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马如龙“呸”了一口在刘福辉的脸上:“就你这样的,还敢说什么都没做过。老爷查的就是你这样的刁民。滚开!”说着,便用力要将刘福辉踢开。可是刘福辉这次抱得他的腿很紧,居然踢了好几下也没有踢开。马如龙顿觉颜面无光,一狠,从腰间抽出秀春刀,架在刘福辉的脖子上吼道:“拒捕挡差,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刘福辉怕了,抱着马如龙的手松了,马如龙恶狠狠的将刘福辉一脚踢翻,照着心口便猛踹几脚,骂道:“好个刁民,连千户的话都敢不听。”刘府上下数十口人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做声,只有刘夫人还壮着胆子,走了过来,扶起失魂落魄的刘福辉。
“封屋!”
那些缇骑们再也不管刘府的人,拿着一张张封条就扑了进去,刘府上下的人等都被集中到院子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家被那些缇骑们翻得乱七八糟,一张张封条贴到门上。刘福辉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自己一贯都是明哲保身,只是做点小生意,连缺斤短两这样的事情几乎都不去做,为何恶运还是会找到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又给冯孝检送过贿赂了?
“把这干人都押回去。好好审问,不招的就着实用力的打!”马如龙一声令下,那些缇骑们,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不敢反抗的刘府人等都抓了回去。马如龙满意的看着忙碌的部下,又看了看刘府豪华气派的宅子,嘴角边浮起一起冷笑,民,看你如何跟官斗?
刘福辉一家被抓的事,很快传遍了镇江府,就连知府李淦也壮着胆子找到马如龙,询问一二。但是马如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锦衣卫办案,是为皇上办案,若是李大人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一纸公文送到锦衣卫衙门,去问毛指挥使大人。其他的,无可奉告!”
李淦只得退了出来,暗暗捏了把汗,只求马如龙等人不要在镇江府闹得太过火,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出了大乱子,就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马如龙现在正坐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借着油灯,心满意足的看着从刘家抄出来的清单,还时不时出一阵笑声……
第一百零五章 飞骑镇江
连着几天,镇江府上下都是鸡犬不宁,总是有人被锦衣卫带走。搞得人人看到缇骑们都是躲得远远的。可是躲,却是躲不开的。镇江府四位大财主其中的三位都被带了去,搞得家破人亡,财产也被没收。
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周定安了,原本他在镇江府最出名的就是他那个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的儿子,而不是他们家的产业。可是现在镇江府到处谣传说接下来锦衣卫就要来抓周定安了。周老爷子吓得几乎就要卷了细软,带了儿女出逃。可是锦衣卫永远是比这些草民要快一步的。
一大清早,天色刚亮。那些做小生意的人们刚摆下了摊子,打更的更夫打着呵欠,可算能回到家中的暖被窝睡一会了……一队缇骑气势汹汹的来了周府。三两下就砸开了门,早已经吓破了胆的周家人看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缇骑,哪里还敢动?便乖乖的放这些来自京都的大爷们进去。
但是周家和其他几家不同。这周家祖上本是个穷苦人家,战乱的时候,历经千辛万苦也积攒下一点基业。后来感恩便信了佛,无论这是不是一个形式。但是周家对当地人的确不错,经常对那些贫苦人家施粥送米,要是遇到有疾病的时候,还会让他们周家自己的药堂,熬了药给那些买不药的人喝了预防一下。这样的人家实在不多见,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难得可贵。周家在当地,又被叫做周大善人,所以,他的儿子十二岁的年纪就考上了秀才,才被老百姓叫做“看到没,什么叫祖上积德?看看人家周家!”
可是,现在祖上积的德也没用了,缇骑们来了周家,噼里啪啦就开始乱砸一通,把整个周家闹得鸡犬不宁,这次,就连李淦都被马如龙叫了来,这位一向明哲保身的知府,只得当着周家老拿人,将周定安一家都带去了衙门。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镇江府有个十七岁的秀才名叫孙培文,周定安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这边刚把周家的人带到衙门,那边整个镇江府便都知道了。孙培文是个热血青年,和周定安的儿子又是同窗之谊。当即牵头,一群学生跑去衙门,口口声声说要将周定安一家放了。衙役在门口无论如何也拦不住,急的焦头烂额。这时,围观的老百姓却越来越多,把一个镇江府衙门堵得水泄不通。
“诸位,你们都是大明的士子,将来是要考取功名的。或许你们中的哪些人将来还会和在下同朝为官。这案子,你们就让锦衣卫来查就行了,又何必来衙门口闹事?”李淦听了衙役的汇报,觉得大事不妙,急忙跑来门口劝阻。
孙培文缓步走上前去,朝李淦施礼道:“晚辈孙培文,乃是镇江府后进秀才。听闻锦衣卫的缇骑们,连续捉拿镇江府富户,今日更是将周大善人也抓进了衙门。敢问大人,可有真凭实据?”
