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逸微垂眼睑,无奈地笑了笑,“你就不能坦白一些么?”
“不关你事。”显然北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浅笙、北孤、西逸他们相识少说有一千年了,西逸很早便察觉出北孤对浅笙的感情,眼里也看进去很多事。北孤一直默默为浅笙付出,不求回报,却始终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西逸觉着北孤应该坦白一些,让浅笙知道他的心意,可自己不止与他说过一次,他就是不听,一味地坚持,还几度差点与自己翻脸,自己如今也是无可奈何啊。
“几个意思?”苏青脑子有点儿蒙,问了也没人回应——有回应才是见鬼了。觉着无趣,又坐回桌上,交叉起双腿一甩一甩的,没准备听北孤与西逸说话了,谁想西逸拿出一个红红的东西,又将她的注意勾了回来。“你也真能把它扔掉了。”
北孤瞄了一眼西逸手上的东西,认出来这就是方才自己让扔掉的请柬,不屑道:“扔了就扔了,有什么能不能的。”
“我敢保证你连看都没看请柬的内容。”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又是什么宴会,”北孤走回桌边坐下,提笔继续手中的事儿,一边不以为意道:“那是你喜欢的场合,想去就去罢,别拉上我。”
西逸自然知道北孤一向不待见东王。东王乃浅笙的妹妹浅歌,虽是姐妹关系,却从来都与浅笙对着干。浅笙宽宏大度,又念在姐妹情分,对其一直不予计较,只当浅歌是太过于骄傲,求胜心强,本性并不坏,因此也没把她真正当成敌人来防范。
可浅歌做的那些事,在北孤眼里便不一样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是这个道理。他以为浅歌绝不是一个小角色,浅笙越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便越是要出手,若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替浅笙小心防备着,恐怕浅笙已然栽她手上了。
西逸找了张椅子坐下,悠悠打开请柬瞧了瞧,虽然他已经看过了,想必是故意做给北孤看的。随后嘴角勾一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微笑,“你见过哪次宴会在‘轮回殿’里办的?”
“嗯?”北孤眉头一蹙,心感不妙。
“轮回殿是什么?”这是苏青问的,当然还是没人应答。纵然是自言自语,感觉至少是参与了其中。说白了,她就是想为自己找一点儿存在感。
“怎么样?这下想去了么?”
“把我等都请去轮回殿,用请柬?”北孤向西逸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儿,西逸只“嗯哼”一声,表示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这东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北孤喃喃自语道,思绪陷入了烦恼之中。
众所周知,轮回殿乃是惩治罪仙的地方,谁要是上了轮回台,那边意味着将失去仙身,零落凡尘经历轮回之苦,每生每世受尽折磨,不得善终。试问这样一个地方,适合用“请柬”这种东西么?东王做出如此有违常理的事来,其目的着实令人捉摸不透,怕是打的什么坏主意。
然西逸却另有想法。正因担心东王使坏,他才一定要去,自然也希望北孤一同。他以为只要他们都在,即便东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也能有人及时阻止。
“近来……好像没听说有谁犯了至于上轮回台的大错……”北孤努力回想着这几日听到的一些消息,觉着都挺平常,似乎没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是没有。只不过……”西逸这一口气喘得,使苏青忍不住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倒是有犯了错的,快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南尘
“谁要回来了?”苏青凑到北孤面前问道。“南王……”看起来就像是在回答她。
“南王?”苏青喃喃细语着,在想这个“南王”会不会也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还记得他么?”
“怎么不记得?”当年被浅笙亲手送上轮回台的南尘,如今五百年期限已至,他就该回来了。若不是西逸提醒,北孤都差点忘了这回事。当然,他是极其不愿意南尘回来,奈何却无法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
“五百年前,他将浅笙害得够惨,如今他又要回来祸害浅笙么?”北孤不是在提问,感觉更像是抱怨。西逸却劝他放宽心些,“你也别一味地排斥南尘,指不定人经历了五百年人间的风霜雪雨,已然洗心革面了呢?”
话虽如此,但北孤万万不敢拿浅笙做赌注,万一输了,他赔不起,更会恨死自己。自然,对于即将归来的南尘,他还是以为应该防范着。也不能怪北孤难以释怀,只是五百年前那件事,差一点毁了浅笙,至今想起来都仿佛历历在目,不禁有些后怕。
除了浅笙,在他们眼里,南尘便是一个十足的败类、可憎的骗子。五百年前,南尘与浅笙本是天上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谁知南尘为了谋权篡位,为了替代浅笙当上五国之首——青国的王,不惜欺骗浅笙的感情,竟还对其狠下毒手,使她堕入魔道,教唆四国起兵讨伐。若不是北孤察觉出其中端倪,及时揭穿了南尘的阴谋,恐怕浅笙早已身毁神灭,永远消逝于天地之间。
浅笙一直不肯相信南尘对自己的背叛,以为他只是一时利欲熏心,被遭权势蒙蔽了双眼,还想着自己能感化他,使他有朝一日能够回头。只是迫于规矩,不得不对其施以惩治,于是才亲手将南尘送上轮回台。
以南尘犯下的罪孽,毁其仙身,打入凡尘,使之永生永世不得飞升都不为过。然而浅笙却还是心软,只是定下一个五百年的期限。
五百年于他们而言,不过眨眼瞬间。怎够使南尘淡出浅笙的记忆?反是思念最浓之时期,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要回来。北孤甚至怀疑浅笙当年便是怀有如此想法,才定下五百年这一期限。
“浅笙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北孤没好气地瞪了西逸一眼,西逸才发觉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识趣,不禁缩了缩脖子……“不过,放心罢,有你我在,不会再让他伤害浅笙了。”
“还用你说?”
