪了下来,“嫔妾从八品更衣沈氏,给小仪主子请安。”
    她像是极生受不住的,慌忙扶住我,一边就道,“姐姐如今虽然被贬,可是谁不知道皇上心里只有姐姐您,我虽然碍着规矩不敢再向以前那样给您下跪请安,可是也万万不能受姐姐这一拜的,快起快起。”
    我知道她既然冒险来此,定是有所求,于是也不客气,起身笑道,“怎么小仪主子今儿有兴致来嫔妾这儿走走?宫里人都知道,嫔妾这里如今已是生人勿近,主子今儿过来,仔细让有心的人瞧了去,那时,就又是是非祸端了。”
    她见我话语直接,直仿佛说到了她的心里去,当下竟眼儿一红,就要落下泪来,我冷眼看着也不劝,就见她不好意思的拿绢子点一点眼角,向我笑了笑道,“真是让姐姐笑话了,姐姐向来都是冰雪聪明,玲珑心一个的,我为什么来,竟就瞒不过姐姐呢。”
    我淡淡一笑,这里裁雪正好倒了水来,我歉意的道,“我这儿的日子你也知道的,茶是没有了,清水一碗,我也知道你不会喝,不过是个意思。”
    她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以及我身上的衣服,眼儿又红了起来,叹息道,“姐姐何等尊贵的人,万没有想到,竟然就……,”说到这儿,她像是才想起般的,“哎哟,瞧我这张嘴,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小仪主子还是快说正经的罢,不是嫔妾不留您,是不敢留您,嫔妾这儿是什么样的地方,皇上之前下过什么样的旨意,嫔妾想,不用嫔妾来提醒您了。”
    常珍珠的脸色不觉有些难堪的样子,她的表情越发让我知道,她肯冒险来我这里,一定是大有缘故的了,然而我亦不去猜它,只是语气里愈发的恭敬,死守着宫规里尊卑上下的本份,绝不肯让人拿捏了我去。
    常珍珠的脸色慢慢的凝了下来,许久,就见她长长的叹了一句,“马上就要大选秀了,也不知道会选进来些什么人?”
    我拈起帕子甩了一甩,“主子圣宠正隆,就算年年花更好,自然不和主子有什么相干的了。”
    “哎哟,姐姐就别说这样的话了,以前我不懂事,听了这话倒也舒坦,如今看多了宫里的风云变幻,这样的话入耳,却只是讥讽了的,”常珍珠的语气里,分明是无限的寂寥。
    我却赶紧站起身来,惶恐道,“嫔妾言语不慎,冒犯了主子,但请主子责罚。”
    常珍珠见我如此恭敬卑微,她倒愣了愣,继而死命的将我按坐下来,她的话里就有了几分悲伤,“请姐姐再别这样,我纵然去那天下人面前摆那小仪的威风,也断不敢在姐姐面前妄自尊大,”说到这儿,她叹息无限,“说句不怕姐姐刺心的话,正一品的皇贵妃都有今日,何况我一个从五品的小仪,说尊崇,说荣光,说圣眷优渥,谁比得过姐姐你当年,可是如今,不还是被贬到这般地步,看到姐姐这样儿,我焉能不齿寒。”
    
    第262章 第二版本之 常珍珠来访 二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索性不再废话,“不怕姐姐笑我,皇上明里待我好,其实不过是人面儿上的事,不知道为何,每次我侍寝时,他,他都是……”
    我心中奇怪,“都是什么?”
    她的脸涨得如艳红的绸布,“我也顾不得羞了,”说着,她仿佛是有一块极沉重的石头要从心里搬开般,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每次进了清心殿侍寝,不知道为什么,和皇上只是说几句话的光景,我就忍不住的困意连绵,拼了命也抵挡不住,等醒来时,我就每次都已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我心下惶恐,不知道有没有惹得皇上生气,然而每次又都有内务府的赏赐下来,道我极得圣心,我虽然疑惑,然而几次下来皇上皆不以为意,我也就不再当回事,可是我到底还是希望能够清醒着伺候皇上,于是有一天,就在太阳穴上擦了薄荷油,然而却没有想到,皇上闻见了我身上的薄荷油味儿,竟是龙颜大怒,当时就命人将我送了回来,从那时起,皇上就再也没有翻过我的牌子了。”
    听了这些话,我大是吃惊,差一点就要脱口问出来,她去侍寝时,怎么会总是发困呢?为什么会这样?
    就听常珍珠又道,“在那日之前,除了慧妃娘娘以外,皇上最宠的人就是我,如今却好好的被那个薄荷油给破坏了,我心中懊悔,又无法可想,慧妃之前就百般刁难我,林常在等人也看我如眼里的刺儿般,如今见我日渐不被皇上所喜,就一个一个的跟着作践起我来,这会子眼看就要大选秀了,等宫里再进新人,我只怕就再难翻身了。”
    我知道林常在就是林彩霞了,这段日子以来,她也是倍受英宏宠爱的,位分早已一升再升,直至从六品的常在了。我慢慢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回头笑道,“那么请问主子,此时纡尊降贵来到嫔妾这里,却是为何?”
