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一惊,忘了哭泣,只呆呆看着他。
“他去川霞关……做什么?”她颤声问。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是她不敢想的。
李天逍深深看了她,慢慢道:“他亲来川霞关,求和、借道。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过川霞关追上那阿木。他为了救你,放弃了很多。”
放下天子骄子骄傲的自尊,他又一次在他的面前低头,为的只是救最心爱的女人。可是分明他与他有夺妻夺子之仇。
他竟然能为了她隐忍委屈至此。
云罗捂住唇,泪如永不停歇的雨纷落。
她忽然想起那一夜,凤朝歌翩然独自而来,白衣如雪,笑意恍惚。他问她,为什么一定是李天逍?……
她无法想象,他问那一句时心是如何痛。因为她竟然不信他可以救她出囹圄。她以为她伤他重,却不知她这无心之言竟是伤他彻骨彻心。
原来他早就在她想到之前,亲自去求了李天逍借道而来。所以他才能这么快赶上那阿木,才能站在她的跟前。
天……她竟然做了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云罗痛悔得泪水又滚落。
“好了。快走吧!趁那阿木还在熏熏然中,赶紧走!”李天逍拢起她的衣衫,一把将她推出帐子。
他唤来常公公。常公公上前道:“那阿木王子已中计。营地中到处在传言要南下进攻梁国京城,皇上可千万不可久留此地。”
李天逍点头道:“朕明白了。只是为了不让他生疑,朕还是得留下来一会。”
云罗吃惊回头,急忙擦干眼泪问:“天逍,你不和我一起走?”
李天逍神色平静,安抚她:“没事。他不敢动朕。你快走!”
常公公皱眉,却心知无法劝他。于是匆匆拉了云罗道:“娘娘走了,皇上才会走的。谅那阿木也不敢动皇上一根毫毛。”
云罗被他拉着走,回头中,在清晨的清光中,她看见他释然放松的笑意。
阳光这么灿烂,她心中泪水磅礴。她遽然转身,不再看,也不敢再看,生怕多看一眼就再也走不了,从此爱恨纠缠,一生都是罪孽。
……
云罗随着常公公匆匆出了营地。一行人为了不让那阿木起疑,随从只有四个,常公公护卫云罗左右,丝毫不敢停歇。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常公公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剧变:“那阿木派人追上来了!该死的!”
云罗回头,心中亦是吃惊。
常公公冷着脸,喝道:“别管他们,快走!我们的营地再过二十几里就要到了!”
他说着狠狠一鞭抽向云罗身下的马。马儿吃痛,飞快向前疾驰。常公公亦是夹紧马腹,连连催马。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隐隐有人声呼喝传来:“停下!停下!”
云罗伏在马背上,耳边风声呼呼,带起心头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她不能再回那阿木的营地!千万不能再落入他的手中!
忽然头顶有风声呼啸而来。云罗吃惊地抬头看去,一道绳索飞来,飞快落下,竟然将她周身紧紧束住。云罗被绳索传来的大力一扯,不由惊呼一声竟然向马下滚落。
这是套马索!一旁的常公公怒喝一声,一掌拍上马鞍,人若黑鹰接住下坠的云罗,一把将她提起放在马鞍上。
这一手在千钧一发亮出,兔起鹘落,犹如事先排练过一样。身后的人喝了一声彩。常公公武功极高,人站在疾驰的马背上稳如磐石。他运起内力去扯云罗身上束的套马索。
原本以为能轻易拗断,可是没想到这套马索可不是一般的麻绳,而是加了晒干的牛皮编成的绳索,坚韧无比,平时用刀剑都不一定能轻易断开。
常公公扯了几次没把绳索扯断,反而将云罗束得越来越紧。
他正着急,头顶又传来风声。他抬头看去,只见几道套马索一起向他精准飞来。常公公不敢伸手去挡,对付这种塞外套猪样马牛的套马索他虽见过不多却深知其中利害。
这身后追来的岐国战士们这一手可是从小练到大,可以说浸淫几十年。试想一个人从小到大只练一招,那一招定是高超无比。
常公公大喝一声,一把提起云罗,足尖一点跳向方才自己的马上。他武功极高,手中提着一人还能如履平地。身后岐国战士纷纷怪叫呼喝起来。
所有追来的士兵手中套马索齐飞,一起向常公公抛去。常公公看着四面八方飞来的套马索,心中大惊。
套马索落下,有的还专门去套常公公要落脚的马儿。
云罗只听得常公公闷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已被套了个结结实。身边的马儿嘶鸣一声也轰然倒地。下一刻,两人已经被套马索结结实实捆在了地上挣扎不得。
常公公见功亏一篑,气得一张老脸脸色铁青。
云罗心灰意冷。几次都逃不出来,她实在是太低估那阿木的多疑与狡猾。
过了一会,那阿木追上,看着地上两人,冷笑讥讽:“皇后娘娘是要去哪儿啊?”
云罗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怒骂道:“那阿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将我送给李天逍你又后悔了不成?”
常公公亦是冷冷道:“王子殿下,奴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将娘娘送回营地,难道王子殿下不想与皇上结盟了吗?”
