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舒摩云的寒天戟，也唯有李孤烟前辈的照胆龙魂枪方能匹敌了。”
“以我来看，这一战，又与我们中原镖局的人分不开。北悬七星中的雷星雷云大侠，还有我们的总镖头，可是跟着学宫的顾先生到了战场。狼主坐下十三横行太保，与北悬剑之战，其中勇烈，亦不足为外人道。”
五人一人接着一句，内容也从江东，谈到了塞北，从江湖谈到了天下。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忽然飞起两片雪花，随着一阵风，转了进来。
风雪中走进来两个人。
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一位八，九岁的女孩。
老人的脸上虽然满满的皱纹，也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但从他走路的方式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个乐观的人。
乐观的人，永远都可以抬着头走路的。
那个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小袄，怀中还抱着一张古拙的二胡。
她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挺可怜的，可是她的眼神中却时不时地散出光彩。
这样一个女孩，就像老人一样，绝不会轻易被生活所打败。
叶初尘虽是神游物外，却还是注意到了这爷孙俩，更不用说那五位黑袍大汉了。
只见那位浓眉大眼，胡子拉碴的尹天雄在他们一进入小店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手中拿着酒壶和杯子，已大笑着向老人走去。
看来他的确是一位热情的人。
“风雪交加，老人家竟也会来到这小店来，怕是也有些冷了。来来来，喝了这杯酒，暖暖身子罢。”
那老汉明显有些愣住，待他看清楚这黑袍大汉的样子与装束，不禁微微抱拳道：“老朽秦仲，见过中原镖局的列位好汉。”
“哦？”不仅这赠酒的大汉诧异，还坐着的另外四人也被老汉的话吸引住了。
“秦老怎知道，我们兄弟几人是中原镖局的人？”
秦仲摸着花白的胡子，哈哈笑道：“黄河两岸，中原腹地，老汉一路从云州来到中州，见得最多的，便是中原镖局的侠士。老朽虽上了年纪，但是侠士的风采，却是不会忘的。”
“好一个老秦。好，当浮一大白。”浓眉大汉忽然发出震天的喊声。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老人和女孩也终于坐下了。
老人喝完一杯酒，笑眯眯地摸了摸身边女孩的脑袋，说道：“乖孙女儿，受了别人的恩惠，我们该做些什么？”
女孩双眼扑闪，脆声说道：“爷爷最喜欢的四个字，侠义恩仇，受了恩惠，当然该想办法报答。”
“好，好，”秦仲满意地笑了笑，继而看向中原镖局的五个人，道：“那老朽就为中原镖局的诸位，来一段曲儿。”
说着，小姑娘已递上了手中的那张二胡。
秦老头放下酒杯，接过二胡，就那么开始弹了起来。
二胡的音色向来有些悲怆沧桑，叶初尘与尹天雄等人不过片刻，都已被这深沉的曲调所吸引。
叶初尘渐渐地，有些痴了，二胡的声音，虽不是太美妙，却已能触动他的心弦。
人世间最珍贵的，岂非是这种声音？
他的嘴角虽泛着冷，但他终于开始喝酒了。酒凉凉的，正和这沧桑的二胡声相得益彰。
人生的悲欢离合，相聚重逢，岂非是一种常态？
尹天雄五人也听得入迷了，暖暖的酒入喉，他们不禁感到幸运。
好心与热情，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蹦”的一声，木制大门已被踢开，霎时间，小店内卷起了漫天的风雪。
只见七位又高又壮的大汉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七人，头发皆是由一根根辫子扎成的，衣服的款式也与中原人迥然不同。
这七人，豁然是异族人！
这七人冷冷地望着小店内的八位客人，兀自带着高乎一切的傲意。
为首那一位高鼻阔耳，眸如鹰蛇的大汉瞥过尹天雄五人，冷笑道：“又是中原镖局的老鼠。”
尹天雄豁然色变，沉声道：“这位朋友，我等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恶言相向？”
那人道：“嘿嘿，天门关一战，若非北悬剑与中原镖局搅局，天狼军早已攻破李孤烟的八百铁卫，克定天门了。”
尹天雄皱眉道：“本镖局为我大晋出力，又何须与尔等异族商量。”
那人没有再答，只是轻轻抚过手中大刀，自语道：“鬼月刀下，又要添新魂了。”
豁然间，七人身形飞快，一转眼就已围住了尹天雄五人。
至于叶初尘，他们却是混不在意。
鬼月刀出鞘，刀刀皆是上乘。刀光闪动，尹天雄一手剑法竟是完全被其所制。只不过短短十招，便是险象环生。下一刻，尹天雄身边四人齐齐出剑，剑锋之盛，不在一流之下。
然而那异族人却只是微微冷笑，一手鬼月刀施展开来，以一敌五，竟是丝毫不乱。
叶初尘的眼睛已眯着，他就算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半载，也不会不知道北狄狼主坐下十三横行太保。
鬼月刀，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刀法，丝毫不弱，几可比拟宗师级人物。难怪当日天门关一战，单单十三太保，就需要北悬七星中的三位去拦截，要知道，中原第一快刀雷云的快刀，中原镖局总镖头左问天的刀剑双杀，北悬剑首顾惜音的易剑道，俱可称世间一绝。此三人之能，丝毫不在江东那四位之下。
