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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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尽笙歌-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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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才三月光景,树枝还是秃的,风还是凉凉的,却也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太阳暖洋洋地升在空中,我央着书砚和雪砚抬了贵妃椅到院子里晒太阳。那两个丫头先前死活不同意,说是近来天气变幻无常,怕我感染风寒。我好歹也是在几百年后生活过的,论起磨人的功夫,她们哪里是我的对手,几轮对阵下来就乖乖举白旗投降,乖乖帮我搬了椅子到院里。
  这样的天气,闭目养神再合适不过了。拿了块帕子盖在脸上,躺到椅子上享受生活,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小调。生活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美好。
  忽然,透过雪白的帕子看到一大片阴影,接着便是站在我后面的书砚和雪砚请九福晋安的声音。
  我拿开盖在脸上的帕子一看,九福晋正站在我面前笑盈盈地看着我。她的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步摇,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我从椅子上起身,福身道:“九福晋。”
  董鄂氏伸手扶起我,抿嘴浅浅冲我一笑,道:“妹妹倒是会享受,这院子倒是清静。”
  我和董鄂氏不熟,如今听她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除了愕然外就只能冲她笑了。俗话说得好,逢人三分笑,遇事难不到。我虽摸不清这紫禁城里的生存法则,但笑一笑总不会出错的。
  好在这时候书砚端了屋里的小桌子出来,我便拉着董鄂氏坐下,自己复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多一会儿,雪砚就端了一壶茶水上来。
  书砚和雪砚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便自己找事情做去了,九福晋端起茶杯轻啄一口,意味深长地道:“书砚、雪砚这两个丫头自小心思就缜密,有她们在你身边,我和爷也就放心了。”
  “哐当”我手里的茶杯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有一些透过靴子渗进去,烫得我只想尖叫。
  “哎呀,妹妹你烫着了。”董鄂氏放下茶杯一惊一乍地站起来用帕子给我擦衣服。我低着头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和适宜的。
  “妹妹你别慌,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董鄂氏擦干净我身上的水渍,把我按到椅子上坐好。我勾起嘴角冲她一笑,有点苦涩。
  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没有别的意思你干什么要来我这里说这种话?是想来嘲笑我的痴心妄想吗?
  时间虽是心灵疗伤的大师,可却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高手,我这么些日子以来的伪装坚强竟被这董鄂氏的一两句话轻易就给粉碎掉了,连渣都找不到。
  我一直都知道,有些东西可以放弃,却始终无法彻底从记忆深处拔离,它们默不作声地躺在你内心深处沉睡,冷不丁一下子清醒过来,让你心碎一场,感叹一场,然后又再次默默沉睡过去,让你找不出一丝丝痕迹。
  虽然和这董鄂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她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在太后那里,就算所有的福晋都忙着讨好太后的时候她也只是不出声地淡出人群静静地笑着。我不明白,一向不动声色的她今天为什么会跑来找我说这番话?
  虽然太阳公公当头照,可风刮起来,还是很冷。我的头开始疼痛起来,撕心裂肺。
  董鄂氏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默默走回凳子上坐好。她端起茶杯抿一口,语气和善地说:“妹妹,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回过神,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蠕动了几下嘴角而已。
  董鄂氏为什么会知道?我自认为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为什么董鄂氏今天会跑到我这里来说这番话?
  书砚和雪砚是那个人安排在我身边的不错,可董鄂氏说有书砚和雪砚在我身边那个人便会放心,大错特错。放哪门子的心?他说过,我们没有关系。无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福晋,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去缠着他了。”不管九福晋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我总是想她安心的,毕竟她才是皇上赐婚,那个人明媒正娶的嫡福晋。
  董鄂氏摇头长叹口气,语重心长说:“妹妹,这么些年了,你竟还是不懂爷。爷心里的苦楚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落下,却砸得我的心口噼噼啪啪作响。心里眼看就要结痂的口子再次被硬生生撕裂,绝望且伤痛。
  我当然不懂!因为我是林佩珊,我不是你们以为的乌雅。笙歌,我没有那段感情的记忆。
  我曾试图去接近,可我得到了什么?不过是那些伤人的字字句句。我也曾试图去努力,可我得到的又是什么?不过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片片段段。
  我是不懂那人心里面的苦楚,可又有谁懂我心里的痛苦?谁又愿意来懂我心里面的痛苦?
  “妹妹,你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爷的。爷如今这般态度对你,多半原因是因为当日的那件事情。爷虽面子上看着花心,可只有懂他的人才知道,爷其实是个对感情非常专一的人,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人,便不会轻言放弃。”她隔着桌子拉过我的手,顿了顿,复又轻叹:“如果不是感情到了深处难以自禁,又怎么会这样子柔肠百转、冰冷如霜呢?”她的语气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我还是听出了些许苦涩和悲凉。
  看吧,这就是宿命,女人的宿命!
