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这边呢!”梁一飞在人群里垫着脚尖招手。
看到梁一飞,刘敏的态度和之前明显有天壤之别,热情得不得了,握住梁一飞的手:“可算把你盼来了,白厂长已经带着人在厂里恭候大驾!小何啊,你赶紧把车开过来!”
“好咧。”年轻人一转身朝远处跑过去。
没一会,从远处开过来一辆是85年才研发出厂的桑塔纳,红色的车身,没有明显凸出来的后备箱,和后视玻璃形成一个斜角,很像后来的捷达。
大众的第一款桑塔纳,其实就是二代帕萨特,当前在国内算是高档车,一般层级的暴发户都爱开这个。
上了车,梁一飞说:“刘主任,要恭喜你们啊,大卖特卖!”
塑料杯厂的销售情况的确非常不错,出站的一路上,经过两个小卖部,梁一飞都看到架子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溜排塑料杯。
不用说,白建国他们厂子里的。
“嗨,还不是你点子好嘛!”刘敏哈哈一笑,然后半开玩笑的抱怨,说:“梁啊,你这个点子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搞得现在市面上都出现仿品了,你说说吧。”
“怎么讲?”梁一飞问。
塑料杯厂销售上去之后,杭城周边有些小作坊,就模仿塑料厂的点子,搞出了很多印刷、质量都不咋滴的‘山寨’货,在车站周围摆地摊,卖得很便宜。
白建国带人上门找人家理论,人家振振有词。
就许你卖,不许我卖啊!
你说这个点子是你花钱买来的,我还说我也想到了呢!
知识产权保护本来就难做,这年头更是没什么概念,对方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塑料杯厂也没办法。
这倒不是什么动摇根基的大事,刘敏说起来,语气也很轻松,当成个笑话来讲。
倒是前面开车的小伙子,司机小何,从后视镜里看着梁一飞,问:“梁哥,要不您再给咱们出个点子?”
小何这段时间听梁一飞的‘传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今天看到梁一飞真人,就觉得有点失望,好像也没三头六臂嘛,还没自己大,真那么有本事?
“嗨,这有什么好说的。”刘敏摆摆手,讲:“说到底,还是咱们要把自己产品做好,让人家赶不上!”
“刘主任你这话是正道!不能指望其他人都差,来显出自己的好。不过,真说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梁一飞笑了笑,“就是有点损。”
“损?”
刘敏和何平还以为梁一飞的损招是找点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去吓唬吓唬。
这招也许有效,但并不高明。
梁一飞淡淡的说:“查他执照,有执照,那查他有没有偷税漏税!”
刘敏愣了一下,紧跟着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嘿,这点子行!
他们是国企,不存在,也没必要偷税漏税,所以有了个思维‘盲区’,没朝这方面想。
被梁一飞这么一提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年头,除了国企,哪个私企、个体户不偷税漏税?
拎出来一百个个体户全部关大牢,也能有冤枉的,隔一个关一个,那绝对有放纵。
从这查起来,一查一个准!
至于说塑料杯厂有没有权力查人家,那不用考虑,堂堂一个几十年的国企,在税务部门能没点关系?开玩笑嘛!
不过也真有点损,偷税漏税超过营缴的百分三十,不但要罚款,弄不好甚至坐牢的。那些小作坊是刁民,可也都是普通农民,遇到这个事,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
“那就收编嘛,有了把柄,还怕他们不就范?”梁一飞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可就这几句话,把前面的小何听得后背都一阵发凉,之前轻视的心思荡然无存!
难怪厂长都佩服,这位‘梁哥’是真厉害,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人家给吞了。
太狠了!
……
……
塑料杯厂距离车站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白建国带着一群干部在会议室里迎接,招待会之后,又亲自领着梁一飞去厂子里逛了一圈。
中途听刘敏汇报了‘对付山寨’的方法,白建国用力的拍着梁一飞减半,哈哈大笑,说什么小梁,你要是来我们厂,我给你一个副厂长!
这帮经过几十年斗争锻炼下来的老坏蛋,妈的,一个比一个手劲大!
周万新一拳头能打得梁一飞胸膛发麻,白建国两巴掌拍下去,梁一飞只觉得自己被拍挨了好几公分!
厂里考察完后,去了香格里拉大酒店。
这个香格里拉大酒店相当有来头,杭城第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前身是杭城‘西冷饭店’,和沪市的和平饭店、首都的六国饭店并列,都是一时之选当地的标志性建筑物,全国最顶级的消费场所。
同时也是全国第一批对外开放的代表,解放后后主要承接外宾招待任务,来杭城办公的国家领导人基本都入住于此,周总理来杭城就一直居住在此。
给梁一飞定得住宿、新闻发布会,都在这里。
晚上厂领导齐聚,喝一顿酒,给梁一飞接风。
梁一飞也不是圣人,重生之后,本想着不喝酒不抽烟,事实证明,执行起来太难。
酒不喝,气氛怎么起来?
