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院门洞开,云罗忽然犹豫了下。
“娘娘,人就在里面。”刘陵道,“娘娘小心一点。”
云罗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刘陵低声叹道:“因为皇后自从获罪那一日开始脑子就有些……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奴婢生怕她会伤了娘娘。”
云罗拢着雪狐披风,半晌才道:“有时候人疯癫了才能对从前的事看得更清楚。”
她说着走入了破败的庭院中。里面就一间泥土夯成的破屋,风雪从已败落的缝隙中吹进去,若不是有人领路,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皇后最后的容身之地。
刘陵上前,打开屋子,将宫灯提了进去。
屋中亮起,昏黄的灯光为这毫无生气的破屋带来了几分生气,也带来了里面一声受到惊吓的尖叫声。
“你们是谁?!你们是谁?!”皇后的声音凄厉而沙哑:“本宫没有罪!本宫没有罪!皇上抓错人了!不是本宫做的……不是!……”
云罗走到了屋门旁,里面肮脏的土炕上蜷缩着一团人影。她头发披散,手上腰间都捆着沉重的铁镣。铁寮的另一头则牢牢钉在墙上。
这就是皇后刘莞儿的下场。没入冷宫,铁镣加身,形同猪狗。
云罗忽地有些心寒。
床上的刘皇后似乎在惊恐之后辨认出来人。她从披面的长发中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云罗。
终于,她认出了屋中的两人,呵呵冷笑起来。
“本宫道是谁?原来是你啊!华云罗!”她拨开面前的乱发,坐在炕上,脏污的脸上笑得格外诡异。
云罗淡淡垂下眼帘,道:“皇后,我今日来是问你一句,秋玲是不是你派的?”
皇后嘿嘿冷笑,手中卷着脏污的乱发,道:“本宫以为你来是来看本宫落魄到什么地步的,没想到你却只是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秋玲是本宫的心腹。”她的眼中怨毒深深,嘶嘶沙哑的声音就如黑夜中传来的诅咒:“是本宫让她对你下毒的!哈哈!你想不到吧?华云罗你这个贱人别以为自己很聪明,本宫略施苦肉计就让你上当了!哈哈……”
云罗盯着皇后肆无忌惮的笑容,良久良久,她忽然问道:“皇后,那你可知道为何中宫会搜出那沾满人血的人偶呢?”
皇后面上癫狂的笑容猛地僵住。她定定看着云罗。
云罗嫣然一笑,柔声道:“那是我命人放的。”
皇后脸上的血色猛地褪去。她尖叫一声,疯了似地从土炕上跃起,挥舞着双手拼命向云罗抓去,可是她四肢和腰间都绑着沉沉的铁镣,才刚向前冲了几尺就被牢牢拽住。
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镣声响在寂静的寒夜中听起来分外刺耳。皇后喘着粗气,枯瘦的手指拼命抓向她。
云罗静静看着她,皇后怨恨的眼睛通红通红,像是充了血一样可怕。皇后那样子像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撕碎一样。
可惜,不能……云罗看着皇后,轻叹一声:“其实皇后这一计可真的是天衣无缝。挑选了一个不怕死的心腹,做了一场戏给皇上与我看。最后偷偷下毒,如果不是我身边的女官忠心,也许我也会步入阿离的后尘。”
“只可惜,这计曾经成功过一次,却不是万试万灵的办法。”
“我不是阿离,皇后也不是当年亲自设计的人。这计谋一定会失败。”
最后一句落下,皇后猛地一惊,怔怔看着眼前面色清冷的云罗。
她眼底的疯癫神色褪去,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最后的真相(轻虐)
云罗上前盯着皇后惊慌的眼神,冷冷道:“皇后怎么会听不懂呢?当年设计阿离的根本不是皇后而是殷寐!是阿离视为最好的妹妹,阿寐啊!”
