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光一脸羞惭:“我娘是没道理,可她是我娘!”
奔月刷地一掌,打到了三光脸上,三光并不躲闪,只道:“若是打我几下,娘子就能出气的话,你尽管打!”
“杨三光,你明知你娘是无理取闹,还这般为虎作伥?”
“娘子!她不是虎,她是我娘,生我养我娘!为了保住我,牺牲了我亲姐姐的娘!”三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奔月面前:“娘子,看在夫妻恩情份上,答应为夫好不好?”
奔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一阵奇异的观念在支持着他,如此的没有脑子,他难道真没看出来,他娘不过是为逼他就范,演戏给他看罢了!
想到这里,她冲口就说了出来:“相公,你娘是装哭,你莫非没发现?”
三光脸色变了:“我不觉得娘是装哭,你之所以这般觉得,只是因为她不是你的亲娘而已!”
奔月突然暴怒:“我的亲娘才不会这般模样——”
“小姐!小姐!你们莫要再争了!”耳畔传来春娇的声音,夫妻俩抬眼一看,只见春娇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听了一时了。
“春娇——”三光突然觉得对这个小丫头有点无颜以对。
“姑爷!此事,你不求我家小姐,方才我已经跟小姐说得很明白了,那姜广,我不愿意嫁,谁爱嫁谁嫁去!”
三光一怔,看了看奔月面上神色,这才确定春娇的话是真的,心里一阵宽慰,见春娇双眼直往自己膝盖上瞄,三光有些发窘,急忙站了起来。
“春娇,你真的不想嫁给姜广?”三光追问。
春娇连连点头:“姑爷!奴婢身份微贱,配不上秀才书生,您还是撮合他与桃小姐成了罢!”
三光叹了口气:“娘子,你既然知道春娇不肯嫁,干嘛还要故意跟娘置气!罢了,我这便跟娘说去!”
见三光去了,奔月还是一脸愤愤之色,春娇劝道:“罢了,小姐!反正我也不稀罕那个人!此人一见年轻姑娘,那眼神就不对劲儿!我是见了就讨厌,就让您那小姑子嫁去吧!”
三光来到厨房,见娘已经被杨桃扶起来了,兀自在那里抽泣,忙道:“娘,您莫要伤心了,奔月她答应了!”
“什么?三嫂真的答应了?”杨桃双眼放起光来。
三光狠狠瞅了妹子一眼:“婚姻大事,娘和兄长们做主,你还不快回房呆着去!”
杨桃这才红了脸,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娘,此事,儿明日自会托孙兄去办,只是,到底能不能成,就看桃儿的造化了!”
杨母用手揩了揩泪痕:“你妹子虽然不是绝色美人,却也生得齐整,只要没有春娇那贱婢挡在里头,此事岂有不成之理!”
三光看着自信满满的老娘,瞬间无语。
次日,三光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书社,孙唯一脚踏进学堂,就被三光拉到了僻静处。
“三光,这般匆忙将我拉出来,是你家伯母答应了姜家的求亲么?”
三光满面羞惭,冲孙唯深深一揖:“大哥,小弟一向敬你为人,早在心中视你为手足,今日这话,小弟须得跟你挑明了说,还望兄长成全一二。”
“这话是怎么说的?如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当赴汤蹈火,全力以赴,你我兄弟,何必见外?”孙唯奇道。
三光只得忍耻开口:“说起来,也是我杨家家门不幸,舍妹杨桃,自幼被母亲娇宠惯了!任性妄为,我做哥哥的,却也管束不住她!”
“便是那日到房里拿香料的那位吧?我看她直爽可爱的很,兄弟你何必这般说自己妹子!”
“大哥休要再提那日之宴,正是那次进屋拿香料,舍妹她——昨日,她闻之姜广要求娶义妹,心中颇为不快,义妹得知,也说不愿为此伤了和气,家母的意思——”
孙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之下,立时心中雪亮,便笑道:“兄弟,你是读书人,才子佳人的故事必定知道不少,这也是美事一桩,何愧之有呢!”
“此事还望大哥从中斡旋!”
“兄弟放心,为兄定然极力玉成此事!”
正午时分,乘众人都在午睡之际,孙唯叫了姜广,来到空无一人的学堂里。
姜广不等落座,便问:“如何?孙兄可是给小弟回好信儿的!”
“姜兄,那杨家伯母,原来早在心里给她的义女选定了婆家,只等她年纪一到,便行发嫁,这头亲事,你却迟了一步!”
姜广听了,忍不住跺了跺脚,连叫可惜。
“姜兄,你若一心想与杨家结亲,却也不是不可能。”孙唯笑道。
姜广忙问:“莫非孙兄还有什么回天的法子?”
“姜兄,据我所知,三光老弟还有一个亲妹子,也到了年龄了,不如我替你去杨家提亲,娶了杨小姐可好?”
姜广怔了一怔,又问:“杨家除了那位义女,还有几个闺女?”
“只有一个!”
