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那日李氏赏赐的珠钗算是比较值钱,不曾被栾氏偷去。
只是栾贵显明显知道那枚珠钗的存在,碧华下地回来总是会感觉出房里又被秋风卷落叶一般。这枚珠钗,竟也是祸根。
若不是心疼儿子,只怕连她床上的被褥也要被取走。
碧华最讨厌别人动她东西,只是想到毕竟是婆媳,她房中的东西比婆婆住的正屋好些到底是她不对。三大箱子东西,她只是将这口气咽下。而今,她怀了身孕,想要跟婆婆要些细棉布好做婴儿贴身襁褓之用。
栾氏当即摔了碗,说她守着那么多值钱物事还来算计她这个老婆子,每日里做给她吃做给她喝,都快成了老妈子了。
碧华回过神来,她嫁到栾家除了那新婚头两天,还算正常,其他的日子没有一日不骂的。
她嫁到栾家,心里就是想着种田的。只是她对农事仅限于知道的水平,多需要栾氏母子教她。春种一颗子,秋收万颗粟。说来简单,这收割、晾晒、打场、扬场那样不需人手。
秋老虎余威扔在,碧华看栾氏同他儿子在房中数钱耍乐,不然就是倒头大睡。好像帮碧华把东西弄到场院里就算大功告成了。碧华有心同栾氏讲理,却被从头到脚数落了一身不是。
还到处对人说新媳妇指使她干活。
饶是众人知道栾氏品行也不得不对碧华产生偏见,只因为碧华从来不屑于解释,从来未将柔弱的一面给他们看到。
碧华来到栾家体力消耗陡然增加了十几倍,吃得却比在李府差了数倍。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在厨房里做了点肉汤,给出门玩耍的栾氏看到,骂了个天昏地暗,说她偷吃。
这不是她的家吗,怎么就成了偷吃?
栾贵显还往李府送菜,现在才在回到原来栾氏嫌种菜麻烦,都是收的村里人的。村里人难得巴结上有钱人家,因此对收购自己菜的栾贵显多有忍让。
这,也是碧华被栾氏打骂的时候少有人出来劝架的原因。
不给布做小孩衣服也就罢了,几经周折,碧华终于接了大眼来住几天。
大眼只在这里呆了三天就受不了了。跟栾贵显趁碧华下地的时候打了一架给伤的不轻。碧华终于爆发,为了大眼也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大眼被伤的厉害,碧华抱了大眼一路走到码头去坐船去洛阳。
看着完全变了个样子的碧华,大眼哭了,“姐姐,你到底中了栾家什么毒。”
她中了什么毒?
她错在看多了种田文,羡慕那些男耕女织却没有一副下地种田的身子;错在执意种田,却识人不清;
她穿越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碧华凄然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卍字印记,她有这样的逆天空间又能怎样。
碧华陪大眼治了伤,不放心他一个小孩自己呆在家里,决定陪他几日。
难得她自婚后竟然有这样的休息时间,碧华比大眼睡的还沉。
晚上月明星稀,碧华正沉沉睡着,就听院门被拍的噼里啪啦作响。这个地方出了青娘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知道,碧华披了外衫来开门。刚拔下插栓门就被推开了,拍在碧华的肚子上隐隐作痛。
不过她也顾不得了,栾贵显黑着脸来接她,道是让她赶紧回去。碧华皱眉不已,“休要大声吵嚷,我弟弟还在睡觉。”
“呸,她是你哪门子的弟弟,我都打听清楚了,不就是个你从外面带来的野种!”栾贵显一面骂着碧华,一面贪婪的看着这个闹市中的小院子。门房上的人说是二奶奶把这间铺子给了碧华,看来是真的。
只是这个女人竟敢瞒了他们母子。这一间院子比她那些嫁妆不知贵了多少!
