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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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尽笙歌-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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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针线连带着桌子上宸儿的衣服一起扔得老远。
  我呵呵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干脆纵声大笑起来,直到笑出眼泪来。
  今爱新觉罗。胤禟,有妻博尔济吉特氏,因其不守妇德,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他竟然写了休书!
  原来,他昨天晚上竟然是来做最后的告别的。
  纠缠了这么多年,爱过,恨过,聚过,散过,本以为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厮守在一起了,没想到他给我的结果竟会是这样!
  我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他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
  “九哥这一去前途渺茫,他是怕连累你和宸儿。”十四阿哥安慰道。
  我不禁失神一笑,抬起头仰望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发呆。
  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所拥有的多不过付出的一切,既然爱情没了结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些什么。
  见我不作声,十四阿哥起身对我说:“这些年我一直征战在外,竟没能叫上你一声嫂子。”
  我收回游离的视线看他,他原来那一双桀骜不驯的眸子里如今已染上了风霜,经过这些年的磨炼,他是真正成熟了。
  “皇上为了避免我们几个和八哥接触,以前线军中需人为名,命九哥前往西宁军中效力,明里是普通的差事派遣,暗里却是将九哥远调京师。”他苦笑一声,转身朝门口走,边走边叹:“皇上已经下旨派我去遵化给皇阿玛守灵了,明天就走。”
  我恍恍惚惚的,直到十四阿哥出了门才把精神完全集中起来,想着他这一去我们恐是再无相见之日,于是快步追出门去冲他的背影大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十四爷,珍重。”他身形一顿,回过身冲我咧嘴笑了笑,继而转身大踏步离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桂中天夜色寒,青光皎皎影团团。
  夜,静得出奇,静得让人心里面空荡荡的落寞。
  玉盘似的月亮在云层中不停地穿行着,泛着淡淡的微光,洒着冷冷的清辉。月光像一张用银丝线编织而成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世界的所有角落,白晃晃一片亮堂。
  将昏睡过去的宸儿抱上马车,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转身下车,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骨肉被生生剜离开一样,心痛难当。
  下车看到站在马车前暗自抹泪的书砚和雪砚,我毫不犹豫的跪到地上,她们二人见状,也同我一起跪下。
  “格格,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吗?”书砚哽咽着问我。
  我摇头,强忍住眼泪拉起她们二人。
  把一封书信交到书砚手里面,我嘱咐她:“书砚,这封信到了杭州后你去WaitingBar交给一个叫陈彦波的人,他看了自会安排好你们的。”然后又递给雪砚一个包袱,同样嘱咐道:“雪砚,这里面是两千两银票和能够让宸儿昏睡的药物,你记得千万收好。”
  书砚和雪砚声泪俱下,我硬推着她们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催马启程。
  宸儿,请原谅妈妈的自私,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不想和你分开,可妈妈必须要留在这里等你阿玛回来,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妈妈不能丢下你阿玛不管。
  待马车终于从视线中消失,我终于忍不住,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天地间,只余下无穷无尽的孤独,比寂寞还悲哀的孤独。
  过了月余,彦波写信说宸儿已经平安到了杭州,并且书砚和雪砚他也做好了安排,叫我不要担心。
  收到信的当天我便重开金至尊,开始全副心思投入到工作上面,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并不觉得有多累。
  许晶晶跟着十四阿哥去遵化给康熙守陵了,她走之前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我们这一对难姐难妹以后将要散落天涯永无相见之日了。
  不去店里的时候,我会泡一杯茶在阁楼上独坐一天。偶尔抬头仰望黄昏的四角天空,静看风吹云动,流光飞舞。偶尔也想去回忆些什么,可打开记忆的砸门才发现,那些曾经发生的故事早已经被荏苒的过往给覆盖住了,竟是不敢去揭开岁月的面纱。
  雍正元年的春节热闹无比,像是要把去年的都补回来一样,从腊月二十八那天开始,大街小巷便是鞭炮声不间断,不分黑天白夜。
  除夕夜,我自己下厨煮了一桌子菜,还特地买了一坛酒。盛饭的时候竟然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连着盛了三碗,待反应过来也没有刻意去纠正。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竟是毫无食欲,于是便只顾喝酒。可似乎老天爷不怎么待见我,连喝口酒都被呛着了。
  趴在桌子上咳嗽好一阵,眼睛一片模糊,我干脆再拿起酒坛子仰脖子大喝一口,如愿的再次被呛到。眼里的水蒸气终于凝结成水珠滑落出来。
  不知道被呛了几次,手里面的酒坛子被一只略显消瘦的手拿走,我抬头望去,来人正目不斜视地看着我,眼里面的愤怒和怜惜对半分。
  “棉花糖……”我扑进他怀里面,感觉到他浑身一颤,手里的酒坛子应声落地。
  就像在野外流浪多时的旅人终于找到出路一般,高兴之余尽显疲惫。我脑子里嗡嗡一片响声,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此刻靠着的胸膛滚烫而且令人安心。
  埋在心底的哀疼随着意识渐渐散去,我似乎听见了一声绵长的叹息,似乎听见有人在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可我无心理会,身子轻飘虚浮,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似的,只觉得自己已经越走越远,直至无法回头。
  我又陷入了那个梦境,秋风萧瑟的季节,锦衣华服的清朝男子,苍凉孤寂的背影,刻着一个“九”字的圆形玉佩……
  一切的一切都似曾相识,男子依然悲伤地念着那首《锦瑟》,“胤禟……”我出口喊他,那背影却突然一下消失了。我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却是脚下一空,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吸引着急速往下坠落。
