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婕妤俯身,“嫔妾定当竭尽全力。”
慕容华勾唇,这倒是上杆子。
敏秀宫,舞澜殿。
“娘娘,明贵妃方才派人来传话,说是以后不用各宫妃嫔去棠鸿宫请安了。”
“哦?”良淑妃笑道,“这也是奇了,弓寄柔这女人,少有挫败的时候,这回示弱,怕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时日了。”
明贵妃自己手伸的太长了些,身为妃子,却对前朝消息灵通,恐怕早就遭皇上厌恶,且这弓家,近几年仗着有从龙之功,便嚣张了些,皇上没动手,也是忌惮骠骑将军府的势力,现在皇上坐稳了皇位,第一个收拾弓府也不足为奇。可同样是有功之臣,看那卫府,倒是安生本分,难怪那懿瑾昭仪得宠,能教出这样的女儿,那卫府也是有能耐的。
良淑妃惬意地笑笑,“左右不管我们的事,明贵妃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她大概想不到,到最后,还是本宫赢了。”
采莲恭敬地垂首。
钟粹宫,卫漪菡挥手屏退了小印子,若有所思。
“寄筠,扶我出去走走。”
钟粹宫瑶光楼外,不远处的佩晴看着卫漪菡赏着满院姹紫嫣红的花,不禁暗喜,本来还想着寻摸个什么理由把娘娘引出来,这下不费吹灰之力了。
“佩晴,出来吧。”
佩晴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走出来,“娘娘,奴婢路过这里,正巧您叫奴婢,有什么事吗?”
佩晴看着卫漪菡不起波澜的眼神,咽了下口水。
“小印子,把树下埋着的坛子挖出来。”
“是。”
佩晴听了心神俱裂,几乎站不稳,待看到小印子把自己埋的坛子放在地上,打开后,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寄筠看着从坛子里倒出来的东西,认出了是什么,上前一步对着佩晴恶狠狠地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娘娘对你可曾有半点不好,你居然拿此般秽物害娘娘,这厌胜之术你知道有多厉害吗?这可是老祖宗明令禁止的东西,你是野狗养大的吗?竟然这般狼心狗肺!”
佩晴向前跪走几步,声泪俱下,“娘娘,奴婢也是没办法啊,要不这样做,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就都没了啊,奴婢的母亲怀有遗腹子,前几个月才生产,现在奴婢的弟弟才个三个月大,奴婢不能看着奴婢家绝后啊。。。。。。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娘娘。。。。。。”
卫漪菡叹了口气,“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袖里拿出一个东西扔到地上。
佩晴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特意去庙里求来给自家弟弟的护身符。
“本宫早就怀疑你了,你原是张总管送来的人,本宫自然信得过,只怕是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暗中查探了一番。当时派人去你家时,正巧赶上蒙面人刺杀你家里人,便救了下来。本来生擒了那人,不料他口含毒药,自尽了,原是死士,也没搜出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佩晴听得心惊胆战,听到家人没事,到嗓子眼儿的一口气才放下,
“娘娘,那奴婢的家人还好吗?”
“放心吧,本宫已经叫人保护起来了。”
佩晴眼中含泪,“多谢娘娘,奴婢无颜面对娘娘了,下辈子,奴婢给您当牛做马,再还您的大恩大德。”说完便要咬舌自尽。
小印子连忙掰了佩晴的嘴,塞上布条。
寄筠不忍地看了眼佩晴,叹了口气,同样是张总管派来伺候娘娘的,倒是有几分亲近,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自己失望地摇摇头。
“你知道什么人不会说话吗?”卫漪菡复而冷笑,“指使你的人,身边既然培养死士,想来势力不会小,手上不定沾染过多少人的血。既然可以出尔反尔杀你家人,命你做出这等事,又怎么会放过你呢?自然是要灭口的。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本宫,本宫也给你个报仇的机会,如何?”
