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云罗正坐在稻草堆上照例看着天上云霞,院门又一次被推开。月湖太长公主身后跟着几位侍女盛气凌人走来。
云罗看着她面上的神色,在看看她身后侍女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摇头叹息:〃太长公主要杀我吗?你不觉得这简直多此一举?〃
月湖太长公主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杀你?你值得我动手杀吗?这药你乖乖喝掉,我就送你出宫。〃
“这是什么药?”云罗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问飚。
月湖太长公主眼底带着鄙夷:“当然是可以让你无牵无挂的药。这个孩子不能要!留下来将来就是个祸患!”
云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吃吃一笑,笑得月湖太长公主脸色都挂不住。
〃去哪里?〃云罗再问镦。
“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月湖太长公主冷冷一笑。那一双眼睛中是云罗熟悉的狠毒。
云罗摇了摇头:“这里很好,我不走。我要等朝歌回来。”
“哈哈……”月湖太长公主一听顿时掩口失笑。“他?你现在还在等着他回来吗?他都不要你了,因为你肚子里怀的是孽种!在他眼中你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她说完身后的侍女眼中都露出对云罗的鄙夷,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只可怜的狗。
云罗面上神色不变。她凝视远方的天空的绚烂云彩,轻声而坚决地道:“他会明白我。他会回来的。”
月湖太长公主见她无动于衷顿时心头火起,上前一把抓住云罗的领子,咬牙,神色狰狞:“华云罗,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我留你到现在只因为你还有用处,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乖乖把药喝掉,就滚出宫外去!”
云罗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忽而莞尔:“你不敢杀我。因为你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点点掰开月湖太长公主的手指,声音毫无温度:“而你永远都没办法阻止我!”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眸光淡然,可偏偏看得月湖太长公主心头寒气一阵阵冒起。
她猛地退后一步,冷声喝道:“端药!灌!”
一声令下,云罗忽地向后急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尖尖的木簪直指喉间,冷笑:“谁敢上来?!我未被废依旧是皇后!你们敢上来一步,血溅五步,尸横当场,看你们将来怎么向皇上交代!”
“你……你……”月湖太长公气得手指着云罗不住颤抖:“你死了倒干净!你敢死我就有办法让你尸骨无存。”
云罗嫣然一笑:“那是当然。太长公主的手段我最清楚。可是我若死了太长公主早就算好了退路就统统没用了!所以你不敢杀我,只恨不得早早赶走我!所以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华云罗若死了,你与你整个谢家千百口人命都要统统与我一起下地狱!我华云罗说到做到!”
“你!”月湖太长公主听得心中又惊又怕又怒。她看着云罗气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云罗寒如冰雪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一众人,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们滚吧!有多远就给本宫滚多远!”
“滚!”
她眸光如刀,一众侍女宫女吓得一哆嗦。
月湖太长公主忽然冷静下来,挥了挥手:“走吧。既然皇后想要烂在这里就让皇后一个人待着。”
她说完昂首走出了院子,身后的侍女们纷纷退下。
破旧的院门关上,云罗僵着身子定了许久,这才长吁一口气软软靠墙滑下。背后已冒出了一身冷汗,心口还在怦怦跳着,生疼生疼。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抚小腹,喃喃自语:“朝歌,我快撑不下去了……”
“朝歌,你快回来。我拖不久了……”
远远的霞光如金粉,将天地映得一片恢弘。她睁开干涩的眼看去,终有一行清泪缓缓滑落脸庞……
……
过了五六日,前方的消息终于隐隐约约传来。李天逍亲率领十万精兵南下发起猛烈的进攻,凤朝歌挥军二十万迎战。战况惨烈,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片天地似乎都能感觉到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天翻地覆。
他与他,恨已深,仇未雪。已是不死不休。
夏日渐渐沉闷,空气仿佛都胶着。空气中似乎能闻到千里之外战场上的狼烟与血腥味。她被锁在破旧的小院中。月湖太长公主似乎打定主意要慢慢折磨她至死,伙食一次比一次差。最后送来的都是剩菜馊饭。
云罗不吃,当着送饭菜的宫人的面统统掀掉。
可是人不想死就要吃饭。她终于在破旧的庭院中找到了疯了的薛娥时常吃的野菜,干涩的野菜入腹填补了腹中的饥饿感。
她在等。
可是却不知自己能撑多久,又能等多久。
如果撑不下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
“这贱人还没死?”一位年老的嬷嬷看着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的云罗,恶狠狠地骂。
“是啊。奇了怪了。明明两三天没吃没喝居然还活着!果然她这条命贱得很。”看守的人讨好地附和。
“呸!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贱人罢了!”年老的嬷嬷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云罗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她的眼底有着扭曲的快意,一边打一边怪声怪气地骂:“听说皇上曾经对你千般宠爱,现在看看你的下场连条狗都不如!哈哈……”
云罗一声不吭任由她打骂。老嬷嬷打得气喘吁吁都不见云罗有一丝反应。
此时院门忽然碰的一声打开,月湖太长公主脸色不善地走了进来,眼底皆是烦躁之色。老嬷嬷看见她来,吓得一个哆嗦急忙跪在地上。
云罗缓缓睁开眼看向站在跟前的月湖太长公主,破损的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月湖太长公主扫了她一眼,转头对老嬷嬷冷哼一声:“为什么不打了?一群废物,一个贱人都看不好!”
