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美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丁瑢瑢知道她有话要说,就坐了过去:“周室长看起来不太开心呀。”
“我想辞职呢,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愿意接手我这个位置?”
丁瑢瑢一惊:“周室长这是怎么了?你和明先生虽然有上下属这一层关系,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更像是好朋友呢,他要是缺了你,生活和工作的日常运转还不得瘫痪了?”
周美美摇头苦笑:“我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比别的女人能干一点儿而已。从明先生十八岁开始,我就做他的助理,十几年了,那头哄一个老的,这头又要哄一个小的,我有些累了……”
“可是……”丁瑢瑢还想劝几句,她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她接起来,竟然是韩照廷:“丁小姐你好,我是韩照廷,我想跟你见面谈一谈,请问有时间吗?”
丁瑢瑢愣了一下,问对方:“韩先生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
“你别介意,我是从菲儿那里问到的,我想跟你解释一下……”韩照廷的语气还挺客气。
可是丁瑢瑢已经知道她是董菲儿的爸爸了,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女儿保护一个未来。于是她说道:“韩先生误会了,我跟你的未婚女婿没有任何关系,是报纸上胡编乱造,我已经向明老先生澄清这件事了,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没有必要再谈这件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韩照廷又说道:“我就是担心你误会这个,那天我说的话,真的不是为了菲儿。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明家的情况太复杂,君墨的私生活也不是很简单,你跟了他会吃苦……”
丁瑢瑢觉得这个韩照廷很好笑,他明明是在替自己的女儿说话,却要装作是在关心她,这又何必呢?
“不管韩先生是出于何种目的,你所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我这样说,韩先生总该放心了吧?”
韩照廷的声音里透出遗憾:“你没有空吗?我们再约吧。”
挂了电话,丁瑢瑢喃喃自语一句:“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有话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
“董菲儿的爸爸,是吗?”周美美在一旁听到了丁瑢瑢讲电话,猜测到是韩照廷。
“是呀,我都跟他解释清楚了,还要给我打电话。”丁瑢瑢有一点点恼火。
“对于董菲儿小姐来说,她的父母是错位的,韩先生更像是她的妈妈,而董女士则是扮演一个爸爸的角色,所以你要理解,韩先生最宠爱这位幺小姐。”周美美跟她解释了一句,随即又说,“我知道你现在担心家里,我已经关照过那边了,没事儿的,倒是你家的生意红火了不少。”
丁瑢瑢发现,周美美果然是个能干的女子,事无巨细,全面而周到。她很感激,不过她还是担心:“谢谢周室长关照,但我还是担心,照常理,我妈妈这个时候早该打电话来骂我了,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周美美笑了:“也许是经历了昨天那种阵势,今天已经不怕了吧。不过今天这样一闹,估计你也没什么心思工作了,你早回去吧,明天准时上班。”
“谢谢周室长!”丁瑢瑢给了周美美一个有力的拥抱,然后拎起包就跑了。
她先是去了后景街自家菜馆,远远地,她就看到菜馆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店里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给排队的人发号:“每人一个排队的号码,大家都别挤啊,和和气气的,等里面空出位子来,大家按号进去用餐!”
嚯!这生意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只是丁瑢瑢却不敢往前靠近了,她怕自己引起人群骚乱,便拿起电话,打给胖叔:“胖叔,我在菜馆外面,不敢进去了,我妈在吗?”