“就是那日进屋拿香料的那个粗手大脚脸黄黄的闺女吗?”姜广忍不住脱口而出。
“姜兄!”孙唯有些不悦地咳嗽了一声。
姜广笑道:“对不住孙兄,小弟口无遮拦了,只是那位小姐貌美如花,小弟万万配不上她,孙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姜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孙唯无法,只得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三光的妹子,一个闺中女儿,都能努力去争取与心上人儿成婚,为何自己一个大男子,却如此怯懦,中秀才已经很多天了,也接下了馆,此时不去何家求亲,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杨桃的婚事,是告一段落了,亲们说说,希望何氏嫁给孙唯吗?
☆、53孙唯表白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便来,黑云这边压下乌山山顶,那边就起了风,紧接着大雨就刷刷落地。
好在何氏早有准备,将自家那群麻鸭赶上池塘;往家里撵;谁知还没到家;倾盆大雨就浇了下来;何氏急忙将鸭子赶进了村口的古庙中。
坐在庙里的蒲团上;何氏看见墙角蜷缩着一只小白猫;瘦得皮包骨头,心中顿生怜爱,走过去将小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这时,古庙的门突然又开了,一股凉风夹杂着水汽扑了进来,何氏猛然抬头,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的俊俏书生,头戴方巾,身穿蓝袍,背着书篓,正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孙唯。
“孙大哥?你这是——刚才学堂里回来么?”何氏讶然。
孙唯一眼看见何氏居然也在古庙中避雨,先是吃了一惊,随之一颗心便不由自主砰砰乱跳起来。
他竭力装出平静淡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雪雁,你——”眼光落到如来佛祖像前那群麻鸭身上,便道:“你放鸭子么?”
何氏笑道:“这几只鸭子,也不值得一个人放,我只是见天下雨了,就赶回家去!对了孙大哥,听说你考中秀才了,恭喜啊!”
“没什么好喜欢的,只不过是接了个馆,日后能混碗饭吃罢了。”孙唯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肤色雪白,身段依旧像未出嫁时那般苗条纤细,楚楚可怜,想起她被休的耻辱,怜香惜玉之玉之情油然而生。
沉默半晌,孙唯才道:“妹妹此次归家之事,我已经听二婶说了!”
何氏听了,身子轻轻一颤,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妹妹!你从小心地善良,温柔贤淑,此番有次遭遇,实在是老天不长眼,村里的人,都是很为你不平的!”
“村里人怎么说,我已经不在乎了,这下半辈子,我只想着伺候爹娘终老,也就完结了这一生。何氏苦笑道。
“雪雁,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个过路的瞎子给我们一班孩童算命,他说你命中注定有待你如珠似宝的夫婿,说不定,就能成真呢!“孙唯轻声道。
何氏看了这个儿时玩伴一眼,微笑道:“孙大哥,谢谢你好言宽慰。”
孙唯见她笑容,心里一阵迷糊,见外面大雨渐渐停歇,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错过了这个表白的时机,天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她呢。
于是鼓足了勇气,颤声道:“雪雁——”
何氏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孙唯说:“我托人去你家提亲后不好?”
“什么?何氏瞪视着孙唯,怀疑自己的听了出了问题。
孙唯用力点头:“雪雁,这一世,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见他脸上诚恳的表情,何氏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顿时惶急无措,顿了半天,才道:“孙大哥莫要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大可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雪雁,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我是认真的!”孙唯一脸郑重。
何氏看了看外面,大雨已停,便缓缓起身,低声道:“孙大哥,谢谢你瞧得起雪雁,只是雪雁不配,这话,日后不必再提起了!”
看着何氏赶着鸭子出了古庙,孙唯大声道:“雪雁,我说话算数,我不会放弃的!”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抽得我想死,但愿明天能好些,今天一天都泡在医院里,老公的大哥夫妇带着他们得了手足口病的小孙子来城里看病,今天一天做好三顿饭往医院送,没码多少,亲们将就看,明天只要不停电,肯定三千。
☆、54波折
何氏回到家中;心情才略略平伏,她将鸭子赶入鸭舍,回到房中,坐在木凳上对着窗户给爹补袜子,手中拿着针线;思绪却飘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家里穷;弟弟又小;爹又体弱多病;每次都是她去山上砍柴。
记得十岁那年,她用扁担挑了一担柴禾,趟过山脚下的小溪;谁知溪水里的鹅卵石上长满了滑溜的青苔,她一脚踩不稳当,整个人连同柴禾都掉进了溪水里。
浑身透湿地站起来,旁边的孩子们都在哄笑,她难为情地哭了起来,孙唯却默默地拿起她的扁担,将自己的柴火系在她的扁担上,安慰道:“雪雁,莫哭,我这担柴就算你的,我帮你挑回家好不好?”
她这才破涕为笑,后来,她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孙唯也经常时不时地从山野里冒出来,帮她干些重活。
那时候,村里人都夸赞孙唯是个心地仁厚的好孩子,自己对他也是又感激又尊重,现在回想起来,莫非那个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自己?
