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会变得这样八卦哩?莫非真让阿爹给说中了,有人要兴名堂?他用心听着,也和其他人一样,象是被陈雷吊起了胃口一般。
押粮队里并不全是马场的军士。有近三分之一的是从别的部队分派生过来的。这里头到底藏了多少双别样的眼睛,没人知道。所以,洪有福暗中嘱咐过天赐,要他密切注视着这些人的动静。陈雷就是那三分之一中的一员。
陈雷指了指眼前的大山,答道:“狼的叫声。这山里头有狼。”
话音刚落,惹得“切”声一片。
昨晚又不止传来一两声狼叫声,此起彼伏滴相唱和。除非是聋子,不然谁会听不到?
“你们说,王大牛他们跟着将军进山,会不会是碰到了什么意外?”陈雷停下脚步,指着眼前的大山,皱眉问着。他眼里尽是担忧和牵挂,“将军回来了,他们却一个也没有回来呢。”
其他的伙头军这才发现他说的没错。将军昨晚明明是带着五十来号人出去的,可是今天早上,那五十个人就象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也不见了。只有将军和一个传令兵回来了。
难道全喂了狼?
眼前的巍峨的大山笼着一层薄纱似滴雾气,神秘且阴森。想想昨晚那阴森森的狼叫声,众人脸色乍变,纷纷打着寒战。
“胡说什么呢?”天赐气愤的哼哼,“王大牛他们的身手很不错的,又是五十多个人,怎么可能全喂了狼?陈雷,你这些话要是传到将军耳朵里,轻则是要吃军棍、插箭游营,弄不好会小命不保。”
大陈军规,妖言惑众者,至少是处以十军棍以上的处罚。情节恶劣者,斩立决。
天赐既是洪大人的长子,又是将军的亲兵兼传命兵。众人闻言,立刻象锯了嘴的葫芦,缩缩头,不再作声了。
偏偏是那个叫陈雷的跟他扛上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他们一个也不见回来,只有将军他们两个回来了?”陈雷不服气的反驳道,暗中用了一点点激将法。
“自然是另有任务。”脸色涨得通红,天赐脱口而出,“将军要他们暗中保护……”
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的打住,同时懊恼的捂住嘴巴。整个样子就象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一样。
“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自有将军安排。你操什么心”天赐恼羞成怒的瞪了陈雷一眼,直哼哼。
他的话应该就是内幕。众人松了一口气,放心了。这是去前线打仗,人都是怕死滴,被人暗中保护的感觉真好。
陈雷挠着后脑勺,讪笑道:“洪兄弟(郭家的案子还有翻案,天赐用的还是洪有福的姓。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洪有福是他亲爹。他是洪有福的长子),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兄弟我这不是担心王大牛他们的安危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陈雷被罚了,其他人觉得自己指不定也会受到牵连。于是,在场的人纷纷的帮着说好话。
“就是,就是。陈大哥是有口无心的。”
“怪不得,后半夜狼叫声稀了。很有可能是王大牛他们给赶跑了。”
“王大牛的功夫很不错的。一两头狼估计是近不了他的身。”
……
话题渐渐的扯得远了。众人一边漠无边际的扯着,一边砍柴。很快,他们就每人背了一大捆树枝。其中,就属天赐的那捆最重。他用绳子把柴火捆结实了之后,蹲下身子去背柴火。
“洪兄弟,我来帮你。”陈雷笑眯眯的过去,帮他提了一把。
有他帮忙,天赐轻松的站了起来。他抬头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谢道:“谢谢你,陈大哥。”
“自家弟兄,不要客气。”陈雷也背上柴火,亲热的和他并排走着。两人处得很融洽,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到营地,将士们已经全部起来了。生火做饭、喂马、检查车辆……营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胡三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兔儿爷,手里拿着一卷图纸,急冲冲的走到中营。
那里,长安正在侍候着“高将军”洗漱。
见胡三走了过来,长安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纸卷上面。借着倒水,他低头小声说道:“将军,胡大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图纸。”
“高将军”闻言,手里的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一双剑眉不易察觉的在眉心皱了一下。
说话间,胡三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来,得意的嚷嚷着:“将军,末将总算看明白了。这热气球其实不难制作。最关键的就是……”
“胡大人”“高将军”把手里的帕子随手扔给长安,转过身来,打断了他。
胡三的视线刚好对上她那灼灼的目光,生生的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懊恼不已:一得意怎么就忘了眼前的这位只是将军的替身
这一下子的工夫,他的后背上已经是汗涔涔——刚刚他险些拆了将军替身滴台。
昨晚,洪有福偷偷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热气球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稀奇玩意儿。现唯一知道热气球制作方法的高静离开了。临走之前,交给他一叠图纸,让他照着图纸捣鼓,还说,这玩意儿关系到一万先头部队将士的性命……晕死,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于是,昨天晚上,他挑灯夜战。
老天保佑,这玩意儿不是很难。总算被他弄懂弄透了。
在心里亮了堂的那一刹那,胡三首先想到的是要向高静汇报这个绝好的消息,却忘了营中的那位只是一个替身。而那名替身对热气球是一无所知。众目睽睽之下,他跟人家去讨论热气球的制作要点,不是成心拆人家的台么?