    常珍珠却似听不出我话里的讥讽,她一把拉着我的手就要跪下,“姐姐当时圣宠无边,若不是先皇后和瑾夫人的事儿发了,先皇后丧期一满,新晋后位,母仪天下的人,就一定是姐姐您,妹妹只想知道,当年姐姐您是用什么法子才令皇上如此垂青,求姐姐教教我,但凡我他日好了,我一定不会忘了姐姐,我也一定会在皇上跟前替姐姐求情,求皇上免了姐姐的禁足,升姐姐的位分,真的。”
    我顿时笑了起来,伸手就去拉她,“哎哟,主子怎的做出这番模样来,叫嫔妾如何敢当?若嫔妾有这翻手为云的本事,又何来这大半年里,都被禁在这个屋子里出不得半步呢?”
    常珍珠却摇头,“姐姐被禁,只是因为上面压着太后,并不是皇上不顾念的缘故,”说到这儿,她突然神色一凝,“难道姐姐就没有想过要翻身么?”她的眼里有什么光在闪耀,“但凡姐姐扶持得我重获皇宠,我就一定会帮姐姐您翻身而起。”
    我“哧”的冷笑,“你既知我上面压着太后,皇上纵然顾念我亦是无法,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我翻得了身,难道,你倒比皇上还有本事了么?”
    常珍珠顿时语塞,慢慢的,眼里就绝望起来,她的身子有轻微的颤栗着,许久,她才喃喃的道,“难道,难道我这辈子,就要冷屋冷人,孤独终老了么?”她终于掩了面哭了出来,“我还不到二十呢,呜呜……”
    我瞧着她这样子也着实可怜,看看自己一屋子的清冷,心里也止不住的酸了起来,拉着她坐到我身边,轻声的劝慰着,“主子既进了宫,就该万事心里都有个准备才是,其实,清清净净的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纵然没有那众人敬仰的风光,可到底不再是那慧妃眼里的刺儿,我当年怎么样你也是看见的,我觉得你该从我的身上,看明白点儿什么才是。”
    常珍珠却满脸的不甘,“人都说,富贵险中求,我既然进了宫,我就不甘心凄凄凉凉的终了此生,姐姐劝我,我也要劝姐姐,难道这失宠禁足的日子好过么?姐姐这里是因为皇上有旨,不许人进来,若不然,只怕就算是个稍有头脸的奴才,也能肆意的将姐姐你踩在脚底下践踏的,更何况,慧妃眼看着就要当皇后了,都说慧妃如今为当皇后,装得温婉贤淑,一旦坐在了后位上,只怕第一件事,就是要为她的姐姐、被您毒死的瑾夫人报仇了的,再者,我已得知,姐姐的家人前儿在金殿上,竟然一下子去了四个,试问如果姐姐还在皇贵妃的高位上坐着,姐姐的家人又焉能落到如此的地步呢?”
    说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我道,“我倒是以为,应该从姐姐的经历上看出点儿什么的,该是姐姐您才对。”
    她的话让我一阵哑然,她说的对,如果不是我莽撞,错信了紫芫,我的家人又焉能落到血溅金銮殿的下场!
    想到赵紫芫,我不知道是刻意回避还是怎么的,这大半年来,我从不打听她的消息,而裁雪亦知道我落到今天,也全是紫芫出卖我的缘故,是以在我面前,也是心照不宣的半点儿不提,然而此时,我倒突然变得很想知道她的情况了,我分明记得,那次是雁心湖畔,英宏几乎携了满宫的后妃,却独不见她?
    想到我生产前见她的那晚,她病息奄奄,太后又是那样的心对她,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
    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赵婕妤……她……怎么样了?”
    “赵婕妤?”常珍珠猛不丁见我提到她,倒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她已经殁了很久了啊。”
    “什么,殁了么?”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然而被证实了之后,我的心里还是酸涨难忍,她以为背叛了我们的友情能换取未来的荣华风光,却没有想到,我的成功被贬,却成了她的催命符,不知道她临去前,回想起当时,有没有后悔?
    “姐姐,”常珍珠见我久久不语,脸上不知是喜还是悲的样子,心下不觉忐忑,拉着我的袖子轻轻一摇。
    我回神,强笑了道,“可见这人算是不如天算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如此用心,也不过是被人当了棋子,可怜,可叹!”
    “你,你不恨她么?”常珍珠问。
    我的语气一滞,想到当年紫芫为我做的那些事,我忽然就落下泪来,轻轻的摇一摇头,“其实,是我对不起她!”
    是的,对不起她的人,其实是我,她得不到栩表哥的爱情,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而这些,却全都被我得来,就算如此,她也并没有和我生分不是吗?我怎能不记得,那年我被皇后禁在永巷里,她为救我直闯太后的荣寿宫,被皇后禁足降位,而我呢,我做了什么,我东山再起时,却一再的冷落她,她其实是个心思极单纯的人,她自然不会明白,我躲她,只是怕牵连伤害她。
    而其实,若我肯和她暗地里好好谈谈,又或者,换个方式来保护她,也不至于冷了她的心,不至于,让她恨我恨到那样!
    我突然就想到,我这些日子一直逃避问她的消息,其实就是怕这样的结果呵,我其实早就知道,她一定是活不久了的,原来,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其实还挂念着她,我其实,并不想让她死。
    我一直以为我很恨她,我一直都以为我该恨她,就在刚才,我还在恨我自己为什么轻信她,可是她死了,我终于知道她死了,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恨她,我恨的是我自己,我只是找借口不让自己恨自己而已,所以,我告诉自己,是她对不起我,是她出卖了我。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而我所受的这一切,又焉知不是我上辈子做的孽?
    常珍珠却惊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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