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菖,你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一颗星落梨钻而已,你要是喜欢大可以拿去,但若是皇城的人知道了那颗帝王钻的事情,只怕你是逃到了天涯海角,帝都军部和龙骑团也不会轻饶了你,”只见灯影下,一人负手,犹如闲庭散步般走了出来。
金箔面具下,那张璀璨如星的眸子恍若活了般,熠熠生辉。
浅菖本欲打开破阵卷书的手一滞,他面色刷的白了,唇齿都止不住哆了起来,“你,你在说什么?”
“闻名帝都的帝王钻失窃事件,看似是以‘物归原主’的形式收尾,可事实上,对于一个有着强烈的收藏****的贼匪而言,要将到手的宝钻送回去,那无疑是不可能的。我这里有可靠的证据可以证明,龙腾七十一世如今佩在了皇冠上的帝王钻是赝品。至于真品嘛,想来就在你的身上了,”月惊华咧开嘴笑道,一口细碎的白牙散发出了刺眼的光泽。
浅菖手中的卷书,捏紧了又松开了。
他想断然否定月惊华的说辞,可他额头接连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已经验证了对方的话,并无半点虚假。
人性本贪,浅菖在刚萌生偷盗帝王钻的心思时,也的确是因为一时好玩,哪知道在帝王钻到手之后,他却生了贪念。
如同舌上压了块石头,浅菖艰难地开口,“月小爵爷,你别想用这件事威胁我,我多得是法子躲避官兵的追捕。”
说罢,他高傲地扬起了头,他一身诡异的遁术,只要是不遇到混沌螳螂那样****的玄兽,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逃脱官兵的追捕。
说着他又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卷书。
“不错,你是有的是法子逃脱官兵的追捕。可你的手下就没有那么好的道行了。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手下有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扒手数十人,落草为寇的贼匪五十多人,那些人在你的手下,还能混得一个温饱,但若是你逃走了,官兵必将迁怒与他们。悠悠乱世,凡人为邹狗,在了权贵皇族的眼里,他们的性命好比一颗尘芥,微不足道,生杀伐戮,不过一语,”月惊华随手捏起了一把泥沙,细小的沙尘从她的指尖无声地滑落。
帝王钻价值连城,可在浅菖的眼中,却永远比不得手下众人的性命。
浅菖的肩膀慢慢矮了下去,看上去更加瘦小。他手一扬,将星落梨钻丢还给了月惊华。
“说吧,你千方百计将我引到了公爵府,不会就是想要拆穿我偷换帝王钻的事吧,”浅菖在对公爵府下手前,也打探过公爵府的背景,确定了公爵府只是个没落的贵族门第后,才公然多次挑衅。
可是他并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没落贵族,竟能将帝王钻以及他手下人马的事,在短短几日内全都打听清楚了。
浅菖自然想不到,月惊华坐拥帝国最隐秘的情报机构鹰部。
关于帝王钻被调换的隐秘,鹰部早已调查清楚,只是由于老库鲁忽然出走,那一封调查书才一直被压在了鹰部,没有公布于世。
“一颗星落钻而已,即便是帝王钻,我也是不看在眼里的。我今夜请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友非敌。我要你将早前从我的几间铺子里偷盗走的东西,全都拿回来。还有,我要求从今以后,林澜街一带,‘天下无贼’,若是这几件事,你都办妥了,我许你一颗比帝王钻更大的星落钻,”后者却是反手一扬,将手中的那颗星落梨钻又丢了回去。
月惊华眉宇间,却是一派大方,送出那枚星落钻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浅菖眉间一挑,抓住了那枚星落钻,发硬的星落梨钻磕得他的指尖一阵发疼,但在指尖翻转了一会儿,一股犹如火焰般炽热的暖意从钻内透了出来,一直传到了浅菖的心底。“”