嘴角犹似盛开一朵娇艳红莲,西逸只留下一句“三日后,轮回殿”,便转身扬袖离去。
……
待西逸走后,北孤又起身走到架几案旁,拿出适才那副画打开来看,一看便是许久的沉默,带一丝暖暖笑意,融化了脸上的冰霜。
苏青背着手晃到北孤身后,侧着脑袋瞧了瞧,煞风景道:“你把我画丑了。”虽然北孤听不见。
而后只见他小心翼翼卷起画像,将其放回架几案,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轻轻一点,它便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苏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北孤多半是使了障眼法,将它藏起来了。
苏青面对感情这种东西本就迟钝,她是觉着北孤看画中的“自己”时,眼神儿不大寻常,但也没去多想。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个浅笙仙子到底与自己有没有联系。还有眼前人、西逸,又与自己所认识的孤城和南荣子允有何关系?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戏
苏青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向何处,觉着反正自己已然是一个“不存在”的存在,待在哪儿都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没有人会被她一句话逗乐,亦没有人为她的不高兴而忧心,更没有人会在她感到孤独寂寞时——来与她说说话。但她还是选择留在北孤这里,图个习惯。
于是,苏青养成了“自言自语”的好习惯。
……
北孤看书时,桌上通常蹲了一个苏青,歪着脑袋不厌其烦地问:“看到哪儿了?讲的啥啊?”
写字时,身旁通常趴了一个苏青,托着下巴晃着腿儿……“你字写得不错嘛!什么体啊?”
驻足云端远望时,肩上通常骑了一个苏青,不时伸长脖子找寻他目光落到的地方……“你在看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除了一片云海。
……
苏青偶尔觉着这样自娱自乐也挺好。当然只是偶尔,她了解自己,若这般状态长期持续下去,她迟早会崩溃,或许会发疯也说不定。
三日不长,但在等待的过程中,便显得漫尤其长……
这日,北孤终于踏出了这个地方,苏青以为他是要动身前去“轮回殿”,但半路感觉他猛地一个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苏青赶紧跟着调了个头。
“你要去哪儿啊?咱们不是去轮回殿吗?”北孤没有回答,当然这是在苏青意料之中。
苏青一声闷叹,也左右不了什么,只能紧跟着北孤。
……
结果,随北孤又来到了仙罗花海。
“来这里做什么?赏花啊?”苏青白了北孤一眼,心想一大男人正事不做,却跑到这儿来赏花,太不该!太不该了!
北孤依旧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抬起左臂,接着右手两指并拢向左手掌心划了一道……
眼前仿佛落下颗颗露珠闪耀着太阳的光芒,又仿佛点点星光汇成一条银河。
“哇……这是你的血吗?”苏青见此景象,新奇得很,惊得合不拢嘴,就跟见了金山一般,眸子“哗哗”闪着灵光……
在苏青看来,北孤这一动作就是在放血,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
注意到掌心的口子逐渐扩大,苏青吓了一跳,连忙提醒北孤,奈何他听不见,自己只能干着急。
北孤心里自然是有把握的,觉着差不多了,右手抚过左掌,立马伤口便愈合了。苏青这才松了口气,原是虚惊一场,还以为北孤想不开要那啥呢。
未等她回过神来,北孤招来一朵云,眼看人又要飞走了,苏青一个飞身扑上去抓住北孤的袖口,就跟一条彩带似的飘啊飘,任由他带着自己。快要不见了仙罗花海时,苏青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总觉着这片花海又繁密茂盛了许多……
苏青终于闭上嘴不再叽叽喳喳,一言不发地望着北孤,觉着他之所以话少,是因为将太多的心情都深藏在心底,如若不刻意去观察他这人,是不会发现冰山那面,一抹阳光。
一路跟着北孤,身边掠过的景象,除了云,还是云,波涛翻涌连绵起伏的云……因此苏青也不知道是如何去的轮回殿,就感觉北孤中途换了好几个方向似的……
当他们到轮回殿时,西逸已经在了,还有……
在苏青看来,那应该是青苏乐心和烟雨。当然她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见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突然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似曾相识……
竭力回忆了一番,终恍然大悟——原来是像极了自己的经历。只是还有一点不明白,他们与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人到底有何关系。还是说,如今见到的,都是幻象么?