碧华不悦,栾氏是长辈,她不好同栾氏争执还整天被她责骂,栾贵显却是不同,碧华毫不客气的说道,“栾贵显,这里不是你家,休要聒噪。”深夜宵禁,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栾贵显理都不理,径直往里走去。碧华在房中为大眼布置了些东西,自是不愿他看到,上前拦住。栾贵显丝毫不顾及碧华是双身子,推得那叫一个随意。
碧华一路颠簸,本就不适,又被半夜惊醒,被栾贵显一推竟是站立不住跌坐在台阶上。
月亮照着,碧华眼见的月白的深衣顷刻就被染红。
栾贵显见她跌倒愣了一下,旋即看到碧华捂着肚子这才想起碧华腹中还怀着他们栾家的骨肉。待看到她身下流了那么多血,真的慌了。
他历来听母亲的话听惯了,娘说有了身子多干活才更容易生,便就信了,经常对碧华疲累的神情视而不见,这不,三个月的危险期不也没出事么。
这会儿才终于想起,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事故,栾贵显连忙抱起碧华就要去医所。
碧华给他一动抽气都疼,连说让他去请大夫。
栾贵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郎中出诊费用着实不低,道是无有银钱。
碧华自空间内取出二两银子,道,“快去。”
栾贵显看碧华身上果然有钱,心头顿时怒了。娘说她的嫁妆绝对不止那三个大箱子,奈何他们母子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今日一见,果然如她娘所说这个女子藏了私房银子。
栾贵显抱起碧华却没去医所,径直出了城门。
碧华疼得昏昏沉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在去夹马营的路上,咬牙道,“栾贵显,你做什么!”
栾贵显挥鞭急赶,头也不回的道,“娘子,洛阳看医问药太贵,我们还是去夹马营看吧。”
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她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啊。出门的时候大眼还追上来问,她还把大眼哄了回去,如今她的肚子快要不行,他却为了省些银子要去几十里之外的夹马营!
碧华在骡车上颠簸着,只觉得肚子飞快的瘪了下去。若有人瞧见,就会看到鲜血一路蜿蜒,很长,很长。
65谢君为我做恶人&番外
碧华的胎儿当然没保住。
只是栾氏却把责任都推到了碧华身上。
坐小月子的日子里;碧华不动不说话;栾氏哪怕只是给她喝些清汤还伴着冷嘲热讽;她也没有回应。
哀大于心死么?
栾贵显看碧华明显不正常,到底给她请了游方郎中。那郎中探脉半天,又见栾氏诊费小气;铁口直断;说碧华伤了根本,再不能生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月子还没结束,栾氏就请来了村中长者,说她不侍姑婆,说她将栾家骨肉致死,说她往娘家倒腾银子;说她实是骗婚,说她……
一桩一件,栾贵显相中了下家,打算拿碧华的嫁妆去聘新嫁娘,只瞒着坐月子的碧华一人罢了。
碧华淡淡的拿着嫁妆单子问栾氏母子讨要嫁妆,被栾氏连推带搡净身赶出了栾家大门。
碧华仰天长笑,栾氏母子屋中玩耍,她却独自翻晒粮食,她到底是如何才变得这么圣母。
大眼恨她不争气,却还是在她小月子快结束的时候来看她。同来的,还有新婚刚满一月的赵弘殷。正是护送新婚妻子回娘家住对月,看到大眼一人驱赶马车过去照拂,不想竟得知了碧华的不幸。
赵弘殷的到来,让碧华得到的原本少的可怜的同情彻底湮没。之前栾氏说她故意流掉胎儿还没人信,这会儿看到显然来自富贵人家的赵弘殷,顿时非议一片。
随便吧……
碧华已经不在乎了。
碧华回到安从巷养伤,闭塞多日。
