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也就是这千把年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想过寻找解决的办法?”
漫吹音嗤笑一声,无所谓道:“你说解决?说得好似我这情形还有救似的。其实陨落也没什么啊,从上古到现在,我们周围陨落了多少神明,我早已经看淡了,对自己的生命虽然热爱,但也不会执着。”
她将手中抱着的龙蛋换了一只手,空出来的手搭到镜歌肩膀上,吹了一口气:“我说镜歌,你该不会是执着了吧?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要小心喔。”
镜歌转身朝着他的寝殿走去:“我的事倒不劳你费心,我起码还能活个几万年。”
漫吹音跟在他后面叹息:“像你这么活着其实很寂寞罢?高高在上的尊神,连天君都不及你尊贵,没有个知己朋友说话,也没有个死对头天天呛着你,日常活动也是十分枯燥无味……啊,那个雪隐是个器灵罢?养的器灵也冷冰冰的。我要是像你这么活,兴许早几万年就没了。”
镜歌沉默了半晌:“你倒是活得有滋有味。”
众仙提到漫吹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打架生事就是与龙族女君狼狈为奸,都不会反应过来她还是上古尊神。因为她活得太接地气了,狐朋狗友、对头消遣,每天都在鸡飞狗跳中窜来窜去,好不热闹。
如果将镜歌形容为高天孤月,那么漫吹音就是月下的野草,生命力顽强,随处可见,生生不息。
可惜现在高天月还冷浸浸地挂在天上,野草却在一天一天枯萎。
一种说不上来的凄凉感觉。
到了镜歌的寝殿,漫吹音率先推开门,将龙蛋放到了萤吻花旁边,对镜歌道:“哎,我突然想起来,我叫式微过来是要我落在这里的碧灵丹和药方子,你这一岔,我险些忘了,快给我。”
镜歌不理她,径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漫吹音坐到他对面,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灌下去,放下茶杯伸手:“呐呐呐,你留着也没有,那可是我救命的东西。”
镜歌斜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你要是不想死,在我录曜宫,自然不会让你死。你要将式微放出去,难不成是想每天自己煎药?”
☆、公主
自己煎药?
漫吹音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哆嗦,赶紧摇头。
镜歌见她摇头,露出一丝笑意:“式微安置在哪儿我已经有主意了,回头就安排下去,你签个字就行了。我看善虞每天都挺闲的,煎药的活儿,你尽管交给他。”
“那我住哪儿?”漫吹音扫视了一下他的寝殿,“你的寝殿我可不敢住。”顿了顿,补充道,“我怕我把持不住化身为狼就地办了你。”
“呵。”镜歌抿了一下嘴唇,“随你。”
漫吹音便抱着龙蛋乐滋滋地要去挑房间睡了。
走到门口刚跨出去,镜歌的声音淡淡传来。
“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世?”
漫吹音停住脚,抱着龙蛋倒回来,盯着他:“你要说什么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娘们儿兮兮的有完没完?这么吊我胃口,我强迫症都出了。”
“如果我说,解开你的身世能救你性命,你听还是不听?”
漫吹音奇了:“我的身世这么神奇?”
镜歌下巴抬了抬,指向他对面。漫吹音会意地坐过去,还将龙蛋放到了桌子上,扒着龙蛋望着他。
“说罢,我听着。真奇怪,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镜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啜了一口茶,道:“我曾经说过,我有一个女徒弟……”
“嗯,我还记得,你说她死了。”漫吹音忽然想到什么,大惊,“你,你该不是想说,我是她的转世罢?!”
“你自然不是她的转世,你……”
咔嚓咔嚓——
两人的目光瞬间被陡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住,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龙蛋。
咔嚓——
又裂开了些,从里面隐隐传出来水声,还能从裂开的缝隙中看到里面游弋的金色龙影。
漫吹音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要破壳了,跳起来捂着脸大叫糟糕:“哎呀蛋宝要破壳了!我还没有通知到玄湄怎么办?这孩子爹不知道是谁也就算了,出世居然还看不到亲娘,好惨好惨,哎呀!”
游弋着的龙影似乎僵了一下,也或许是漫吹音看花了眼。
但是接下来龙宝宝破壳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咔嚓一声,蛋壳顶上被咬了一口,接下来是第二口第三口,钻出一个金色的龙脑袋,一双金色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看看漫吹音,又看看镜歌,张口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音。
“爹!娘!”
漫吹音脚底下滑了一下,指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小龙对镜歌道:“连自己爹娘的气息都分不出来,他是不是傻子?”
小龙金色的眼睛眯起来笑,大大的咬了一口蛋壳含糊不清道:“漫吹音,你才是傻呢,你看不出来我在逗你吗?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玩儿,我终于亲眼看到你了。”
镜歌闻言眯起了眼睛。
“咦,你一直是有意识的吗?”漫吹音倒是没有注意镜歌的动作,她一门心思都被这个刚破壳的家伙吸引过去了。
“我早就有意识了,只是力量不够破不了壳而已。你常来带我玩,帮我找药,我都知道。我对你,可比对我娘熟悉多了,她都不来看我。”
语气里有着一丝委屈。
漫吹音伸手去戳他脑袋,他蹭了蹭,露出享受的神色。
漫吹音将他按进了蛋里,他冒出头来,漫吹音又按进去,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几次之后,小龙从蛋里钻出来,顺着漫吹音的手就爬到了她肩膀上,凑过去就是一口。
“漫吹音,你要等我长大啊,我娶你!”