佩晴含泪点点头。
卫漪菡抬了下手,小印子把佩晴口中的布条拿掉。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仔细说来。”
“是,其实奴婢也不知背后之人是谁,只是明贵妃宫里的洒扫宫女书桃与奴婢联系,当初她来找奴婢时,奴婢怎能做出背叛娘娘您的事,但书桃给奴婢看了弟弟的小衣,书桃说,如果不按她说的去做,她主子便会派人杀了奴婢全家,奴婢只好答应。之后一直没有联系,直到昨晚书桃来找奴婢,并且给了奴婢一个坛子,让奴婢埋到凝尹殿的第三棵松树旁,她不让奴婢打开,所以奴婢并不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卫漪菡定定神,看到从坛子里倒出来的东西,只见两个小人满身扎着针,上面附着黄纸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想着若是这压胜之术施了的话,恐怕。。。。。。
卫漪菡有些后怕,自己先前就怀疑明贵妃,这书桃又是明贵妃宫里的,明摆着是她害自己啊。
奚墨辰到钟粹宫时,正听道这一番话,忍着怒意进门,看卫漪菡怔愣地向自己行礼,心疼地一把扶起,“菡儿,我都听到了,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来人,给我把弓寄柔和书桃压过来!”
张培德不敢耽误,“奴才遵命。”
明贵妃被御林军压着走在前往钟粹宫的路上,心里微笑,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虽然没有想到居然被压过来,不过也没关系了。就是没想到懿瑾昭仪那么聪明,不,也许只是运气好罢了,居然还没有施法就发现了厌胜之术。不能一箭双雕倒是可惜,不过,只要能扳倒那个女人,一切都值得。
旁边的书桃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粹宫。
奚墨辰看着跪在地上的明贵妃,“说,为何要陷害懿瑾昭仪。”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与懿瑾昭仪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啊,”
明贵妃擦擦眼角的泪,接着委屈道:“况且,臣妾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怎么还有心思去害别人的?”
卫漪菡看了一眼书桃,对明贵妃问道:“那这宫女你难道不识得吗?”
明贵妃看了眼身边的书桃,“懿瑾昭仪,棠鸿宫那么多的宫女,本宫怎会全部识得。”
“那好,我来告诉你,她是你宫中洒扫宫女书桃,就是她一直暗中联系我宫内的佩晴。”
明贵妃一听,“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若真是臣妾,那为什么臣妾要派自己宫中的人呢?这是明摆的陷害啊!”
奚墨辰皱皱眉,“张培德,给朕去查书桃。”
“是。”
明贵妃低下了头,安静地不在出声。
一会儿,张培德带着内侍省的内侍来了,在宫人调遣的文书中看到书桃为棠鸿宫的洒扫宫女,之前并未有在其他宫中的记录。
明贵妃听后自知辩解不了,伸手便掐向书桃的脖子,口中直嚷:“好你个贱蹄子,是谁让你来陷害本宫的,既然本宫百口莫辩,本宫临死也要拖上你!”