☆、504。第504章 猪一样的对手
在浅菖也被收服后,林澜街的情况得到了彻底的扭转。
除了独行侠一般的明狼,其余三股势力全都悄然与公爵府达成了合作同盟的关系。
当地很难再看见斗殴打架事件,脏乱的街石也伴随着破旧的店铺一并消失在了帝都百姓们的眼中。
伴随着新生的是各式琳琅满目的铺子,酒客熙攘的酒馆,源源不断地从玄兽山脊补给玄兽的玄兽店,林澜街也在象征着酷热的夏季已然来到的六月底,正式更名为帝国新街。
其用意不言而喻,分明是要和号称渥华第一街的渥华大道叫板。
受了新街的冲击最严重的,自然是以经营玄兽和丹药为主的偃月商会。
在鹦鹉螺事件后,玄兽山脊几乎切断了所有与偃月商会的合作,由偃月商会的丹师炼制的丹药品质又比不得以风绰为首的公爵府的丹师炼制的丹药。
偃月商会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而另一方面,公爵府的强势崛起,也惊动了云湖商会。
云尚君上一次拒绝了支援月惊华之后,并没有料到对方会真的在短时间内,重整林澜街,甚至是直接动摇了偃月商会的根基。
“六少爷,已经查清楚了,公爵府在上月,清偿了三分之一的债务。此外,偃月商会因经营不善,紧急出手在渥华大道的几处旺铺,据可靠消息,公爵府有意角逐这几件旺铺。”云湖商会内,一股茶香缭绕,云浪品着手中的热茶,聆听着管事的汇报。
“庆丰父子也太不中用了,我以为他们至少能撑上一年,哪知道不过是两三个月,偃月商会就呈现了颓废之势,”云浪放下了茶盏,他随意一个动作,都显得很是高雅,说不出的好看。
“少爷,我们是否也要出手,趁机将偃月商会连根拔除?”云湖商会的管事不明白,无论是老爷云尚君还是外人眼里不务正业的六爷云浪,再或者是这一次返回帝都后,就开始学些经营家族事业的云萝小姐。
哪一个都比偃月商会的那对父子强上数倍,在如此的情况下,为何云湖商会这么些年来,一直与偃月商会不相上下,有时甚至还会被偃月商会反咬一口,制得死死的。
“不,管事,你错了。我们非但不能铲除偃月商会,相反我们要雪中送炭,帮他们一把。我们要打压的是公爵府,”云浪深知公爵府的月惊华与亲侄女云萝关系甚好。
他若是要暗中打压月惊华,只怕云萝会不乐意,好在这阵子云萝不在帝都,他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扼杀公爵府。
“六少爷,为何你会有此主意?”在管事看来,眼下正是扳倒偃月商会,吞并整个帝都的商业命脉的大好时机,云浪反倒是要帮助偃月商会,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知道为何这些年我和我爹都不愿意在帝都商业上独占鳌头嘛?并非是因为我们斗不过偃月商会,而是我们不愿意这么做。所谓顺者生,逆者亡。偃月商会经营丹药、玄兽买卖,云湖经营灵器、圣纹。两者互不相干,但对于帝国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若是偃月商会倒了,只会引来两个结果,一个是云湖商会独掌大权,控制帝都的商业命脉。这一点,显然是皇城里的那人愿意看到的。另一个可能则是出现新的势力顶替偃月商会,譬如说擅长炼丹的丹庐,再譬如说这阵子风头正猛的公爵府。而这一点,是我和爹不愿意看到的。”云浪把玩着手中的茶碗,茶碗里的水不多不少,约莫只有七分满。
在云浪眼中看来,商会经营,就如待客饮茶,倒得少了,则为不敬,倒得多了,则易外溢。
云湖商会能在龙战帝国屹立多年不倒,也在于历任继承人懂得博弈之道。
对手强,则假意示弱,对手弱,则支援。
如此一来,云湖和偃月分庭抗礼,自是少去了有心人士的猜测。
“那为何要扶持偃月商会,难道说在六少爷的心目中,公爵府比偃月商会更加棘手?”管事依旧是满脸的迷惑。