梁一飞是主角,人家不能在边上喝得面红耳赤,丢下他吧,他要是滴酒不沾,是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可一桌子人都觉得不痛快。
至于香烟,全都在抽,他不抽,就得被熏出去。
只能降格到‘少喝酒、喝好酒;少抽烟、抽好烟’的标准。
推杯换盏,烟雾缭绕,就跟进了仙境似的。
其实也是,人活着,就是一个不断和环境、社会进行拉锯、妥协、调和的过程,最后进入一个对大家都好,至少是都能接受的平衡状态。
用传统文化来解释,这叫做‘中庸’。
喝多了睡大头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原来西冷饭店旧址,现在香格里拉的东楼里,新闻发布会正式召开。
杭城自古以来就是繁华重地,商业发达,改革开放的力度非常大,领导对企业的发展也非常重视,企业家总体大环境很好。
今天出席的不光有为数众多的媒体,还有塑料杯厂所在区的陈副区长。
一个发达大省省会的大区副区长,很不小的官儿了。
在开场之前,陈副区长直接杀到了后台,找到正在化妆的梁一飞。
没什么官架子,讲得也不是套话,切切实实的询问了几句,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下,企业怎么样才能够打开市场!
以前都是计划,买什么、买多少、从哪买,卖什么、卖给谁、卖多少,都是计划好的,企业关注的是产品本身质量。
现在不一样了,市场说得算。
企业也就跟着要转变思想。
怎么转?大家都在摸索!
转对了,皆大欢喜。转错了呢?那是要付出经济甚至政治上的巨大代价的!
梁一飞连续两次准确把握住市场,他的策划案,陈副区长仔细看过,觉得这个小伙子对市场的理解,超人一等。
“区长,我个人认为,做市场,也不离主席说的那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哦?为人民服务?”陈康健陈副区长微微一愣。
这个立意、出发点当然是非常好,可是,具体怎么解释呢?
梁一飞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开幕了,笑道:“区长,我估计记者也会问类似的问题,我还真准备了,要不先跟你汇报汇报?”
陈副区也随着梁一飞的目光,看到了墙上的大钟,恍然一笑,挥挥手说:“好好好,那我在台下,等着和大家一起聆听高论!”
第029章 出幺蛾子了?!()
发布会开场,先是老套路,梁一飞披红挂彩,接过一大堆现金,笑呵呵得举起来,给记者们摆拍,然后白建国讲了些催人奋进的话。
这一次塑料杯厂比较‘体贴’,全是一百的,不像当初罐头厂那么骚包故意用五十的,看起来是多,可梁一飞手都拿的发麻。
接下来记者提问。
一上来就直接向梁一飞的‘黑历史’来了。
劳改犯的问题。
“你好,我是杭城日报的记者,请问梁一飞同志,你之前犯过错误,是什么让你能迷途知返?”
这问题其实有点不太礼貌,全场安静了下来。
记者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你充满了好奇。”
有的企业家被问的黑历史,要么是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要么是极力掩饰和解释,梁一飞是个年轻人,在场不少人还是比较担心他会发飙的。
尤其是白建国,心想这帮记者真他么孙子哎!
事先好吃好喝招待,事后还有礼物拿,妈的,就不能问点好的?非揪着这破事!
而梁一飞本人,倒是毫不介意,呵呵一笑,。
“我理解,这个话题足够抓眼球,有爆炸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嘛。要是没人问,我才觉得奇怪。”
这个玩笑让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下来,梁一飞才接着说:“为什么全世界都要设立监狱,要为不同程度的犯罪定下不同的刑法,而不是只要犯罪就枪毙呢。很简单嘛,除了惩罚之外,还有挽救的意思。你的问题答案很简单,让我迷途知返的动力,就是国家的法治!我不想再坐牢了,还想过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就只能靠着勤劳智慧来致富喽。”
这个回答即有政治觉悟,却也没有刻意拔高,很接地气,很实在。
下面陈副区长带头鼓起了掌。
又问了几个问题,终于有人问到,“您好像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也没有参加过实际工作,那您是怎么想到这些点子的呢?您是怎么把握住市场的?”
“我先纠正您一下,我现在正在南江省科大,攻读函授经济学学位,在监狱里,也定期读书看报,学习国家政策,了解社会动态。”
然后冲着台下的陈副区长礼貌的一点头,才接着说:“刚才陈副区长也问了我一个问题,怎么打开市场?我回答了区长同志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和刚才陈副区长的表现几乎如出一辙,全场先是一愣,紧跟着露出了期待好奇不解的目光。
这五个字当然是对的。
可是,和梁一飞的那些点子有什么关系?