胖叔已经忙得呼哧带喘了:“你妈带着小丁当回家了,这些吃饭的人都问什么时候能看见你,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丁瑢瑢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小丁当正光着小屁股,追着一辆电动的玩具车满地爬。
见到她回来了,小丁当坐起来,蹿着小身子拍掌欢呼:“妈妈……”
也不知怎么了,丁瑢瑢眼眶一热,差点儿掉下眼泪来。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儿子,有勇气生下他,却没有能力好好保护他。
儿子无邪地笑着,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的小胖脸儿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还被一个强势的老头子要求抱去抽血验明身份。
她上前抱起小丁当,在他的脸蛋儿上使劲地亲了几下。小丁当搂着她的脖子,趴到她的肩膀上,很开心地咿呀自语着。
丁妈妈原本陪着小丁当玩耍,见丁瑢瑢进门了,脸一沉,起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呯”地关上,丁瑢瑢的心像是门夹住了,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过去敲门:“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丢脸的事,是他们明家兄弟之间内讧,我一不小心被牵扯了进去,就是个倒霉的垫背……”
过了好一会儿,丁妈妈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了出来:“你不用跟我解释,你长大了,学会跟妈妈撒谎了。妈妈半辈子都在菜馆里混,没你书读得多,弄不清你那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好自为之吧。”
丁瑢瑢当即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不是存心骗你,我自己惹了祸,怕给你添负担。不过我真的没有做明君墨的小三儿,那篇报道全部是胡编乱造的。”
屋子里又静默了一会儿,丁妈妈开了卧房的门,依旧是一脸薄怒,瞪着自己的女儿:“你到底惹了什么祸?你还想瞒我多久?”
丁瑢瑢犹疑着,心里盘算要不要将实情告诉丁妈妈。
丁妈妈见她一脸为难,也不言语,哼了一声,又要关门。
“我说!”丁瑢瑢伸手推着门,“不过你答应我,你别跟着上火着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已经解决了呢。”
丁妈妈松了门把手,转身走回去,坐在了床沿上。
丁瑢瑢跟进去,坐在她的旁边。虽然很难启齿,但是丁瑢瑢还是将以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丁妈妈。
丁妈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到丁瑢瑢讲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报纸上也不是全部在胡编,最其码小丁当是明君墨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是真的,对不对?”
“恩……”丁瑢瑢理亏地低了头。
“而且你现在还欠着小丁当的爸爸一笔巨额债务,靠给明信打工来还债……”
“是。”
“那么他未婚妻的爸爸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来告诉我,豪门深似海,不是我这种小菜鸟能高攀的枝儿,我又没打算跟他女儿抢男人,他白担心而已。”丁瑢瑢回答。
丁妈妈想说什么,突然又闭了嘴,咬住了嘴唇。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都泛了白。
整个下午,丁妈妈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也不搭理丁瑢瑢。
丁瑢瑢自知理亏,也不敢去打扰她,哄小丁当玩了一会儿,做了一些家务,就到晚饭时间了。
洗了米煮上饭,丁瑢瑢正在处理一条鲈鱼,丁妈妈从卧房里走了出来。只见她穿戴停当,手里还挽着皮包,可能是因为躺了一下午的缘故,眼睛稍稍有点儿肿。
“我去你小姨妈家里,明天一早回来。”丁妈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去门口穿鞋子准备离开。
“妈……”丁瑢瑢满心愧疚,“你别这样,只是在明信工作两年嘛,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经验呀,有多少人挤破头要去明信工作,还不被录用呢……”
“那么简单?”丁妈妈穿好了鞋子,临出门前,回了她一句。
“……”丁瑢瑢也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一时答不上话来,只能看着丁妈妈出了门去。
丁碧瑶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早年因为她自己坚持未婚生子,被父亲逐出家门后,家里人都嫌她丢人,断了与她的往来。
只有她的妹妹丁碧琴一直悄悄地跟姐姐保持着联络,在丁碧瑶不堪人言从单位离职之后,没有开起菜馆之前的那一段日子,多亏丁碧琴悄悄周济。
现在丁瑢瑢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丁妈妈的日子也好过了,但她也只和小妹妹丁碧琴亲近,跟其余的家人都很疏离。
丁瑢瑢知道,妈妈一定是被她的事烦到不行,才要去小阿姨家散散心。
她从窗口看着妈妈搭上出租车,懊丧地一刀剁在鱼头上,“呯”的一声,可怜的鲈鱼没了半个脑袋。
然后,她的电话就响了。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明君墨!真是烦谁来谁!丁瑢瑢毫不犹豫地摁断了电话。
两秒后,电话又响了,依旧是明君墨!丁瑢瑢不想接,可是又怕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小丁当,只好气呼呼地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她的语气很恶劣,明君墨责备道:“你不接老板的电话,本来就错了,语气还这么凶?你到底有没有一个身为下属员工的自觉?”