叶初尘认出了，那秦姓的爷孙俩好似也认出了。
只听那老汉道：“好一个十三太保，竟有胆量潜入中原来杀人。”
他看起来虽没有武功，但这份胆量与勇气，却着实罕见。
不出声不要紧，这一出声，那站着的其他六位狄族人就有些意动。
离老汉最近的那人顿时跨步而来，一双铁拳带着猎猎劲风。
第八十八章：风雪
他的手虽然快，但是那秦老汉的手居然也不慢，那人的拳头就在快打到他的身上时，忽然“啪”的一声，秦老汉的手掌已捏住了他的腕部，纵有千钧之力，这一刻也发不出来了。
这异族人脸色扭曲之下，忽然左手翻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飞快一滑，秦老汉一惊，连忙甩手，脚步一踏，就拉着小女孩飞退到一侧。
这老头，居然也是个不弱的高手。
出人意料的结果，却是让鬼月一行人神色变冷了。
只听鬼月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这一声断喝之后，六个狄人终于开始行动起来。
其中两个，赫然用得是关外最常见的弯刀，其他三人，用得豁然是三柄毒蛇般的窄剑。再加上用掌的那一位，已分别攻向尹天雄和秦老汉他们了。
弯刀与窄剑，不时划过秦老汉的衣裳，却险险地被他避过，反而他的一双手，还能时不时地触到这些异族人的手臂。
这一刻，叶初尘不禁有些惊异，这老人家的武功，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弯刀忽然越过他的身体，直奔小女孩而去。
显然他已看出，这老头的弱点，不在他自己身上，而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
秦老汉脸色一变，连环踏步，分秒间已露了破绽。那几人临战之经验何等丰富，怎会瞧不见这样的机会。刹那之间，窄剑已如蛇信吞吐而来。
出刀的那人已露出一丝冷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眼忽然瞪着叶初尘，继而低头，待看到穿胸而过的剑，嘴上才终于咕噜咕噜冒出血来。
叶初尘此刻就站在小女孩的身边，他轻轻抽出丹青剑，那人就倒了下去。
这一幕，令得众人皆是一怔。
好快的剑！
鬼月的瞳孔更是一缩，他顿时又是一刀砍出，刀气纵横，尹天雄五人顿时一口逆血喷出，人也纷纷飞退。
他又一个纵身，如飞鹰般，电射向叶初尘。
叶初尘眸光一冷，剑光飞转，人已如流星飞逝。
下一瞬，鬼月抚着喉咙，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的咽喉，已多出一个洞来。
其余五个狄族人面色骇然，同时大吼一声，然而他们的人，却是飞闪而退。
他们已提不起分毫争斗之心。
这年轻剑客既能一剑杀掉十三太保之一的鬼月，那杀他们更是易如反掌。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叶初尘若要追他们，也是一点也不困难。
酒，叶初尘终于拿起尹天雄桌上的酒，酒还是温的。他不禁喝了一口，道：“谢谢你的酒。”然后他已准备走出这小店。
突然间，背后响起一道声音，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阁下可是春秋画剑叶少侠？”
说话的是那叫秦仲的老人。此时的他，尤喘着气，显然方才一战，他亦战得辛苦。
春秋画剑？
尹天雄五人神色一动，此人就是春秋画剑叶初尘？那一位曾与醉刀风神秀，剑首顾惜音齐名的天才剑客？
可是，传闻中，他不是在楚国那一次兵变之后消失了么？
他竟来到了中原？
尹天雄不禁有些激动，这样的传奇人物，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他还喝了我请的酒？
叶初尘没有回过头，他依旧面对着风雪，背对着众人。
“是与不是，又有何异？”
秦老汉一阵沉默，就在他又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噗”的一声，竟是喷出一口献血。
“爷爷！”一声有些哀恸的哭喊传来。
“剑上淬了毒！”
秦仲意识模糊之际，听到了一声冷冷的话。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见身边眼睛红红的女孩，也看见了尹天雄五个人。
他的嘴唇已发紫，剑上所淬之毒果然毒性很烈，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已气若游丝。
“桑儿，不要哭，爷爷不是告诉过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坚强一些吗？”
“可是，可是，爷爷你……”那叫桑儿的女孩哽咽着。
她当然记得爷爷的话，可是，感情，却是人类所无法控制的。
看着这有些熟悉的一幕，叶初尘的心，忽然有些迷惘。
悲痛，岂非也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叫桑儿的姑娘已回过神，她的双眸虽还有些红，可这一刻，她已没有再流泪。
她已抱起了她爷爷的那张二胡，她的小手不时划过纤细的弦。
尹天雄五人神色虽然沉重，他们的面前，已摆了六个杯子，杯中满满地倒了酒。
叶初尘还在任风雪吹着，他的心终于又静了下来。
他终于走进了风雪中。
而下一刻，那小女孩，竟也走进了那漫天风雪。