靠着这五个字,怎么打开市场?
再说了,习惯性的认为,为人民服务,那不是营业员、工人、农民、政府职员等等的工作嘛,和企业家开拓市场有什么关系?
这次梁一飞没卖关子,直接说:“大家想一想,市场是什么?就是一个个人,就是人民群众,企业要做的,就是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产品。可能不同的厂子,面对的‘群众’不一样,生产裙子的,面对女性群众;生产奶粉的,面对幼儿;但无论是什么企业,市场,都是人民群众,只要想办法满足了这部分人民群众的需求,那市场自然就打开了。”
顿了顿,接着说:“怎么把握?大原则上,就是时刻把人民放在心上,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切身处地的考虑人民的需求。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人民群众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不就是为人民服务嘛!”
这下不鼓掌都不行了。
政治上太正确,商业道理上,也讲得通。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
想一想,就是这个道理。
塑料杯厂,把握住了来杭城旅行的这部分群众的切实需求,他们要喝水,要买纪念品,又是外地人对当地不了解,综合这些情况,研发出的新产品,当然受到群众欢迎,市场自然而然就打开了嘛!
“同时嘛,第一步,是做好自我定位,到底我们的客户群,是哪部分人……”
梁一飞正说着呢,从侧门一溜小跑进来个年轻人,弯下腰经过第一排,到中间的陈副区长面前,咬耳朵说了些什么。
陈副区长听他说话,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眉头皱了起来。
等年亲人说完了,陈副区长一抬头,目光落在台上的梁一飞身上。
“小梁同志。”
陈副区长拿过话筒,说:“很抱歉打断一下,现在呢,有这么一个事,挺棘手的,正好你这个点子大王在,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区政府出一个点子!”
全场的记者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刚才梁一飞在台上讲了这么一大堆,理论是有了,之前案例也有了,现在更好,又来一次现场临时‘考察’。
灵不灵靠嘴说没用,动真格的!
梁一飞在台上还是保持微笑,心里却骂了句娘。
他妈的,难道老子最近太顺,要出幺蛾子了。
还真当我是点子大王啊,你一个区领导都棘手,我一时半会怎么搞?
尽管心里一阵骂娘,嘴上还是说‘您请说’。
骂贼老天行,骂区委副区长那可不行。
事情是这样的。
区里有一条老街,不算长,但很繁华,这两年杭城发展特别快,为了城市整体规划,要拆迁改建。
整条街住了一百多户居民,区里准备了一批商品房给予补偿,差不多是一家一套,另外还有五十万补偿款,拉平均一家也有五千块钱的样子。
按理说条件是很好的:老平房换成楼房,面积只大不小,还有不菲的补偿。
但是居民不干!
因为安置的地方远了点,都快到西溪了,那边现在还是半开发状态。
等于是从市区,一下子搞到了近郊。
要说地图上的距离,其实还好,两地也就距离七公里左右,可是当地居民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这多出来七公里,一天来回,就是多十几公里,得多花两小时。
居民们的要求是,补偿款可以不变,但是安置地点,必须在原来位置附近。
区里就犯难了,如果在中心区域买商品房,一套要贵出小两万块钱,一百多套,就要多两百多万!
拨下来的总费用这么多,哪来这个钱?
几次协调,把补偿款加到了70万,一家差不多七千,还是不行。
居民还提出了一个办法:这条街的住户,大多集中在三个厂,要是把这三个厂都迁移到安置地点,那也行。
显然更不靠谱。
就今天上午开会的这当口,居委会的同志挨家去做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有话说重了,和当地几个年轻人闹了矛盾,连派出所都出动了。
事关重大,一层层报到了区分局,又报到了分管‘城市开发、工商管理’这一块的陈副区长这里来。
第030章 原来是大礼包()
“小梁同志,情况呢大约就是这样。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半年多了,为了这条街啊,我们区里,我个人,算是操碎了心,我光是去坐工作,就亲自去了不下七八趟,一点用都没有。你给看看,有什么好点子?”陈副区长说。
听完情况描述,梁一飞当着在场这么多记者的面,愣住了,许久没说话。
在外人看来,他即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失神,看起来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点子大王,毕竟不是神。
赶来报信的年轻人凑在陈副区长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陈副区长摆摆手,朝台上扬了扬下巴,小声说:“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嘛。”
梁一飞压根就没在思考,他在回忆。
听完描述,他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幺蛾子,而是天降的礼包!
他上辈子上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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