那阿木眼珠子一转,笑了:“那当然不是。常公公不要误会,只是本王子忽然想起来,这华云罗可是奇货可居。还是得由本王子保管一阵子才行。”
他大大方方道:“常公公放心,等你们皇上剿灭了凤朝歌,这华云罗本王留着也没用了,肯定会完好无损地送还给皇上。”
常公公脸色铁青。他在宫中几十年见过不少卑鄙无耻之徒,却没见过如那阿木这等出尔反尔,毫无信用之人。他狡猾多疑,即使与李天逍订了盟约,都还不放心将手中唯一的筹码交出。
这种人……简直是人渣!
那阿木说完,喝道:“来人,把他们带回去。”
云罗面如死灰,难道她真的无法逃出吗?
忽然,坐在地上的常公公道:“王子殿下,你还不给咱家解开绳索?你是这么对待我们晋国兄弟邻邦的吗?”
那阿木见云罗已到了手中,也不再担心,命人将常公公解开。
常公公松了松手脚,冷冷道:“王子殿下,既然你已将华云罗送给我们皇上,就是我们皇上的人。。咱家奉命要送她回晋国,不过王子殿下不放心,那就回营地吧。”
那阿木见他意思是要跟来,想了想道:“好吧。就委屈常公公了。”
常公公上了马,走在云罗身边,道:“既然我们是兄弟邻邦,还望王子殿下尊重下我们皇上的女人。”
那阿木哼了一声,令人解开了云罗的束缚。他一挥手,身边的骑兵团团将两人围住,簇拥着向营地走去。
云罗面色煞白,要不是紧紧咬着下唇才能抑制自己不开口骂人。常公公走在她身边,以传音入密之法道:“静待时机。不可轻举妄动。”
如今敌人众多,己方力单。还有那神乎其神的套马索,他没有万全的把握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云罗听了平了平心气,悄然点了点头。
一行人到了营地,那阿木笑道:“娘娘就委屈一下,与本王子一起去攻克梁国吧。”
云罗与常公公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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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木出尔反尔,心虚之余催促士兵们赶紧开拔。云罗随着常公公启程。营地中已没有了李天逍的影子,想必是他知晓那阿木前去追云罗后,心知那阿木一定有所警觉,当机立断赶紧出了岐人的营地。
那阿木着急去追云罗,自然与李天逍错开了。
常公公与云罗并络而行,随着那阿木的大军向川霞关而去。
云罗叹气:“没想到那阿木如此狡猾。”
常公公悄悄打量四周的岐人士兵,鄙夷道:“他不过是一跳梁小丑罢了。皇上若要灭他,不过是片刻之间。当初……看走眼了。”
他恨声道。
云罗垂下眼帘,若不是因为她,那阿木早就死在凤朝歌二十万大军的铁蹄之下,别说涵玉关,就是一箭之地都逃不了。若不是因为她,李天逍又何必屈尊前来与他虚以委蛇?
常公公见她神色黯然,安慰道:“娘娘放心。一定还有办法的。”
“还有什么办法?”云罗抬起头,黯然问道。
凤朝歌若远在松岭,李天逍又不能再来相救,她只能继续在那阿木的魔掌中。
“自然有办法。”常公公傲然道,“皇上设下的计谋岂是那阿木这种反复小人能看得破的?”
云罗一怔。想要再问,左右岐人士兵们纷纷呼喝着催促。她只能抿紧唇,埋头赶路。
那阿木的大军快速行了一天一夜,终于返回到了川霞关附近。他派人前去打探,过了小半天,来人禀报道,川霞关中无守卫,梁军已经退到了西北三郡。
那阿木大喜过望,抚掌哈哈大笑:“果然消息是真的,凤朝歌已经派了大军到了松岭!国中兵力空虚!”他呼喝道:“今夜就占了川霞关!”
他说着命士兵们加紧脚程。终于到了第二天傍晚,五千岐人士兵到了川霞关前。旧地重返,云罗看着那百年关口,心绪难平。
常公公忽然道:“从现在开始娘娘不可离开奴婢一步。”
云罗一怔,常公公已在马上闭目养神。云罗心中怦怦直跳。难道说,今夜就能有办法将她救出吗?是谁可以来?是凤朝歌?还是李天逍?……
五千士兵慢慢鱼贯行进,朝着那百年关口走去。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天边传来。所有的人一惊,只见从天边飘来一朵巨大的灰色云朵。
有人一看,大惊失色:“是梁军!是梁军!”
云罗急忙看去,果然那灰色的云朵根本不是云朵,是千军万马扬起的尘土!
那阿木惊怒交加:“混账!什么梁军!梁军不是在松岭吗?凤朝歌不是在松岭吗?!”
云罗看着那迅速而来的梁军,眼中热泪滚滚。
是凤朝歌!
他没有在松岭!
他与李天逍合谋骗了那阿木!他骗了那阿木以为梁国国中空虚,骗得他又入了涵玉关。在涵玉关与川霞关中是绝好的伏击地点。前有梁军,后有晋军。
出其不意就能将那阿木五千士兵毙命在这里!