镜歌支着头一直看着,看它一口亲的漫吹音脸上都是水,漫吹音嫌弃地使劲擦,就笑得特别温柔:“你先化人再说吧,长得不好看她可不会稀罕的。”
小龙哼哧一声:“小爷我化形还能不好看?”
他从漫吹音肩头飞下来,三口两口啃掉了蛋壳喝掉了里面的水,打了个嗝,身形宛如吹气球一般涨大了好几倍。
他跳下桌来,摇头晃脑了几下,摇身化作一个翩翩少年郎,金色的眸子璀璨明亮,头上顶着两只小角,模样生得十分俊俏。
他望着镜歌目含挑衅:“如何,小爷我模样可俊俏?”
镜歌笑而不语。
反而是漫吹音看着他的模样,托着下巴沉思:“总觉得你这张脸长得有几分像一个人……”名字都已经到嘴边了,但就是说不出来,漫吹音强迫症又犯了,狠狠拍了几下额头,“像谁呢?我明明应该记得的,可就是说不出来……”
龙少年闻言惊了,捂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我的脸居然不是独一无二的?”复而想到什么,迟疑道,“你说的该不是我娘罢?”
他娘?玄湄?
漫吹音猛拍大腿:“哎呀,就是玄湄!你的眼睛像极了她,转一转就能勾魂似的,小小年纪就带着流氓气质,可不就是像她。”
镜歌闻言失笑:“他是龙族女君的儿子,像龙族女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龙少年不服气:“我听族里长老说,我娘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啃爪子化不了人形,哪里有我这么潇洒帅气?”
“噗……”漫吹音捶桌子大笑,“你娘的黑历史居然被你知道了,蛋宝,小心被你娘揍屁股。”说着脸色微微一变,“啊,传言你娘为你娶第七个小爹没成,跟人私奔了,现在还下落不明,你的屁股暂时保住了哟蛋宝。”
龙少年一听漫吹音喊他蛋宝就面容扭曲咬牙切齿:“不要叫我蛋宝!我这么英俊潇洒,怎么能叫这么土的名字。”
漫吹音耸耸肩:“听说龙族十分注重这个正名,有专门的仪式与传承。然而你娘还没有为你取名字,等她回来才能给你取个正式的,等着吧。蛋宝,要知足啊,你要知道你娘都是叫你哑巴蛋的。还是说,你更喜欢这个名字?”
哑巴蛋?
龙少年将拳头握得咔哒作响:“我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如假包换。”
镜歌换了个姿势,好奇:“如假包换……要怎么换?”
漫吹音:“……”
“我说镜歌,你的文学水平连我都不如了吗?”
“不是我文学水平不如你了,是你文学水平从来和我不在一个高度。”
“管他的呢。哎镜歌,我带蛋宝一起住在你这里,没问题吧?”
“我这里空置的房间很多,你随意。”顿了顿,他还是友情提醒一下她,“你带了个少年住在我这里,你猜,司命会怎么传?”
漫吹音呆了呆。她这才想起司命那个十分会胡扯的女人。
眼珠子转了转,漫吹音反应很快,指着龙少年道:“那张脸那么具有标识性,要扯也扯到玄湄身上,我怕什么,你当我是傻的吗。”
龙少年挨过去抱住她手臂,附和地点头。
“哦,那随你。”
漫吹音就带着龙少年去找合眼的空房间,漫吹音找了一处门口栽了一大丛葡萄的房间,龙少年要跟她住一间,被漫吹音轰出去了,最后委委屈屈地住到她隔壁。
漫吹音安置好了就跑去摘了好几串葡萄,洗了洗送去了镜歌的寝殿,自己含了一颗招呼镜歌坐:“我都有洗过,很甜,你尝尝。哎,我们继续聊聊我的身世,我突然生出了十二分的好奇,不搞清楚我会寝食难安的。”
镜歌正站在书架前翻看书籍,漫吹音也没去看他看的什么书,翘着一只脚一口一颗葡萄,然后把籽吐得到处都是。
镜歌也没回头,唔了一声,随意问道:“听说,你有个师父?”
“嗯啊。”漫吹音吐出嘴里的葡萄籽,又咬了一颗,“怎么了?”
镜歌翻了翻手中的书籍,翻到了一页,走过来递给漫吹音。
“上古之时,东荒帝君与我有些交情,我便收了他唯一的女儿东陵公主为徒,那时东陵才一千来岁。”
漫吹音狐疑着结果书籍,那一页上画着一个美人,玄衣盛装,气度非凡,宛如女帝一般威武。
漫吹音打了一声口哨:“这个就是东陵公主?不错嘛,一看就不是花瓶,很强的样子。”
话音落,镜歌笑了一声。
漫吹音看他:“我说得不对?”
