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未婚妻叫乐青吧?”
韧哥看着我,良久,神色淡下,语气中带着些无奈与疲惫:“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他不打算辩解,也不打算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他觉得我根本没有必要知道,因为那是他的事,他的事向来不用跟我报告。可是他忘了,情不情愿我都已经插上了一脚。
“是谁重要吗?我有权利知道吧,要走也要走得明白不是?”
韧哥起身,走到离我一步的距离站定,罩视着我,道:“不要怪我,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呵,一点退路也不留给我,你叫我如何能不怪你?瞒着我这么多事情还要跟我一起生活,很辛苦吧?我帮你解脱,让你跟你的如花美眷双宿双飞,不该感谢我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合好散。韧哥流连欢场多年,遇到我这样知进退的女人不应该庆幸吗?何必要这样呢?”
我淡笑着,每一句都染着我的血,如箭一般飞出,射向他的时候我已是千疮百孔。
“好合好散?知进退?我没有留退路给你,你又何尝留了退路给我?问都不问,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还说什么好合好散、知进退?还不是身后有了新欢等着?”
韧哥反复嚼着我的话,眼神中带着怨气,还有一丝委屈。他是认定了我和龚兆霆有什么,我要是否认了好像还有点对不住他似的。男人啊,怎么这么擅长拿着不是当理说呢?
“就是新欢跟你有关系吗?我亲爱的韧哥,就是没有乐青也会有别的女人,不管这个未知数是几都不会是我。既然如此,我跟什么男人在一起都不关你的事情,再怎么说,他们也不会让我一觉醒来有好几打的女人去操心。不过你很奇怪,我这么痛痛快快地给自己找了条出路,一分分手费都没找你要你反倒怨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想法,是不是我打破了娄公子的惯例了呢?你要是担心这个,没事,一来也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二来就算别人知道了,我也会告诉他们,是你玩腻了我,而不是——”
第十一章丝络(4)
“啪——”
我没说完的话都被韧哥一记重重的耳光留在了嘴里。他脸色铁青,打我的手还没有垂下去。如果手里有相机,我定会把这珍贵的一刻拍下留作纪念。不过,见好就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逗留也没什么意思。
韧哥却抓住我的手臂,指尖深深陷进肉里。他的唇竟然在微微地颤动,我的鼻子有些酸,心里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线也塌下一块。
“放开,你抓得我好痛。”
“你怎么敢?!你以为说了那些话还能从这幢房子里走出去吗?”
韧哥抓着我的手臂就往楼上走,上楼梯时我绊了一跤,他不管仍然往上走,我就这么连滚带趴地被他拖进了房间。
他将卧室的门锁死,我便朝窗户跑过去。一股大力从后面压向我,扑倒在地的同时,我的手够到一个花瓶,碎了一地的陶瓷。
“放开我!”
我摸了一片大一些的瓷片,架在脖子上。韧哥压在我身上,一手撑着地一手已经伸过来,我只割出一道血痕,手就被他握住了。
“你就是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我愿意,我愿意……可是我能吗?
我悲戚地望着他,韧哥的手越握越紧,血顺着指缝流出。他将手凑到嘴边,微微偏头,吮着不断流出的血。
我呆愣地望着他,他的嘴角挂着血滴,白净的面容,妖娆的眼神。他的脸越来越近,直至吻住我。那么近的距离,我们对视着,他美丽的瞳似生出了无数触角紧紧将我抓住,血腥味唤回我一丝清明,他竟将血喂入我口中。
“泉,你不该触怒我。”
韧哥口气很轻,却是用摔的将我弄到床上,解下领带,把我的一只手绑在床头。大力一撕扯,衣衫都在他的手中变成散布,我慌忙地解着帮我的领带,韧哥却已脱去所有衣物立于床边。
韧哥的指甲刮着我的肉,凛凛的疼痛传来,令我的身体瑟瑟抖动。
他握着我流血的手那样用力,我终于忍不住,叫道:“我和那个男孩是清白的!你相信我!放了我!啊……拜托,好痛……”
“会痛吗?你还敢叫痛?”他仿佛泄愤一般,冲我喊着,“你答应过我什么,会把这当成家,会给我做饭收拾房间,会对我敞开心扉,不会先离开我!忘了吗?”
“我没有负你……我是在帮你……”
也是帮我自己。
我本就一穷二白,只有真心一颗,现在也给了你,注定我会输得彻底,为什么不能至少给我留点尊严?
“借口!根本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第十一章丝络(5)
为什么心里会这样痛?痛得我感觉不到身上流血的伤处,只能感觉到一把弯刀在心口生生剜下一大块肉。
我只知道被伤的人会很痛,原来伤人的人更痛。抚上他的面颊,轻轻吻上他的唇,已分不清流出的是血还是泪……
韧哥压在我身上,脸贴在我的胸前,慢慢地,他往上攀着,轻柔地吻着我的耳廓,吻着我的鼻翼,吻着我的泪痕。
“韧,别……”
他的动作轻如羽毛,丝丝痒痒,又盛着浓情。我偏过头,不愿与他对视。我可以直面他的冷酷,他的无情,唯独这样温柔的他我无法拒绝。
“除了这里你哪都去不了,泉,你只能跟我在一起,知道吗?”