“皇后现在还要包庇她,难道还不觉悟吗?你以为你包庇了她,她将来定会把你救出去是吗?可是你今日今时根本是她害的!她怎么可能救一个对她无用的人?”
皇后怔怔退后,口中道:“不!不是!她是忠心本宫的!她是听本宫的话的!……她怎么可能出卖本宫?”
云罗盯着皇后的眼睛,厉声再问一次:“秋玲是不是她派的?如果不是她,皇后你会派一个最后反而坏事的宫女?无论她得手还是不得手,皇后都逃不了干系的人!难道这就是皇后想要的?”
皇后被彻底击溃。她坐在炕上,双目呆滞而无神榛。
“她跟本宫说……说只要故技重施就能杀了你!”她喃喃道:“她说,秋玲忠心不二,就算事败只要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她与中宫的关系皇上就奈何不了我。”
“只是没想到皇上大怒,根本不想听我的解释。还有刘月浅这个贱人,她竟然私藏了这么多本宫的罪证!”
昏暗的宫灯下,皇后脏污的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抑。
“是她!都是她!是她骗了我!一切都是她害的!”皇后尖叫起来,厉声道:“如果不是她的授意,刘月浅那个贱人怎么敢告本宫?那从前的事就是她最清楚!”
她恨得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晃动而张牙舞,看起来分外可怕。
云罗眸光中带着怜悯看着皇后。事到如今,皇后还不知道,其实早在殷寐入宫前就先在李天逍心中种对她怀疑的种子。那一夜,殷寐引着李天逍上了霞光阁,不惜以性命博取他对她的信任。
自从那一次以后,李天逍便对皇后的态度大为转变。而同时,皇后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费劲心思让殷寐入宫,获宠!
她完完全全是被殷寐利用个彻底。而现在又被殷寐利用完丢弃,可怜她到了如今却还是妄想着有朝一日殷寐可以救她出冷宫!
最后的真相揭开竟如此可笑可悲。
皇后眼神直钩钩地看着眼前的云罗,声音嘶哑:“你救本宫出去!你能救本宫出去的!”
云罗轻轻摇头,慢慢道:“我不能救你出去。皇后你罪大恶极,皇上不会原谅你曾经做过的事,我也不会原谅你做过的恶事。我出宫前遇上的党项杀手是不是你派的?严明寺是不是你派人烧的?海珠是不是你派人杀的?……还有我大哥的手臂!是不是你派人下的毒?”
皇后忽然慌了。她急忙道:“这些事……这些事都是殷寐出的主意!她说皇上会爱上你,就如同从前的沐离一样啊!我好慌!我不能再让皇上爱上别的女人!不然的话我就再也没有一席之地了!”
她挤出笑容,颤声说:“再说,你不也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你也报复了本宫了啊。大皇子……大皇子被皇上夺走了。你看宫里本来就是如此,你争我夺的都是常事!海珠死了后,你不也是得到了二皇子了吗?”
“大皇子不是我让皇上从皇后身边夺走的。”云罗淡淡地道:“不论你信不信,不是我。至于海珠的死,她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我给了宁姐姐。她比我更需要有一位皇子。”
皇后陡然丧气。
云罗对她道:“以往你做的恶如今已经有了苦果。我没有办法救你出去。但是,你可以有办法让她和你一起承担这个恶果!”
皇后猛地抬头,失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告发殷寐!”