而胡三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的那番嚷嚷对于仇红缨来说,简直比天簌之音还要美妙动人。
仇女侠在心底里冲胡三连声说着谢谢。多亏了这位高人。从此,她可以放心大胆的把热气球的事推给胡高人了。丫丫滴,她仇红缨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热气球”?那玩意儿是方是圆,她压根就没见过叫她怎么去指导将士们的活计?
“如此甚好。”仇女侠学着高静的样子,颌首轻笑,“本将军事物繁忙,分身乏术。以后,有关热气球的事,就全权托付给胡大人了。”
“是。”胡三抱拳领命。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大人尽管开口就是。”仇红缨走到胡三跟前,促狭的笑了笑,压低嗓子说道,“针线活儿的事,我是精通的。”
胡三闻言,愣住了。从来没有女人这么近距离的跟他说过话。一时间,老童子鸡满脸飘红,小心肝禁不住滴扑扑狂跳。
这男人……怎么跟个不经事的少年儿郎一般仇红缨吓了一大跳,慌忙大步逃走。同时,她更加佩服起高静来:一个女娃家家滴,能和这么多老少爷们相处和睦,不易啊。至少她仇红缨就做不到。
“阿欠”高静打了一个喷嚏,心中狂喜——太阳出来了,驱散了山中的浓雾。他们终于可以走出这片林子了。
按照老罗头给的地图,昨晚,高静等人抄小道向困猴谷行进。不想,他们却一不小心走道了道,拐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
“将军,快来看,前面有户人家。”王大牛指着前面的树丛深处,兴奋的喊道。
第220章 山花深处
第220章 山花深处
扒开跟前浓密的树枝,高静看到的是一坡灿烂的野菊花。整整一坡的那种金黄色的小雏菊。
花丛深处,一角绿竹屋檐若隐若现。
貌似那边有人家。
——“高进,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种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菊花?就是这种小雏菊吗?”
——“切……呃。好吧。野菊花也是菊花……”
秋日下,西郊的一处山坡上,金色的菊浪翻滚。一名青衣少年双手翻动,变戏法似的手里的那束小雏菊编成了一顶花冠,递到她跟前:“高进,喜欢吗?”一双眸子亮若星辰。
哇咔,小正太,你才多大呀?也学人家送花了……呃,本姑娘现在可是公子一名呢。你该不是被你家嫡母养歪了吧?她按下心中的喜欢,扯起一边嘴角哼哼:“嗯,很不错呀。刘旭,你的手真的是越来越灵巧了。你将来的娘子有福了。哈哈……”
“你才……”青衣少年脸上飞红,冲她翻了个白眼,随手把花冠扣在自己的头上,“哼,不要,拉倒小爷自己戴。”
……
少年恼怒的声音狁在耳边飘荡。高静的眼睛里升起一道水雾。
“将军,小的这就过去打听打听?”王大牛星星眼的看着她。象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山里兜兜绕绕的转了一两个时辰,他们现在迫切的需要知道到底转到了哪里。
“且慢。”高静叫住了他,盯着那角半新半旧的竹屋檐,轻声说道,“我们是易装行动,不宜惊扰山民。”
“可是……”王大牛有些急了,心里止不住的暗地里嘀咕:只是问个路而已,算哪门子的“惊扰”?我的将军大人,我们是上战场杀敌的兵,又不是进京赶考的酸秀才
高静摆了摆手:“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看看。”
“将军那怎么成?”周边响起一片反对声。
当兵的歇着,让将军去探路?而且,这个将军还是个女子……这世道倒过来了。众将士的脸上顿时火辣辣滴。
高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眸看了一眼山花深处,低声说道:“这里就这么一户人家。你们冷不丁的跑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舍打劫的游兵散勇呢。”
众人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为了提高前进的速度,他们脱去了那些笨重的铠甲。一个个都只穿着黑色的军衣。雾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胡子和军衣,现在他们的样子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确实象是一队游兵散勇。
而高静则不同。人家穿的是一身考究的黑色女装短打,长发用五彩丝带在脑后高高的束了一个马尾巴。怎么看都象是一个出门游历的女侠。
两相比较,众将士不再吭声。
会看到他吗?高静心如撞鹿,拢了拢耳畔的一缕碎发,手提宝剑,屏气敛神的向山花深处走了过去。
空气中飘荡着泌人心脾的野菊花香。越往里走,香气越浓。满脸子都是刘旭的影像。蜷缩于街边的小正太、头戴花冠的青衣少年、红衣似火的新郎倌、树林里翘首盼望的褐衣青年……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翻过了那道开满山菊花的小山坡。
立马,一座简陋的农家小院出现在她的眼前:小院座落在山窝子里,占地大约有两百来平方米。院内有一间竹制的主屋、东厢屋和一间茅屋。半人高的竹篱笆上搭着碧绿的豆角秧。空地上种着几茬韭菜、葱蒜。露天的柴房里柴火堆码得整整齐齐,快有一人高了。鸡舍、猪圈紧柴房。东厢屋的屋檐下井然有序的摆放着锄头、铁钯等农具。
高静抚额轻笑。是她太神经了。这不可能是刘旭的家。