他跟随云家父子多年,自问对对于主子们的心思摸索得已经很透彻了,可这一次,六少爷的决定却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方才六少爷将丹庐和公爵府相提并论,难道他已然认为公爵府是一个大敌。
“能在数月时间内,从偃月商会口中夺下玄兽这块肥肉,又能在斗兽场声名鹊起,将林澜街的各大势力从一盘散沙化零为整,这公爵府的小爵爷,岂止如外界形容的那样狡猾如狐。用我的话说,他胃口奇大,下手奇狠。与一头猪做邻居总好过与一头饕餮兽共舞,按照我的吩咐,立刻动手。你负责好偃月商会的事,公爵府的那匹饿兽,则交由我处理,”云浪饮尽了杯中的热茶,眉宇间一排清风晓月的淡雅神情,仿佛对付月惊华,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帝国新街的经营已经渐入佳境,在了公爵府众女和三大头目的帮助下,月惊华也难得空闲了下来,当起了甩手掌柜。
月闽之也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从龙骑预备营返回了家中,为七日后的龙战帝国五年一次的拔龙试做准备。
虽说返回渥华帝都已经有数月家时间,丹公爵府的母子三人还是第一次重聚。
三人欢聚一堂,难得吃了顿团圆饭,畅谈着这几年来,骨肉分离的心酸和欢聚时的欣慰。
在得知了公爵府的状况大为改观后,月闽之又是感慨又是唏嘘,望向了胞妹月惊华的眼神更加愧疚。
话语间,烈柔得了月惊华的眼神提醒,长长地叹了一声,“闽之,为娘今日去城外寺庙烧香,遇到了赵爵爷家的婶娘,她的孩儿与你一般年龄,如今已经抱了第二个孙子了。”
月闽之听罢,也知娘亲的用意是想试探他和龙蕊的婚事。
他面色沉了下来,忽的开口道:“娘,既然你和惊华都在场,孩儿也有话要跟你商量,我想退了这桩婚事。”
☆、505。第505章 退婚风波
“哐当,”听着月闽之说出了退婚的请求时,烈柔手中汤匙一震,汤水全都洒落了出来。
月惊华也是目瞪口呆,月闵之这是唱得哪一出。
月惊华犹记得刚离开龙骑预备营时,龙蕊对“月闵之”的态度还如同蜜里调了油似的。
难道说她的大哥在短短一个月的封闭训练的时间,就发挥了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将她苦心经营的“追嫂子”计划全都打乱了?
“闽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退婚之事,事关将军府和公爵府,此事可大可小,切不可率性而为,”烈柔神情很是激动,月闽之的婚事是她眼下最操心的事,本打算这一次拔龙试后,月闽之若是能顺利成为龙骑士,她就有底气向护国将军府提亲,完成了长子的婚事,也算了结了她的一桩心事。
哪知临到了这个时候,月闽之却萌生了退婚的念头。
“娘,这事我已经考虑过了。将军府和公爵府门不当户不对,孩儿不想为外界所耻笑,”月闽之言语坚定,说话斩钉截铁,言下之意再无回折的余地。
他说罢,就起身阔步走了出去,没有给烈柔追问的机会。
月惊华见状,忙也起身跟了上去。
独留了烈柔一人,怔怔的坐着,暗自叹息着。
月闽之阔步往前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和妹妹的喊叫声,站住了身形。
“大哥,你瞒得过娘亲,却瞒不过我,究竟为了什么原因,你执意要退婚?”月惊华以为,月闽之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这些年来,他任何时候都能提出退婚。
公爵府破产时他不提,初入龙骑预备营时他亦不提,独独在拔龙试的前夕,他忽的提了出来,必定是有难言之隐。
“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来的理由能说服我,娘亲那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可若是你的理由无法说服我,那这次退婚,权当做你没说过,”月惊华拍胸脯保证,自小开始,兄妹俩可谓是患难与共,谁惹祸,另一人必定在旁不肯吃饭睡觉,帮忙求情。
