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唇上，有着破皮的痕迹，他知道是她在疼的时候，不想叫出声来让他听见，所以才咬唇，可他宁愿她咬的是他。
苏羡染眉心微动，但这不明白的动作很快消失，似乎是他的错觉。
“染儿~”轩辕寒钰轻唤着她，只是，她再也没有反应，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汗水一点点的抹去，又将黏乎乎的头发全都理顺。
这是，稳婆已经将婴儿洗干净了，用备好的小棉衣包好，递给了南宫瑾风。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紧闭着眼睛睡在他的怀里，皱巴巴的小脸还没完全舒展开来，但睡得很香，想到之前的接生经历，南宫瑾风笑了。
“无忧，恭喜了，是位皇子，母子平安。”他将孩子放在他的面前，示意他抱着，见他一直看着她，解释道：“她产后身子虚弱，只是睡着了，等恢复些力气，就好了。”
轩辕寒钰还是继续擦着苏羡染脸上的汗，擦完了之后手又移到了她的脖子上，抹去上面的水渍。
“你不看你们的孩子？”南宫瑾风提醒他。
“拿走。”他突然回头，朝着他吼了一声。
南宫瑾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见他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身子还微微颤抖着，双手上面的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南宫瑾风想了想，怕他忍不住出手掐死孩子，于是将孩子交给苏羡染的两个宫女。
“拿走”，他当孩子是什么？不过现在的无忧是不能够用正常的眼光看待的，他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更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染儿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最不好受。
“抱下去吧，若是饿了，找个奶娘给他喂奶。”
“是。”青衣、蓝叶小心翼翼地接过，而后行礼告退。
另外有人送来热水，还有参汤，但碍于轩辕寒钰也在，只将东西放在门口，不敢进来。
“皇上，热水来了……”见他没有答应，便只好止住话，不敢再打扰他。
“无忧，参汤来了，让她喝下去吧。”南宫瑾风将参汤递给了他。“染儿产后身体太虚弱，给她补补，会好得更快的。”
轩辕寒钰点头，接过来，一点点的吹冷，再用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只是她还保持着之前的抿唇的动作，他怎么也喂不进去，每一次的汤汁都会顺着她的嘴角流下。轩辕寒钰心里更是难受，大喝了一口，覆上她的唇，将参汤渡给她。
靠近的时候，分明可以闻见她的身上的血腥味，浓重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染儿一定不喜欢身上的味道，又分几口将汤喂下，再打来热水为她擦身体。
南宫瑾风自然告退：“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找我。对了，天快要亮了，你别忘了早朝。”
等了半晌，没见他应，南宫瑾风便摇头下去了。
雁儿还在殿外等着，一见南宫瑾风出来，立刻跑上前去追问情况：“小姐怎么样了？孩子呢？”
南宫瑾风笑着揽着她的腰，和她一起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放心，有我在，自然不会出事啦，母子平安。”不过，他就是担心无忧会有心结，他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
也是啊，折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长的时间，任谁都高兴，可偏偏又是自己的孩子，血浓于水，等染儿醒了之后，他的心结也会解开了。
“你在想什么呢？”雁儿听到这个好消息，自然高兴，只是在看到他蹙眉的时候，心里也有不安。
南宫瑾风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家去。”
改为牵着她的手，只是，却在触到她手心里温热的物件之后，神色微变。拉着她的手，将她手心打开，吧东西拿了出来，问她：“你一直握在手里？”
摊在他手心里的东西，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就是雁儿亲手给他做的那个香囊。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已经便了，同心结还在，这一次却是用两人的头发编织而成的，雁儿写的那张纸条，也在里面，他一直都放在身上，不曾取下，只是之前和轩辕寒钰去了雪殇山庄的后山，东西才掉了出来，害得他回去找了半天。
正在找的时候，又遇见了宫里的人，说皇后难产，要他回去帮忙，当时他想，完了，若是等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再过来找的话，只怕东西早就不见了。
香囊是雁儿送给他的，意义重大，但染儿和孩子的命，却也不轻，他还是选择了赶回去，只是，在他进宫之前，那些大内侍卫赶过来了，将在雪地里拣到的东西交给他，他这才安下心来。
雁儿点头：“我怕它再次掉了，就没敢放在身上。”
“傻瓜，掉了的话，你再给我做一个。”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越发觉得她娇憨可爱了。
雁儿摇头，手挽着他的手臂，道：“可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掉了就在给你做一个呗，你还冒着严寒出去找，也亏了你和皇上去过的地方不多，不然的话，可算是害了小姐和小皇子了。”
南宫瑾风笑道：“如果能够找到，自然要去找的，要不是它，我们哪有现在的幸福。雁儿，当时我没有找到香囊，但无忧的人已经过来，当时我想，染儿和孩子比较重要，所以……”他还是决定坦白。
雁儿笑着摇头，两人已经出了宫，迎面走来好几个穿着官服准备上朝的大臣，等人过去了之后，她才回他的话：“你的想法没错，香囊不过是一个物件，但小姐和小皇子，那是两条人命。南宫大哥，我自幼跟着小姐，她对我从来都是以姐妹相待，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的。何况你与皇上也是好兄弟，上一次皇上和小姐还想尽办法让我们相遇，更治好了你的腿，不管是从恩情还是友情来说，你的选择没错。”