丁瑢瑢一听到他的声音,两额的神经就突突地跳:“我下班了,老板!”
“谁说你下班了?你中午的时候没问过我就跷班,你忘了我们的协议,随时听候调遣呀……”
丁瑢瑢忍住摔电话的冲动,咬牙问:“你想怎么样?”
“我今天很烦,中午也没有喝痛快,你出来陪我喝酒喽。”明君墨语气轻松笃定。
“不行!我妈妈没在家,我要带儿子!”丁瑢瑢果断拒绝。
“可是……”
明君墨还想说什么,丁瑢瑢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妈妈不在家,丁瑢瑢也没什么胃口,她把鱼丢进冰箱里,准备随便煮一碗泡面当晚饭。
泡面刚出锅,门铃就响了。
她过去开门,就见明君墨笑咪咪地站在她家门口:“晚饭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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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瑢瑢当即就想用门去摔明君墨的脸,明君墨却自顾大摇大摆从她的身侧进了屋:“丁阿姨不在吗?”
“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你没有更好的地方去吗?为什么不去你们那个高级的会所里喝酒泡妞?我这里不方便招待你呀!”丁瑢瑢看他大方地脱了鞋子走进去,恨得牙根都痒了。
“我今天答应我爷爷不再泡妞了,怎么也得坚持两天吧。再说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应该请我吃饭。”明君墨往丁瑢瑢的卧房里看了一眼,见小丁当在睡觉,便合上门,又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
“我欠你人情?我只欠你的钱好不好?什么时候我又欠了你人情?”丁瑢瑢直想朝他翻白眼。
明君墨见厨房只有一碗刚煮好的泡面,他二话不说,端起泡面就倒进了垃圾筒里:“我不吃泡面,你那天做的几道菜都挺可口,料理我的晚餐是你份内的工作,对吧?至于说到人情,中午在我爷爷面前,我可是帮着你说话来着。”
丁瑢瑢听他这样说,认真想了想中午与明老爷子见面的事,可是死活不记得他替自己说过什么好话。
明君墨摆摆手,一副大方不用谢的样子:“你忘了?我爷爷要你抱小丁当去做亲子鉴定,我可是替你挡着,直说我和你们母子没有关系的哟。”
丁瑢瑢气得噎住:“本来就没有关系嘛!这怎么倒成了我欠你的人情了?”
“你想一想,如果当时我稍稍含糊一下,结果会是怎么样?”明君墨抬了抬下巴,很得意。
丁瑢瑢张着嘴巴,愣了一下,最后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你已经无赖到这种境界了,我只能完败!我现在就做饭,你吃了赶紧走!”
丁瑢瑢把刚放进冰箱里的鱼又拿了出来,开始准备各种蒸鱼的材料。
明君墨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转来转去:“我干儿子怎么还不醒?我还想逗他叫我爸爸呢。”
“哪个是你干儿子?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赶紧找女人生一个呀!别来招惹我儿子!”丁瑢瑢正在切葱丝姜丝,故意把刀剁得啪啪响。
“我爷爷不是说了要收小丁当做义孙吗?他老人家一向说话算数。既然是我爷爷的义孙,当然就是我干儿子喽。”明君墨又去开卧房的门,这一次终于成功地把小丁当吵醒了。
他赶紧冲到小床边,俯身看着小丁,逗他道:“干儿子,快叫爸爸。”
小丁当睡得迷迷糊糊,惺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嘴巴一扁:“妈妈……”
“不是妈妈,是爸爸……”明君墨捏了捏他的小胖手,继续诱哄。
“妈妈……”小丁当转着头四下寻找丁瑢瑢,开始酝酿哭意。
自从前两次被小丁当喊了爸爸,明君墨还以为自己很招小孩子待见呢,没想到这次就把孩子弄哭了。
他伸手拍了几下,也不管用,就喊道:“丁瑢瑢,你儿子哭了,快过来!”
