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子不大,没走多久苏青便找到了她口中那个“男人”。
“冬冬!姐姐回来啦!”苏青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阳冬便从屋子里屁颠屁颠儿跑出来了。
孤城走到两人身边,低头仔细瞧了瞧阳冬,不服气地问苏青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比我帅,比我可爱的男人?”
“切~”苏青斜眼瞄了孤城一眼,“人冬冬还小,没长开而已,再说,就凭冬冬现在都能碾压你!冬冬,咱可爱一把给这个狂妄自大的叔叔看看。”
阳冬听话地撅起嘴巴,朝苏青做了一个“亲亲”的动作。
孤城看了,嘴角不住抽搐……
“冬冬,来,咱给这位大叔帅一把!”
阳冬酝酿了一下,收起灿烂笑容,沉下双眸,摆出了一副“酷酷”的表情。
孤城看了,半边脸僵硬……
“为何你是姐姐,到我这儿成了大叔?”
“你管我,我乐意。”
苏青抱起阳冬进屋去了,留孤城在原地,脸色铁青……
此番再见,苏青十分庆幸这里都没变,老人家身体健康,阳冬还是依旧活泼好动。要知道苏青命中这段时日,身边的一切总是瞬息万变,一眨眼,身旁的风景便不见了,或是回首前路,会发现种种皆是幻象。
经历了太多“失去”,苏青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之人。看到了什么,就希望伸手将其牢牢抓在手中,生怕什么时候它便会悄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都说对世人而言,岁月是一种磨练,走过岁月,虽然失去了青春,但每个人都会得到许多珍贵的东西。可是,苏青却认为她付出代价将不止青春,在自己的余生中,时间带不走的,还有满身的伤疤。
当然,苏青亦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她崇尚“活在当下”。
“孤城,给我一张票子。”
没错,要好生享受随身带个小金库的日子。
与苏青相处这些日子,孤城也学到不少新东西,比如学会了“票子”这个词语。于是,自觉地从兜里摸出一张银票交给了苏青。
阳冬从未见过大钱,见一张银票摆在自己眼前,脑袋里没个概念。苏青想了个法儿给他解释了一番:“嗯……如果冬冬有这些钱,可以带着婆婆去宜州城玩儿上个一年半载了。”
“真的?这么多钱啊……姐姐我不能要,婆婆说若是好人的话,即便再穷也不可偷,不可抢,不可白拿人家的钱。”
“哎呀没事儿,婆婆跟冬冬可是姐姐大恩人,收下这张票子,姐姐就算报恩了,不然姐姐心里不踏实。”说着苏青就跟小时候见大人送礼一样,硬是将银票往阳冬衣服里塞。然而阳冬死活不要。
孤城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手制止苏青道:“小孩子有骨气,不要就是不要,你别教坏了人家。”活脱脱就像是丈夫教育头发长见识短的妻子,那般口吻……
☆、第八十八章 瞬息万变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第八十九章 神秘人的身份
……
苏青知道孤城出门带了一个人回来,但自从那人走后,孤城便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心里有些担心,将阳冬抱起来走进屋里,见着孤城正坐在床沿,便问道:“婆婆怎么样?”
孤城抬眼看向苏青,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原本婆婆颈部的伤并非致命的,只是婆婆年事已高,身子骨经不起……”
“行了,别说了。”苏青拦口道,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将阳冬轻轻放到老婆婆身边。
又是两条人命。
看着眼前两张毫无生气的脸,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一个活泼灿烂,一个满目慈爱,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不是苏青看过了生死,变得麻木,而是她不会哭了。仿佛干涸一般,流不出一滴泪。
苏青忍不住去想,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何在?难道就是为了不断地尝试“拥有——失去”的滋味么?老天是为了让她看透生死,才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夺去么?或者……是为了使她明白一个道理——
罪恶不除,便不得安宁。
若是的话,那老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苏青不会流泪,只因她明白了哭泣无用——逝者不知,生者自伤。自己唯一应该做的,是报仇。只有尽快铲除罪恶,才能守护身边的人,还天下一个太平。
“孤城,我们把婆婆和冬冬安葬了吧。”
“你还好么?”孤城见苏青一直面无表情,明明伤心,却不表现出来,担心她憋在心里,将自己憋坏了。
“我没事。我知道一个地方,避世,安静。将婆婆他们安葬在那里,应该是最好的。”感觉似乎离这个世界远一点。苏青以为像老婆婆与阳冬这般善良淳朴之人,不应被世上的喧嚣所打扰,玷污。来红尘走一遭,他们最终应归于平静,得永世安宁。
“都依你罢。”
……
秋风瑟瑟诉悲凉,落尽尘土不晓哀。
遥望来时去时路,春寒往回是几载?