  四周都是黑乎乎一片,我张开口想要喊叫,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全身上下都被挤压得生生发疼,仿佛活生生被人剜肉剔骨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黑暗中那个背影再次出现,他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亮光,他依然是那个背朝着我的姿势,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却怎么都靠近不了……
  我挥舞着手臂胡乱挣扎,总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些什么,总觉得此刻如果不抓住,那么以后将永远都留不住。
  脑袋似醒未醒之间手臂被一个人紧紧握着,随即便是一阵呼喊:“笙歌,快醒醒,快醒醒啊……”
  费尽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十三阿哥满脸焦急的看着我,见我睁眼,握着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直到我皱眉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收了力道。
  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幕,我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十三爷,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喝醉了。”他抢过话头,于是两人都不再提昨晚上的事情。
  我和十三阿哥认识那么多年,有些话,不必说亦是明白的。
  我生了一场重病,在家里足足养了半个月。在这一场大病中,我度过了三十岁生日,正式迎来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生辰当天,蛮儿出宫来看我,她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我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大济,而且是和以前很不一样的大济。
  仿佛见到亲人一般,我激动万分,同时也很困惑,连忙追问事情的缘由。
  原来那一年大济母子被四阿哥从刑部大牢救出去后刘大婶就生了一场重病去世了,是四阿哥收留了大济,还给他改了名字。最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大济竟然就是那个邬思道。
  我隐约记得那一年四阿哥生辰,在雍亲王府里有一个人在我哭的时候给了我一块手帕,还安慰我不要哭。那时候我失去记忆什么都给忘了,现在想来,那个人不就是大济吗。
  蛮儿缠着叫我进宫去陪她,我几番推辞不下便也应了她。再过不久,弘时就要出事了,我去陪陪她也好。
  进宫前,我找到十三阿哥,把金至尊的地契交给他,叫他转交给九福晋董鄂氏。
  现如今九贝勒府的日子怕是很不好过,董鄂氏是个好女人,她一个人要养那么一大家子人,我理应帮帮她。 
  


☆、第一百二十章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
  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那里啊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
  春秋和冬夏
  ——《那些花儿》
  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而停滞不前,就算下一刻天地即将连成一线,岁月的齿轮仍会继续转动。
  雍正二年的春天,十阿哥受命护送泽卜尊丹巴胡图克图返喀尔喀,托辞不行,居张家口,私行祝祷,犯大不敬罪,被削爵终生拘禁。
  我提笔给皇上写信,写好后让十三阿哥转交,过了两天十三阿哥回复说皇上改了主意,十阿哥已经被派往偏僻处不经传召不得返京。
  我微笑着向十三阿哥致谢,正感叹三个愿望少了一个之时他又开始做起来了说客。
  “笙歌,你就见见皇兄吧。皇兄他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都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了。”他说。
  已经记不清这是十三阿哥第几次这样说了,我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只是摇头。相见不如怀念,到了如今这一步,见或不见已经没有分别了。
  雍正三年二月初的上午,我和蛮儿正在屋子里跟着宫女学绣手绢,弘时却突然闯了进来。他二话不说拉起蛮儿就朝外面走,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不说什么。这几年我是看着他们过来的,想爱而不能爱的滋味我是懂的。
  蛮儿去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她一进门什么都不说就抱着我大哭。她领口的一颗扣子松了,我伸手去替她扣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她那原本洁白如雪的脖子上有一个暗红色印记。一下扯开她的领口,果然,从她的脖子到胸口的地方全都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
  我盯着那些暧昧的痕迹看了许久,蛮儿发觉后先是一惊,然后立马慌乱无比的赶紧合上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哀声道:“姑姑,别……”
  良久,我叹口气,伸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蛮儿今年已经十七岁,这种事情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
  怀里的人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姑姑,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不知礼仪廉耻……”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尤其是最后一句,我几乎听不见。
  我又是一阵心疼,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姑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们如今都已经这么亲密了,可否想过将来?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蒙上几分羞涩,复而又染上一丝恐惧,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欲言又止,最终说道:“姑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的,你可不可以去见见皇阿玛?皇阿玛喜欢你,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怎么了?”我有点不安。进宫两年,我是一次都没和皇上见过面。每次十三阿哥来当说客劝说我都被我挡了回去,如今蛮儿开口让我去见他,应该是弘时出事了。
  “下午的时候弘时哥哥带我去求皇阿玛赐婚,当时皇阿玛正在和几个大臣议事,他跪在养心殿怎么都不肯起来,皇阿玛盛怒之下将他放逐出宫去给十二叔做儿子了。”
  果然如此!
