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殷有些奇怪,一帖药就治好难道不是好事么,少花多少钱啊,很多没钱的人都希望花最少的钱把病治好。听到碧华这样说略一思索,明白其中问题所在,主动招呼了朱大夫过来打算帮碧华问问。
等朱大夫问诊的人虽然不多,可到底还有几个排着队呢,见朱大夫频繁被叫开,有几个人就不舒服,不过看到赵弘殷一身非富即贵的样子又不敢招惹,只敢怒视着心内腹诽罢了。
朱大夫心里也有些不耐烦,刚刚赵公子急吼吼的样子好像什么大事,他过去一瞧不过是普通的小儿伤寒罢了,随手开了药房等着喝药就是了,如何又来聒噪。不过想到毕竟是赵家的人,往日里他只怕连给赵家人看病也要看御医的空子才能去。想到这里,还是起身过去问道,“不知赵公子还有何事?”
赵弘殷拱手问道:“是这样,我看我这个小兄弟难受的厉害,朱大夫怎么一帖药就可让他痊愈了?”
朱大夫见他怀疑自己的医术就有些不喜,不过人家到底是看惯了御医的人家,便只好忍耐了道:“病得不深,一贴足够。”
碧华看了看赵弘殷,见赵弘殷没有开口再问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大夫莫怪,小女子只是听闻有些猛药一贴就可治愈病患,却会伤到患者元气,因此想多问几句。”
朱大夫是什么人,洛阳城除了那些御医,就是他的医术好了。要不是他仁心仁术,便每日不坐堂只往那些官宦人家跑跑就可一生无忧了,哪里容得她一个黄毛丫头置喙。即便她表面说得再客气,到底是怀疑他的医术的意思,再一看赵公子面色方知一切都是这个女孩子的想法,便怫然不悦道,“老夫自问医人无数,姑娘若是信不过老夫,便另请高明吧。”说着就喊一旁的学徒去后面把煎给大眼的药停了。
碧华一看知道自己坏了事,有些慌又有些气,“大夫,小女子第一次前来问诊,我自己是个大人也就罢了。偏我弟弟刚刚五岁还是个孩子,实在是担心的很,若有得罪还请大夫莫要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说着就是深福一礼。赵弘殷拦都没拦住,不悦得对朱大夫道,“病患家人问问又怎么了,你如何就要赶人!”
朱大夫见赵公子对这女子如此关切,方才又是亲自把这女子的弟弟抱进来的,只道他们关系匪浅,便忍了忍道:“望闻问切都已做过,此子确实不需第二贴药。老夫这里往来病患何其多,若是每人都要问上半天,门外等着的那么多病患怎么办?”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碧华有些哑了,看了看赵弘殷,这才无奈再次道歉道,“是小女子浅薄,还请大夫饶恕则个。”说着又是一礼,把赵弘殷给彻底惹恼了,朝这个朱大夫吼道,“就是御医也得跟病患家人交代清楚吧,不然谁知道你开的什么药。”
这话别人兴许说不得,不过洛阳赵家仅次于皇家、丞相敬家、户部尚书李振李家,大将军杨师厚杨家,便是他光禄寺卿赵家了。赵家官职不高却手握重权,掌管着全国各地职位升调,因此等闲得罪不得。因此,御医们别家说不得,他们家却是说得的。
朱大夫无奈,只好说,“药实在是不用开了,他面泛潮红却不高热,想应该是才病不久,一贴温性中药发汗足够了。”说完沉吟了下,又道,“药补不如食补,此子醒来若是咽痛,我这里倒还有一方,名叫‘苦酒煎’,姑娘可用心记下。”
碧华连忙称是,洗耳恭听。
苦酒煎:鸡蛋1个,敲破一端,去蛋黄、留蛋清;醋适量,倾入蛋壳内,并放入半夏一钱,置火上烤沸3~5分钟,除去半夏,趁热下蛋清,搅匀,少少含咽。
源于《伤寒论》。方中鸡蛋清能解毒利咽;半夏,《神农本草经》主“喉咽肿痛”,取其能散结消肿;醋则取其有收敛、解毒作用。用于咽喉肿痛不能语言,声音不出。
