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翠娘掩住了嘴,不住地偷笑,一脸幸灾乐祸模样,杨母暗暗叹气,桃儿是个草包,若是我的柳儿还在家,定然不会输给奔月这个小贱人!
听了杨桃的话,奔月点了点头,一脸郑重模样,转脸对三光说:“相公!你听仔细了,这可是你妹子说的,事事听老娘的男人很混帐!以后你可莫要犯混!”
杨桃这才醒悟过来,气的脸色发紫,胸脯一起一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光哼了一声:“涛哥满月的喜庆日子,全家一起吃个饭,偏要做那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看菜都凉了!”
三光忙举起筷子:“来来!大家一起把这只烤鸭给撕了!桃儿,给你鸭头!玉姐,给你鸭翅膀!”
看着翠娘和奔月脸上不约而同闪现的胜利的微笑,杨母心里暗暗发狠,这次,一定要给大光娶个厉害的,能制服两个妯娌的媳妇,不然杨桃一出嫁,自己就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一时饭毕,春娇自去厨房收拾碗碟,其余众人各自回房。
玉姐不愿跟杨桃,只一个劲地叫:“我要春娇姐姐!”
大光抱起女儿:“好闺女,爹给你做布老虎!”
玉姐将身子一扭,挣下地来:“爹爹身上有烟草味,玉姐不要闻!”
杨母瞥了一眼儿子衣襟上挂着的布烟袋,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深夜时分,大光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起了烧饼,怎么也难以入睡,他披衣起床,推开房门来到老槐树下,拿起烟袋,挖了一块烟丝塞到烟杆里,点燃了,使劲地吸着。
“大光!这个时候还没入夏,夜风凉,快回房睡吧!”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大光也不答话,只是闷着头继续吸着烟杆。
杨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素来不爱烟的,要不是现在成了鳏夫,也不会吸上这玩意!”
“娘!别说了!你先回去睡吧!”大光不耐烦地回娘。
杨母继续道:“儿!这也不怪你,快三十的人了,身边没个女人总不是个事,你放心,娘明日就托人给你物色去!”
大光苦笑:“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哪里物色去!这辈子,就带着玉姐过算了!”
“这是什么话!凭我杨家的家底,在这附近几个村子也算数得着的,丰衣足食的人家,怎么会连个媳妇都找不到?你等着,娘明儿就去找你三表婶!她是几十年的老媒婆了,这十里八乡的姑娘家,她心里都是一本账!”杨母自信满满地筹划着。
第二天,杨母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褂子,别了银簪子,手里提着几包糕点,敲开了乌山村著名的媒婆也就是大光的三表婶曹婆子家的大门。
曹婆子开了门,看杨母手里拎着东西,见她脸上神色,立刻猜到了她的来意,急忙满面春风地问好,亲亲热热地迎进门去上座看茶。
“老表嫂呀!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平日请你都请不来呀!”
“她表婶,我此番来,也不用多说了!你该心知肚明!只求你看在咱们两家至亲的份上,给我孩儿挑个好的!”
曹婆子嘻嘻一笑:“表嫂!几日前我就想跑你家去说这个事,谁曾想你竟主动来了,看来咱们老姐俩想到一块去了!”
听了这话,杨母又惊又喜:“他表婶,莫非有人托你去我家提?”
“可不是么!那林老四夫妻二人这几日几乎踏破了我家的门槛,光是鲜鱼都送了有十几斤了!对了,等下你也带两条回去!”
“林老四?他家女儿才十岁吧?”杨母疑疑惑惑地问。
“哎呀表嫂!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女儿才十岁,那林老四的儿子今年都二十一了,不正好配我那杨桃侄女吗!”
杨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林老四一家还是贼心不死,想着娶她的桃儿呢!
于是一张脸登时就阴了下来:“那林家几亩薄地,穷得叮当响,他家儿子又高又胖,活像个丈二金刚,人也不甚机灵,还敢痴心妄想娶我的桃儿,做他的春秋大梦!”
