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心烦,索性睁开双眼:“格珠,停轿出去走走吧。”她掀开帘子,向着轿外吩咐,玉手放在那褐色的帘子上更衬得白皙可爱。
正准备放下帘子,却见巷子拐角处一闪而过的黑色,体积挺是庞大一起她的注意,正要细看却发现那边不过是摆了几个摊子,哪里来的黑影。正疑惑着却是又被那绕个不停的鎏金小花遮住了视线,这才反应过来,笑骂自己多疑,放下了帘子走了出去。
直到回了府接了旨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自己多想!
那传旨太监迫是趾高气昂,传旨来的又是这么远,来了之后原应该是带有些许狼狈,他却是精神满面,吊着尖细的嗓子,声音飚的老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说完后,等了许久,直至薛家薛江河,薛甘氏,薛齐氏,和薛阿敏一一站好才又弹了弹衣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雁城薛家阿敏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二品镇武将军甘恒越已至及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甘将军为正妻,一切礼仪,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则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此旨一下,那传旨太监带着笑意将圣旨放到还呆滞着的薛江河手中,走了。他走后,众人却是神色不一。
薛江河面上带喜,虽没有说话,笑容却是止不住。
“哈哈,好,好女儿啊,这,这可要好好操办啊!”说着站起身,兴奋地手舞足蹈。
无怪,大德朝虽然门第之见不严,但薛阿敏一介商贾之女嫁与了二品镇武将军,尤其这婚事还是礼部与钦天监操办,这可是皇子才能有的待遇!
薛齐氏却是一时看向薛甘氏,第一时间见得她身子摇晃了一阵,倒了下去。
薛齐氏眼中,那仿佛成了慢动作,一点一点的,她眼睁睁的看着薛甘氏倒了下去,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小丫鬟大叫,厅子里乱成了一团。
薛江河好歹心里还念着这母亲,压下心中的喜意,急忙唤人去找医师,抬将这把老太太扶进了屋,众人都跟了去。
只留得薛阿敏在厅子里,脸色惨白。
脑子里忽的浮现出甘恒越走前的样子,那话语又在耳边回荡起来……
“若是回来了,还请薛小姐静候‘佳音’!”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本该是好看得很,此时却犹如一个圈子,将她紧紧地套了进去,那圈子周围还带着刺,她愈是挣扎,套的愈是紧,刺得她身上鲜血淋漓……
此时甘恒越那里。
他已经在雁城置办了宅子,毕竟若是在京城,薛阿敏要嫁必须要从雁城出发再到京城,他还是心疼她的,是的,他还是心疼她的,只不过她不太心疼她自己而已。不过没关系,没关系……
想着他笑了,似是认识得了薛阿敏后,他的笑容就多了些,只是这次的笑带着僵硬,笑的狰狞,甘恒越仿佛真的太久没笑导致肌肉僵化了一般。
“黑文儿……”他唤着:“过几日就将二品夫人的朝服送过去吧。”说着他转身走了,但留下一室寒意。
“啊……”黑文儿一个激灵。
送朝服?!
黑文儿看向甘恒越,眼里带着惊异,还有一丝不可思议。
将军这是疯魔了!
这宣二品夫人的旨意还没下,他就送朝服,哪里来的朝服?
但将军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有,但有朝服为什么旨意没下?!
黑文儿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子,想了半天他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将军是故意的!
将军一定是疯了……
把事情捋清楚后,黑文儿如是想着。
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娶正妻,若是有赐婚,那赐封夫人的旨意肯定是随之而来,毕竟这代表着对于此大臣夫人的一种肯定。
而若是没有旨意,那定时皇上对于着这家夫人不满意,这代表着这家夫人不是德行有亏就是惹了圣怒。
一般很少出现这种情况,毕竟你不满你赐什么婚,而且再怎么样你也得给大臣的脸啊。
但偏偏薛阿敏就没有!
他本以为是圣上对于薛小姐的家世看不上,但仔细想想分明是不可能的,当今圣上和将军的关系他自是知道的。那圣上补偿将军还来不及,怎么会公然打甘恒越的脸,若不是于理不合,他简直想直接给薛阿敏颁一道旨,抬抬她的身份。
那么那旨意皇上颁布了,朝服也在这里,薛小姐却没接到,只剩一种可能了。
黑文儿看着甘恒越离开的方向,猛拍大腿,嚎着:“夭寿唉!”
如果不是男子有泪不轻弹,他此时肯定要好好哭上一哭。
你说甘恒越你啥人呢?!
这媳妇儿是你自己找的,婚是你自己求的,你作啥哟!
要知道若是着旨意不送过去,在别人眼里薛阿敏就是惹了盛怒,她就是德行有亏,这对于已经有了婚事但还待字闺中的薛阿敏是多大的打击?
这是让未来薛阿敏跟着甘恒越回了京也让人瞧不起的事,这是啪|啪打自己脸的事!
而且你旨意都不送过去,却偏偏把朝服送过去,你这不是羞辱人家姑娘是干啥?