南宫瑾风点头，但却突然伸手握着她的双肩，雁儿侧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有几个上早朝的大臣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正看着他们。雁儿脸皮薄，只被他们这样一看，脸就红了，立刻伸手推他。“这里还有不少的人呢，你快松手，你今天不也要上朝吗？还不快回家洗澡换朝服？”
他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她，也不顾身边人来人往，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握着她的肩，深情款款地说道：“雁儿，但我发誓，这个香囊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雁儿发怔，半天才回过神来，胸腔里被幸福和快乐的因子填塞得满满的，他在乎香囊，也就是在乎她啊，但是还是啐了他一口，佯怒道：“胡说什么呢？我告诉过你了，这就是个不值钱的物件，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你更重要，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为重。”
“好。”他伸手抱着她，相拥的两人在街上引来更多人的注意，雁儿急忙推开他，催促着回家。
只是，再度上朝的时候，果然被南宫瑾风猜中了，轩辕寒钰没来。
众位大臣在朝堂上等了半天，直到东方晓白，也不见有人出来，大臣们都急了，要是以往的话，这个时候可能都下早朝了。
“苏大人，皇上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等得不耐烦的大臣问苏焕清。
苏焕清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啊？但是亦不免好奇，皇上从登基以来，除了因病不能来的那三天之外，一直没有缺过早朝，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九死一生的事情。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将视线移到了南宫瑾风的身上，有人进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从宫里出来。
“南宫大人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南宫瑾风温润地点点头：“各位大人放心，皇上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请稍安勿躁。”
殿上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他所说的交代。
果然，不多时，一个紫衣宦官从里面出来，对着下面的众人，扯着嗓子道：“皇上口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下接旨。
“皇上、皇后喜得皇子，特封皇子为太子，大赦天下，减免民间赋税一年，免朝三日，特此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众臣睁大了眼睛，原来是好事，又齐呼：“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罢朝。”宦官大喝一声，而后又钻进了帘子里。
“恭喜右相了。”
殿上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不少官员向苏焕清祝贺着，苏焕清清俊的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同喜同喜，谢谢。”
这一天里，轩辕寒钰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顾着苏羡染，虽然御医都来看过，说她只是太虚弱了。没有大碍，但他仍不放心，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只等着她醒过来。
好在晚上的时候，她终于醒过来了。
苏羡染手指动了一下，他立刻发现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
“嘶……”苏羡染睁开眼的时候，轻轻叫出了声。
“你别动，躺着就好。”轩辕寒钰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
苏羡染点头，一时间，四目相对，这一眼仿佛几万年那么遥远。
一个眸子清澈无波，一个眼底深邃如漆，但里面共同的情绪，是对眼前人的思念。
沉寂着，只闻呼吸声。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轩辕寒钰的问话打破了他们的沉寂。
苏羡染轻轻摇头，手想抚摸已经空了的肚子，但被他握住了。他轻轻引导着她，将她的手覆在上面，动作十分轻柔，她没有觉得痛。
但是里面已经空了，瘪瘪的，皱皱的，没有以前的饱满和光滑。
“我想看看宝宝，我们的宝宝。”
昨天嘶声力竭，现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沙哑，但轩辕寒钰还是听懂了，点头，将她的手放下，出去一趟之后，很快回来了，又坐在床边和她说话。“青衣、蓝叶已经去抱孩子了，他很好，是个男孩。”
“像你吗？”苏羡染定定地看着他。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点头。
他根本没有见过孩子，自然不知道他长得像不像他，但之前也听人说过，孩子一般都会像父母，至于像哪方多一些，就得看以后了。
苏羡染笑了一下，但随后又嘶了一声，吸了口气。
“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现在别笑了，等好了就什么都可以了。”
她轻微地点头，这时候，青衣和蓝叶已经抱着孩子走过来了。“参见皇上、皇后。”
青衣在轩辕寒钰的示意下上前，将孩子放在她的枕头边，苏羡染一侧脸便看到了他们的孩子。
“呵呵。”她干笑两声。