李淦顿时哑口无言,要说什么真凭实据,那就是冯孝检画押的那张供词。但是这些富户被锦衣卫抓去之后,个个熬不住毒打,都说自己行贿了。反正官员受贿是个死罪,老百姓行贿的话,还罪不至死。这一攻一受之间,可是天上地下,待遇截然不同了。大不了就是充军流放做苦役,总要好过被锦衣卫的缇骑们活活打死的好啊!
“这查案的事,是锦衣卫来管。就算是本官,也无权过问,你们无官无职,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李淦生怕惊动了里边的锦衣卫,苦苦劝说,只求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孙培文抱拳道:“学生虽然不才,但是也知道捉贼要拿赃的道理。现在锦衣卫无凭无据,便封屋拿人,道理何在?何况周家在镇江府素有善名。学生夸一句口,实在不知道周家有什么要求得到区区一个八品经历的。况且,锦衣卫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辞,就将周家人拿去严刑拷打。知府大人可以问问在场的百姓,哪个没受过周家的恩惠?”
李淦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些学生一点眼色都没有,围在府衙闹事。而且孙培文似乎说得也有些道理,要是锦衣卫拿的是那些贪官污吏,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但不会管,还会拍手叫好。可是现在锦衣卫抓的人,实在找不出多少恶迹来。也难怪镇江老百姓不服。
“什么人在这儿呱噪?”马如龙大踏步走出府衙,身后还跟着几个缇骑。
孙培文看到马如龙,不卑不亢的说道:“敢问大人就是锦衣卫千户马大人吗?”
马如龙不耐烦的看了孙培文一眼:“你是个秀才?本官也不跟你啰嗦,你离开府衙,莫要在这里闹事,不然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敢问大人有何后果?”孙培文踏前一步,抱拳道:“这些老百姓只是为了求一个明白。大人既然来抓周家的人,想必应该有证据了吧?所谓君子坦荡荡,无所不可对人言。还请大人将周家的罪状公布给镇江府百姓知道。到时候天理昭昭,他也抵赖不得!”
马如龙皱了皱眉头,从哪里跑出来一个闹事的秀才,还煽动了这许多人?正犯难见,身后两名缇骑一左一右跨了出来,左手一人手按秀春刀,怒喝道:“区区秀才,就敢聚众闹事。敢跟朝廷对抗,你这是以卵击石。跟朝廷对抗的,绝没有好果子吃!”
另一人索性将镣铐往地上一丢,斥道:“锦衣卫拿人,尔等鼠辈还敢阻拦?信不信将你们尽数抓了去?”
“好,诸位大人口口声声是奉命办事。却又拿不出周家的罪证,只能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这样的事,马大人回去见了皇上,敢禀告么?”孙培文冷冷的回应道。
那名缇骑急了,手中的秀春刀连着刀鞘重重打在孙培文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一股鲜血流了出来:“再啰嗦便将你一刀砍了!”
“锦衣卫好大的官威啊!”围观的老百姓不干了,不知道是哪个人带头,将脚下的鞋子朝锦衣卫的缇骑们丢了过去,顿时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飞了过去,有鸡蛋,菜根,石块,雨伞……打得马如龙躲在李淦的身后,骂道:“李大人,你管的好刁民……”
李淦有心劝阻这些老百姓,可是现在群情激奋已经无从说起,更要命的是,有个缇骑接连被打中好几下,一怒之下,真的把刀拔了出来。雪亮的秀春刀一出鞘,老百姓一声惊呼,却激起了更大的愤怒,喊打声如雷贯耳,一些胆子大的索性上前去揪那些缇骑们。
锦衣卫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些老百姓真的敢动手,吓得魂飞魄散,在马如龙的带领下,掉转方向,便朝府衙内跑去。这一跑,老百姓干脆就追了进去,那些衙役拼命堵门也堵不住,潮水般的老百姓足足有千人之多,挤进了府衙,将数十名缇骑都拉了出来。
有一名缇骑吓破了胆子,爬到房梁上死活也不下来,却被一顿乱棒打了下来,摔死了……
一出了人命,场面就无法控制了,本来府衙外边就聚集了数千老百姓,一听说跟锦衣卫动了手,事情闹得更大,于是便把马如龙等数十名缇骑全给扣下了。
好在李淦和萧南还算识得大体,拼命劝说已经闹翻天的民众千万不要伤了马如龙等人的性命,否则的话,那真的就是形同造反了。
一边萧南就要派人去京都刑部报讯。可是还算李淦有些小聪明,他到底是见过朱元璋的人,知道这件事要是捅到朱元璋的面前,无疑是不可收拾,说不定派来几个卫的官兵来镇压镇江府都有可能,便让信使分了两路。
一路去扬州找现在锦衣卫当时得令的人物沈子成,另一路直奔京都,去找太子和毛骧。太子到底是性格仁慈,再说大病初愈,由太子跟朱元璋说话,朱元璋爱子心切,多少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或许镇江府就能免去一场血光之灾。
这李淦的用心良苦,也不知道是否能有多少人体会。但是现在的镇江府已经乱了,闹事的那一群老百姓已经散去了,还是还有数百人留在府衙里,扣着马如龙等人……李淦苦苦维持着局面,连部下请求调动镇江守御所的官兵,他都暂时给压下了。李淦,到底不想做一个杀人无数的官儿!