黑文儿觉得自己还是赶快找人嫁了的好,快点摆脱这个蛇精病主子!
而且,不知道为啥他有预感,将军没几天好活了,未来说不定要把腿给跪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赐婚圣旨是找了百度的改了。
还不到八点,不过要出去了,可能很晚回来,么么
☆、待嫁
薛阿敏陪在薛甘氏的床前,她昨夜又是近乎一宿没睡。
多,讽刺啊。
那两年盼着他回来都不见人影。
现在刚把婚退了,貌似狠狠地的“伤害了人家”,结了不小的仇后,你再来个赐婚。
“绿鹦,再换个帕子。”她吩咐着;声音里有些憔悴。
接过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一点一点的擦上薛甘氏起了皮的唇。
擦着,闭住了眼。这次的事,她得自己拿主意,说好了不让阿嬷劳累的,结果,薛阿敏苦笑,不就是们亲事,早知道这样,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算了。
可是此时已经晚了,圣旨都下了再做姑子她要被问罪的。
正是心烦意乱。
“小姐,厅子里送来个盒子。”格珠进来,看到在那边站着的绿鹦,横了她一眼,哼,抢自己工作的小碧|池!
“收拾好了就放库里。”薛阿敏此时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些其他的。
“可是,他们说是甘将军送来的让当场看。”
薛阿敏忽地握紧手中的帕子,是了,才被赐婚,一定有东西送来。
送吗,但,我不想要……
薛阿敏眼神忽地变得空泛,甘恒越这是什么意思,当时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自己不愿意,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三心二意的男子!
他都说了要回京和言丞相凑堆了,怎么,想着享受齐人之福?!
几个圆圆的月牙扣在手上。
〃走吧,去看看。〃薛阿敏气极反笑,说着不待格珠回答,将那帕子折好,放在盆子上大步向外走去。
看着在薛府进进出出,还在往进搬东西的下人,薛阿敏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把这些扔出去的念头。
“够了没?”薛阿敏冷漠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道。
众人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又搬动起来。
“呵……”不听自己的?是了,自己可不是他们的主子。
“格珠,搬一箱到屋子里。”她倒是想看看,这都送些什么。
“是。”格珠回道。
……
感情,是怕自己没嫁妆啊。
薛阿敏看着箱子里排列好的,真好啊,一层金,一层玉。还不知道甘将军原来这么有钱,那所谓的甘将军需要钱而来的合作也是假的咯。
还真是为了守住秘密无所不用其极,装穷,亏他想得出来!这倒是她误会了,这些东西都是礼部从国库里拨出来的,甘将军家里,还真是处于赤平状态。
她挑起一串珊瑚手钏,红色的,真真是珍贵……
“啊……”薛阿敏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将手中的珊瑚手钏狠狠地鞭到地上,一颗颗珊瑚珠子崩裂开来滚得满地都是,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竟然还挺是好听……
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累丝珠钗,宝蓝点翠珠钗,碧玉滕花玉佩,云脚珍珠卷须簪。一件,两件,三件,看着那些或是碎成碎片,或是扭曲的变了形的首饰她笑出了泪。
“咳,咳咳,咳”她开始咳嗽,咳得一声比一声大,泪珠就如同刚才断了线的珊瑚手钏,一颗颗砸落到地上,是无声。
若不是格珠听着动静敲了门,恐怕是连着最后一些也剩不下吧,薛阿敏看着箱中仅剩的一些,想着。
“甚么事。”她此时眼里还是红着一片,嗓子也哑了,问着。
“没事……”格珠强笑,她总不能说我是听见那么大的动静,担心你做傻事吧。
“小姐还有一个箱子,说必须让你当场看。”格珠转移话题。
“拿来。”薛阿敏这时竟出奇地冷静下来,只看到那箱中东西也淡定的很,她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朝服中的讽意。
呵,没有旨意,只有朝服,是说她这将军夫人名不符其实吗?!
那她偏就要做个名副其实,反正旨已经下了不是吗?
阿敏心知这想法不对,却不由得这么想着。
“绿鹦,阿嬷那里你托着母亲好生照看,李氏翻了魇症,关在院子里就不要出来了。”她吩咐,如今这‘多事之秋’可不能再出乱子。
“哦,还有格珠备轿去坊子里,托人告诉账房一声,把账本收拾好了,再把库子里的东西收拾出来。”阿嬷暂且也醒不来,这些和该都自己处理。
若这都处理不了,她自嘲的笑了笑,人家未来将军府又是丞相的千金小姐,又是可悲的‘商家女良妾’。依着那个精彩程度,自己可不得被蹉跎死。
多精彩啊……
她吩咐完,迈开步子要去染坊,打开房门却见薛齐氏站在门前。
“阿敏,莫要过于劳累。”薛齐氏柔柔得道。
阿嬷这几日昏睡的时间长,那些事她也不敢多提,薛江河只顾着高兴哪里注意得到其他,这么几日她都是自己扛着,这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自己一贯不顶事的母亲。
薛阿敏苦笑“母亲儿省的了。”别的却是没有再多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这母亲最是温柔贤淑,唯一的强硬还是两年前关乎和哥儿的前途上。
“你,你……”薛齐氏欲言又止。
“库房的事你先放下,我整理的出来一张嫁妆单子。”她还是说了出来。看着薛阿敏惊讶的目光也是一阵心疼。
自己的软弱自己不是不知道,这孩子虽然没在自己身下养过多久,但到底有感情,他人看不出来,她还是看的出来的,这孩子,怕是不愿意嫁。
她该是个和母亲(薛甘氏)一样的女子,自强自立,真好。想着薛齐氏红了眼眶,只是用袖子掩面。
薛阿敏愣了一会,走上前去。
“多谢母亲。”她垂眸,用袖子擦了擦薛齐氏的眼角。
这时候她才方是真正平静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希望如此。
如若不幸,那康家娘子手段可以再学上一学,不让发现不就可以了吗?