……
世间真与善,愿得好轮回——苏青折了一根细枝,于老婆婆与阳冬坟前留下了这样一行字,如同上次在元念雪墓前见到的一般。想起元念雪,苏青便打算与孤城一起顺道去看看她,谁知一到墓前竟见着一堆还未燃尽的纸钱。连忙向四周望了望,果然在远处瞧见一个人影,只是一瞬便没入了山林中。苏青觉着奇怪,怎么时常有人来祭拜元念雪,正想不通,孤城却道出了一些疑问。
“元姑娘怎么会被葬在这里?元家分崩离析后,元姑娘只剩孤身一人,有谁又会在她离世后大费周章将她运到这里安葬?”孤城说得没错,从宜州到这儿,遗体恐怕在路上便已腐坏。若是元姑娘的亲朋好友,怎会不让她尽快入土为安呢?
如此想来,便只有一种可能——元念雪生前离开了宜州。本来元念雪与苏青没多大交集,苏青之所以在元念雪这里费心思,是因为种种“巧合”。苏青再次穿越,莫不偶然碰到了元念雪的坟墓?前来祭拜元念雪的人,每次都抢在苏青前一步离开,难道也是偶然?自苏青恢复记忆之后,她便不再相信“巧合”,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或许这又是老天对自己的一个暗示。至于暗示什么,便需要进一步地摸索下去。
正当苏青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听见身后树叶的窸窣声,霎时绷紧神经警觉转身一看,见着眼前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娘~”苏安一见到苏青,便兴奋地挣脱了烟雨的手,一个劲儿地朝苏青奔去。苏青张开怀抱接住苏安,惊喜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易便与苏安重逢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四个人异口同声发出的感叹。
苏青望着孤城,孤城望着对面两人,烟雨望着苏青,神秘人望着孤城……
苏青即刻意识到神秘人的存在,那感觉简直像幸福砸中了脑袋——实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一下子,要找的人全站在自己面前,苏青现在不得不怀疑……
这——真不是个巧合?
不过苏青脑子转得快,转念便想到,神秘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能解释兰芝为何带人进村搜查了。烟雨也与神秘人一路,不难猜出多半是她将神秘人救出来的。但令苏青不解的是烟雨这么做的目的,苏青以为自己没记错的话,烟雨应是站在南司奕南边的。还有,她上次见神秘人明明是个哑巴,或许还是个残废,怎么如今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苏安什么都不知道,倒成了此刻最明白的人,只顾趴在苏青肩上,享受这久违的温暖。烟雨顾不了孤城诧异的目光,因她自身见着苏青,与孤城见着自己一样惊愕不已。于是走到苏青面前,听闻早已死去的人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烟雨竭力克制住心里的一丝惶恐,试着问道:“乐心姑娘,你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
苏青只微微一笑,没有作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神秘人。此时孤城亦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反复打量着神秘人的脸,不想神秘人竟先开口问道:“你……是孤城么?”
听神秘人问出这话,苏青比孤城还兴奋,急着跟孤城确认。“孤城,他认出你了!我猜得没错!真的是他!”
孤城自然是见到神秘人第一眼时,便认出了他,只是无法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无法相信这么多年,他都生活在非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中……
孤城上前一步凝视着神秘人的眼睛,从那双眼睛中他看到了从前的记忆,没错,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一手搭上神秘人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皇兄,你受苦了。”
☆、第九十章 往事如此
苏青带众人回到了老婆婆的住处,这里暂时成了他们的栖身之所。虽然离南国很近,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再者,兰芝已经带人来搜查过了,因此这里暂时应是安全的。
当然,众人已经知晓神秘人的身份,他便是当今真正的邢国皇帝——孤阳。苏青将那张纸拿给孤阳看了,“吾乃当今太子,被青苏越囚禁于此”这两行字入眼,孤阳对当年的苦楚记忆犹新。
虽然提及过去只有痛苦,但为了解事情真相,在苏青的恳请下孤阳还是道出了他经历的种种。结合杨樱与孤阳所说,再加上自己对一些衔接之处的推理,苏青大概还原了当年的情况。
原来,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都是青苏越,他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策划谋权篡位。事情的开端还得从太子孤阳说起。八年前的一日,孤阳随先帝出城狩猎,途中经遇青苏越一手操纵的变故,青苏越就在那时将太子调包。他不杀孤阳,是因为需要孤阳的容貌,太子还小,容貌会发生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假太子便需要更换面具。因此将孤阳关起来,给他喂了哑药,每日给他送的饭里也下了药,使他只能瘫在原地无法动弹。青苏越打算待太子登基后,借傀儡皇帝之手铲除朝中劲敌,扩张自己的势力,待到时机成熟夺得皇位。