两人分开了数年,月闵之也本以为她们的感情会受了影响,哪知今夜再聚,兄妹间的情谊,依然如初。
知他者,月惊华也。
见了月色下,胞妹单薄的身影,月闽之不觉喉中梗塞。
月闵之抬起手,将月惊华散落的额发拂开了。
月惊华能清楚地感觉到月闽之手上发硬的老茧,蹭得她的额头一阵发痒:“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饭后不能乱跑,小心又闹肚子疼。”
两人相处,很是和睦,全然没有月惊华预料中的尴尬和不快。
“大哥,你别拿话搪塞我,我与龙蕊相处过,她虽性子有些骄纵,可和帝都的那伙‘官恶代’不同,她对你是真心的。若不是真心诚意,以公爵府早些年的情况,她早就与你退婚了。”论起相貌修为,月闽之确实不俗,但诺大的帝都,家世身手不逊色于月闽之的人,绝不在少数。
“大哥与你,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娘亲那里,我之所以不肯提起,只不过是不想让她为难,”月闵之与月惊华行到了院落里,在了石桌旁坐下,在了夜色中,说起了早些日子,发生在月闵之身上的一件事。
在月闵之身上的毒解开后,他就返回了龙战预备营。
由于月惊华暗中作祟的缘故,月闵之一回到预备营里,就感觉到龙蕊对他亲近了不少。
他生性木讷,除了对家人,何曾对其他人亲近过。
龙蕊穷追不舍,他为了避免早前胞妹冒充的事情被戳穿,只得硬着头皮迎合着龙蕊。
两人的行径,引来了嵇云的愤慨。
他多番在预备营的其他准龙骑士面前,对月闵之冷嘲热讽,更是公开说,月闵之能进入龙骑预备营,也是托了护国将军府的缘故。
对于这些言行,虽然是不堪入耳,可心智坚强如月闵之,又怎会轻易被说动。
他无视嵇云的挑衅,只顾出入龙窟,学习与龙打交道的方法。
一直到了龙骑预备营训练结束的当天,他离开云鹫峰返回公爵府的前一天,一个他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来。
“龙九尊找到了我,也提起了我和龙蕊的婚事。”月闵之顿了顿,叹了一声,眉宇间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忧愁。
“在我还懵懂不知事时,就已与龙蕊结下了娃娃亲。在我八岁那年,爹带着我去护国将军府与老将军龙鳌下棋,当时龙蕊还是个梳着娃娃髻的孩童,被仆妇人抱在手中。爹当时问我‘你喜不喜欢那女娃娃?’我要回答时,爹却用一块糕点塞住了我的嘴,他笑着叮嘱我,‘好男儿,顶天立地,决不能以个人好恶,背信弃义。她,龙蕊,以后都是你的妻,不离不弃。’可如今,我却要做一个不孝不义之人。”月闵之的性子,并非能言善辩之辈,可今夜,忆起往事时,他的话语却让人怦然心动。
那是属于月年的,独特的教育方式。
月惊华不禁想到,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血樱大公爵月年,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龙九尊到底与大哥你说了什么,竟然让大哥你连爹的话都要违背?”月惊华拧紧眉头,已然猜出了,让月闵之改变主意的,定然是龙九尊的那番话。
龙九尊,战神龙九尊又如何,他若是不知死活地犯上了公爵府,那等待他的将会是无休止的剿杀。
“他与我说,他有法子能保证七日之后的拔龙试上,我能拔得头筹,获得亚裔飞龙的青睐,但前提是,我必须入赘护国将军府,从今以后,改姓龙姓,”月闵之似笑非笑,言语间满是讽刺。
这般的话,也只有护国将军府才有十足的底气说出口。
“那若是大哥你拒绝他,又会如何?”月惊华和月闵之不愧是兄妹,仅仅是靠龙九尊的一句话,两兄妹都已听出了龙九尊的题外之意。
这话,明着听是要月闵之入赘,暗底里的意思却是,若是月闵之不答应,这一次的拔龙试,他必定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