曹婆子听了这话,满腔兴头顿时化为乌有,也收敛了笑容,淡淡问:“那嫂子你今日来,又是为什么了?”
“哎!还不是为我那大光!他快三十的人了,不能总是没个媳妇啊!”
曹婆子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杨母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他表婶,这十里八乡的姑娘,你只捡好的给我们大光说,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曹婆子看了一眼那锭银子,见少说也有二两重,可比林老四家的十几斤鲜鱼值钱多了,于是脸上又浮起了笑容,欢欢喜喜地道:“那可不是!我大光侄儿要人有人,要家有人家,这十里八乡的姑娘,真是可以转一把起来捡捡呢!”
“他表婶!明人面前不说暗花话!我这次找媳妇,模样儿好不消说,最要紧的,是要肯听我的话,人又不能像大光前头媳妇那般懦弱无能!”
“表嫂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合心合意的!”曹婆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28媒婆受挫
杨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见院中无人,大光在北屋低头磨镰刀,急忙来到北屋,压低了嗓门:“我都跟你表婶子说了!她叫我放心,管保给你找一称心如意,比何氏强一百倍的媳妇来!”
大光低了头,半晌方道:“其他都无所谓,只要对娘孝顺,不惹您生气就好!”
杨母听了,心里那个感动,喉咙立刻就哽咽了:“我的儿!到底你是长子,那两个弟弟都是不中用的货,媳妇三招两式就把他们给收服了!”
顿了一顿,见大光衣角已经破损,心中一酸,用手理了理儿子的衣角:“儿!娘定然不会辜负你这番孝心,娘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你找个比翠娘和奔月都要强的媳妇!”
第二天,杨母每隔一个半个时辰,就到院子里看看太阳到什么地方了,暗暗心焦时间怎么过得那样慢。
再说曹婆子,收了杨母二两银子之后,喜滋滋地攥在手心,一边回房收好,一边在心里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未婚适龄姑娘们过滤一遍,最终确定了两个最佳人选。
曹婆子第一个要攻克的对象,就是本村的汤秀才家的闺女。
那汤秀才住在乌山村南头大柳树下,他家的闺女汤妙年方十六,长得那叫一个亭亭玉立,就像山里的百合花那般动人,只要汤妙一去河边洗衣服,那河边立刻就聚满了打鱼摸虾的本村后生,只要汤妙一进山打猪草,那山里就满是逮兔子的本村或者外村的后生。
这汤妙不但生的美,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性子也爽快,嘴巴也甜,正好符合杨母提出的那三个条件。
于是,曹婆子吃完早饭,将饭碗往桌上一搁,对丈夫说了一句:“我去汤秀才家,你把碗给刷了!”
她丈夫老曹摇了摇头,嘟囔道:“我看你是瞎操心了!那汤秀才的闺女,品好貌也好,什么样的婆家找不到?干嘛要找大光那号的!”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你表嫂昨儿亲口允诺,事成之后,给我五两银子的谢仪呢!五两银子啊!要打多少谷子割多少麦子才挣得到!”
“哎!娘子!五两银子虽多,可也要看看到底有几成的把握!”
曹婆子白了丈夫一眼:“不跟你多少了!汤家的事情都是秀才做主,我得趁他还没去私塾,赶紧说去!”
曹婆子扭着肥胖的身子,摇摇摆摆,气喘吁吁地赶到村南的大柳树下,见汤秀才一身蓝布长衫,正开了院门出来。
“秀才留步!”曹婆子忙叫。
汤秀才笑道:“原来是曹嫂子,这是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快快请进!”
说着,汤秀才又转脸对院中叫道:“娘子!快出来!曹嫂子找你玩呢!”