待青娘来探的时候才得知,史家沟,一夜被屠了村子。她们都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碧华却不觉得。
赵弘殷竟为她至此……
碧华簌簌落泪,她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那夜他在门前站了一夜,她竟狠心的不肯见他。
事到如今,碧华无颜再面对赵弘殷,忽一日悄悄瞒了众人离开洛阳。青娘等人只得她一封告别信,再无消息。
洛阳郊外,夹马营。
眨眼,过了一个年。
次年,朱温大败回京,传闻梁帝病重,一时朱温的义子们各起心思。
六月朱温次子朱友圭篡位,大封一众有功之臣,其中,竟有青娘的夫君,李致远。
此时由契丹经由新疆传入一种消暑圣品——西瓜,众人正欣喜夏天多了一道佳品时,朝局正风云变色。
丞相敬翔暗中支持三殿下朱友贞,助其联系手握大权的大将军杨师厚,准备以讨逆之名夺位。
李致远一时得意露了行迹,敬翔暗示除之。
碧华听闻李家有难时,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决意去见青娘,她虽做不了什么,但青娘对她有情有义,怎可此时掩耳盗铃,故作不知。
府中门房又换人了。
碧华递上名帖,“太平居士”。
门房惊讶,原来这女子就是太平居士,传闻涿州地区出了一位顶顶有名的居士,帮人驱鬼捉邪。众人不知缘故,只听传闻道她乃是个大祥之人,凡她所到之处阴霾之气便会消散的一干二净。
碧华求见二奶奶,险些被拒。只因李致远在敬翔暗示之下进了天牢,葳蕤轩中已是多日不闻笑语。
如何有心情做这些捉鬼驱邪的劳什子。
青娘看到碧华,竟抱着她痛哭起来,连日的担惊受怕今日一见碧华全都释放了出来。
两人房中叙旧,碧华方得知其中详细情形。
原来当年她在大姐耳边散播的消息竟成了真事儿,不过其中另有内情。
当年陈大小姐之所以死活不愿意嫁就是因为听闻了一条消息说李致远不爱女子且宠了一个外室的戏子。现在才知道迷恋戏子是假,与朱友珪暗会是真。
李致远一时得意露了行迹,青娘这才知道其中原委。道,“日常里对我这个同床妻子不曾漏过一句,我尽心尽力服侍竟换不来他一片真心。谁想到竟在外面给人知晓,此刻要他命的可是他的亲爹亲娘亲大哥呢。”
碧华本不善言辞,此时只能抚慰,道是多花些银子打点,总不会李家上下当真不管不顾。
青娘惴惴不安,道,眼下能救她夫君的还真有一人。
正是她,“太平居士”。
原来李致远同朱友珪交好,赵弘殷却是朱友贞的铁杆玩伴。碧华得知后,联系赵弘殷说情,救下李致远,重又悄然远遁不提。
夹马营,碧华用她做太平居士时候攒下的银钱,置办了一处小院子,正名青青。奉了一对与她同姓杜的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做名义上的父母,过起了乱世中的小地主一般的种田日子。
杜氏夫妇死后,家中只余她同大眼。碧华再未踏出院内一步,衣食住行所用之物,所看消遣的书籍,庄家田亩,俱都由大眼打理。
923年四月李存勖魏洲称帝,国号为唐。
十月灭梁。
十二月迁都洛阳。传闻李家重新富贵起来,因为出了一位太子妃。
赵弘殷父子是保皇派,父亲殉葬前朝,他只得离京避难,落魄乞讨于已经更名青青的碧华家门前。
碧华以为大眼回来了,开门见一乞丐昏倒门前。冬天寒冷,她若是不管,只怕这人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恰好大眼回来,他将这乞丐扶进房中。将暖炉给他贴身防着,喂了些热水,这人终于缓缓醒来。
赵弘殷一睁眼,看到碧华平凡却温和细致的脸孔,只以为自己在做梦,两人分别已余十年,她如何还会是这般模样。
“碧华。”赵弘殷还是忍不住喃喃念起心底的那人。他赵家一家老小俱都被杀,只他一人被青娘运作救了出来,当初他也不止一次庆幸,还好碧华当年坚持不嫁入赵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赵弘殷养好伤,也不说离开,碧华也不赶人。