甘将军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堪危。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说阿敏这张反应过激啊,我让她先爆发出来,不然到时候闹起来甘将军hold不住
另外这里郑重道歉昨天开了天窗,今天也差点忘记,是在是唧唧补课时间太会掐,晚六到九。今天两更,补了昨天的么么哒!不过另外一更要晚点,在十一半点的时候么么哒
☆、成婚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如同念佛一般叨叨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听了那内容,让阿敏不由得发笑。
若是梳这个有用,天下哪来的那些个苦命女子?
阿敏如同此刻被梳发的不是自己一般,带着一股置身以外的意味,讽刺的想着。
很是自在的把自己归为“苦命女子”。
但自己比他们还好一点不是么?
喜轿上,听着外头婆子喜庆嘹亮的唱着单,阿敏握紧了手中红艳艳的大苹果。
“金镶珊瑚头箍一围,嵌二等东珠七颗,重四两七钱。
鹅黄辫二条,松万背云二个,珊瑚坠角四个,加间三等正珠四颗,四等正珠四颗:
双正珠坠一幅,计大正珠六颗,二等正珠六颗,加间碎小正珠六颗,金钩重一两七钱五分。
金手镯四对,重三十五两。
金荷连螃蟹簪一对,嵌无光东珠六颗……”
听着这些阿敏便能够想到外头人们是个什么样子。
婆子们满脸喜气,唱着嫁妆单子。
旁人艳羡的看着那十里红妆。
女子抱怨着自己那嫁妆轻薄,男子想着自己怎么取不来这样的美娇娘。
众人百态,真真是热闹极了。
热闹极了……
呵,阿敏勾起红唇,今日再怎么的也是要上妆的。
她没什么表情,又是紧紧攥着手中的苹果,被磨的圆润可人的指甲竟那在那苹果上留下好些个指甲印子。
若让旁人看了,定是要大惊。
这苹果可是有寓意的,预示着婚后夫妻圆圆满满,平平安安。她这掐出一水印子,就像是在诅咒自己一般。
这么个,连一向稳重的绿鹦也看不下去。
“小姐,别掐了,若叫姑爷看了,定是要不高兴的。”
阿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会生气,干我何事?”还有姑爷,哦,对了……
差点忘了,甘恒越是以正妻之礼娶她的。
。那丞相府的千金呢?
自己在这时竟有空想那些,真是……
阿敏忽地摇头笑了,带着讽意。之后缓缓的把盖头盖上,眼前一片艳红,有些刺眼,她又闭上了眼,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绿鹦见她如此有些担心,想说些什么,看着她的动作,却又站了回去。她连事情的始末都不知道又怎么劝?
阿敏感受着喜轿摇摇晃晃,仿佛晃出人的睡意。
想着那不知要走多久的路程——由着甘恒越私心,他立的府邸距这薛府直线很是接近,说是对门也不为过,只不过为了唱单和婚事的安排,偏要舍了近路,绕着远远地才能到甘府。
那么远的离她以为自己到时是有些瞌睡,却不想当轿子停下时,她却是清醒得很。
清醒的感受着手中的红绸被拉起,拉着她跨过了火盆,跨过了亭子的门槛。那一旁的人走的格外缓慢,似乎是照顾她看不见。虽说甘将军人高马大,却意外的有几分细心,只是此时的细心没有一丝让她觉得暖心。
无知无觉的被拉着跪了下去,堂上坐着阿嬷,父亲和母亲,还有甘恒越名义上的父母亲,连七婶子和方叔,瑞海也在,不过他们是站着的。
阿敏是盖头一遮万事都不管了,甘恒越却能看得见众人神态。
薛江河倒是一脸喜气,薛齐氏却忧忧郁郁的样子,而此时本该最不喜这桩婚事的薛甘氏却是满面笑容。
若说当初对于自己送去退婚函的行为,薛甘氏自然是悔的,不过后悔这种情绪向来无用。他们成婚距离当时圣旨颁下已有四月,薛甘氏醒来经过这么久的适应期也早已准备好应对,哪里会让他抓住把柄。
这几月阿敏是没反应,薛甘氏却是直往甘府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