舒妍姐说韧哥很孤单,说的可是我眼前的他?眸子里褪去了冰冷,褪去了沉稳,褪去了不羁,只剩下淡淡的伤痛。
我想起了在爸爸离去后那些日子里的自己,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妈妈的身影。韧啊,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吗?
韧哥刚才的狠烈,在我身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他无比怜惜地看着,又无比怜惜地再吻上一遍,我伸出手。
“韧……我没有背叛你……”
我们陷入彼此的身体中,他吻着我,如麻的快感完全淹没了我,话语也变得缠绵。
“我无法信你。”
看着他情欲迷蒙的双眼中含着的怨忿,我有些恍惚,刚才那个他是我的错觉吗?那么温柔的爱抚,那么孤独的声音……
韧哥,你要去哪里……
黑暗中,韧哥拉着我的手慢慢松开,脸上闪过我熟悉的笑意,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大步进入更深的黑暗中……
不要走,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韧哥的身影渐渐消失,只有无边的黑暗……
猛然惊醒,还在韧哥床上。
韧哥已解去绑我的领带,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痕。颈上和手心处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身上有沐浴液的清香。掀开被子,下床时腰部和腿部的酸痛令我跌了回去。
他说,他不信我,即使我那样保证他还是不信,他的脾气……
我起身扶着腰走到卧室门口,门没有锁,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听到客厅里传来韧哥和潘蒙的声音。
“老板,这个……”潘蒙手里拿着张照片。
“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我扶着楼梯苦笑,贴着墙壁躲过潘蒙的视线,窜入厨房,找了把菜刀。
“夏小姐,你……”
我站在韧哥身后,潘蒙错愕地看着我。韧哥转头,脸上带着不悦,看到我手里的菜刀时目光变得凛然。
“你先回去。”
第十一章丝络(6)
韧哥对潘蒙吩咐着,潘蒙走向门口,我冲过去举着刀挡住他。潘蒙扭头看向韧哥,韧哥已走到潘蒙身后。
“让开。”
“不让!除非你答应我分手,不伤害其他人。”
韧哥的瞳立刻降至冰点之下,道:“让开!”
我挥下刀,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下一条血痕,极细小的血珠侵下。
“够吗?”
韧哥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而潘蒙想上来拉我,被我一眼瞪在那里。
“不够是吧,那就划到够了为止。“
继续挥刀,我又划下第二条、第三条,血滴结成了更大的簇淌下来。我要划下第四条时,韧哥的唇又像昨天晚上一样微微地颤动。
“够了!”
手里的刀垂在身侧,潘蒙见我仍没有让开对韧哥说:“老板,刚才的事——”
“算了,你先走吧。”
我侧了个身,潘蒙赶紧出去。韧哥上前一步,甩了我一耳光,我跌坐在地上,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身上只穿着那件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坐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浑身冒着冷气。
“了不起啊你,嗯?”韧哥蹲下身,以刀柄挑起我的下巴,“好的不学,学会威胁人了!”
我轻轻推开刀柄说:“我可以走了吧?”
“我答应你了吗?”
韧哥的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这样的表情他只展露给生意上的对手。我见过一次,对方在与韧哥谈判之后,不出一个月他们的公司便销声匿迹了。
“你还想怎样?”
“分手吗?”韧哥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说放过他,端看你的表现。你留下我还可以暂时考虑一下,你走就等于要我处置他,你自己选吧。”
我哪里有得选……费了好大的劲才下了决心,难道就这么妥协?
“看来,还是叫潘蒙回来好了。”
韧哥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在按接通键前询问地看向我。
“别……我听你的……”
我抓住他的手腕,韧哥掰开我的手指,把手机扔在地上。
韧哥叫来家庭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镇静剂,等我醒了,别墅里已是空空如也。别墅外面倒是热闹起来,突然多了几个黑衣人在门口溜达。我开门要出去,他们拦住我说老板有命令,小姐不得离开这幢房子。
到了吃饭的时间,潘蒙来了,说韧哥去青岛了,过几天回来,让我在家安心养伤。到点他会送饭过来,如果他没有时间,会派别人过来。养伤,说得好听,还不就是软禁?也好,省得这一身的战果给同学看见还得解释。
第十一章丝络(7)
除了潘蒙,家庭医生也每天都来。我跟潘蒙说,我的伤不重。潘蒙说,老板吩咐过,夏小姐的肤质易留疤痕,要特别注意一下。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记得有一次把滚开的汤整个扣在脚面上,那么大的创面,后来也看不出了。只是这几年,打个针也会在胳膊上留个红点,这个连海成都不知道,韧哥竟注意到了。
他去青岛大概要商量订婚的事情吧?连走都不让我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气到他了?穿着宽大的线衣和运动裤,我斜卧在沙发里,手里是一杯香浓的茉莉花茶,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天?等他回来就会打发我走了吧?既然他左右不了,还要留我下来做什么呢?