老嬷嬷一愣,回过神来急忙谄媚磕头:“只要太长公主殿下一声令下,奴婢就让她生不如死!”她说着就向云罗扑去。
此时地上那一动不动的人形忽然幽幽一笑,声音轻得像是从地底飘出:“你当真敢杀我吗?太长公主,你杀了我,你的新主子会饶过你吗?”
月湖太长公主一颤,猛地倒吸一口气后退一大步。
云罗缓缓擦去唇边的血迹,缓缓抬头,一双寒光如刀的目光直刺而来:“他不是要我吗?你想杀我却又不敢不交出我,真是……我真是替太长公主殿下好生为难。”
“这些日子,太长公主没照过镜子吗?你没发现你老了十几岁吗?你贪生怕死,想要脚踩两条船。可是分明哪一条船你都站不稳了。……呵呵……”
“其实,以谢家的家世就算改朝换你们都是新主必笼络的对象。可是你太过贪心……你想要更多的权力,想要更高的位置。梁国若是赢了,你想要趁乱除去我让谢家把握更多的权力。而晋国若是赢了,你想成为投效的第一批功臣,可是我却又是你的最好的筹码……”
“杀我?或不杀!真真是为难啊……”
“于是机会就在公主殿下的犹豫中悄悄流逝了……”
云罗吃吃一笑,目光如炬,直射月湖太长公主惊慌的眼睛:“我说得对不对?我尊敬的月湖太长公主殿下?”
月湖太长公主像是看见一只鬼一样浑身颤抖地盯着云罗。
“你你……你……”她颤得说不出话来。各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汹涌喷出。
“我?我之所以不和朝歌走就是为了这一天!”奇迹一般,云罗慢慢站起,一点点挺直脊背,傲然看着眼前的战栗不已的人,吃吃地笑:“我之所以忍辱苟活就是为了这一刻!”
“时间到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京城就会被铲逆的五万御林军围得如铁桶一般!你们一个个都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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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渣动漫,修炼自我!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写成这么纠结的虐心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结局部(血)
破落的院中死寂得没有一丝声响。
沉重的气息在众人之间弥漫,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的惊慌不安悄悄笼罩而来,空气似乎都凝滞。
月湖太长公主呆呆看着眼前站也站不稳的云罗,张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无形的恐惧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喉咙,使得她原本雍容华贵的脸上微微狰狞扭曲。
“你……”她正要说什么。
忽然破败的院门被人一撞,有人宫外侍卫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太长公主!不好了!不好了!……京城……京城忽然被大军围住了!听说来的是……是华将军带的人……膣”
月湖太长公主一听脸皮一抽搐,一把抓住侍卫的领子,声音强自镇定:“混账!华……华将军带的人与本殿有何关系……还不退下!”
那侍卫哭丧着脸,不得不压低声音:“是太驸马说让太长公主殿下最好出城……”
月湖太长公主脸色一白,踉跄倒退几步蟆。
“太驸马……太驸马是怎么知道的?”她声音颤抖得不成声调。
谢家,百年名门望族。太过庞大也太过沉重,她日夜见他为政局不稳而忧心忡忡,苦苦思索这一支望族最后归宿。她想为他分担忧愁,分担责任。
她与谢尧成婚三十年,恩爱三十年,唯有这一件事她隐瞒了他滴水不漏。她知道他一定会反对她这样做。可是……
可事到如今,夫妻三十载,他明知她做了错事却依旧不忍她遭受灾厄令她速速离城躲避。
四周气氛诡异,侍卫低头不敢应。
云罗看着眼前六神无主神色莫名的月湖太长公主,她眼中渐渐流露怜悯。天之骄女,本该衣食无忧一辈子,却没想到自作聪明卷入了这一场天下的乱局中,再也脱身不得。
月湖太长公主一抬头猛地看见云罗的眼神,她心中似被什么一刺。云罗的眼神如一根细长的针,轻易地就刺入了她内心最惶惶之处。
“看什么看!”月湖太长公主猛地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摔上云罗的脸,神色狰狞:“既然都是死,你也别想活!”
云罗被她打得在地上。她下意识捂住了小腹。,就这一个细微动作很快被月湖太长公主捕捉。
她上前盯着云罗的脸,丝丝冷笑:“你说对了!本公主就是不小心浪费了最好的时机。要是当时心狠一点把你一刀结果了如今什么事都没有!管谁坐的江山到头来都离不开我们谢家!”
她保养得十分好的指甲划过云罗的脸,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轻蔑无比:“所谓红颜祸水不就指的是你这种贱人吗?李天逍忘不了你,凤朝歌也忘不了你!你明明已是这副模样,可是在外面却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弄得本公主想要杀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刀!”