这时,只听见“吱呀”一声,东厢房的房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
心里“咯登”一响,高静本能的闪进了花丛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身影。
没错,是刘旭
高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的刘旭没有易容。但是,如果高静不是非常非常熟悉他的话,险些没有认出他来。
他已经完全和普通的山里农夫无异,身上全然无昔日滴刘三公子半分神采:脸晒得黎黑。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粗布衣裤。左边肩膀上还打了一个补丁。脚上穿的是草鞋。
高静环顾四周,发现离他们最近的邻居住在对面山坡上。两家人的垂直距离起码有三里以上。拉拉话还可以,要是送个针头线脑滴,下山、上山滴,没有两个小时走不到。
刘旭是怎么在这里定居下来的?他现在的处境怎么样……这些高静都不知道。不过,她看刘旭虽然穿着检朴,却通身收拾得干净利落,精神状态也很不错,便猜测他的日子应该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一时间,高静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过去的,早已经成为过去。她不想打扰了刘旭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静静的瞅着刘旭轻轻带上东厢的房门、打水洗脸、在空地里练习拳腿,她喃喃说道:“刘旭,保重。”
正准备离去之时,“吱呀”一声,东厢的房门再次打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了一个蓝衣布裙的女人。
“娘子,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刘旭立刻停下手脚,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扶住她。同时,也遮住了高静的视线。
“相公。”女子单手撑腰,“娘说,快要生了,不宜久坐,要多活动。”轻柔的声音里一半是羞涩,一半是甜蜜。
“那也不能太累着了。”刘旭亲热的搀扶着她,蓝衣女子迈着鸭子步。夫妻二人亲密无间的在小院里绕圈散步。你侬我侬的闲聊声时断时续的传了过来。
这是一对标准滴恩爱夫妻高静鉴定完毕。同时,她的八卦心大起,对这位横空出世的刘家嫂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人是谁呢?刘旭从哪里淘来了这么一个宝贝媳妇?莫非真的是那天搅乱婚礼的大姨姐?
可惜,夫妻俩这会儿正背对着高静。高静只能看到一个水桶般的背腰,和印象中的大姨姐相差太远。
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高静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来。哇咔,看这腰围,刘旭这小子很快要当爹了
“相见不如不见,高进,保重。”……往事历历在目。高静看着他们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步,嘴角不由轻轻翘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能看到刘旭幸福,她觉得很幸福。
“将军。”身后响起一阵细索声,王大牛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样蹲在花丛后面,拧眉看着眼前的小院子,压低嗓子问道,“将军是怕吓到了这家的娘子吗?”心里很不满:女人就是麻烦。问个路而已,至于想这么多吗?山里人家的女人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金贵?
高静依然注视着院子里的那对青年夫妻,轻声吩咐道:“王大哥,你去问路。记住,说话客气些,不要惊到了那位大嫂。”
先前是谁说我们这些大老粗面目可憎,象游兵散勇来着?怎么这会儿又要让我这个游兵散勇去了?王大牛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的看着她,回答得明显慢了半拍:“是。”
军令如山。牢骚只能在心里发,长官滴命令是不能违背滴。即便那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反复无常的女长官……王大牛按下心中的不满,从花丛后面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惊到了院子里的刘旭夫妇。
他们俩双双转过身来。
高静终于看到了刘家大嫂的脸。
“啊……”她险些惊呼出口,赶紧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不是大姨姐
竟然是绮文云姨的女儿
哇咔咔,他们俩是怎么搭上线滴
本姑娘到底错过了神马情节
高静捂住自己的嘴,花中凌乱鸟。丫丫滴,她的那对招子就是只大红灯笼啊。有木有,有木有刘旭、绮文在她身边晃了那么久,她居然一点儿奸情都木有看出来。
刘旭看出了王大牛穿得是军衣,眼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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