“怎么了？”轩辕寒钰坐在床边，虽然是居高临下，但由于孩子穿着厚厚的小棉袄，整张小脸都被挡住了，他根本看不见他。
苏羡染摇头，“没怎么，原来你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
轩辕寒钰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也将脸凑过去，却见孩子的脸皱巴巴的，皮肤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呈粉色的，不似婴儿的光滑细腻，小红唇轻轻嘟着，这是唯一可爱的地方。他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这个，还是他的孩子吗？怎么会长得这么丑？难怪染儿也取笑他了。
“你们先下去。”不等他答话，苏羡染轻声吩咐站在一旁的两个人。
青衣、蓝叶行礼告退。
“你有话想跟我说。”
苏羡染点头，又看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眼。
“说罢。”
“你不喜欢他？”
轩辕寒钰并不承认，摇头：“我们的孩子，自然喜欢。”
“那你怎么不看他，也不肯抱他？”苏羡染一语中的。
“我……我怕我手脚太重，伤到孩子了，染儿，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多想。”说着，准备将两人叫回来，让她们把孩子抱走。“孩子也睡了，你也多睡一会儿吧，明天再让你来看他。”
“钰。”
轩辕寒钰脚步顿住，他没有办法无视她。“怎么了？”
“宝宝是无辜的，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
轩辕寒钰走回来，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眼里染上了一层笑意：“不管你的事，孩子，我很喜欢，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抬头看着北方。
“嗯？什么？”
他用大拇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先别问了，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告诉你，好吗？”
他是怕她知道了，会伤心，而御医也说过，这个时候，不能让她落泪，以免留下病根。“你喜欢孩子，就让他陪在你的身边，好吗？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苏羡染点头，又闭上眼睛，其实她最想做的，是抱抱她的孩子，捏捏他不太好看的小脸蛋，试试手感，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敢动，他也不会让她动，能够让孩子陪着她，已经算是他的底线了。
耳边的呼吸声微弱但均匀，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婴儿身上的奶香味，苏羡染勾了勾嘴角，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进来，给大殿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的光芒。
苏羡染恢复了些许力气，也没有觉得身下疼痛难忍了，伸手，却没有在相应的地点摸到孩子，顿时大惊。
“啊……”
这一叫，惊醒了在床边睡着了的轩辕寒钰，他立刻揉了揉眼睛，抓住了她的手，“染儿别怕，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呢？”苏羡染一脸的紧张，倒是忘了自己不宜情绪激动。
“别急，我怕孩子晚上哭，会吵到你了，所以让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一紧，苏羡染双手揪着他的衣服和肉，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的力气不大，但轩辕寒钰却觉得手被她抓痛了，那种揪痛，一直沿着手臂，传到了心里。看着她不相信的眼神，他心里更痛，是他让她害怕成了这样？她以为他会对孩子怎么样？
“染儿，你先冷静一下，孩子没事，他在吃奶。”
“我不管，我要孩子，我要亲眼看着他活得好好的。”
“好好好，你别激动。”
再度转身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多了，但却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也许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她想明白了什么，也许那天他的伤痛与狠戾，被她感觉到了。
“染儿……”轩辕寒钰只好这样和她说话：“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对他怎样？”
“可我都知道了，你那天就是嫌弃他了，还想，还想……”剩下的字，她不敢说出来。其实就算她昏迷了，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对南宫大哥吼出去的那句话，他分明是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轩辕寒钰苦笑无语，只好上床，从后面轻轻揽住她。“染儿，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那天，我的确恨他。”
苏羡染身子一抖。
他将她抱着，放下来，让她面对着他。“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尤其是中间的部分，如刚洗过的黑曜石一般，只是，里面有掩藏不住的悲伤。苏羡染就这样看着他，一直听着他说话。
“我出生的时候，母妃也是难产。”他的声音低沉，尤其是在提到往事的时候。苏羡染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了他的眉心，想将里面的褶皱拂去。他将她的手拿到了唇边，轻轻啄吻一下，而后又贴在心口处，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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