“秀才!你切莫要急着出门,我今日来,可是有事请你拿主意的。”
汤秀才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也就不好意思走了,只得回转身子,开了院门将她请了进去。
秀才娘子一见是曹嫂子上门了,立马就知道是给闺女说媒来了,于是也含笑问好。
曹婆子笑道:“秀才日日忙碌,我也就长话短说,此番,是给我那汤妙侄女提媒来了!”
汤秀才夫妇听了,倒也高兴,都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承蒙嫂子看得起,只不知说的是哪一家?”
“近在眼前的一户人家,就是咱们村的杨家!”曹婆子笑眯眯地说。
“杨家!杨家哪里还有什么后生呢?三光不是年前就娶亲了么?三光的几个远近叔伯家,也没有到了娶亲年龄的后生啊!”汤秀才疑疑惑惑地问。
“我说的不是三光!是大光!他现在可不是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吗!”
此言一出,汤秀才夫妇都是面色一变,,汤秀才读书人,涵养甚好,他娘子却忍不住冷笑道:“大光呀!他哪里是到了娶亲年纪的后生,分明是做鳏夫的孩子爹么!”
曹婆子做媒做得多了,秀才夫妇的这番反应,本在她意料之中,当下也不焦急,只微微一笑,对秀才娘子道:“老妹子!你且听我慢慢跟你说,这杨家,她可不是你表面上看得那般寒素,他家的家底,在本村无人能及,更要紧的是,这次,杨家预备出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呢!”
秀才娘子冷笑道:“便出一千两,一万俩银子,我也不答应,谁不知道杨家那老货是个难缠的母老虎,我可不能让女儿嫁过去受苦!”
“妹子,你再想想,一百两银子,你底下还有三个儿子要娶媳妇——”
听了此言,秀才娘子更气:“我便是有十个儿子,也不能卖了女儿去聘媳妇!再说凭我家妙儿,也不愁找不到有钱人家!嫂子请回吧!”
说着,就站起身来,去院子开了大门,一副送客的架势!
曹婆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出去了。
秀才娘子砰地一声关上大门,愤愤地对夫君道:“岂有此理!真是笑话!凭他也敢来求我的妙儿!打量着我家妙儿没人要了吗!”
汤秀才摇了摇头:“娘子息怒,媒婆么,可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说合吗!哎!只可惜杨家三光打小就定了亲,不然的话,和我家妙儿倒是天生一对!”
“瞧你说的!三光那小子不是就人样儿好一点,有个那般刁蛮的娘,谁家姑娘嫁给他谁倒霉!”秀才娘子分明的不屑。
“妇人之见!”汤秀才瞅了妻子一眼:“我冷眼瞧着咱们村的一班后生,也就三光能入我的眼,这小子,以后定然不是池中物,可惜早就有主了!不然我早托人给妙儿提去了!”
曹婆子被赶出了汤家,在大门外使劲朝里面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生个丫头!尾巴翘上天去了!看你家闺女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
回到家中,老曹忙问:“娘子!如何?汤家肯答应么?”
曹婆子冷笑道:“他家不答应,还有别家!我就不信凭我这张巧嘴,赚不到这五两银子!”
☆、29退而求其次
话说曹媒婆去汤秀才家为大光提亲,讨个了没趣,在家里愤愤咒骂。
老曹便问:“你说还有别家,是哪一家?”
“本村的人,都知道大光她娘是个难缠的雌老虎,多半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她家,不过,外村了就不一样了!”曹婆子沉吟道。
“外村?”我表嫂要的那三条,外村有齐备的闺女吗?
曹婆子笑道:“你别看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的,可哪个村里都有个把两个花骨朵般的闺女!这不,西边石坝村潘老六家就有一个!”
“且不说我表嫂厉害不厉害,单是大光人品并不出众,又拖着个孩子,哪家女儿愿意进门就当后娘?何况潘家那花骨朵般的闺女?我表嫂真是痴心妄想!”
曹婆子白了丈夫一眼:“这年头,财可通神,你表嫂可是打算给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啊!”