“是的!”云罗面上冷然中带着说不出的肃冷:“只有你告发了她,皇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也许你的罪责就会减轻一些。”
皇后低头沉默不语。
云罗看了看天色,对她冷冷道:“皇后好好想一想,是要一个人在这里像猪狗一样毫无尊严地死去,还是让她也陪着你承担应有的罪责。”
她说完,由刘陵扶着走出了破屋。
外面的寒风冷冽。她今夜与皇后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已是累极。可是心中长久积累下的沉重却一扫而空。
那多不公平的事都有了结果。刺杀、下毒、行刺……还有大哥无辜失去的那一条手臂。都有了承担罪责的人。
刘陵对她道:“娘娘,回去吧。天已经很晚了。”
云罗点了点头,上了软轿。
今夜天上的星空似乎特别明亮,似乎被风吹散了阴霾露出了原本就清朗的乾坤。云罗拢着狐裘,心中想。
只要再除去殷寐,一切都有了终结,她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去了……
她把头深深埋入了雪狐披风中,熟悉的气息扑来,泪水悄悄地滑落脸庞……
一切都有了终结。
……
软轿匆匆到了凤栖宫。宫殿中燃着一盏昏黄的灯光泛出柔的烛光。云罗满心满身的疲惫,恨不得就此钻入被窝中好好睡一觉。
她现在的身子越来越沉,总感觉不多久孩子就要出世。
她既盼着又有些担心着,生怕不够天数出世对孩子不好。可是如今真的是一日日不饶人地令她疲惫不堪。
刘陵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入了殿中。云罗褪下披风,正准备进入寝殿中。忽然殿中的宫灯依次亮起,整个殿中亮如白昼。
云罗一惊,猛地看去,只见在殿中的主位上坐着李天逍。他身后的宫灯并未点燃,四周的灯光映得他面上阴晴不定。
云罗心中一突,不由退后几步。
“皇上!……”她唤道。
李天逍起身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云罗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今夜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皇上,您怎么到了凤栖宫都不跟臣妾说一声。”云罗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颤颤的,几乎要零落。
李天逍走到她的身边,打量她周身上下,忽然问道:“云罗,你去了哪里?”
云罗见他神色平静,心中松了一口气,道:“臣妾走了一趟,消消食。李天逍静静看着她,深沉的目光仿佛要看进她的心中。
云罗心中咯噔一声,往下沉了沉。她正要张口。
李天逍忽然轻叹一声:“云罗,你又骗朕。”
他的声音很轻,如天边的一缕风,只是听在她的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她愣愣看着他,生平第一次心中不知所措。
此时从阴影处缓缓走来一道窈窕人影。熟悉娇媚的声音传来:“淑妃娘娘去了哪怎么不如实告诉皇上呢?”
云罗一惊,认出那人道:“是你!殷寐!”
“是臣妾。”殷寐走出来,婷婷袅袅地施礼:“臣妾想早点出来见过淑妃娘娘的,但是……皇上不肯。”
她面上笑意嫣然,温柔娇媚:“淑妃娘娘,很惊讶看见臣妾吗?”
云罗一颗心跌入了深渊谷底,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连呼吸都不稳。她怔怔看向一旁沉默的李天逍,颤声问道:“皇上,您知道什么了?……”
李天逍静静看着她,只是不语。那过分平静的目光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令她无比心慌意乱。
云罗看着殷寐脸上得意的笑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道:“是你!是你跟踪我!你……”
殷寐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冷笑道:“要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娘娘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抵赖不成?”
云罗一听,怒问:“我做了什么?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吗?是你怂恿了皇后下毒来害我!还有很多恶事都是你做的!你作恶在前,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殷寐一听,转头向李天逍跪下道:“皇上!你听听!淑妃到了现在还血口喷人!皇上若不信,派人去永巷看看!皇后已遭了她的毒手!”
“什么?!”云罗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她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殷寐,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绞痛。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皇后遭了毒手?!
难不成?……
她缓缓看向一声不吭的李天逍,良久不知该说什么。
偌大的殿中死寂一片,只能听见铜漏在沙沙地漏着沙子。李天逍面无表情地对一旁的内侍道:“去永巷看看。”
内侍领命而去。
云罗踉跄一步,要不是强撑着根本已无法站稳。她颤声问:“皇上,你……”
李天逍冷然的目光移到了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一字一顿地道:“云罗,朕知道了所有的事。”
这一句话落地,云罗只觉得心口一缩,许久不曾犯的心悸症又出现了苗头。她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的李天逍。他看起来这么陌生,冷然的目光,毫无表情的面容……
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她未曾见过的陌生。
她输了!