“不过,现在不必顾忌了!”月湖太长公主青春不再的眼中藏着恶毒:“你不是为了凤朝歌不怕死吗?我今天就成全你的心愿!看着你在这里为他陪葬!”
她说完喝道:“给本公主狠狠打!打死为止!”
左右应了一声扑上云罗。
如雨的拳脚落在了她的身上。云罗痛吟一声忍不住蜷缩起来护住自己的小腹。月湖太长公主眉眼一冷示意看向一旁的嬷嬷。老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心领神会。
她上前一脚狠狠踹在云罗的小腹上,骂道:“胆敢对太长公主不敬!你以为你还是皇上万般宠爱的皇后吗?你身上怀的是孽种!……”
似乎永不停歇的辱骂传入耳中。随着脆弱的小腹上那重重一脚踹来,云罗一颗心冷得如入了冰窖中。
剧痛如闪电蹿入心底,原本一声不吭的她终于忍不住痛呼一声,发出最绝望的痛呼:“朝歌!……”
痛,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涌来,她抱紧自己,可是那无情的力道专门往她最痛的所在一下下地踢着。
“你以为皇上还会为你宠冠六宫吗?今日你死定了……华云罗,你就是个青楼姐儿!太长公主是可怜你才让你活到了现在……”
“华云罗,你怎么不去死?!……”
“……”
天地在旋转,她仿佛能听见自己身体深处有个小人儿在无助地哭泣,一声一声,渐渐远去……
一股殷红的血缓缓地从她身下流出。她悲哀的双眸空洞无底,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孩子……她无力地垂下手,天光这么耀眼,可是却这么冷。身体有一股热流再也挽不住冲破身体,缓缓流出……
“啊!她流血了!”有侍卫惊呼出声。
月湖太长公主挥了挥手,众人停手,不由自主盯着地上垂死的女人。
月湖太长公主低头盯着云罗茫然的眼睛,低低道:“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生。华云罗,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痛恨你吗?第一,因为你配不上高贵的天家!第二,因为有你在谢家永远出不了头。第三……”
她伸指轻抚过云罗冰凉的脸,一字一顿地道:“第三,因为李天逍要你!”
云罗浑身一颤,长长的羽睫一动,终于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
她的一双眼像是一对黑宝石一样。美丽,却毫无温度。她忽然恍惚一笑:“我不走……我要等朝歌回来……”
月湖太长公主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不由退后一大步。
云罗抬眼盯着她,冷汗一滴滴顺着她额前的留海滴落,打得她眉眼湿漉漉的。她轻声而坚决地道:“朝歌就要回来了……他……要来了!”
月湖太长公主心中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失声尖叫:“她疯了!她疯了!……”
云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无声地笑看她们。一个个仔细看过。被她扫过的人都由心底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他们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
她,是华云罗。
那睚眦必报的华云罗,那敢在午门扑杀前朝皇子的皇后!
……
她明明奄奄一息,可是那双不屈的眸子却这么亮,亮得令人心惊。众人纷纷瑟缩不敢与她对视。月湖太长公主藏在长袖下的手不住地颤抖。
她不住地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说:乱了!乱了!不该是这样的。她当时为什么要犹豫呢?一刀结果了眼前这个麻烦女人不就什么都可以了吗?若是要投效晋帝,那早就该把她献出去。
可是一犹豫,便成了两难……
“太长公主!快走!华将军冲过宫门朝这冷宫来了!”有侍卫朝这里惊慌失措地冲来。
满院的人都惊呆了。
月湖太长公主怒喝:“混……混账……他一介外臣……怎么敢进内宫?!他是不是……是不是想造反?!”话虽如此,可是她的声音虚得令人不敢恭维。
“太长公主!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侍卫再也顾不得尊卑,拉着月湖太长公主就往院外去,一边走一边急道:“这次来的还有几位大臣……他们都是来讨伐逆贼的,说是接到了消息,在京中有人通敌……”
月湖太长公主惊得不知所以。她完全被这越来越急转直下的情势吓破了胆子。她似乎此时才想起先前云罗那冷笑如癫的话。
“……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京城就会被铲逆的五万御林军围住!你们一个个都逃不出去!”
她惶然回头,倒在血泊中的云罗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成了一副最残忍最凄美的画……
一个念头从脑中冰凉掠过:她,竟然比不过一个重兵把守下的弱女子!
……
云罗做了一个长长长的梦。
她在一条路上走,走了许久许久忽然听见有一个角落有个小女孩在哭泣。
她左右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低头哭泣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裙,头扎着一个小辫子,眉眼清楚,莫名地令她觉得熟悉。
她握住她的手,温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迷了路?”
小女孩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一声不吭地拉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前面有一长长的甬道,有风吹过身体,空荡荡的。可是她忽然觉得心安,任由她小手牵着自己的手……一点点向黑暗中走去……
……
“昀儿……”风中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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