这时,内侍看众人皆无阻止的意思,连忙跪下来对奚墨辰道:“皇上,请您快让明贵妃住手吧,奴才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只有书桃愿意做奴才的对食,当时她说怕新主子知道自己曾是敏秀宫的二等宫女,一仆侍二主,所以才求奴才在册子上抹去书桃原来侍候良淑妃的记录,奴才一把岁数,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做奴才的对食,还请皇上饶书桃一命啊。。。。。。”
☆、第十二章 降头
奚墨辰忍无可忍,“够了,口说无凭,来人,去搜查棠鸿宫与敏秀宫。”
卫漪菡看着这场闹剧,对奚墨辰说道:“皇上,先让他们都下去吧,嫔妾看着心里堵得慌。”
“好,都依你。”奚墨辰心疼地看着卫漪菡。接着又对明贵妃等人道:“事情未查清楚前,都在寝宫里好生待着。”
“臣妾遵旨。”
那日,御林军并未在棠鸿宫搜出任何不妥之物,倒是在敏秀宫搜出施展压胜之物,并且发现有施展厌胜之术的巫师假扮宫女。经核实,明贵妃只以看管宫人不力,扣了一个月俸禄,而直喊冤枉的良淑妃,因厌胜之术乃天佑国禁术,良淑妃所犯罪行实在难以饶恕,被废除淑妃之位,囚禁于敏秀宫,三日后赐死,熊家全家流放青州。
钟粹宫。
自从压胜之事把自己搅得心神不宁后,卫漪菡就命人这几日彻底打扫宫殿,自己称病不出。佩晴因为无颜面对卫漪菡,在房内上吊自尽,卫漪菡叹口气,让人厚葬了,并且给她家里补贴了一笔钱,也算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卫漪菡总感觉良淑妃这个女人自己不至于错看吧,她竟然会害自己,这件事不想如此简单的,所以就恳求皇上不要杀书桃,先暗中观察,略施惩治就好。
两日后,表面上暂时恢复了风平浪静。
敏秀宫短短时间,宫人遣散,所有用具一并撤走,偌大的宫殿,现在空空荡荡。
是夜,熊慕凝靠在舞澜殿外,眼神空洞,仔细看倒生出不少白发,颓废憔悴。
“良淑妃,你恨吗?”
“谁?”熊慕凝往说话声处看去,并没有人,她站了起来,夜风吹起她的外裳,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了,这样的夜。。。熊慕凝压下内心的恐惧,“你是谁?有本事装神弄鬼,没本事出来吗?”
“呵呵,我现在就是鬼呀,怎么还需要装呢?”
熊慕凝转身,声音又换了方向,她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仔细辨认,恍然道,“婉修容,出来吧,这大半夜来我这空无人烟的敏秀宫,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熊慕凝知道是谁,就不害怕了,定了定神,坐了下来。
“良淑妃真的要让嫔妾出来吗?可是嫔妾怕吓着你呢,不如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吧。”
熊慕凝嗤笑一声,“我如今已是废妃,马上就是将死之人了,有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但你不想自己死的更有价值吗?”
熊慕凝皱皱眉,“你什么意思,我如今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那嫔妾说,我可以帮你呢,你恨明贵妃,也恨皇上吧。”
熊慕凝听到婉修容说道自己恨皇上,那笃定的语气让自己面色一变,“是,我都恨,我怎能不恨,弓寄柔那个贱人,本以为她现在大不如从前,没这个胆来对付我了,不曾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次把我算计的再无翻身的可能,压胜之术啊,那样的东西没想到她也敢碰,当真是为对付我不要命了。
呵呵,可是皇上,我也恨,我从皇上还是襄王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他也是宠爱我的,可如今,他有了更宠爱的女人,就不信我了,还要流放我全家,这口气,我到死都不能咽下去,我是不会瞑目的!”
婉修容飘过来,趁熊慕凝不注意,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熊慕凝。”
作淑妃这么多年,熊慕凝好久没听到有人喊自己的闺名了,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啊?什么?”