还是大眼看不下去,戳破了二人之间的窗户纸。
两人再续前缘。
婚后不久,大眼即留书离开。碧华此时方知,原来大眼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不忍碧华孤身一人,怕她被乡邻欺负。碧华自离开栾家种种改变,他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如何有了替人驱鬼的能力却问也不问。
青青,原名碧华的女子,有了赵弘殷相助,便出资修了一道她早就有意多的风水,将夹马山中间穿流的河改道绕山,只留一小小深水潭,远望如同官帽上的玳瑁。这都是道听途说的一点风水知识,做做戏耍,给乡邻吃不上饭的人一个混口饭吃的借口罢了。
赵弘殷对碧华缘何青春一如十年之前缄口不提,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着实过上了乱世中的安逸日子。
926年,李存勖在兵变中被杀,李克用,李存勖之父,其养子嗣源入洛阳监国。即位后改名亶,改元天成。
不想,李漪澜竟没有皇后命。
927年赵弘殷次子出世。长子乃是其洛阳赵府中娶的妻子所生,只是那一场灾难夭折了。
赵弘殷将儿子取名匡胤。碧华虎躯一震,直当是巧合。
只是赵匡胤出世之时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由是碧华同他取乳名“香孩儿”。
夹马营,又称甲马营,是唐时禁军的屯驻之地。
碧华同赵弘殷正惊异却听街上人声喧嚷,原来众人见半夜此处有赤光冲天,远处望见,以为夹马营失火,齐来救火,临近才知并无火起,只有一刚出生的婴儿呱呱而泣。众皆称异,后来人们提起夹马营,便径直称作火烧街。
赵匡胤得此异象出世,其父认为此子必有大作为,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教他经学,自己亲自教导他武艺。打从赵匡胤会说话起,便在夹马营称霸了。
碧华改了风水之后并不曾见过什么异状,忽一日传闻有人在谭中见龙,有老者听闻若将祖宗骨灰放入龙口中日后将会登上九五之位,便哄骗年幼的赵匡胤下水。赵匡胤入水之后果然在潭底见龙,留了个心眼,悄悄从潭上另一边出水回家,取出祖父的骨灰放入沉睡的龙口之中,把老者的骨灰仍用包袱裹了挂在龙角之上。
巨龙陡然转醒看他一眼低吼声就这般转身走了。
数年中赵弘殷陆续聚拢父亲当年部下,投靠后汉,重新从戎。青青任其离去,独自教养赵匡胤。
时,赵匡胤已有了几个相当得力的玩伴,如韩令坤、慕容廷钊等人。
后汉时,赵弘殷以其军功升任护圣都指挥使。
再次娶了门当户对的正头妻室,生子赵光义、赵德芳。碧华无意恨他,两人之间早不是爱恨情仇可以说的尽的了。
后来,赵匡胤辗转投靠郭威。
赵弘殷被派护驾出征,父子战场相遇,其在儿子劝说之下倒戈相向,促成了后汉的灭亡。
外传:
那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做了皇帝。
皇太后自然不会是赵弘殷现任的妻子。
只是他做了皇帝时去请青青,才发现亲娘早已离世。仆人奉命火化,他只见到一个骨灰坛子,内有鸽蛋大小舍利一颗。赵匡胤将舍利当着众人面取出,遵遗命不大兴土木,防后人盗墓。
纵使青青身死,她也是太后。
香孩儿念母,常常把玩那颗舍利子,后竟茶饭不思,常忆起未能得见娘亲最后一面痛哭流涕。
青青叹息一声,他既取了那颗舍利子也是天意,以幼时常玩的小石马为证,现身相见。
得知弟弟有意当皇帝时,便有意对儿子施加不欲他为帝的想法。筹备好之后,随母亲到现代社会生活。
青青被人推醒,见自己立在当年那块石碑前。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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