…………………………
“这马如龙如何不识大体?”沈子成怒骂一声,从扬州到镇江的路上,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了。
道衍大师和沈子成分析过后,便洞悉了马如龙的心理。
他这是一举三得。先是搜刮了一批富户,封屋拿人的过程中,就可以中饱私囊,从中渔利。
其次,比之前蝶衣举报的镇江官员多拿了一批人,就算是他马如龙断案如山,算是他的政绩,将来再提拔的时候就好办的多了。
第三,现在锦衣卫里,沈子成风头正旺,不过大家都是五品,上边还有好几个位置,这次南下捉拿贪官的案子,虽然是沈子成来办,可马如龙也不想让沈子成专美,自己异军突起,也算是平衡了一下锦衣卫里边的势力!
但是马如龙玩的过火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虽然镇江府的老百姓还没有杀官造反,不过,这件事要是捅到朱元璋面前的话,那说不准就血流成河了。沈子成只得苦苦往镇江赶。道衍大师到底身体差了点,和几名缇骑一起在后边慢慢走。而沈子成、卓云、纪纲、常森、蝶衣等人却带着数十名缇骑,策马狂奔……
何小六是镇江府的守门官兵,这几天他的日子也是提心吊胆的,虽然不知道镇江府最后的命运如何,但是看现在的架势,只怕是讨不了好去。说不准守御所的官兵开进镇江府来,自己就得随着官兵一起镇压那些乱民……可是太平日子刚过了没几年,自己也是镇江人,老婆孩子,父母双亲都还在这儿,要对这儿的老百姓下手,谈何容易啊!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身边的同伴惊呼一声:“大队人马……”声音已经变作颤抖。
何小六心中一惊,靠在身边的白蜡杆子瞬间滑落在地上。正抬头望去,见到远处尘土大作,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何小六捡起白蜡杆子,似乎只有兵刃在手才能给他一丝勇气,颤声对同伴问道:“是朝廷的大军么?”
倒是他的同伴,已经四十来岁了,照着何小六的脑袋上就是一个爆栗:“瞎想什么呢?老子当年打过仗,这样的动静,来人最多也就百骑而已。能是什么大军?”
何小六这才定下神来,看着远处的尘土,心中澎湃万千,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像是过去了十年八年似的,好容易盼到那队人马走到近前,何小六挑起白蜡杆子挡住:“什么人?”
为跳下一人,风尘仆仆,却是显得威武异常,只是年纪还很轻,对何小六笑道:“咱们是锦衣卫的缇骑,督查风闻司沈镇抚带咱们来镇江办案子,这儿是锦衣卫毛大人的公文。小兄弟过过目!”
那人正是常森。他只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叫已经二十岁的何小六做小兄弟,但是看他的架势,分明是从小就号令别人惯了的人物。身上的金色飞鱼服,刺得何小六眼花。何小六也不敢怠慢,检查了公文,殷勤的给众人指了去府衙的路。却见那一队锦衣卫好像是只听一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的命令,想必那就是什么镇抚大人了……何小六呆呆的看着那队锦衣卫远去,忽然失声叫道:“苦也,都是锦衣卫,这回孙秀才他们完了……”
沈子成一行人赶到府衙,只见好端端的镇江府衙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大门都被人拆了下来,镇江府衙四字牌匾也歪歪扭扭的吊在半空。
府衙里好多人,但是衙役和老百姓泾渭分明。这些衙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可是许多老百姓却护着几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就守在院子里,像是就在府衙住下了似的,还有人在院子里搭起了几个帐篷。
沈子成赶到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辰,那些衙役还拎出一桶桶稀粥,送上咸菜馒头给那些老百姓吃,真不知道,到底李淦是怎么糊弄住这群老百姓的,不过,沈子成却感到非常欣慰,至少没有酿成大祸……
看到一队锦衣卫走了进来,那些老百姓吃了一惊,有的人就去地上摸扁担摸板砖。只见沈子成整了整飞鱼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对这群老百姓拱手道:“在下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镇抚沈子成,不知道这儿谁能当家说话?”
李淦听人说锦衣卫来了,料想是沈子成到了,急急忙忙走了出来,心中焦急,还在地上绊了个跟头,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扶了扶乌纱帽,便抢到前院,生怕出了什么纠纷。看到沈子成抱拳问话,便上前说道:“沈大人是么?本官是镇江知府李淦……”
“原来是李知府!”沈子成笑了笑:“李大人别着急。本官刚来镇江,许多情况还不知道。正要问问!”
从那群警惕的老百姓中走出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正是高胖的正是孙培文,矮瘦的却是周定安的儿子,周世杰。这两人依着礼数,给沈子成见了礼。孙培文朗声说道:“沈大人远道而来,想必是为了马如龙的公案。他们已经被扣在府衙的地窖里。”
“他们被扣在哪里我不管!”沈子成这句话倒是颇为出乎意料,孙培文和周世杰互相看了一眼,都平心静气的听着沈子成继续说道:“本官来镇江,是来查案子,这案子不但有镇江的案子,也有锦衣卫的案子。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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