  宿命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们无法拒绝它的到来,纵使我们摒弃所有也抗拒不了。不管是哪朝哪代,女人都一个样,容易一往情深,容易为情所累。乌雅。笙歌这样,我这样,董鄂氏这样,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都这样。
  不知道董鄂氏口里所说的“当日的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不过我猜得到,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也许,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把自己当成乌雅。笙歌,更不应该奢望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千叟宴不比寻常宫廷宴席,是清宫中规模最大,宴者最多的盛大御宴;是康熙为显示他治国有方,太平盛世,并表示对老人的关怀与尊敬而举办的宴席。
  三月十八,整个紫禁城里各处都已经是张灯结彩,一片闹腾。为庆祝活动搭置的彩棚,从西直门一直延伸到畅春园,长达20余里。礼部还特别作出规定:“今岁恭遇万寿六旬大庆,非寻常可比”,从三月初一至月终,京官都要穿蟒袍、补褂,打破只穿朝服七天的常例。最引人注目的是:康熙帝布告天下耆老,年65岁以上者,官民不论,均可按时赶到京城参加畅春园的聚宴。
  用过午膳,我就跟着太后一起到了畅春园的云涯馆整顿休憩。看着宫女服侍着太后歇下,我也带着书砚进了另外一间屋子休息,为晚上的千叟宴提前补充精神粮食。
  我是被一阵轻微的挠痒给弄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十三阿哥忍俊不禁的俊脸就在我脸的正上方。他见我醒来,终于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他手上握着一根类似鹅毛的东西,随着他笑声带动身体的起伏,那根羽毛正在我脸上泛滥成灾。
  在我连打几个喷嚏之后,那位爷终于意识到了,赶忙扔了手里的羽毛回头朝我摊了摊手,样子就像个未成年的小男生。
  我用手揉了揉鼻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然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口水坐下慢慢喝,并没有要理某人的意思。
  被晾了一会儿,那位爷终是熬不住了,从床边下来,找了根凳子在我边上坐下。“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他抢过我手里的杯子讨好我。
  我轻哼一声,夺回杯子一口喝干了里面剩下的白开水,故意酸他:“我哪里敢啊,您是谁啊,您是堂堂大清朝十三皇子,我不过一个小丫头,怎么敢生您老大的气啊!”
  额头被迅速敲了一记,十三阿哥假装板起脸笑哼一声:“你个丫头,竟敢这么消遣爷。”说着自己都装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边笑还边用握成拳的手轻捶桌面。
  我也装不下去了,跟着他一起趴在桌子上笑起来,边笑边用手轻抚胸口,以免笑岔了气。
  正笑着,房门发出一声巨响,被人猛地一下子撞开了。木门与墙壁碰撞发出的声音很大,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我和十三阿哥一起抬头朝门边看,这一看我不禁庆幸自己是坐着的,要是站着的话,我估计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了。
  八爷党的人全都聚齐了,此刻正在门口排排站,脸上神色各异。
  我忽略掉其他人直直朝那人看去,心瞬间猛缩,只为他眼里盛得满满的失望和不屑。
  他看了和我一样呆住的十三阿哥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扭头走了。我如梦初醒般从凳子上跳起来追着他的背影朝门口奔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可我只知道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决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行至门边,十四阿哥冷着脸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八阿哥和十阿哥站在十四阿哥旁边,本就不宽的房门被他们封了个严实,只有十四阿哥手横着的地方可以过人,而那个地方正是刚才那人所站的地方。
  我心急如焚,刚才我和十三阿哥笑得那么开心,不知道那人会怎么想?虽然他本就不想理我,可我还是想去见他,发了疯一般的想去见他,不希望他对我有一点误解。
  求救似的看了八阿哥一眼,希望他可以帮我,可他眼神复杂地朝屋里某处望了一眼,最终把头偏向一边。
  “笙歌,你可知道我和十四弟劝了九哥好久他才肯和我们一起来见你,可你却……唉……”十阿哥往屋里望了一眼,终是没有说下去。
  看着八阿哥领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走远,我的泪点点滴滴在眼底模糊。吸了几下鼻子,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这个样子?为什么每次刚才靠近一点就要狠心地转身离去?是我不够坚定还是你不够专心?为什么我明明能感觉到你浓浓的爱意你却总是选择用冷漠来把我们隔开到两个不同的境地?