朱大夫最后又嘱咐道,“如无老夫所说状况则不必用此方,只初时注意不要吹风,多休息就好。”
碧华连忙一一记下,生怕因她疏忽再将大眼病情延误,称了一钱半夏备了,这才道谢离开。
抱了大眼回到李府后院内宅,将他放在自己床上,这才想着,这位大夫医德绝对不错的。照往常,大夫只有多开药,从没有少开药的,完了预防的时候竟然还是让碧华用的偏方,由此可见一斑。
赵弘殷的马车就在平安堂外,是他一路送碧华到李府后门不远才停下离开的。碧华心下感激,只是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只道日后再会。
对于一个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碧华心里还是有几分惊喜的。毕竟这个人她当初也是放了几分真心下去,只是还没等她沉沦,梦就醒了,因此两人感情都断得不是很痛。此时见了,两人仿佛多年好友,相互之间气氛既不冷凝也不沉闷,没有人刻意挑起话题,只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对大眼的病情谈论几句,又问别后境况,不一会儿也就到了。
碧华去厨房借了炉灶特地熬了小米粥,备着给大眼醒来喝了。汤药在平安堂那一耽误就没熬成,碧华便拿了回来自己找砂锅熬。好在平安堂里的学徒都细细嘱咐过怎样熬制,中途没出太大问题。连那砂锅盖子也因为看多了电视而提前备了块布垫着没烫着。
估算着药凉了差不多便将大眼轻轻唤起,哄了他吃药。大眼乖的不像个孩子,一声苦也没叫,碧华问道,“苦不苦,吃块糖。”
大眼摇头道,“不苦的,姐姐,有点酸,挺好喝的。”
碧华以为他在哄她,尝了尝碗底的一点,果然是酸的,只是还是有点苦头,便还是捏了一小块糖让大眼含了,“乖,记得糖吃完以后再睡。”说着重新给他盖严实了被子发汗。
大眼看碧华似有些疲累,便道:“姐姐上来陪我吧。”
碧华真有些累,怕他含着糖睡着便让他嚼碎咽了又喝了点清水漱口,这才上床虚搂了他闭眼假寐。不想,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碧华同大眼睡得正香,李家前面正乱成一锅粥。
李氏一族李光普一房便是长子嫡孙,理当族长。又加官位显赫,族中众人可说是全凭李光普荫翳。二太太就经常在李氏面前说,“大嫂手指头缝里漏出点儿来,就够我们一家子吃一年的了。”说的李氏脸都笑成了菊花。
众人巴着她,实属正常,听惯了这些话,又掌着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自己大儿子又打理着族中产业,说是族中产业不过是李光普碍于面子拿出来养活族里的一帮子亲戚罢了。如上种种,李氏膨胀到一点儿逆耳的话也听不得,连李光普给她弄了一个私生女带进来,她都毫不客气的挠得他半月称病不敢上朝。
往日里奉承她最多的二奶奶,今日竟把她当猴耍了一遭……
57二太太来了
碧华睡得正香的时候;前面李氏院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皆因青娘十分惊讶;万分为难的道出蒲萄酒的市价不如婆婆跟她讲的贵。
酒商来送酒;厨房里孟大壮家的收了酒让他去找当家奶奶结账,转头就去了李氏房里请功。当家奶奶不就是青娘,她在府中虽主事端了几分公正严厉的架子;却实在不敢把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的。便十分惊讶的问道;“二太太竟是没告诉你们,这酒;我们不要了么?”
酒商大惊失色,“二奶奶,这酒可都入了你李家的库了,现在却要跟我们说不要了,这如何使得!”