……
如此想来,苏青估摸着长着青苏乐心那张脸的,多半就是浅歌了。只是烟雨,她没有听北孤和西逸提起过……
正当苏青纠结不清时,西逸便发话了,直截了当地质问浅歌道:“南王回来,乃是南国的事,与你东王何干?南国王后还在这儿,轮得到你发请柬?再说,纵观千万年来,还未曾有谁将轮回殿写进请柬里过,你倒是开了先例!”
原来烟雨是南国王后——苏青心想,自顾点了点头。
面对质问,浅歌却冷笑而过,也不看谁,也没想做出解释,只直直凝视前方,敞开的大门外翻涌的云层……不紧不慢道:“怎么不能是请柬呢?今日只是想请诸王来看一场戏而已,别无他意,还请西王放宽心些罢。”
“看戏?难不成轮回殿还能有什么“好戏”?生离死别的悲剧倒是多了去了。”
循声望去,原是浅笙驾云而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差错
“浅笙仙子。”无晴低眉微微向浅笙行了一礼。本应尊称浅笙为“青王”,可浅笙不喜人如此喊她。也不知是何时,哪位不懂事的小仙竟简单称呼她为“浅笙仙子”,她听了却觉着不错,于是叫着叫着,大家便习惯了,也不以为是不尊重。
浅笙含笑回了无晴一礼,目光顺着扫视过去,不出所料浅歌灰青一张哭丧似的脸映入眼帘,霎时坏了心情。浅歌见了青王不行礼,已是见怪不怪。说来也可笑,她心里没浅笙这个姐姐,却还仗着“姐妹关系”频频坏规矩,其实只是利用这层关系,为自己的骄傲找个借口罢了——她是决然不会向浅笙低头的。
浅笙从未计较过,她本身也以为这些繁文缛节不要也罢,此刻亦是如此。五王之中,青王为上,聚在一起时,理应处上位,不过已经被浅歌捷足先登了。于是,浅笙习惯性地走到北孤与西逸那边去了。
……
苏青一会儿蹲地上,一会儿趴在轮回台边探头望,一会儿绕着浅笙转圈圈上下打量——觉着她俩样貌虽一模一样,但浅笙看起来似乎气质了不止一点点。再想想平时镜子里那个邋遢的糙汉……瞬间移开目光,不再自取其辱。
几乎将觉着舒服的姿势都换了个遍,不过好像除了自己搓手顿脚坐不住,北孤他们皆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此时屏息凝神注视着轮回台。直觉告诉她——**快来了。
……
然而,倒数十个数过去了,倒数三十个数,六十个数……说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期望也一样。苏青数数都数蔫了,轮回台仍然没有动静。
回头看了看,才发现北孤他们也相视而望,表情皆有些疑惑,仿佛在进行眼神交流……除了苏青,他们都明白一个事实——时辰已过,然南尘仍未现身。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他在人界,或许出了大差错。
其中无晴却是按捺不住了,内心的焦急全写在脸上,连忙快步走到轮回台边望了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手足无措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该啊……应是今日啊……”
大家多少都有些诧异,唯独浅歌,仿佛早已知道真相一般,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高深模样,微微勾起嘴角,冷眼而视。
苏青瞧她的样子,好似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显然是“有备而来”。
……
果然,当一切陷入迷雾中,愈发模糊不清时,浅歌便开口说话了。“诸位可知南王为何未能归来?”
“敢问东王,为何?”当然只有无晴搭理她,其他三位都是一副“任你玩什么把戏,我就是不理”的态度。
“南王后,这你得问青王了。”浅歌扯出一个虚伪的笑脸,看得苏青一阵胸闷,觉着太“作”。
照浅歌所言,浅笙应是知道些什么,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自己知晓什么,浅笙自然最清楚,但实际情况是她也同样是毫不知情的那一个,便想着或许又是浅歌故意为难她罢了。也没怎么放心上,“你们纵是将我看穿了,我也是什么都不知。”
“嗯呵呵~”浅歌掩面“咯咯”笑了两声,“你还真有脸说出这般话?是该说你厚颜无耻好呢,还是不知廉耻?”
“东王,你别太过分了!”西逸愤然道,竭力压制住火气,免得失态,“按辈分,浅笙乃是你的姐姐。按地位,青王在你东王之上,于情于理,你都没资格如此与浅笙说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尘
“哼,她做了什么事,她自己心里清楚。我有何不能说的!?”
“你一口咬定南尘的事与我有关,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
北孤冷冷瞥了浅歌一眼,转身轻言道:“别理她,我们走。”“诶。”浅笙微微抬手将北孤挡了回去,低声在他耳畔道了句“我倒想听听她怎么说”。
虽然北孤以为没必要理会,但既然浅笙有心情陪浅歌耗下去,那他也只能留下,毕竟放不下心。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