接着,她就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场景,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就像断线的纸鸢,熊慕凝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婉修容飘在离熊慕凝很近的地方,歪着头看了看熊慕凝死去的样子,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唉,说过怕吓着你,你偏是不信呢。”
婉修容看看天空,才是三更天,时间充足的很,以前自己修为不够,天亮之前必须回去,不然就死了,真是见光死呢。
这些年在宫中,看那些妃嫔为了争宠,没少做出害人害己之事,自己顺便从中推波助澜,因此吸收了不少妃嫔的怨气,加上现在吸收了熊慕凝的怨念化作的气,这可是精华,闭关几日想必就可以炼成降头术了。
所谓降头术,其实是远古时期的一种秘术,当降头师修炼降头术到成功时,他会将自己的头连肠带肚,一齐脱离腹腔,腾空而出,其飞如疾矢,咻咻风声过处,便是降头师的夜游魂。他的灵魂出游,必在晚上午夜睡时。
婉修容转转头,自己还没有修成降头术,现在还只是“丝罗瓶”,这是术法炼不成功的结果,因为自己的头,能够脱离躯壳。如果降头炼成功的话,那自己就不会受身首异处的痛苦了。降头术练成功的术师,与常人并无差别,谁都认不出他的奇特之处。而丝罗瓶却有一特征,那是他的瞳孔中,没有对方的倒转人像,不过也只有这点不同而已,不知道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婉修容勾勾唇,放心吧,熊慕凝,我会带着你的怨气,去杀了奚墨辰,哦,顺便帮你杀了明贵妃吧。
婉修容回到蒲溪宫,抓回来流在外面的肠子,有些头发和肠子黏在了一起,她耐心地把它们分开来,然后关紧了殿门,专心消化熊慕凝的怨气来。
第三日晌午,待张培德带人送熊慕凝上路时,发现她睁着眼睛坐在宫门口的台阶上,唉,人都僵硬了,过去探了下鼻息,果然早就断气了。
张培德派人去请御医,自己连忙去通知皇上。
天边与卷云舒,倒是一派祥和之气,可惜,无人有这份闲心欣赏。
熊慕凝身上并无伤痕,也未中毒,御医查不出的死因。不知哪个妃子说良淑妃这是遭了报应,宫里便低低地传开了这种流言,熊慕凝也本是将死之人,此事便不了了之。
皇上念懿瑾昭仪被压胜之事受到了惊吓,册封为懿瑾惠妃,掌管后宫大权。
就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书桃到太极宫求见奚墨辰,张培德看书桃直言要见奚墨辰。张培德知道懿瑾惠妃特意让人留心书桃的举动,所以也不敢停顿,进去禀告了皇上。
奚墨辰闻言放下手上的书,传书桃进来。
书桃被人带进来,“奴婢参见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先前用压胜之术的是明贵妃,不是良淑妃,明贵妃想一箭双雕,利用良淑妃去陷害懿瑾惠妃,这是明贵妃亲笔所写懿瑾惠妃生辰八字的人偶。”
“呈上来。”奚墨辰皱眉,“那你为何现在才来禀报,或者说,为什么要禀报。”说到最后,奚墨辰声色俱厉。
书桃颤了一下,才道:“回皇上,奴婢的爹在弓家二少爷处做总管,前几日听说因为一点小事,被杖责致死。但奴婢知道,是明贵妃要灭口,果然刚才明贵妃派人给奴婢送的吃食里含毒,奴婢只好当做不知,少食用了些,待送吃食的宫人走后,奴婢才吐出来,这才连忙向皇上禀报。
奴婢是弓家家生子,一直被安插在良淑妃宫里,这些都是明贵妃的主意,请恕奴婢现在才来揭穿,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说完这么长的话,书桃终于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每天独自承受着害死良淑妃的罪孽了。
奚墨辰抓紧手中的人偶,闭了闭眼,“贵妃弓氏,妇德有亏,残害妃嫔,特此鸩酒一杯,贬为庶人,念骠骑将军府有功,特准骠骑将军致仕。另废妃熊氏追封为良贵妃,熊家从青州迁回,熊家嫡子任吏部侍郎。”
张培德躬下了身,“是。” 命人把书桃带下去,自己从勤政殿出来,擦擦头上的汗,这天,要大变了。不再多想,忙去传中书省大臣拟旨。
棠鸿宫。
明贵妃听完传旨公公念完,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神怔怔的瘫倒在地。
“弓氏,快接旨吧,咱家还要给懿瑾惠妃办事呢,可不能耽搁了。”传旨太监趾高气昂地道。
明贵妃看着公公手中的圣旨,缓缓地笑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许,这就是命吧。
她触到了用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黑犀牛角为轴,祥云瑞鹤为图案。可惜了,这么好的圣旨却用来下这样一道旨意,皇上多不避讳啊,在圣旨上提到赐死妃嫔,这是要告诉后世,自己罪孽有多深吗?
明贵妃看着旁边的鸩酒,笑出了眼泪,你当真就这般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