小店里，酒还是暖的。
“秦老，我还请你喝一杯。”尹天雄的声音里有些苦涩。
为什么杯中的酒，有些苦？
那只不过是因为，这一刻，人的心里，是苦的。
苦的，只不过是人。
……
……
风雪。
漫天风雪。
叶初尘已停在风雪中。他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女孩抱着二胡，轻声道：“因为你太冷了。”
“冷？”
叶初尘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冷了。
“冷的尽头，是死。我不希望有人再死了。”
“可是人，终归是会死的。”叶初尘忽然轻叹一声。
小女孩眨了眨眼，她呼出一口气，道：“但很多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是很快乐的。比如说，爷爷，比如说，尹大侠。”
是的，秦老汉和尹天雄，在喝酒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也许，那一刻他们的心，就和那酒一般，很暖。
叶初尘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失落。太冷的时候，终归是会失落的。
只是下一刻，他的手里忽然传来一阵温暖。
原来，这小女孩已轻轻拉过他的手。
小女孩抬头。
“我叫秦桑，爷爷给取的。”
叶初尘不禁点了点头。
秦桑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她也实在是个乐观的小女孩。
他忽然体会到一股久违的暖意，这是自从离开江东之后，再也未曾在心底泛起的滋味。
他又往前走了。
只不过这一刻的他，身边已多了一个叫秦桑的小女孩。
一个乐观的孩子。
人类的情感，有时候往往是会传递的。有时候两个人相爱，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彼此。有时候两个人相互依靠，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已理解彼此的需要。
叶初尘的冷，让秦桑有些担心了。
而秦桑这个小女孩的心，也让他不再是一味地冷。
雪花飘落，覆盖了那两行脚印。
冷冷的风，好像快要停了。
远远的，小店里已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尹天雄收回目光，又喝了一杯酒，此时的酒，苦涩已淡了许多。
幸好，这个世上，并非只有悲伤，还有人情。
这漫天的风雪，虽能抹去人的痕迹，却抹不掉人心里的记忆。
桑桑小姑娘跟着那位叶大侠走了。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冷，好像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却还是有着侠义之心。小孩子找到依靠，实在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他和他的朋友，也绝不会忘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好似在他的眼底闪过。
第八十九章：琴箫剑曲川中人（上）
黄河。
叶初尘在去年九月的时候已来过。九月里的黄河与十二月的黄河，终归是不同的。
九月份的时候，这黄河边上至少还是有一些鲜花的。而且开的正好。
可是一到了十二月，北国的寒风席卷，万紫千红便也逝去了。
寒冷，的确是世上最可怕的事物之一。
小丫头秦桑不觉得冷，只要她还抱着她爷爷的二胡，也许就会觉得很温暖。有时候，人的感情，也是对付寒冷的绝好的法子之一。对于此，叶初尘只好承认。
现在，他只好仰望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熟悉而美妙的声音。
是箫！
潇潇故人曲。
秦桑浮出一丝可爱的笑容，很显然，她对于这样美妙的音乐也是存着欢喜的。
闻听此箫音，世间有九成九的人会沉醉此间。因为这音乐，就好像是从你的心中响起。
世上最珍贵的音乐，岂非是人内心的声音？
然而这一次，叶初尘没有醉，甚至他的表情丝毫不变。
天边银白中飞来一片淡紫，簌簌的雪也从树上落了下来。
一位仿佛遗世而独立的女子，就那么从天边，到眼前。
她的面纱依旧在，她的玉箫仍然在。
鱼幼薇，叶初尘又怎会认不出鱼幼薇？
她又怎会不认得叶初尘？
箫声已停了。
“叶公子，久违了！”
叶初尘依旧冷冷的，若是从前，遇到这样的人，他总归会笑一笑。
可是这一刻，他已忘了怎么微笑。
他一言不发，鱼幼薇的眼里却很是奇异，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叶初尘已离开了楚国，人人都知道他还带着逆臣的身份。可是，很少有人能明了他的行踪。就连十二重楼也不能例外。
可偏偏这一刻，他就出现在了中原腹地。而且，还救了几个人。
在两年前，叶初尘还是一个高贵优雅的公子，他的剑法，也是从容自在，潇洒飘逸。可是这一刻的叶初尘，在鱼幼薇的眼里却更加可怕。
他不再温柔的笑，但他依然高贵骄傲如雪。他的人，好似散发着一股迫人的剑气般。他虽未出剑，但鱼幼薇已可感觉，他的剑法，必定要比从前可怕的多。
思索了半晌，鱼幼薇依然没看出什么，她只凭着女人的直觉断定，叶初尘已变得非常危险。
索性她不再想，而是轻轻地说道：“家师有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