如此便可解释为何皇帝生病恰逢巩州起义与南国入侵,将孤城元武派出去,命青苏越监国。元武的死亦显得愈发蹊跷。还有皇帝的病,苏青估计怕也是好不了了。自她穿越后经历的这些争斗,也都是青苏越一早算计好的,从青苏子真入宫便开始了,直到把孤城元武送上战场,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恐怕唯一一点青苏越没有算计到的,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包括孤城本人,便是巩州军归降。无法,青苏越只得给孤城安上一个“勾结巩州军”的罪名。但他迟早要除掉孤城,将孤城软禁起来,只要孤城一有异动,他便有理由将其治罪。
至于三夫人,大概是因在那时无意中发现了青苏越书房中的密道,却被青苏越发现,杀人灭口。青苏越以“三夫人患病过世”掩人耳目,却不料后来杨樱在三夫人的遗物中发现了那张纸。杨樱意识到妹妹的死不简单,但担心重蹈妹妹覆辙,于是一直没有声张,而是趁青苏越每每外出之时在府里找寻线索。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杨樱在一年前发现了书房里的密道。可杨樱在密室里什么都没找到,她那时便猜到青苏越已将太子转移了。
不幸的是,仿佛上天注定一般,谁曾想青苏越外出办事突然半道折回来,与杨樱碰了个正着。好在杨樱脑子转得快,只装作好奇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青苏越念在与杨樱多年夫妻情分,不舍得杀掉杨樱,便故技重施,也将杨樱毒哑了关在三夫人的房间里。杨樱对青苏越早有防范,只是装作不知情,却在喝药时做了手脚,之后便故作失声,使青苏越放下戒心。
杨樱甘愿被囚禁,为的就是等一个机会。此事事关重大,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败,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会牵连青苏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即便是成,她也是万分不敢苟同青苏越这种谋权篡位不忠不义之举。因此,她需要等到一个值得自己信任并且有能力完成使命的人,来阻止青苏越。而这个人,只能是她的女儿——青苏子真。
这便是苏青在承青夜那晚听见怪响的原因。因为杨樱了解她的女儿,每年承青夜青苏子真都会在外边儿玩到深夜,回府晚了怕被青苏越教训,便习惯从那间废院溜进府。杨樱便想在那晚引起苏青的注意。
明白了前因后果,至于之后的事,众人也都清楚了……
夜已深,小孩子睡熟了,大人们却各自烦忧重重,不得安心。苏青提议让孤城与烟雨单独聊聊,于是……
一国之君此刻正与自己同坐一张床上。
孤阳本是觉着不大好,倒不是因为苏青一介草民不配与他至尊之躯平起平坐,被囚禁的这些年来,他的孤傲已然被消磨殆尽,与苏青他们只当以平常人身份来相处。只是单纯以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同坐一床,有些不大妥当。
不过,谁让苏青就是一糙汉,不把孤阳当作皇帝以礼相待便算了,脑子里仍是现世那一套开放思想,觉着两人就坐着聊会儿天,管他男的女的,也没多大关系。
孤阳正别扭着,百般不自在,苏青却不管他,直截了当问道:“诶~皇上,问你个问题啊。你不是被青苏越毒哑了吗?怎么现在……还有你的身体……现在都可以活蹦乱跳了。”
“这……”孤阳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倏然笑道,“多亏了烟雨姑娘,是她医好了我。”
“烟雨?”苏青心想这也忒神了,简直是在世华佗啊,只听闻烟雨善舞,没想到还精通医术,难怪招人喜欢……再看看自个儿,就……
苏青甩了甩脑袋,赶紧将这些自轻自贱的想法抛出脑海,现在觉着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甚是在理。也不知自己为何萌生此般想法,以前的她是断然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觉此刻心绪有些烦乱,但苏青还是懂得基本礼节,自己不想睡觉,却不能扰了别人。于是与孤阳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屋子,还留下一句……
“你马上就要做回皇帝了,快改口吧,以后得称自己为‘朕’。”
孤阳听了苏青的劝诫,哭笑不得,觉着这女子倒是特别得很……
☆、第九十一章 黄昏谜影
月华如练,寒声寂。独倚窗前断愁肠。
苏青没有点灯,翘首望朦胧月色,心里几许说不出的哀愁。
往事成画卷一幕幕浮现眼前,孤城、烟雨、南司奕、青苏乐心、青苏琳、元念雪……她想念她的云裳姐,她的香云,她的南荣子允……真实与幻无之间,犹如惊梦一场,梦醒后,心却早已是千疮百孔。
苏青一惊,仿佛从过去浮沉中猛然清醒,不禁挠了挠头发,愈发搞不懂自己如今的状况。苏青觉着奇怪,怎么自己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多愁善感?这会儿还不是感今怀昔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苏青告诫自己不再多想,返身坐下,手肘搁桌上,双掌托起下巴盯着对面的门帘,心里念叨着:这孤城与烟雨叙旧得叙到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倦意袭来,却无法躺床上睡个好觉,只得痴痴坐在这里等屋里那两人聊完。然而坐着坐着,眼皮便撑不住了……
黎明初醒,苏青一觉睡到现在才意识到昨晚不小心趴桌上睡着了,心想这个季节夜里微寒,恐怕自己得着凉了。虽是如此以为,待意识逐渐复苏,却没觉着冷。苏青揉揉眼睛直起身子来,竟见着孤城在自己对面趴着,此刻还未醒过来。这时发觉肩上挂有什么东西,拿下来一看,原是孤城的袍子……怪不得自己没觉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