  一条雪白的帕子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十三阿哥叹口气,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昏昏沉沉,晕晕乎乎,此刻只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于是,我就一下子倒进了十三阿哥的怀里。十三阿哥浑身一颤,却没有推开我,只是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轻轻替我擦拭脸上的水珠。


☆、第八十一章

  申时一过,有史以来第一次千叟宴正式开始,玉盘珍羞,美酒佳酿,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我扶着太后入了席,自己也退到后面一桌坐下。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伸出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站在一旁的雪砚发觉了赶紧上前询问:“格格,身子不舒服吗?”我摇摇头,低头观赏摆在红木案几上的美味佳肴。
  这千叟宴上每桌共有十道菜,每道菜与一个乡镇及特产有关,具体为金玉汤、寿桃、麻菇献寿、果汁鸡球、佛果酿、马蹄胶、常安宫丁、板峡竹鱼、锦寿面、福敬亲人,分别代表的是永福镇、桃城、百寿镇、三皇乡、龙江乡、苏桥镇、永安乡、堡里乡、广福乡十个地方。
  宴会第一项自然是我们伟大的康熙皇帝发表演讲,台下一群人见康熙从座位上起身,自然也要跟着站起来。只见康熙慢着步子走到高台前端,他的样子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个六十岁的垂垂老者。明黄的龙袍加身,更加突显出了帝王的尊贵。
  我虽迷迷糊糊,却也知道他演讲的大概。无非是对他前五十二年的工作做了个大致的总结,顺带再自恋地夸了自己一番,说现如今国运昌隆,四海奠安、民生富庶,他也不算白活了这一辈子了。
  台上的人讲得慷慨激昂,台下的人听得全神贯注,一番演讲下来,竟过了大半个时辰。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肴,也不知道冷了没有。
  我其实很佩服康熙爷的口才,如果叫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滔滔不绝地演讲,我怕是会紧张得腿肚子发软。
  说到康熙的演讲,我不得不想到了以前上课讲历史上最著名的十大宴席时那授课的老古板教授点名叫许晶晶起来给大家讲讲对康熙千叟宴的看法。我那个从来都只是考试才上心的死党自然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于是,老古板便怒了,于是,我们全班同学就遭殃了。
  老古板教育人的方法很有一套,那就是用他那犹如滔滔江水般的唾沫星子淹死你。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口水。
  他把手里的教科书裹成圈,指着许晶晶发难。说是我们应该认真学习康熙同志在千叟宴上的讲话精神,我们应该认真学习,认真领会,掌握其精神实质,把握其主要思想;应该进一步提高我们的思想境界,提升我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增强我们把握大局的能力;应该用历史的、辩证的、唯物的观点看待我们所处的历史地位和我们的历史使命。
  不知道那老古板发没发觉自己的唾沫星子在四处乱飞,反正我是发觉了,我们全班同学都发觉了。
  演讲完毕,然后是敬酒。康熙举着郎窑红酒杯,望着台下朗声道:“朕御极五十二年,活了已是一个甲子,自秦汉以降,称帝者一百九十有三,享祚绵长,无如朕之久者。这杯酒,朕要敬给今天赴宴的老同年们,没有你们,便没有这今日的大清盛世。朕在这里谢谢你们了。”他说完,仰着头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酒,还不忘把酒杯对着下面的人倒了倒,表示自己已经一口干了。
  台下的人,不论男女老少自是跪地三呼万岁,然后起身也拿起桌子上的酒一口喝干。
  康熙嘴角弯起一一扫过台下的人,他的臣民,他的妃子,他的儿女,脸上显现出自信得意的神色。
  我从后面看到太后掏帕子的动作,赶紧到前面去看个究竟。皇太后眼眶泛红,显然是已经流过泪了。
  康熙虽不是太后的亲生子,但好歹这些年也扶持了一场,总是有些母子情分的。如今母子二人俱已是白发斑斑,自是禁不住感怀一番。
  诸皇子、皇孙、宗室子孙年纪在10岁以上、20岁以下者按照康熙的旨意均出来为老人们执爵敬酒、分发食品,扶80岁以上老人到康熙面前亲视饮酒,以示恩宠,并赏给外省老人银两不等。
  康熙喝了几杯兴致大起,竟一手从桌上提了酒壶一手拿了酒杯从御座上离开,下了高台在各桌之间穿行着亲手给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倒酒、夹菜。
  君臣同乐,场面一时间温馨感人。
  我坐在那里一滴酒都不敢沾,只要一见到有人来给太后敬酒便第一时间冲上去挡酒。
  太后其实今天挺高兴的,刚开始有人来敬酒的时候她都是来者不拒,可几杯酒一下肚便不行了。我见情势不对,赶快叫了太后的贴身宫女外加雪砚送了太后回去休息。
  我去给太后挡酒,没想到那帮老头儿竟然起哄来给我敬酒,说什么我平时陪伴太后左右,理应帮着太后喝了他们敬的酒。
  我心里极度郁闷,真是一帮子为老不尊的东西。
  书砚上前帮我挡酒,却奈何那帮老头儿确实太顽固,意志力也非常人可比,竟死缠着我不放。
  见书砚确实挡得艰难,我便伸手随便抢过一杯酒一饮而尽。酒一进口,顿时喉头苦辣难当,脸上的温度也急剧上升。
  一个老头开口大声道:“笙歌格格好胆识。”接着,便又起哄给我递酒。
  三杯酒下肚,我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那些个死老头儿还在一个劲儿地叫我喝酒。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帮子老头根本就是在借酒装疯,我没必要,也没有义务陪他们在这里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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