在我等得快要发霉的时候,潘蒙来接我,说韧哥回来了,要见我。
潘蒙载我到一家饭店,把我带进一间包间,说韧哥待会儿就来,让我等一会儿。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韧哥穿着笔挺的西装,就像刚接见完外宾的国家元首,他跟服务员吩咐了几句,然后拿出一些文件来看。从进门到坐下,他不看我也不说话。
服务生把菜端上来,韧哥放下文件拿起筷子。快吃完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站在窗前说了一会儿,坐下又翻开了文件。
“如果你有事忙,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过了几分钟,韧哥才抬头看了我一眼,道:“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休息?”
“你找那么多人‘照顾’我,想不休息都难。”我喝了口茶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上课?”
“那要看你的表现。”
“表现?你倒是教教我怎么做才好。”
韧哥合上文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道:“你这么聪明还用我教吗?既然跟我在一起就该忠诚于我。”
“那么你呢?你又忠诚于谁?乐青吗?”我翻翻眼皮,嘲笑道,“别用这两个字,那只适用于夫妻。”
韧哥缓缓吐了几个烟圈,掐灭了余下的半根烟,站起来走到我身旁。他轻轻靠在桌子的边沿,拉起我的左臂,撸起袖子,三条红印露了出来。
“我从不接受别人的威胁,你记住,没有下次。”韧哥目带怜惜,“这么美的皮肤不应该有疤痕。”
我要收回手臂,韧哥不让,目光倾向我,我道:“留点疤好,美丽的东西老天爷会嫉妒,不把灾祸降在我身上也会殃及身边的人。”
“再说这样的话,就一定会殃及到。”
我噤声,韧哥放开了我,瞳孔幽暗,“有些事情没得商量,不要试图讨价还价。”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难道你打算把我藏一辈子吗?”手指扣着桌棱,我的声音带着些鼻音。
第十一章丝络(8)
“再给我些时间。”
干什么呢?事情会有什么不同吗?他硬留我下来,我还是有些感动的,至少他没有像对待舒妍姐或者朱勤勤那样对待我。可是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好,太过强求到头来也许只是一场空。
我和韧哥交涉的结果是,回学校上课可以但不能在学校住,早晚会有潘蒙来接我,与上课无关的活动一律取消。
两个星期没去上课,我幸运地被点到四次,还有一次是珠宝鉴赏的。娟子她们问我这两个星期去哪了,人不来电话也没有一个,我说我生了场大病才好。
消息很快传开,放学时娟子不知从哪儿拿了两大袋子水果,交给我时说是全向瑞托她给我的。想了想,还是给全向瑞发了个短信,谢谢他的关心。
中午回宿舍,陶昱说门口不知谁放了袋东西,上面贴了字条说是给我的。我拎到桌子上,字条上除了我的名字没有其他,袋子里是一些营养品还有一盒小蛋糕,蛋糕上用巧克力写着“身体健康”。
我问陶昱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陶昱说她回来时才九点多,正上课的点,楼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又说会不会是全向瑞?我说应该不会吧,他刚送了水果。陶昱说那就肯定是某个暗恋我的人托楼里的女生拿进来的,既然不想让你知道就装傻呗!末了,她们三个把蛋糕给分着吃了。
又到了珠宝鉴赏课,我早早地到教室占到了一个边角的位置。快上课时,龚兆霆来了。他在教室里环视一圈,朝我们这排走来。临着我的几个同学中的一个见他过来跟他说了两句就走了,他又跟两旁的人说了什么,大家都站起来往外错了一个座位,他在我旁边坐下。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龚兆霆对我笑笑,我没理他,继续看我的杂志。
“蛋糕好吃吗?”
“她们说很好,谢了。”见他的笑容有点僵,我道:“下次我会直接扔掉。”
三节课里,我们各看各的书,最后一节课后,老师点完名才下课。
“麻烦,让让。”
我收拾好东西,龚兆霆仍然坐在那里,看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直接翻到后排走了。走出教学楼不远,后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为什么你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这两天在教室里见了面也装作没看见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谁规定见了面就要打招呼啊?不想打行不行!拜托,不要跟着我!”
他与我并肩而行,长款的运动外套,头发一根一根立着。我在路边停下,潘蒙的车还没到,得赶紧把这位爷送走。
“你不回宿舍吗?正好,我想跟你聊聊。”
第十一章丝络(9)
“我没什么可跟你聊的。”
“你还为那天的事生气?”
天呐,他真叫一个烦人!
“对,我还生气,所以请你不要再里嗦地说个没完,我听着就烦!还有,以后我们不是朋友了,够明白了吗?”
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小,现下更大了。瞪那么大也没用啊,我是为你好。
“好,我不做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