青娘端庄的笑;显出对他的情况很是体谅“稍安勿躁,我带你去见我家太太,钉是钉铆是铆的说清楚,必不会亏待了你的。”
青娘其实不当家这事儿,二太太倒是跟他提过,因此青娘这样说他反倒松了口气,心下以为是青娘从中作梗呢。于是应道,“如此最好。”
说罢,青娘当先带他去了李氏院中。
身后,酒商悄悄的要随从去找二太太,青娘只当是没瞧见。
李氏院中很忙,一帮子丫鬟仆妇围着她,大小事宜零零碎碎,李氏无不经心。青娘看到这个情况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她真实掌控的,只有一个厨房,还让大嫂留了几个,婆母换了几个。
掌管酒水的,是顶替了花妈妈的孟大壮家的,这会子正在李氏房中请功,李氏的贴身妈妈余氏自然是离不了的。她的女儿轻云,因为临着重阳节宴,提了一等丫鬟,正经的掌管了李氏房中的钥匙箱子。
门口的小丫鬟见是青娘过来,忙忙的进去通传,不会儿就出来请她。
李氏的门帘换了重紫元宝富贵帘,正适合秋季挂,崭新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这样的料子,一般人家的老太太做身过节的衣服都够了,她却拿来裱了门帘子。青娘微微笑着,这帘子正是她贡献出来的料子,不过没想到婆母拿来做了帘子罢了。
跟李氏的关系一日千里,她早已经直接称呼李氏为“娘”,这会儿帘子还没放下,青娘就委屈的喊上了,“娘,您可得给儿媳做主。”如此大呼小叫的,还在一众丫鬟婆子面前,实在不好看,可李氏就是吃这套。
见青娘委委屈屈的来求她,脸上讶异道:“我的乖儿,这是怎么了,快给你家二奶奶看座。”
看座,她还不够资格坐在李氏的榻席上同她亲近,青娘心下一凉,面上却对给她搬来牡丹繁华鼓凳的轻云柔柔的道谢,“轻云姑娘好像更漂亮了,娘这房里的饭格外好吃不成。”
李氏因了余妈妈对轻云也格外看重,听到这话拿瓜子佯作要扔她,笑骂道:“打你的嘴,左右一个锅来出来的饭,还能少的了你那口不成?”
青娘连忙陪不是,说着好像突然想起来一般,刻意放低了声音道,“娘,那个酒商怎么来了?”
李氏没做多想,“节宴送酒自然是要来的,”说完反应过来,脸顿时黑了,“他还真敢来,给我打出去!”
青娘连忙拦住了,“娘,人家的酒都放在咱们酒窖里了,如何把人家打出去?”
李氏一愣“酒收下了?”想到这是归青娘管的,不悦道,“说不要酒的是你,怎么就收下了!”
“娘——”青娘才冤枉呢,只是不敢跟李氏辩驳罢了,“酒商拿着条子就来找我,儿媳还以为是您老人家跟二太太商量好了呢。”
这话说的……李氏从来就不是一把掌家好手,被婆婆辖制了多年,又给大儿媳妇儿拿捏住好几年,她自己又是个惯会享受不会经济的性子,当初听青娘把市价一说也不做探查立马就信了,把来访的二太太好一顿口水,还以为二太太不敢再来,怎么就直接让酒商把酒水送来了。
丢面子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说的,如此便含糊过去了。
一旁孟大壮家的却听得心惊,连脚踏也不敢坐了。昨儿她让二太太赏了几两银子初还奇怪呢,接着听说只是要她把送来的酒水跟原先的放在一处就好,便心安理得的受了,谁成想竟会出了问题?
李氏自个事情没办妥帖,自然是不能再儿媳面前认错的,转头就去瞪孟大壮家的,“作死的东西,如何不禀我就收了人家的酒!”