老曹摇了摇头,欲要再说,见妻子精神亢奋,就把话咽下去了。
老曹喝了口茶,喘了口气,决定再接再厉,趁着天色还早,到石坝村走一趟去。
石坝村离乌山村只有二三里路,曹婆子一双小脚,颠儿颠儿的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到了潘家,说明做媒的来意,潘家夫妇倒也高兴,端茶让座,买鱼买肉的要留曹婆子吃饭。
曹婆子摆了摆手:“吃饭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先给你们说说那户人家儿!”
潘家夫妇一听,正中下怀,止住了寒暄,静候曹婆子的下文。
“杨家那后生,是我表侄儿,长得是人高马大,又有杀猪的手艺,家里一百多亩田地,这次娶妻,说是要出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呢!”
潘家娘子听了,甚是满意,又问:“曹嫂子,你那表侄儿,可有兄弟?”
“他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哦?那以后他两个弟弟娶亲,岂不是也要花上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如此花下去,再厚的家底也花干了吧?”潘家娘子顿时替八字还没一撇的女婿心疼起银子来了。
“潘嫂子放心,他连个弟弟早就娶过亲了!”
“什么?两个弟弟都娶过了?怎么长子还没有家室,这——他莫非是有残疾,找不到媳妇吗?”潘家夫妇一齐发问。
曹婆子笑了笑,淡淡地道:“这长子,先前娶过一个,因为那妇人不甚贤良,因此休了去!”
潘家娘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隔了半晌,才问:“那,前头媳妇就没丢下孩子么?”
曹婆子忙道:“只丢下一个四岁的女儿,嫂子,那杨家的家底——”
曹嫂子!莫要说了!她家不过一百多亩地,能有多厚的家底?一个鳏夫?居然就敢来求取我家女儿!真是天大的笑话!“潘家娘子立刻变了颜色。
“潘嫂子,一家有女百家求——”
“我呸!来求我家女儿之前,也要先掂一下自己的分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脸皮真厚得可以!”潘家娘子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曹婆子坐不住了:“潘娘子,你家虽有个美貌女儿,可也不能这般蛮横吧!”
潘家娘子冷笑道:“你这般为了钱财,就昧着良心推别人家女儿入火坑的媒婆子,以后最好别上我家的门,你干脆回去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得了!”
曹婆子欲要再说,只见潘家的老祖母在内房颤巍巍地说:“是谁要把我孙女儿嫁给鳏夫啊!快快打了出去!”
曹婆子无奈,只得说了声:“罢了,既然你们不知好歹,我便走了算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只见杨母早已侯在堂屋了。
见她回来,杨母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好妹子!你可回来了!叫我好等!”
曹婆子也不言语,进了堂屋,倒了杯茶放到杨母面前:“老嫂子!我可不好意思见你了!”
杨母一惊,顿了顿才问:“你——你说的是哪一家?”
“村西汤秀才家的汤妙!”
杨母忙道:“那可是个人人眼热的好姑娘啊!她家是怎么答复的?”
“别提了!嫂子!要怪,就怪你先头那媳妇,人都离了你杨家,人家还嫌弃大光是娶过的!”
杨母一阵失望,犹自不死心地问:“那汤秀才两口子,许是听了什么人传了我的谣言坏话,不乐意便不乐意吧!他表婶,你外村不是还有许多相熟的人么,怎么不到外村给我大光说一个呢?”
“瞧你说的,我不是从外村才回来么?”
“那可说得有几分成了?”
曹婆子摇了摇头,面色尴尬:“表嫂子,以我看,姑娘的模样儿,还是笨笨的好些,那些漂亮的,都是狐媚子,你家那两个小的,若不是媳妇儿模样生得好,能这般听媳妇的话么?”
杨母仔细想了一想,觉得曹婆子的话也很有道理,漂亮的求不到,就退而求其次,找个姿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