  看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真要着手处理自己的儿子了。
  蛮儿轻哭出声,我只能抱着她不停地安慰。这个可怜的傻孩子,她和我选择了同一条不归路,喜欢上了一个不被认同的人。看她如此痛苦,我即使知道不会成功也决定去试一试。
  我没有立即去面圣,而是稍微等了那么几天,估摸着那人的怒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去的。
  到了养心殿,苏培盛告知皇上正在和廉亲王议事,我便只好在旁边屋里稍作等待。
  一壶茶水伴随着隔壁屋子传出的怒骂声进了我的肚子,终于坐不住,不顾苏培盛的阻拦冲到那扇紧闭的房门跟前。
  正犹豫着是转身离去还是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然后便是八阿哥缓缓走出来。他的眼神茫然空洞,走路颤颤巍巍的,出门时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多亏苏培盛及时扶住。
  八阿哥看到我似乎有点意外,但他只是朝我点点头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以前无论哪一次见到八阿哥都是温文儒雅、举止得体的样子,现如今见他如此的失魂落魄,倒是头一回。
  “格格,里边请吧。”苏培盛替我开门,我收回视线,叹口气迈脚进门。
  几年不见,那做了皇帝的人看上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容光焕发,反而越显轻减。他端坐在那里两手放在桌案上面,看着我嘴唇紧抿,眼里面的神色复杂难懂。
  我给他请安,他不叫起身,我也懒得等他开口,自行直起身子。
  地上落着一本散开的折子,我俯身捡起来看了看,竟是让八阿哥休妻的折子。折子现在在我手里,看来八阿哥是不打算依旨行事了。
  苦笑一下,把折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
  两人相对无话,我看着那桌案上摆着的一摞折子发呆,他则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两颗琉璃珠子低头把玩起来,整个屋子里只听得见两颗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的“碰碰”声。
  “我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情。”我决定主动打破沉默。
  半晌,对面那人终于抬起头来,他将手中的琉璃珠子重重置于桌上,眼里面的惆怅一闪即过,冷冷道:“如果是蛮儿和弘时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不可能!”
  他莫名奇妙的脾气刺激到了我,又听他说蛮儿和弘时的事情不可能心里面更气,于是直视他的眼睛大声反问为什么,他盯着我看了两秒悠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厉声道:“没有为什么!”
  “那我要说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呢?”我问。
  “那也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就回答我,而且态度坚决无比。
  我有点困惑了。十阿哥的事情他都答应了,按理说,他应该没有理由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和我多做纠缠。蛮儿和弘时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暗生情愫他不可能不知道,蛮儿和弘时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究竟为什么他宁愿封蛮儿为公主也要拆散二人?
  我三步两步走到桌案前,稳住心神,道:“我要知道原因。”我的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相信他也听得出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他眯着眼睛看我,两眉间距邹然缩短。我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心里主意已定,今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对视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他收敛了神色坐回椅子里面,他的两只手紧紧抓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良久,方才道:“蛮儿……是十三弟和小蛮的女儿。”
  我彻底傻了,他的话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蛮儿是小蛮生的女儿,也是十三阿哥的女儿,现在还是皇家的和硕公主,她身上流的是爱新觉罗家的血,所以他和弘时不能够在一起……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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