那阿木震怒不已。忽然他大叫:“快去!快去!抓华云罗到阵前!我不相信凤朝歌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左右士兵赶紧去捉云罗。此时云罗身边常公公猛地睁开眼,大喝一声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长刀,刀光挥舞,很快将身边看守的士兵砍翻在地上。
事起仓促,士兵们还在震撼中,根本不是常公公的对手。常公公一掌拍上上云罗身下的马儿,喝道:“快走!”
那阿木惊了,此时梁军已冲到了眼前,千军万马奔腾而至,根本不容人思考。
他只能咬牙喝道:“快迎战!快迎战!”
可是身边的士兵们早就胆怯了,这根本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而是大军压境的惨剧。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梁军精锐先锋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向那阿木队伍的中心。
那阿木双目如赤,眼前满眼密密麻麻的人海像是在天地间掀起的一道巨浪要把他生生覆灭。
他努力呼喝士兵们抵抗,可是身边的士兵肝胆俱丧,哪里还有半分勇气去抵抗这挟恨而来的大军?一个个纷纷落荒而逃,一窝蜂地向后飞快地逃命去。
那阿木绝望地亲眼看着自己的五千兵马被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复国之梦没有了,南下抢掠一番的美梦也破碎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拼杀的人潮中,忽然发现所谓的美梦只是他的一腔情愿。
“华云罗!华云罗!”他通红的双眼中迸出刻骨的恨意,震天。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华云罗!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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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两万字了!好辛苦!因为评论区抽风了,所以这里就唠叨几句。
冰很爱凤朝歌,也很爱李天逍,因为他们都是冰创造出来的角色。其实本文无所谓楠竹是谁的问题,只是最后谁会和云罗厮守终生的男人而已。
李天逍性格的复杂面现在已差不多写完了。很不容易啊,一百多万字基本上都是在写他一个人。凤朝歌先前的隐忍屈辱也到此为止了。
冰的文一向都是这样,以故事情节带动人物。有时候有心加戏,但是却因为故事情节没到这个点,加不上。
有人不喜欢凤朝歌,觉得他配不上楠竹称号。我得承认他戏份不多,因为性格方面没有被我完全写出来,笔墨都着重在李天逍身上了。
凤朝歌的痴情,隐忍,他以笑当哭的姿态,他是云罗心中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理想的伴侣。他的爱是浓烈的执着的,霸道的。在他心中,江山只是次要的,她才是他重要的伴侣。如果说刚开始没意识到,将她送了李。而后他意识到了痛悔了,便坚定这种信念。
不过信念也会变成执念,爱也会成恨。所以最后他在一败涂地之后,将她关入了自己亲手造的坟墓中……
这是个很悲的故事。但是结局是喜的。最后会江湖庙堂两两相望。
如常公公说的那样,天涯海角,有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要见了他……
他要他的江山,她要她的一个家,统统都有了完美的结局……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死局(怒!)
“华云罗!华云罗!”他通红的双眼中迸出刻骨的恨意,震天。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华云罗!我要杀了你!”
他怒吼着,双目赤红,拼命地搜寻着云罗的身影。可是眼前一团团拼命厮杀的士兵们像是一锅煮沸的粥,汩汩冒着血沫,到处都是嘶吼,垂死挣扎发出的怒吼。一张张面孔上都是狰狞的神色。
他努力分开挡在眼前绞杀成一团的士兵,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拼命地找着自己的猎物,在这一场厮杀中,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
找到华云罗,把她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把她砍成肉沫,让她为自己的失败赎罪!
终于,那阿木的目光终于定在了不远处。在那边,一身大内总管内侍卫服的常公公正手掌翻飞,杀开一条血路,而在他身后则是紧跟不舍的华云罗辂。
那阿木的脸上抽搐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一纵马向着他们的方向奔去,手中刀起刀落,再也不管砍下去的到底是梁国士兵还是自己一方的士兵。
他,已被恨意填满。
…驵…
血。
满眼的血肉横飞,再一次身临其境依旧无法视而不见,更无法从容,口与鼻都被刺鼻的血腥味填满,无法呼吸。云罗紧紧跟在常公公身后,一双原本清冷的美眸此刻也因为激烈的厮杀染上了惊恐的阴影。
两人拼命想要从厮杀得不分敌我的战团中解脱出来,可是人太多了,不断冲杀来的梁国士兵挥舞着长剑长刀加入,他们如一***势头强劲的怒涛,狠狠冲击着那阿木组成的脆弱战线。
他们无情地砍杀着这从塞外潜入的异族士兵,喉咙间嘶吼出捍卫故土的勇气。
乱。
眼前的局面太乱了。如常公公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只能勉强应付,想要冲出这战团中看起来比做起来还困难千百倍。因为有不断地士兵涌来,敌人的,己方的,汇成一股人墙,将他们不断的往战局中间推去。
云罗跟在常公公身后,看着他苍老的面上早就染上了血污,平日威风凛凛,令人望一眼就生寒的大内总管内侍服此时已可笑得被人划破一片一片。
她苦笑:“常公公,你走吧!”
常公公在前面开路,闻言脸色铁青:“娘娘若是死了,皇上所做的一切又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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