丁瑢瑢没有过来,只在厨房应他一句:“我手上全是淀粉,你把他放到小车子里推出来,他看见我就好了。”
明君墨没有照顾过小孩子,双手在小丁当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不知道是先托脖子好还是先托腰好。最后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一手托着小屁股,一手托着脖子,将小丁当抱起来,放进了床边的婴儿车里。
小丁当在坐进车子里的那一瞬间,突然就不哭了,挂着一脸的泪珠儿,冲着明君墨吐了一个口水泡泡。
“吐口水脏呢。”明君墨咧着嘴,拿起一块帕子,笨手笨脚地给小丁当擦了口水。
小丁当像是故意气他一样,又吐了一个泡泡。
“嘿!你这个小坏蛋!”明君墨有洁癖,他看不得小丁当的嘴角挂着口水,又给小家伙擦干净了。
随后,他把那块小帕子放回原处,推着小丁当出卧房。
可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又走回去,把擦过小丁当口水的帕子抓起来,塞进了他的西服口袋里。
虽然丁瑢瑢一再地否认以往与他有过瓜葛,可是他对小丁当却有一种很强烈的亲近感。他以前不是一个多爱小孩子的人,小丁当的一哭一笑却能牵动他的心,这不是很奇怪?
何况那天,他亲眼看到丁瑢瑢那招牌的踢人小脚的进攻动作,越发相信,丁瑢瑢就是锦华新世界那晚踢痛了他的小腿后,落荒而逃的那个女孩子。
他偷了那块擦过小丁当口水的帕子,就像是偷了人家的宝物一样,很亏心的感觉,一直忐忑不安。
于是他匆匆地吃过晚饭,就离开了丁瑢瑢的家。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开车直接去了孟医生的家里。
他拿出那块帕子,问孟医生:“我想知道一个小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这是他擦口水的帕子,能拿去做亲子鉴定吗?”
孟医生取出镊子来,夹了那块帕子放进一只密封的袋子里,说道:“通常做鉴定的样本应该是不掺杂质的,这帕子被人拿来拿去,还在你的口袋里揉搓了半天,所以能不能做为样本来鉴定,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你试一试,如果这个不成,我再想办法。”明君墨没想到这么麻烦。
孟医生看他有点儿慌张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是报纸上那个孩子吗?”
“你怎么知道?”明君墨还在担心那块帕子不能做为样本,有点儿心不在焉。
“因为他很像你呀,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谁说他不是你儿子,我都不信。”孟医生端了一杯清水递给明君墨。
明君墨接过来:“长得像,难道不会是因为巧合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连树叶都难找到两片一样的,何况是人?基因这种东西很奇妙的,你要相信它顽固的亲代相似性,哎哎!那水是给你漱口的,你别喝光了呀!”孟医生戴上医用手套,取了棉签过来,发现一杯水已经被明君墨喝掉了大半。
明君墨一口水含在嘴巴里,明白这是要给自己取样呢,赶紧跑去卫生间漱了口。
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孟医生用棉签在他的口腔内左右两侧各取了检验样本,封装了起来:“我有一个同学是市刑警大队的法医鉴定中心的,他们那里的设备要比普通的医疗机构强大一些,我去求他给做个测试。”
“要多久?”明君墨看着孟医生将两份样本保存了起来,心里突然有点儿紧张。
“大约一周吧,不过虽然亲子鉴定是必要的,但依我的眼光来看,那孩子是你儿子一定不会错。连孩子都有了,却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