孙唯回到家中,放下书篓,就去敲隔壁二婶家的门。
二婶开了门,将他让进来:“唯儿!恭喜你中了秀才,二婶刚做好午饭,坐下吃点吧!”
“二婶,侄儿来找您老人家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只要二婶能办到。”
孙唯定了定神:“二婶,我求您去替我提媒。”
“提媒?太好了唯儿,你总算愿意娶媳妇了!阿弥陀佛,你死去的爹娘总算能瞑目了!”二婶一脸欣慰,随即又问“不知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二婶,这姑娘不是别个,就是您老的娘家亲侄女,雪雁!”
“什么?”二婶惊得眼睛瞪起老大,堂屋里,孙唯的二叔听了院中的对话,也忍不住走出房,来到孙唯面前道:“唯儿,你这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二叔二婶,你们看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么?”孙唯急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相信他的诚意呢。
“唯儿,你真觉得,你和雪雁合适成婚吗?”二婶郑重地问。
“二婶!我虽然家无恒产,可如今中了秀才,也接了不错的塾馆,秋闱时,我再去赶考,就算考不中功名,也能养家活口,我怎么就不能求亲了?”孙唯急了。
“好孩子,二婶不是说你不配!”二婶显然有些感动,温言道:“二婶的意思是,雪雁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而你不但是个童男,还是位秀才书生,你就不怕人言可畏?”
孙唯坚定地摇头:“若怕,也不来求二婶了!”
当晚,何家。
孙二婶拉着侄女何氏的手,将孙唯托他提亲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最后对自己的哥哥嫂子说说:“唯儿的人品,你们是知道的,这头亲事,你们看还中不?”
何家二老对望一眼,都是不胜之喜悦。
何母颇为感慨:“小姑,瞧你说的话,唯儿那孩子忠厚仁义,谁人不知,我们有什么不中意的,只是我怕别人议论,说我的雪雁配不上他呀!”
“嫂子,别人怎么说哪里管得,只要唯儿心诚就可以,哥哥,你说是不是?”
何秀才将眼望向女儿,叹了口气:“雪雁,爹爹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将你嫁入杨家,累你受那等无穷苦楚,俗话说的好,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这头婚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见父母和姑姑六只眼睛齐齐盯着自己,何氏咬了咬牙:“姑姑,替我谢谢孙大哥一番美意,只是,我——我不嫁他。”
“不嫁?”二婶诧异道:“雪雁,你可想好了?孙唯对你一片真心,前途无量,更难得的是,他打小儿没了娘,你一过门便当家做主,不用受婆婆的窝囊气,这么好的亲事,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女儿,你姑姑说的是呀!你在杨家,可不就是因为婆婆才受罪的吗?你刚回家的时候,不也说日后定要嫁个胜过大光的么?这孙唯岂不是比大光强上百倍?”
“娘,孙大哥将来要考功名的,我们不能连累人家!“雪雁说完,又对姑姑说:“请姑姑帮我物色个商户人家,夫君不需读书识字,只需光景好过杨家,婆婆为人平和就成!最好——是丧过妻的。”
孙二婶闻言,叹了口气,默默地去了。
孙唯留在二婶家的堂屋里,坐立不安,二叔家的堂妹捧了杯茶递给他,他也无心去喝,只时不时地瞅向院门。
不多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孙唯忙迎上前去:“二婶,如何?”
二婶默不作声地拉了他的手,回到堂屋,将他按着坐下,才轻声叹道:“婶子都说了,可雪雁不愿意!”
孙唯便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半晌方问:“为何不愿意?”
“好孩子,你别难过,雪雁亲口对我说,她配不上你,不想连累你,说你将来定是有功名的人。”
孙唯怔了半晌,方道:“她是怕我日后嫌弃她么?我现在就去告诉她,我绝不会的!”
“哎呀唯儿!”二婶一把将他扯住:“依二婶看,此事就算了吧!”
“二婶,你也觉得雪雁配不上我?”
二婶摇头:“傻孩子,雪雁是我亲侄女,我难道不想看她嫁得好?只是,你不太懂得女人家的心思!”
顿了一顿,二婶又道:“她若嫁了你,定会引来众人议论纷纷,你被人瞧不起,她跟了你,又有什么开心可言?她只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连累了你,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你,你若真的为她好,就算了罢!”二婶一脸惋惜。
孙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中的,他没有想到,自己前些时日,只是空欢喜一场,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依旧与自己无缘、
打开碗橱,见橱里还有半坛老酒,孙唯一把提起,也顾不上去热,就将坛口对准嘴巴倒了下去。
这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待到清醒过来,只见日头早已老高,无精打采地穿衣起床,洗漱一番,再上书社,等到了书社,天色已快到正午了。
黄先生见孙唯迟到,脸色明显地不悦,当着所有弟子训斥道:“这才刚中了个秀才,便这般懒散起来,如何还能去考今年的秋闱!”
孙唯伤心之余,已经有些麻利,只低了头任由先生数落,一言不发。
三光见他面色惨白,眼神黯淡,再不是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担心。
中午吃饭时,三光端了饭来到孙唯面前,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