孟大壮家的噤若寒蝉,支吾的认错,偷偷的却把眼睛看向了余妈妈。
余妈妈不慌不忙的把茶端给李氏,“太太且息怒,这里边只怕是有事儿。”
李氏也不想在儿媳面前训自己的身边人,因此接了余妈妈的话题,“怎么说。”
余妈妈便寻思边说,语速有些慢,“酒商来送酒,这正是时候,只怕孟大壮家的以为是咱们订的酒才收下。您当初跟二太太都说清楚了的,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送上门来,其中必有蹊跷。”
这话几乎都已经说明白了,二太太仗着身份在往府里硬送呢。
李氏啐了一口,“呸,就她那暴发户一样的德行,哪个台面能让她上去,吃我手指头缝里的食儿涨起来的,以为自己是多大身份呢。”说完想起青娘是晚辈,在晚辈面前未免失了体统,不由看了她一眼。
青娘微笑如故,似乎什么也没听到,李氏不由对这个儿媳心里又加了一分。
余妈妈拦不住李氏的直肠子,只好赶紧转移了话题,“这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怕要二太太来才好说辞。不然他只说是酒已入了咱们的库房,咱们就占不住理。”
“难不成真把钱给他,你当我手里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么。”李氏想想就憋气,茶也不喝了,碰的一生就搁在桌子上。
余妈妈人老成精,知道李氏这是对她有了几分迁怒,也不害怕,拿扇子慢慢给她打凉,“太太莫要气坏了身子,有了二太太在,总不会是咱们硬赖了他的酒,还给他就是了。”
青娘心下暗笑,只怕她二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正是呢,若是二太太真不知道这酒商过来,如何孟大壮家的问也不问就收下了,收下了她说要去找太太,怎么又去找她。
一介商贾,登堂入室,必是有所依仗的。
这边李氏刚让人去请二太太,院门外就来通报说是二太太到了。
李氏道没多想,只冷哼道:“来的好快。”
二太太如同昨日一般浑身金光闪闪,只是又换了一身行头,见了李氏先是亲密问好,见李氏直接就把话挑明了,让她把酒商打发回去,不禁诧异道,“大嫂却不是拿弟妹做耍子,大节下的,让人家搬来搬去像什么样子,让周围邻居瞧见了,也有失脸面啊。”
李氏看二太太像是要硬赖,顿时怒了,“二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管着李家怎么就有失体统了,你看看你穿的这身,哪点儿像是大户人家的太太,穷人乍富,一路走过来让人看了这才是丢我李家的颜面呢!”
二太太炸毛了,“大嫂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往日里咱们都依靠你,吃的是你这房剩下的,穿的是你这房不要的,传出去谁不说你待妯娌刻薄。今儿弟妹我凭自己本事自己挣了自己花销,哪一点丢了李家面子了。”
余氏听着两个主子话题偏的厉害,连忙上前给二太太递茶,“二太太,您喝茶消消火气。”见她接了知道她无心跟李氏真吵,心下有了几分打算,这才开口道,“恕奴婢多嘴,妯娌之间什么话说不得,犯不着发这么大火气,您歇歇,待我劝劝我家太太。”
二太太往常惯会在李氏面前耍舌,李氏被她捧惯了乍一看到这个样子的二太太心下吃惊被她的话堵得浑身难受,只觉得从脚底板子上涌出一股黑烟把她整个人都烧着了,正要发火,感觉贴身妈妈余氏拽了下自己后襟,便打算听听余氏如何说法。
余妈妈重新回到李氏跟前,笑道,“太太这是做什么,咱们刚刚不是说二太太知道那个酒商硬要赖上咱家必不会饶他么,说些别的反倒弄得您妯娌之间不睦。”
吵起架来谁不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毒就骂什么,谁会顾及别的。前儿还说呢,二太太鸡贼变凤凰,一下子阔气了,往日里来了两袖清风,走得时候至少也得是一包上好的点心,这回反过来给她送东西了,就寻思的打听打听她发家的门路也好挣些脂粉钱。
想起这茬,李氏嗯了一声,放缓了口气对二太太道,“弟妹,那酒商实在无礼。说也不说一声,把酒放下就来要钱,你是中间人,便由你打发了她吧。”
二太太呵呵一笑,“大嫂,这怕是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五点左右更一章,完结倒计时中(不V哦)亲爱的,来陪我一起倒数吧
………
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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