如殷寐说过的那样。她输了。
她输得彻头彻尾。千防万防却防不过殷寐步步为营的算计。她以为能给她最后一击,却不料她早就等着她迈入陷阱中。
……
不知过了多久,内侍匆匆而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废后刘氏……被人绞杀。”
云罗只觉得心口一点热气也随之消散。
刘莞儿死了!而她是见过她的最后一个人!
她想要皇后告发殷寐,却成了殷寐设计她的最后一步。她缓缓看向殷寐,后者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的眼中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与不屑。
云罗忽然笑了。
是的,她太蠢。
皇后知道了殷寐这么多的秘密,她怎么还能活着呢?殷寐也许早就等着这一天的一石二鸟,从此高枕无忧。
从前阿离的罪魁祸首由皇后一人承担,如今的巫蛊一案更是与皇后脱不清干系!一切都被一个死人承担了后果。甚至皇后最后一死还能把罪责嫁祸在自己死敌的头上!
好计!
好计啊!
“阿寐,退下吧。”李天逍淡淡的吩咐:“废后刘氏之死就禀报内务府,就说她不堪劳作,自尽而亡。随便捡一处葬了。”
“皇上!”殷寐急了,不满地道:“皇上!人证物证俱在!分明是淑妃华氏逼死废后刘氏!这怎么能就此揭过呢?”
“朕没就此揭过。”李天逍淡淡地道:“淑妃华氏,从即日起无朕的旨意不可出凤栖宫半步。”
“皇上!”殷寐不甘地道:“皇上处置不公!”
李天逍抬眼看她,殷寐被他眼中的冷光所惊,不敢再说,伏地道:“皇上恕罪。臣妾……告退。”
李天逍挥了挥手。殷寐咬牙退下。
殿中只剩下两人。
云罗踉跄退了一步,看着平静得不像是真人的李天逍,问道:“皇上……相信是臣妾逼死了刘莞儿?”
殿中烛火明灭,却再也照不明他脸上的神色。
李天逍缓缓坐在席上,仿佛倦了一般,淡淡问道:“你值得朕相信吗?”
云罗突然无言。
他看着她如玉雪一般的容色,继续问道:“云罗,你说,发生过这么多事。你还值得朕相信吗?”
云罗眼中的泪陡然滚落,热。辣辣的几乎要烧灼了自己的手心。
“刘莞儿是不是你逼死的,你以为朕会在乎吗?”他轻轻地笑,“她害死阿离,朕没有把她五马分尸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可是你……”他看着她,问:“云罗,朕在你的身上用的心血最多。可是,到头来,你伤得朕最深最痛!”
“朕早就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是凤朝歌的。”
“哗啦”一声,有寒风吹开一扇虚掩的窗户,云罗猛地捂住嘴,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滚落。她软软跪在地上,看着他苦苦哀求道:“天逍,我不奢求你原谅我!”
“我只希望你饶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等臣妾生下孩子……你要杀就杀我!天逍……”
她哭得泣不成声,伸手向他却只能抓住他的一片袍角。
李天逍轻叹一声,将她搂入怀中。熟悉的气息扑入鼻间,她的泪落得更急更急。有多久,他和她没这么亲昵过,紧紧拥着再无一丝空隙。
是什么错了?是天错了!还是地错了,还是她错了?”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他抱着她,低低地道:“朕也错了,但是朕不能再失去了。云罗,从此以后你好好在朕的身边,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云罗心中又惊又喜,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泪眼模糊中,她看见他平静的面容。
“皇上你饶过臣妾了吗?”她急忙问:“您真的饶过臣妾的孩子了吗?!天逍,你不要骗我!你千万不要骗我!……”
李天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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