镜歌摇头:“一千岁还是个幼童,加之又是东荒的公主身份非凡,虽不说刁蛮跋扈,却也是极为让人头疼。即便是我愿意教,她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一身法术学得乱七八糟,旁门左道倒是学得不少。”
漫吹音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手中的画,又看了看他,有点难以相信:“我也会看走眼?不会罢!看起来没那么不堪啊。”
她将手中的画翻来覆去地看,看了半晌,放弃了。
“那后来呢?”
镜歌捡了个被漫吹音洗掉了的葡萄,看了看还是没吃,又放了回去。
“她在我这里学得挺久的,大约有五六千年罢,身量高了,模样也长开了,自认为学业有成,就回了东荒去做她的公主,每天好吃好喝,前前后后都有人跟着,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虽然听起来这个姑娘挺渣的,但仔细想来,身为东荒的公主,上有东荒帝君与你这个师父护着,下有千军万马任之差遣,也不需要她多做什么,娇宠了一些很正常。虽然不怎么讨喜,但她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身世
漫吹音不是那种会一味的否认别人的人,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厉害,是因为那时候没有人护着她,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她一个人。如果她有东陵公主这么显赫的身世,不用拼死拼活也能活得很好,那么她大约也不会比东陵公主好多少。
其实人世间对别人的批评讽刺,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内心的嫉妒与渴望,批评东陵公主这种类型的,大多数会以“如果我是她,我才不会……”这种句式开头,而以这种句式开头的,难道不是源于自己内心有所嫉妒?否则你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带入自己去假设?好好想一想,其实别人生活过得怎样,与你有屁干系。
漫吹音想到镜歌说过,唯一的徒儿早死了。那么这么娇宠的公主,是怎么死的呢?她的死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漫吹音不得其解,只好将目光投向镜歌。
“你继续。”
镜歌继续道:“你说得不错,东陵性格虽然不太好,但责任心很重。”
“她回东荒不久,东荒帝君算到自己命不久矣,便将帝位传给了她,你手中那张画,便是她登位时候的画像。”
“如此说来,她不应该会轻易死亡才对,为何……”
镜歌久久不语,漫吹音也不催他,自顾自吃着葡萄,继续将葡萄籽吐得满地都是。
直到夜色渐浓,寝殿内的萤吻花开始苏醒,他才吐了一口气,道:“你不晓得,我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儿,虽然不怎么成器,我也不怎么管她,但得知她死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瞬间的堵得慌。”
从来镜歌所作所为都是那么淡淡的,看起来对谁态度都不咸不淡,对什么事情都不甚上心。然而只有活的久了才知道,只是看淡了罢了。就像漫吹音自己,如今整天都笑嘻嘻的,谁会相信,她也曾在战乱中挣扎过,面对死亡痛哭过。
只不过这些过往,他们都选择了沉默而已。只是沉默,不代表就不曾软弱过。
镜歌的眉峰淡淡蹙起,似在回忆太过久远的那件事情。
“你大约只记得你出世便已经是仙魔纷乱,但凡是战乱,必有一个开端。东荒便是仙魔纷乱的开端,东陵便是死在这个开端里。她身为东荒之主,带领着手中的千军万马誓死抗战,最后于乱音山上悔悟自己的弱小,自知一人之力无力抵抗,便从乱音山上跳了下去,以浑身鲜血为引,施展了秘术,将整个乱音山变为了屠戮场。”
“那一战,东荒将士全军覆没,魔族也损失惨重,成为了一个血染的开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那个不学无术的君主,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牺牲。后人为了祭奠她,将她称为东君。”
漫吹音啊了一声:“就是你曾经提过的那个,知晓我所有往事的东君?可她不是死了吗?还有,到现在,好像知道东君的神仙几乎没有哎。”
“生活过得□□逸,又并非自己的经历,自然不想去铭记曾经的血泪史,就像现在同样没有多少人会有意提及上古的事情一样,因为他们没有参与,这些对他们来讲都是传说与故事,听一听就好,不会想要记得。”
镜歌目光瞟向门口,话头一转:“药浴好了,你在这里泡还是回你的房间泡?”
漫吹音想了想:“我可以在你这里泡,你继续讲后面的事情吗?你讲了这么多,其实都没有讲到我,我有点急。”
镜歌便对门外候着的善虞道:“搬进来罢。”
善虞应了一声,将偌大的浴桶搬进来,认真地布置了屏风,才退了出去。
漫吹音三下五除二就除了衣裳跳进去,找准位置调整好姿势,才搭着浴桶的边缘道:“你说吧,我听着。我到底跟这个东陵公主有什么关系?”
“关系?”镜歌道,“你是她女儿,算不算关系?”
“……”漫吹音惊呆了,“哈?”
她险些没有控制住力道,把浴桶捏碎了。
“哎哎哎,你让我缓缓。”漫吹音猛地扎进水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半晌之后浮上来,还是难以置信,“不是,我怎么就变成了她女儿了?这个会不会太扯?我们能不能换个让人信服的身份?”
镜歌笑了一声,听起来很愉悦的样子。
“生于天地这种故事,只是给后人看的,你见过哪个生于天地的神出生就是成年体态的?无论是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